唯有牡丹真国色-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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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谈判的余地?”
丹薄媚无动于衷道:“没有。不过,我很好奇,究竟什么人能在重重护卫下,将你追杀至此,还伤成这样?真是我辈楷模。”
谢衍彻底无视她话中带刺的习惯,漫不经心地擦去嘴角的血迹,偏头冷淡道:“宫、韦、崔三家主。”
“呀,连曾经要和你联姻的宫氏家主都亲自出手来杀你,实在很难想象,你这些年到底干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看来今夜你死得不冤,我这要算是为民除害。”
“因政杀人,分什么对错?只有立场不同罢了。他们选择无极公主,不过为了压制谢氏凌驾七族之上。”谢衍口吻极淡,眸光却很冷酷,早已看透三族的用意。
“哦。”丹薄媚点点头,根本不在意这样的事,歪头想一想,又向他伸手。
谢衍全身警惕道:“杀了我,你也活不长。”
丹薄媚道:“没人知道是我。不过你放心,现在我不是要杀你,只是把你体内的凤鼎秘术核心取出来。左右你快死了,也用不上,权当做好事怎样。”
他带着薄茧的大手一把抓住她手腕,冷厉道:“这是禁忌。你若敢动手,我会拉着你玉石俱焚。你不信,可以试试。”
丹薄媚冷冷地与他对视一阵,觉得毕竟不值得为杀他以身犯险,只好退步,抬抬下巴,指着他的手道:“放。”
谢衍冷哼一声,甩开她的手。
丹薄媚收手又是一拳砸在他胸膛上,不过不知他怎么长的,反倒还震得她的手微痛。
“只是不能杀你,打你总行吧。”
湿透的衣衫紧贴全身,她双手抱臂,转到他身后去不让看。因被这潮湿阴冷的寒夜冻得难过,她一脚踹在谢衍背上,发泄不满。
谢衍坐在地上,被她又砸又踹也不开口,一动不动任她打。
丹薄媚打得不那么冷了,便转到前方,偏头看一眼他寒意四散的脸色,笑道:“你心底一定在想,别让你活着离开,否则非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不可,是不是?”
谢衍深沉的目光只盯着簌簌的雨幕,分外平静道:“以后你就知道了。”
丹薄媚微微一笑,她未必会让他有以后。
不能一击必杀,那么悄无声息也可以。
……
在山谷的另一头,同样是夜雨狂风,同样是一男一女相逢。
只是他们没那么多话好说,一会面,庆忌便拔剑出招。应余姚也没有退缩,在雨中二人的每一次出招,都带起一串雨珠飞溅。
所幸两人身上都带着伤,不能不死不休。打了一阵,他们不得不停手,互相戒备着走向大树下。
四目相对,气氛诡异。
沉默不久,庆忌开口问道:“你们后晋不是撤走了吗?怎么还到周唐西南地区来了?”
应余姚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一言不发。庆忌见她不答,也没有追问。
二人僵持了小半个时辰,冷风吹过,应余姚也冷得颤抖。
见她这样,庆忌抱剑自顾自转身走了。应余姚盯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也无波动,抱臂坐在一块干冷的石头上,凝望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的山中秋菊。
金黄的花瓣零落一地。
约一刻钟后,庆忌又走回来,隔着很远便道:“喂,跟我走。”
应余姚看着他,仍然没有动作,手上却握紧了长剑。
庆忌见状,冷笑一声,无所谓地转身,道:“前面有个避雨的山洞,有干草,我生了火,来不来随便你。”
没走多远,他就到了山洞口,回身一看,应余姚果然还是不远不近地跟来了。
熊熊燃烧的火堆驱散了寒冷,庆忌盯了盯她身上的衣服,侧身看向洞外,道:“湿衣服穿着是要生病的,你可以脱下来烘干再穿。”
应余姚目光奇怪地望着他,明明算是敌人,怎么言行举止如此不对劲。
看了良久,她收回目光道:“无所谓。我们被人追杀过来,分散了。”
“你们这样的身手,也打不过?那追杀你们的是什么人?”庆忌还记得宁哀哀、宁嚣、应蒹葭他们的实力,又有八族秘术加持,不应该被追得这么狼狈。
应余姚凝视火堆道:“宫、韦、崔三族子弟,人数比我们多,自然不敌。”
☆、第41章 孤色似霜
庆忌惊奇道:“你们金陵八族,自相残杀还要这么拼命?”
