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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部分

盛华-第1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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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夏斜着他,嘴角往下撇,“在明州啊,敢跟你打架的……也姓江吗?”李夏说到一半,突然问了句。
  江延世哈哈笑起来,一边笑一边冲李夏长揖到底,“姑娘之聪慧,在下……咳,佩服的很。是。”江延世站直,背起手,看起来十分自得,“是我异母兄长,被我杀了,我回到山上隔天,祖父就亲自到山庄里,接了我和阿娘,到了京城。”
  李夏有几分怔忡。
  江延世的家世,她知道的不多。
  江延世的父亲江会贤是个由着性子,却没什么大本事的人,有个青梅竹马,海商出身,家里脱籍还没过三代,江家自然不会让他这个长房嫡长娶这样人家的女子回来,给他定了明州书香大家魏家的姑娘,就是江延世的母亲。
  刚定下亲事,江会贤就一声不响把青梅竹马杨氏接到了家里,把生米做成熟饭,纳了杨氏。
  魏氏听说性子极傲,定了亲,拖了四五年,才嫁进江家,不过一个来月,就从江家大宅,搬进了江家在四明山上的庄子里,江延世是在四明山上出生,在四明山上长大的。
  他还有个异母兄长,这个,她没听说过。江延世的过往,她知道的不多。
  “唉。”李夏轻轻叹了口气。
  “为什么叹气?”江延世低头看向李夏。
  “你阿娘带你住到山里,退避三舍,你那个时候,还小,肯定还肯听你阿娘的话,能打起来,肯定不是你挑事,嗯……”李夏侧着头,斜往上看着江延世,“照你的脾气么,大约他在你面前摆长兄的谱了,挺蠢的,能教出这样的儿子,生母可想而知,怪不得你阿娘避到山里,是挺烦人的。”
  江延世高高挑着眉毛,笑个不停,“阿夏,我真是,佩服得很。只是,我现在也听阿娘的话。”
  “真的?”李夏脚步顿住了,惊讶无比。
  江延世抬手扶额,“阿夏你不要这样,我是说,阿娘要是说的对,我肯定是听的。那你呢?你阿娘的话,你听不听?”
  “当然听啦,我跟你可不一样。”李夏甩了几下胳膊,“阿娘说天热也不能多吃冰,我就不吃了,阿娘不能贪凉,冰盆要少放,我就少放了,阿娘说什么我都听的。”
  “那你阿娘除了不能多吃冰,不要贪凉,还说过别的没有?”
  “别的?别的还有什么?”李夏笑眯眯斜着他。
  “比如,让你在家学针线厨艺,足不出户?”
  “阿娘自己都不擅针线,厨艺也不好。我们小三房,说起来是伯府出身,其实跟市井之家差不多。
  当初我们在太原府时,住在府学旁边,对门是镖师家,左领是张大仙家,张大仙的老娘,可凶了,我不记得了,五哥说,张大仙老娘隔三岔五翻墙过来偷我们家种的菜,有一回,刚翻到一半,撞上了钟嬷嬷,张大仙他娘就骑在墙上,和钟嬷嬷对骂,五哥说,足足骂了两个时辰,没停过。”
  李夏连说带笑,江延世听的先是瞪大了眼睛,慢慢垂下了头,看着笑声飞扬的李夏,心里酸楚难忍。
  她受过的苦,他听的如刀割心,自今日往后,他要将她托在手心里,细细的呵护。
  “……我阿娘除了柴米油盐,别的都不懂,我也是。”李夏看向有怔怔看着她出神的江延世,最后几句话,说的很慢。
  “前面到了。”江延世迎上李夏的目光,象是受到了惊吓,急忙指着前面道。
  前面一间算得上阔大的四角亭,亭子前面,一片平坦突伸出去。
  亭子后面是山,前面空远广阔,圆圆的月亮挂在亭子前,清泠的月光洒落满地,微风穿过林木。
  李夏跟在江延世后面,穿过亭子,前面一片平坦正中,铺着厚厚的白色毡毯,李夏走到毡毯中间,坐了下来。
  江延世往后退了两步,看着坐在毡毯中间的李夏,呆了片刻,又往后退了一步,欠身笑道:“想听什么?”
  “都行。”李夏仰头看着和天上圆月相辉映的江延世,一阵酸涩涌上,心慢慢抽紧,疼痛起来。
  江延世微微垂头,举起笛子放到唇边,一缕乐音如微风,穿过林木,欢快中带着骄傲不羁,飞扬而上,卷裹着月光,铺洒满地,片刻安静,又直飞往上,冲入云霄,片刻之间,遍游五湖四海,婉转而落,归于微风月光中。
  江延世放下笛子,看着端坐在毡毯正中,直直看着他的李夏,下意识的避开目光,心里竟生出几分羞涩之意,轻轻咳了一声,“还要听吗?”
