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虞我嫁-第1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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俏生生的站在那儿,仿佛是巧夺天工的玉人儿似的,真是说不出来的赏心悦目。
南氏从做了宁威侯夫人起,跟着丈夫在长安贵胄圈子里斡旋多年,美人见的多了。
其他不说,单说令当今天子盛宠了十几二十年的舒氏姐妹,就是一等一的绝色。然而这会将平生过眼的佳丽暗与盛惟乔相比,这出自并非大郡的南风郡的女孩儿,虽然不至于说艳冠群芳,将宫里那两位天姿国色的舒娘娘都比下去,但姿容亦是难得一见的出色,放眼长安同龄贵女中,绝对是数一数二的出挑了。
她心中满意,再观察盛惟乔气质平和,没有丝毫尖酸刻薄泼辣蛮横的面相,对于公婆家信里所言“温柔贤惠,宽容大度,善良可亲”,更是信了个十成!
这会看盛惟乔的目光,简直温柔的可以滴出水来,恨不得当场把老徐家的传家钗环给她戴上!
定了定神,南氏默默提醒自己别把人家女孩儿吓着了,伸出双手,同时挽起盛惟乔与公孙应姜,亲亲热热道,“甲板上风大,咱们快别在这里说话了。赶紧的,下去乘了马车进府,府里已经备下酒席,就等你们呢!”
盛惟乔跟公孙应姜连忙道谢,不过对于立刻下船却没答应,反而邀请南氏入舱奉茶:“我们人多,带了不少琐碎东西来,恐怕得叫底下人收拾上一会。却要劳烦婶母跟世叔稍等片刻了!”
这是应有之义,毕竟徐子敬夫妇本来是没必要亲自来码头接他们一群晚辈的。
现在来了,本已不太合规矩,哪能茶都不奉一盏,就这么跟他们下船走人?
南氏固然出身不高,做了这些年的侯夫人,对于这些讲究自也有数,当下也不放开她们,笑着道:“这有什么劳烦的?咱们且进去就是了。”
这时候盛睡鹤那边也邀了徐子敬入内,一群人回到舱中,解了裘衣,渐次落座,下人奉了茶上来,见徐子敬夫妇都端起来呷了口了,盛惟乔放下茶碗,笑问南氏身后的姐妹俩:“我们方才真是怠慢,在甲板上都忘记招呼两位妹妹了。”
这姐妹俩不用问就知道肯定是徐抱墨的两个胞妹,大的比盛惟乔小一岁,以前徐抱墨还拿她做幌子,套过盛惟乔的话——盛惟乔记得这女孩儿闺名是叫“采葵”的,徐采葵跟徐抱墨一样,容貌肖母,杏子脸,桃花眼,是个眉宇间还有几分稚气的漂亮女孩儿。
她脱下紫貂裘后,露出里头一身青葱底绣缠枝桔梗窄袖交领上襦配彩绣花卉纹百褶鱼鳞裙,白玉金厢孔雀牡丹中阔女带束出不盈一握的腰肢,坐姿端庄,笑不露齿,一看就是经过认真调教的大家闺秀。
此刻闻言,唇角轻勾,脆声道:“姐姐莫要放在心上,方才我与小妹看的清清楚楚,都是娘她才见着姐姐跟应姜,就拉着你们说个没完,压根啊就没给咱们说话见礼的机会!”
她下首八九岁的女孩儿着一身鲜艳的石榴红掐金丝襦裙,白白胖胖的十分憨厚可爱,俨然年画上的娃娃似的,此刻没说话,只跟着默默点头,那赞同的模样看的舱中人都忍俊不禁,南氏撑不住的笑骂道:“这还不是你们姐妹太木讷了,为娘不给你们引荐,你们竟不知道上来给乔儿她们见礼!自己笨,倒怨起为娘来了!真正是不孝!”
