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记-第2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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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皇子妃给母亲劝的略好了些,虽终是不大满意赵钦,但旨意已下,木已成般,大皇子妃也唯有在抱怨之后道,“也只得如此了。”
四皇子妃私下与谢莫如道,“听说赵贵妃原是想从娘家侄子中挑一位尚五公主,父皇没同意,只得退而求其次,给侄孙挑了明安郡主。”
谢莫如对赵贵妃此举的评价是,“贵妃娘娘是想亲上作亲呢。”
四皇子妃道,“虽是亲上作亲,怕是大嫂心下不喜。太祖指婚的靖国公府是何等人家,柳大郎又是嫡长子,将来可袭平国公之爵,世袭罔替的爵位。赵国公府的这位公子,比起柳大郎便略有不如了。”
“这就是贵妃娘娘的私心了,要我说,侄孙是亲的,孙女难道不是亲的,这亲上作亲的事,还是慎重些方好。”谢莫如也认为,这桩亲事,除了亲上作亲外,彼此委实不大般配。只是,赵贵妃愿意自家孙女嫁给娘家侄孙,一厢情愿,别人也说不出什么。
四皇子妃与谢莫如也不过私下感慨一二罢了。
倒是与大皇子府结亲的两家国公府,穆元帝指婚旨意一下,先是靖南公柳扶风的祖父平国公上表,言说年纪老迈,不堪驱使,要让爵予儿子平国公世子。这倒不是假话,平国公八十出头的人了,的确是老迈的很了,这位老国公四五年前就想让爵的,那会儿让爵,是想着孙子出息了,爵位让予儿子吧。偏生孙子一直在外打仗,至于平国公世子,平国公一直不待见这位平庸的世子,再加上世子只给他生了一位嫡孙,偏生嫡孙柳扶风少时伤了腿,不良于行。平国公又是个偏心的,他家之所以有乱营的称呼,就是因平国公宠爱侧室所至。所以,平国公不是没动过换继承人的意思,偏生柳扶风近年突然显赫,战功累累,当朝新贵,平国公不得不息了此心。今柳扶风还朝,受封靖南公,不要说柳扶风当今权势地位,但是,柳扶风突然嘎嘣死了,这爵位,还是得留在长房。长房强势,平国公也老了,老了,便认命了。柳扶风还朝后,平国公就与柳扶风商量了让爵之事。柳扶风倒没什么意见,他父亲也是六十几岁的人了,祖父更不必说,这把年纪,上表让爵,穆元帝大笔一挥便允了。
结果没想到,平国公世子却委实是个没福的,这位老世子,年轻时倘不是有个强势的娘,世子一位断然落不到他头上。可纵使做了世子,依旧不得父亲欢心,于帝都也没什么好差使,一辈子庸庸碌碌。此人这一辈子就做的一件最有本事的事,生了个有本事的儿子,柳扶风。
有此一事,平国公世子得以安享半世富贵。
接理,好容易老爹肯让爵了,偏生袭爵圣旨刚下,平国公世子当晚闭了眼。闻知此事的人纷纷说道,“世间真是没有受不了的罪,只有享不了的福。”看平国公世子就是,以往大家多有眼红他的,无他,此人啥本事没有,就是运道好。上头有个有本事的老娘,下头有个有本事的儿子,故此,平国公世子这一辈子,啥心都没操,过得顺遂无比。就是吧,有时福气太重,怕是承受不住,这不,眼瞅要位居国公了,他嘎嘣死了。
这可真是,没福啊!
新任平国公一死,好吧,柳扶风立刻上书守孝。穆元帝也大笔一挥允了,国无战事,人家死了亲爹,没有不让人家守孝的理。而且,穆元帝没薄了柳扶风,允他守孝的同时,将平国公一爵给柳扶风袭了,同时点柳扶风嫡次子为靖南公世子,待及年长再行袭爵。
可这么一来,柳扶风守孝,五皇子顿时再失一臂膀,无他,南安侯一回帝都也是开始守孝,守亲娘宁荣大长公主的孝。如今,就任一天的平国公去世,这是柳扶风的亲爹,柳家也得开始守孝。
五皇子接连失去助力,以至于大家不得不怀疑,五皇子这风水是不是有点儿问题啊!还是说,五皇子天生就没有帝王命!