“你都说是八族了,又不是一族,相互倾轧有什么奇怪。就是一族,每一脉支持的势力也不同,必要时刻打起来也未可知。”应余姚伸手添了一把柴。前身的衣服干得差不多了,她转过去,背对火堆,身后的衣服仍湿漉漉的。
这种话庆忌还是第一次听见,看应余姚一直没有情绪波动,想必这样的事应该在大族内部极其常见。
他诧异地想了很久,才冷笑道:“你们世家大族的行事风格的确非同凡响,我这等平民百姓理解不了。同一氏族,不戮力同心,反倒同室操戈,难为你们这么几百年屹立不倒。”
应余姚道:“这才是八族屹立不倒的原因。乱世之中,风起云涌,你方唱罢我登场。倘若全族支持一国一宗,明日被灭,我们又当如何?随之覆灭么?八族没人会把全部荣辱押在一条线上,而是织成千丝万缕的蛛网。一条线断了,还有无数条。想要瞬间将所有线全部斩断,就得当心反被网住。”
“除了别无选择的,以及势在必得的。前者如日渐式微的白氏,后者如权倾半壁的谢氏。”
“明白了。”庆忌算是大开眼界,点头不语,手执枯枝拨弄火堆。飘起来的火星落在手背上,他也没感觉。
静谧的山洞,洞外山林风雨大作。
二人相对无言,闭目养神,谁也不肯睡。过了约一个时辰,忽听夜雨中夹杂大片脚步声。庆忌立刻睁眼,到洞口处眺望一瞬,回头严肃道:“你待在这里不用管,他们是冲我来的。”
应余姚果真不动如山,自顾自添柴进去,火堆烧得哔剥哔剥地响。她看着冲杀入雨中的庆忌,问:“你们不是周唐朝廷的人吗?怎么还被这么多人追杀。”
“朝廷的人,更容易被官匪二道共同截杀。”他抽空回答。
应余姚道:“那你可说是到了大公无私的最高境界。”
庆忌嗤笑一声。
他对付*会信徒并不用剑,能避则避,避不了的也只是踢开。他曾经是个杀手,可是他不喜欢杀人,尤其是被人控制的无辜百姓,更不应该为之丧命。
一身长袍的韦公子立在树下,静静地看着他在人群中游刃有余,不急出手,只笑道:“你可让我好找啊,冒着寒风冷雨,寻了大半夜。你反倒在山洞里颇有闲情逸致地烤起火来了——哦,还有个美人陪着,受用得很吧?”
庆忌冷冷地盯着韦公子双手,道:“你若真有本事,别控制我,跟我堂堂正正打一场。”
“哈哈,控制你也是我实力的一部分,怎么不算堂堂正正了。”韦公子笑了几声,双手旋转着微微弯曲,慢慢向前走来。
他腰间垂挂的不是玉佩,也不是丝绦,只是一只造型精巧的铜铃。
他一走动,铜铃便清脆地颤鸣。
庆忌挣扎着推开迎面打来的一名信徒,想要退走已经来不及了。他逐渐感到自己的双手、双腿、以致整个身体,都不再属于自己操纵。汹涌而来的困意几乎将他所有意志吞没,他很熟悉这个感受——就在山巅上,他在幻境中杀了周唐皇帝后,袭来的就是这样不可抵挡的困意。
“嘶——”
有两名信徒同时手持棍棒打在他后背,剧痛反倒使他清醒了片刻,疾速拔剑刺向韦公子。
韦公子皱眉看了一眼那二人,道:“你们不要出手,我一个人就够了。”
庆忌在如此状态下,速度仍然快得不可思议。韦公子话音刚落,他的剑已经到了这人眉心。只要再给他一息时间,甚至只要一个眨眼,他就能彻底穿透这颗头颅。
但是韦公子神秘深邃的双眼微微一笑,十指如乱花纷纭一般舞动。
这种感觉——
当初他刺杀宫素时,也是这样僵硬地停滞,不能再动一分一毫。他和宫素,究竟有什么秘密?
庆忌紧盯韦公子的双瞳逐渐失去神采。
“哟,看来这是个好地方,适合出手。你们瞧,下面已经有人开战了。”雨幕上空突然传来男子的说话声。
众信徒抬头,还见不到人影,又听一个女音笑道:“他们打他们的,我们打我们的,各不相干才好。不然,妨碍到了我们,这么点儿人,可不够锦女姐姐杀的,是不是?”
一道惊雷划过,正映亮先一步从半空翩然落下的崔锦女。她撑一把绘虞美人的油纸伞,娉娉袅袅,长发及腰,姿态柔美而梦幻。
“不敢当宫渺妹妹此言,我又不是杀人狂魔。”
雨雾笼罩中,看不透落下的宫渺与另一男子是何面容。
韦公子知道那两三句话是说给自己听的。不过如此正好,他便目不斜视,专心控制庆忌。
突然,宫渺“咦”了一声,对身旁的男子惊讶道:“初秀,你看那人,好像也是韦氏子弟。”
韦初秀应声一瞥,发现控制庆忌的长袍男子的确使用的是天狐秘术,一时疑惑。韦氏此次只有他一人前来参与追杀,如何此地又冒出来一个?
“等一等,我去看看他是哪一脉的。”韦初秀抬手按了按,转身朝庆忌方向走。
皱着眉偏头仔细辨认了须臾,他骤停步伐,突然冷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你——韦勿笑,你竟还敢使用天狐秘术,看来根本没把韦氏的规矩放在眼里?”