南氏固然呵斥女儿不孝,不过从语气听得出来,她对这俩女儿还是很宠溺的。
徐子敬则笑着为妻子解围:“世伯膝下的这几个孩子,委实出色!不只夫人见了就喜欢,我都懊悔怎么没早点写信去南风郡,同世伯商量,把他们接到跟前来?”
“世叔、婶母谬赞了,徐世兄才貌双全,允文允武,两位世妹钟灵毓秀,端庄大方,才真正叫人一见心折。”盛睡鹤微笑着说着谦逊的话,“我们几个却是差远了,来之前,家父还反复叮嘱,要我们好生向世兄、世妹们学着点呢!”
他惯穿玄衫,今日也不例外,月白底暗绣竹叶的圆领袍衫外,罩着玄色素纹广袖大氅。
因为目前还只是举人,盛兰辞致仕后所得散官衔也只有五品。虽然国朝流传至今,开国时定下来的那些衣着妆饰的品级,已经不那么严格了。但男子在这上面的要求,到底比女子紧的。尤其盛睡鹤有志于入仕,就更加要注意,免得落人话柄。
所以腰间只束了一条玄色雀鹿锦缎带,系了块羊脂玉如意佩,下坠着松绿攒花宫绦。
装束虽然简单,全不似徐抱墨大红麒麟袍衫的富贵与打眼,却自有一种主事者的干练气象,言谈自如,举止有度,毫无寻常人家庶子难免会有的畏缩与卑怯。
徐子敬跟南氏看在眼里,心中均道:“这么个儿子,倒也难怪馨章兄舍不得流落在外了。”
他们最早听说盛睡鹤之事时,徐子敬还没有什么,南氏却很替没见过面的冯氏抱屈——毕竟她作为徐子敬的糟糠之妻,从徐子敬发达起,没少被人当成眼中钉肉中刺!
尤其她坚持连妾都不让徐子敬纳这一点,更是到现在都被当成妒妇的典范。
这样的南氏,对于盛睡鹤这种外室子,自然是不会有好感的。
她之前私下里没少在徐子敬面前数落盛兰辞,又感慨冯氏母女的命苦,此刻亲眼看到了盛睡鹤,虽然不得不承认,这样出色的子嗣,谁家都舍不得他流落在外,但想到这些年来孜孜不倦想对自己取而代之的狐媚子们,眉头一皱,到底还是有些迁怒的不喜。
任凭徐子敬与盛睡鹤寒暄,她转向盛惟乔,方换上了由衷的疼爱:“乔儿这衣裳上绣了梅花,可是喜欢梅花吗?还真是巧,这回我给你预备的住处祭红榭,恰好种的全是梅花呢!”
旁边徐采葵来之前就听父母私下叮嘱过,这回前来长安的盛家三小姐盛惟乔,乃是自己祖父祖母看中的孙媳妇人选。而徐子敬夫妇此番不顾辈分的亲自来码头迎接,主要目的也是想尽早看到准儿媳妇。
从亲娘南氏的态度来看,对盛惟乔显然是非常满意的,徐采葵这会就眨了眨眼睛,笑眯眯的帮腔道:“我就说前些日子我看祭红榭的腊梅开了,想住进去方便赏花,娘却怎么都不肯。合着是为乔姐姐预备的啊!娘可真是偏心,乔姐姐才来,我这亲生女儿就靠边站啦!”
盛惟乔闻言正要推辞,徐采葵却笑嘻嘻的又道,“不过娘要是让其他人去住祭红榭,我还能不服气。但要让乔姐姐去嘛,我可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她朝盛惟乔衣裳的梅花比了个手势,“乔姐姐这模样,活脱脱的梅花仙子,去咱们府里,不住祭红榭,还能去哪住?”
“我要是梅花仙子啊,妹妹就是桔梗仙子!”盛惟乔笑着说道,“噢,妹妹该是百花仙子才对!”说着指了指她的彩绣花卉纹百褶鱼鳞裙。
南氏很高兴的看着“姑嫂”和睦的一幕,含笑道:“不只你们,应姜、妩儿还有芙儿,都是小仙子——咱们侯府今日真正是蓬荜生辉!”