  “啊。”李夏恍过神,这一曲已经够了,她得回去了。
  “该回去了。”李夏站起来,向江延世深深曲膝,“人世间的美好,都在公子这一支曲子里。李夏谢公子赏曲。”
  “姑娘客气了,姑娘想听,在下这一管笛子,只听姑娘吩咐。”江延世赶紧长揖还礼。
  李夏站直,笑看着他,“晚了,该回去了。”
  “嗯。”江延世低应了一声,和李夏并肩,穿过亭子,沿着来路,往山下走。
  走没多完,江延世远远看到背着手四下张望的徐焕,顿住,低声笑道:“是你舅舅,去吧。我看着你。”
  李夏嗯了一声,迎着徐焕过去。
  江延世看着李夏走到徐焕面前,看着她头也不回的越走越远,站了好一会儿,才转上另一条路,回去城里了。


第329章 倒霉的阮十七
  第二天是李文岚考试出场的日子,这一场出来,秋闱就考完了,李夏等人要去接李文岚出场,一大早,就收拾好出来,往山下走。
  刚走出几十步,隔没多远的一个院子里,阮十七打着呵欠出来,一眼先看到了李夏。
  李夏也看到了他,弯眼笑起来。
  徐焕也看到阮十七了,硬着头皮上前见礼,“十七爷早,真是巧。”
  “不能算巧。”阮十七片刻意外之后,一脸的笑容无可挑剔,“今儿个,只怕京城一半的人,都在这独乐冈。给老太太请安。”说着,冲霍老太太拱手长揖下去。
  “不敢当。”霍老太太欠身,徐焕在旁边替霍老太太答了半礼。
  “常听阮家姐儿说起你,”霍老太太一边往前走,一边和阮十七攀话,“一说起她十七叔,那孩子眉眼里全是笑,一看她那个样子,不用问,就知道你必定极其疼她。”
  “我和玉姐儿差不了几岁,我这个叔叔,从小到大,倒是她担待的多些。”
  霍老太太这话说的亲近,阮十七也十分客气。
  “听阮家姐儿说的,都是你这个叔叔如何疼爱照顾她,你这话,这会儿看,好象是这样。”霍老太太说着笑起来。
  阮十七跟着笑起来,“可不是,一进京城,面没见,先添了乱,累的她……好在她早习惯了。”
  阮十七咽回了累得她到处和人陪礼后半句,打了个呵呵。
  “阮姐姐说,有一家嫌她不好退亲的人家,你把人家打了,就冲这个,连累就连累了。”李文楠从霍老太太旁边探出头,接了一句。
  阮十七两根眉毛一起抬起,随即落下,一边笑一边摇头,这永宁伯的小娘子,一个两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跟他那个侄女儿一样……这京城不好呆,得早点回南边去……
  “听说十七爷早就考出了秋闱,到京城来,是备考明年春闱的?”见阮十七不说话了,霍老太太再找话题,这位阮家老十七,阮氏的小叔,陆将军的好友,她们家和他这份关系,能交好最佳,就算不能交好,也要能缓和多少,就缓和多少。
  阮十七一个怔神,才想起来明年春闱这件事,至少目前,他没打算入仕,春闱不春闱的,他好些年不关心了,他来京城,可不是为了考春闱,不过,要说不是,他到京城这原因,不大好说……
  “原本是有这个打算,不过到京城这几天,会了两回文,这考春闱的念头,已经熄了,还得回去再好好多读几年书。”
  “咦,你不是刚从王府侍卫处当值出来,最多两三天的功夫吧,就会了两次文了?”李夏接了句。
  徐焕一阵猛咳,阿夏这话,这是往人家鼻孔里捅麦杆!
  “阿夏!”李冬急眼了,阿夏这也太不会说话了。王爷罚阮十七爷涮马桶这事,她听阿夏说过一回,也听阮氏说过一回,一桩惨事。
  霍老太太斜着李夏,这丫头打的什么主意?
  阮十七瞪着李夏,李夏迎着他的目光,一派天真坦诚,“跟哪些学子会的文?你们南边的士子吗?舅舅,他们南边的士子,你上次,哪几个文章学问不错的?”
  阮十七脸都有点儿青了,“姑娘也太认真了,我这就是句推辞话儿,文是没会过,不过我自己的斤两,自己还是知道的,离考中春闱差得远,就不凑热闹了。”
  从徐焕到霍老太太,再到李冬和李文楠,都被阮十七这干脆直接的几句话,说的瞪眼无语。
  “那你到京城,也不是因为要考春闱,君子有所言有所不言,可是不该胡说八道。”李夏立刻不客气的接道。
  “我不是君子。”
  “那也不能胡说八道。”阮十七话音没落,李夏就堵了回去,“我一会儿就去跟陆将军说,你跟我太外婆胡说八道。”
  “你!”阮十七气的错牙,这小妮子可恶之极!
  李冬已经不拉李夏了,拉也没用。
  李文楠兴奋的看看阮十七,再看看李夏,再看看阮十七,阿夏跟人吵架的本事最厉害,不过这位十七爷什么时候惹着阿夏了?阿夏脾气很好的,不是惹急了,肯定不会这样,他什么惹着阿夏的?她竟然不知道!