原来这位控制庆忌的长袍男子名叫韦勿笑。
“呵呵,韦氏的规矩。死守韦氏的规矩,不知变通,还打压一心求变的族人,只有死路一条。没落的现状还不足以令你们清醒吗?韦初秀,想当初你我不分伯仲,现在你不如再来跟我试试,看看差距到底有多大!”韦勿笑猛地双手一推,全力迎战。
脱离控制后庆忌神智清醒,立刻飞身退回洞口,静观其变。
此时应余姚也已到了他身旁,道:“这三人是冲我来的,你也不用管。”
庆忌全身戒备,看了看来的三人,问道:“你以一敌三,有胜算?”
应余姚道:“有两成机会逃走。”
“那你还不走?”
“义父说,做一个剑客,要有信仰,不能不战而逃。我今日,虽死犹荣。”应余姚呆板的双目此刻露出神圣的眸光,手中握了长剑在手,带着腾腾杀气的身姿一如秋风中孤独盛开的黄金雏菊。
庆忌身形一震,肃然地注视她,点头道:“你义父说得对。我心如剑,宁折不弯,才能在剑道上走得更远。”
韦初秀与韦勿笑正在雨中大战,二人幻化出的九尾天狐亦在半空打得难解难分。落叶一地,大雨如瀑,但因真气护体,他们竟衣上未湿。
韦初秀道:“你不妨去冰川之下问问青溪神女,韦氏是否真的走到了尽头。天狐秘术的特性谁人不知?几百年来,韦氏从来都是如此:有天骄出世,则风头冠压九州,天骄不出,韦氏自然蛰伏,而并非没落。等到清溪出世,你看韦氏是何等荣光,再操心没落不迟。”
韦勿笑冷笑道:“韦清溪幼时就已于冰川之下闭关,如今几近二十载,她若成功,岂能不出世?可笑你们还把她当做救世主——醒醒吧!韦氏已到了不变则死的境地了。”
空中两道强横的天狐身影互相对撞,利爪与尖齿在对方脖颈间肆虐,发狂的嘶吼声震动低云。
韦初秀闻言,神色也隐隐担忧,但很快一扫而光,坚定道:“即使要变,也不能如你一般,杀同族子弟,饮其祖血,取其秘术核心练天狐铃。早在将你逐出韦氏时,就有言在先,你不可再使用秘术,否则,韦氏必定让你成为废人。看你如今的嚣张姿态,我只好履行诺言了!”
“哈哈哈哈……大言不惭!”韦勿笑双手一翻,腰间铜铃嗡嗡直颤,瞬间挣脱束缚,悬在半空。
浅白的光晕在铃上流转,猛地一束白光划破夜空,他身后的九尾天狐冲上去,一口吞噬。倏尔,这只天狐又缓缓长出另一条尾巴。
十尾!
韦勿笑隔空对韦初秀出手,微笑道:“你以为,你是第一个遇到我用秘术的韦氏子弟吗?”
十尾天狐的攻击力九尾完全不足以抵抗,咬牙硬抗也只有节节败退,眼角嘴边都已流下血迹。韦初秀死死撑着一片真气圆弧,不能思考,只下意识反问道:“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以前那些遇见我的韦氏子弟,都已化作天狐铃了。你——也不会例外。”
眼见韦初秀吐血跌落在地,崔锦女、宫渺同时出手化去韦勿笑追加的一击,上前将他扶起。
韦勿笑脸色严肃道:“崔姑娘,宫姑娘,你们二位是要插手他族内务么?这似乎并不被允许。”
崔锦女撑伞立在韦初秀身前,道:“我们自然知道不能插手他族内务。只是阁下似乎已被逐出韦氏,不算八族之人,我们若要出手,也说得过去。”见韦勿笑脸色微微一沉,她又继续道,“但是阁下放心,我们并不想多管闲事,今日我们的任务是把这个姑娘带走。而她旁边的那个男人,如果是阁下的目标,也大可以动手。我们今日井水不犯河水,有事改日再算,如何?”
韦勿笑注视他们一阵,点头道:“也好,崔姑娘真是通情达理。”
崔锦女温柔一笑,回身就对应余姚出手。
宫渺身后鲲鹏虚影双翅一遮,连雨也停了一停。
韦勿笑继续对庆忌发难。庆忌深知此人秘术的厉害,自己的心智很难坚持清醒,只能不停地进攻,且一直保持最快的速度,使韦勿笑根本没有时间结印。
然而这样不可思议的速度无法保持太久。只过了一盏茶功夫,庆忌已渐渐慢下来了,一不留神,便被十尾天狐一爪挖进胸口,带出一片血肉。
熟悉的困意又见缝插针地袭来。庆忌站起身,牢牢握住长剑,正要做最后一搏。如果一击不成,他会在完全被控制前自尽。
身后有人跌落在泥水中,他回头一看,只见应余姚也已败阵,浑身是伤。
庆忌朝她伸手,一把将她拉起来。
应余姚抓住他的手,犹豫片刻,道:“义父曾教我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