说笑之间,下人已将东西收拾的差不多,且将前往侯府的马车都准备好了——本来徐子敬夫妇过来接人,是准备了马车的。
不过盛惟乔跟盛惟妩姐妹,都是打小娇生惯养,生活精细,侯府的地位虽然高,论财富却远不及盛家,所备车马即使没有怠慢的意思,内中陈设在盛家下仆看来也颇有添置的余地。
如此弄好后,方由管事入内禀告,请众人登车上马,打道回侯府。
第九十二章 入长安
盛惟乔一行人,包括徐抱墨在内,都是平生第一次前来长安。
在码头上,因为季节的缘故,为古今文人反复歌咏的万千柳枝,俱成了银装素裹下不起眼的落笔。
而临近岁末的渡口,更是冷冷清清没什么人,显得格外萧瑟,他们看着,嘴上不说,心里多少有些失望。
但等车马渐渐近了城墙,远远望见那座仿佛横亘天地之间的雄伟城池时,方觉震撼——
这座从前朝起就是都城所在的城池拥有非常恢弘的门楼与城墙,那份巍峨,是他们所见过的郡城根本无法相比的。
静静匍匐在天地之间的高大城墙犹如巨兽,粗看起来固然没有传闻中长安该有的富贵繁华,但近前发现那些爬满的苍苔却也无法掩盖的刀剑痕迹,却充斥着扑面而来的历史沧桑。
以及风云变迁之下的血与火的气息。
入城后,也是郡中所不曾见过的宽敞街面。
即使腊月里许多店铺都已关门歇业,然而来往行人的数量、与尚未打烊的生意,依旧是南风郡城远不能比的热闹。
也不仅仅是热闹,来往行人,哪怕只是衣着简朴的寻常百姓,举止、言谈之间流露的气度,亦非郡中之民可比——那是作为泱泱大国、帝都子民的傲气,无关贵贱贫富,是生于天子脚下、长于天子脚下自然而然的倨傲与自豪。
“虽然还未曾目睹长安真正的繁华所在,然而凭着此刻从车帘里沿途一路的走马观花,已是不虚此行了!”初入长安的一干少年人看的目不暇接,深觉往日见识浅薄。
惊叹间,就见队伍入城后转向,渐渐朝南而去。
没走多少路,沿途就不见了寻常民居,放眼望去,不是黛瓦高墙,就是朱门铜环,显然这一片都是高门聚居之地。
队伍最终在东南角上的一座朱门前停下。
一路惊叹长安的众人,对于这座府邸倒是没什么感慨了。
这就是一座侯爵规模的寻常府邸,除了门脸因为徐子敬好歹是个侯爷,所以格外气派外,入内一路上所见,无论是精巧还是繁华程度,比起南风郡的盛府,都差了一大筹。
一干人到堂上落座后奉茶,茶叶茶水茶碗虽然看得出来都是专门招待贵客的,然对于几个在盛家享受惯了的人来说,也只能说还可以。
不过盛惟乔等人自然不会流露出来这样的想法——象征性的浅呷了一口茶水后,盛睡鹤带头起身,正式给徐子敬夫妇见礼。
虽然之前在楼船上,已经行过礼了,不过那时候只是行了常礼。
而盛徐两家作为世交,盛家子弟前来长安,按规矩头次见到徐子敬夫妇,是得行大礼的——徐子敬夫妇也不是平白受这份礼,完了是要给见面礼的,而且还不能太轻。
至于徐抱墨,作为儿子,长这么大才跟父母团聚,那更加应该磕几个了。当然作为亲生儿子,他是没什么见面礼的……
实际上徐子敬夫妇这会也没功夫注意亲生儿子,俩人从头到尾都盯着盛惟乔目不转睛,南氏更是摘下腕上一只半寸来阔的翡翠飘花圆镯,亲自给她戴上,眉开眼笑道:“好孩子,婶母啊一见到你就觉得,这样的镯子只有你才配得上!”