  徐焕看向霍老太太,霍老太太也是一脸莫名,她从来没听阿夏提过这位阮十七爷,可看阿夏这样子,这过节肯定不小……
  “别过。”阮十七迎着李夏满眼的挑衅,咽下口气,拱手扔了句,大步流星一路冲了下去。
  “阿夏,你怎么能……”李冬抬手轻拍在李夏后背。
  李夏甩着手,脚步轻快,看起来十分愉快,没答李冬的话,也不看霍老太太。
  阮十七冲到山下,上马回到阮家在京城的宅院,吩咐收拾东西,启程回南,站着犹豫了片刻,出门去寻陆仪,这辞行,还是当面说一声的好。
  霍老太太一行人坐车进了京城,直接往贡院街过去,李文山和李文松已经等在龙门外了,这第三场散的早,没多大会儿,李文岚就提着考篮,蓬头垢面的出来,一头扑到霍老太太车上,霍老太太吩咐赶紧赶紧,先往永宁伯府过去了。
  李文山和李文松则等到二爷李文林出来,一起回去了永宁伯府。
  阮十七直奔秦王府,等了小半个时辰,陆仪才陪着秦王,散了朝回来,看到阮十七,似笑非笑打量着他:“我正要找你。”
  阮十七心猛的往上提起,看怀慈这神情,事情不对,那小丫头告状……不可能这么快,出什么事儿?不管了,他辞了行,赶紧走,今天就走!
  “你在台州,砸了半条街?”陆仪上下打量着阮十七,阮十七一脸干笑,“咱们这么多年的朋友,你还不知道我?哪有这本事?是柏家那小子,仗着人多势众,怀慈,我来找你,是……”
  他得赶紧告辞赶紧走!
  “你们府上老爷子写了信过来,说你肯到京城备考春闱,他十分欣慰,让我看着你,好好备考。”陆仪截断阮十七的话,慢条斯理道。
  “我来,是跟你辞行的,老父老母年岁已大,我不能久留在外,得赶紧回家尽孝了,一会儿就启程,你不用送了。”阮十七一听这话不对,扔了一句,拱了拱手,转身就要走。
  “十七叔,你还是回去安心准备明年的春闱吧,咱们多年的交情,我的手段你是知道的,从现在起,没有我的许可,不许出京城,否则,”陆仪看着阮十七,笑容温和,“我就在侍卫处放张桌子,让你在那儿温书习学。”
  “哎!怀慈,你这是什么意思?你……”
  陆仪不等他说完,转身就走,“我一堆的事,有什么话,你去找阮氏说。”
  “哎!你!”见陆仪说走就走了,阮十七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连连跺脚,这是谁在坑他?


第330章 多想
  隔了一天,枫叶送了个花梨木圆筒到永宁伯府,转了江延世的话,他家爷说,得了幅画儿,送给九娘子赏玩。
  严夫人对着那密密封了一圈的大红封漆,数了一遍一个接一个盖满封漆,清晰无比的宜静宜缓四字小印,看了一刻多钟,吩咐蔓青拿着,送去了明萃院。
  李夏转圈看着封漆上的印记,宜静宜缓,这是他祖父的告诫,还是他对自己的告诫?不管是哪一种,这枚小印,都应该是他自用把玩的。
  李夏拿过裁刀,一点点挑开封漆,从花梨木筒中,倒出一个卷轴,卷轴上,缚着莹润无比的田黄小印。
  李夏解下小印,印底刻着宜嗔宜喜四个字,刻痕清晰,凸起上印泥新鲜湿润,李夏伸手指点了下印底,鲜红的印泥从印章上,店到了手指。
  李夏转着小印,看了片刻,放下,拉开卷轴。
  卷轴不大,是一幅画,疏风朗月,远山清淡,正中一个少女闲闲安坐,侧着头,带着隐隐的笑意,神情专注,酡颜长裙轻柔明媚,耳边那串珊瑚耳坠,那一点红,艳丽而飞扬。
  李夏呆看了半晌,找个地方挂起,退后几步,怔怔的看出了神。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能好看到这样。
  呆看了半晌,李夏拿下卷轴,铺到桌子上,画上一角,印着一方宜嗔宜喜的章,画下角,宜静宜缓的印章旁,写着乙卯中秋四个字,字迹飞扬。
  这是江延世的画。
  他的画,他的章,他的字。
  好半天,李夏慢慢叹了口气,慢慢卷起卷轴,缚上那枚小印,装回花梨木筒,吩咐端砚将木筒锁进厢房那只大箱子里。
  九月初五寅正时分,秋闱放榜,李文山亲自挤到最前,高举灯笼先看五经魁,一眼看到最上面写的最大的李文岚三个字,激动的眼泪都下来了,急忙放低灯笼再往下看,看到几乎最后李文栎三个字,高兴的忍不住哈哈笑起来,赶紧往外挤。
  李文山还没回到永宁伯府,严夫人等人就已经得了报喜,岚哥儿得了头名,她隐隐约约是有几分预感的,倒还好,老二这回能考中,她是真没敢多想,得了信儿,再三问实确定了,只觉得心里一阵热辣酸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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