徐采葵不遗余力的做贴心小棉袄,在旁掩嘴轻笑:“这镯子是御赐之物,娘平常最喜欢了!”
所以,早就说好了要留给儿媳妇,做徐家的传家宝!
本来盛惟乔出身富贵又备受宠爱,这种质地上佳的翡翠镯子虽然搁高门里也算是好东西了,但她妆匣里已经有了好几个,所以对于南氏现在给自己这么个镯子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收的,正打算爽快的道谢后接下,这会听了徐采葵之言,才知贵重——怎么说也是天子所赐啊——忙出言推辞:“原来是天家所赐,那怎么能给我呢?还是留给采葵或采芙妹妹吧!”
这话听的南氏心花怒放,深觉没过门的儿媳妇果然如公婆信中所言的那样温柔善良,体贴大方,这不还没过门呢就知道心疼小姑子了!
她本来就温和的嗓音都软了几个调,用力按住盛惟乔的手,柔声道:“好孩子,别替她们担心!她们的东西啊我心里有数呢!这个就是专门给你的,你要是不要,那就是嫌弃我了!”
盛惟乔哪里知道南氏的想法,因为自幼生活环境的缘故,她本来也没把这只镯子看的特别珍贵,不过是冲着“御赐”二字客气了句罢了,这会见南氏坚持,也就顺势收下,心想回头设法给徐家回份差不多的礼也就是了。
但接下来轮到盛惟妩跟公孙应姜,却只各得了一只羊脂玉镯子,虽然也不是随手可得的那种便宜货,然而比起盛惟乔腕上的翡翠镯子却明显差了一等。
而旁边盛睡鹤的见面礼则是一套文房四宝,盛惟乔估计了下价值,跟盛惟妩还有公孙应姜的羊脂玉镯子差不多——盛睡鹤见到这情况,面上不显,心中就是一阵烦躁!
他当然不是因为觉得徐子敬夫妇瞧不起他才烦躁,却是看出徐子敬夫妇怕是在拿盛惟乔当儿媳妇待了!
“这乖囡囡怎么这么傻的?”他按捺住情绪,冷哼着想,“这么明显的差别待遇,她还要稳稳的戴着那只镯子?这会戴上容易,回头要还给徐家可是麻烦了!”
转念又想到,“该死的!她该不会在船上说的都是真的,当真打算嫁给徐抱墨吧?!”
这让盛睡鹤顿时感到危机重重,毕竟徐抱墨再有前科,侯世子的身份还是很有分量的,他长的好,才学也不错,容易管,祖父与盛老太爷交情深厚,作为世兄世妹,结亲是皆大欢喜的事情。
最重要的是,徐家两代长辈对盛惟乔的态度都非常好,简直跟在盛家一样捧着宠着,顺着哄着。
而盛惟乔又是最吃这套……
反观盛睡鹤呢?
他是盛惟乔礼法上的兄长,两人要有点什么,名分这个问题首先就绕不过去!
其次他除了才学过人以及目前根本不能暴露的玳瑁岛出身外,眼下所有的一切,都来自于盛家!
第三他跟盛惟乔相处的时候可没少坑这女孩儿,尤其前年才到盛家的那会,收拾起来一点不带手软的!
真是怎么想怎么觉得前途渺茫!
盛睡鹤心潮起伏,敷衍徐子敬的同时,忍不住偷眼去看盛惟乔——却见这女孩儿侧头跟徐采葵说笑着,随意搭在扶手上的手臂,黑底绣红梅的袖子略略上提了一截,露出欺霜赛雪的皓腕,腕上正是方才南氏给的翡翠镯子,碧莹莹的,愈显肤光润泽,美人如玉。
重点是,这女孩儿显然一点没觉得这只镯子有什么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