柳家治丧还没治完呢,便又有人搜集证据,言说忠勇伯彭大郎当年屠城之事,简直灭绝人性云云。
攻击五皇子,五皇子不怕,有穆元帝护着。于是,有人便学精了,一句五皇子的不是都不说,转而攻击起五皇子的身边人来,把五皇子气个半死。
忠勇伯直接去道观出了家,官儿也不做了,随你们说去吧。御史实在傻眼,再没见过这样的人,你这不按理出牌啊。不按理出牌的不只忠勇伯一人,还有当朝皇帝穆元帝。因为,穆元帝淡淡道,“自先皇后大行,中宫凤位空悬,着议,重立后宫之主。”
一时间,满朝俱寂。
☆、第312章 夺嫡之十五
五皇子回家同妻子说到他爹要立后的事,纵先前李九江在江南同五皇子提及过给苏妃升位份的事,但将此话真正从他皇爹嘴里说出来,五皇子回家时的神色都是有说不出的悲喜难辩,许久,五皇子颇是唏嘘道,“你是没见,父皇一说议立后位,满朝都没了动静。我也给吓了一跳。”饶是李九江提过,但机会真正来临时,做庶子做了三十几年的五皇子,心下种种滋味,一时难以形容。
有这样的机会,而且,他可以为母亲一博,五皇子当然是欢喜的。但,这欢喜中,又有无数说不尽的辛酸与疲倦。
谢莫如是始终如一的镇定,她道,“这有什么好惊吓的,陛下一国之主,总不能一直光棍吧。”
五皇子反唇相驳,“父皇后宫妃嫔有的是,哪里能说是光棍。”
谢莫如正色,意味深长的看向五皇子,道,“这话何其糊涂,妃嫔,侧妾耳,只有皇后,那才是陛下的正妻。没有皇后,便是光棍。”
五皇子对母妃很是孝敬,虽知谢莫如说的是正理,心下到底不怎么开心。谢莫如拉他一把,“你怎么傻了,这样的良机,难不成要放过?”
五皇子顿时来了精神,悄与妻子道,“你觉着,皇后能成么?倘皇后不成,皇贵妃你觉着如何?”五皇子虽有大功于朝,但,完全看不出他皇爹对太子有什么不满来。纵他皇爹待他好,但为东宫稳固,后位,五皇子总觉着没什么大把握。
“你自江南回来,扶风南安侯他们都得了重赏,只有你,唯有一万亩良田与扩充五千亲卫的赏赐。这样的赏赐,不足酬你平定江南之功,要依我说,陛下怕是已有给母妃升一升位份的意思。”谢莫如知五皇子的顾虑,便与他细细分说,道,“宫中已有两位贵妃并立,纵母妃升至贵妃,可论资历却是不及赵谢二位贵妃。这次,起码是皇贵妃,是不是皇后,怕是陛下也在犹豫。”
见妻子与自己的判断相同,五皇子也将心事说出,道,“东宫毕竟无甚大过,父皇怕是担心立母妃为后,嫡庶不明呢。”这些心事,他并不是要瞒着妻子。其实,凭妻子的聪慧,他不说,妻子也能明白。只是,这话一旦诉诸于口,五皇子就觉着,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他对东宫的态度,是真的完完全全不一样了吧。
谢莫如就等五皇子这话呢,闻言先递了盏茶给五皇子,令他喝盏茶静静心,方道,“嫡庶,是给外人看的。在父母心里,孩子都是自己的骨肉,陛下一向心疼殿下的。再者,我不好贸然评断东宫,但说什么嫡庶不明的话,谁要敢讲这话,殿下只管啐回去。这世间难道除了嫡庶,就无长幼了么?再者,便是分嫡庶,除了元配褚皇后,胡皇后是第二位皇后,便是再立后位,也越不过胡皇后去。咱们是母妃亲生,自然是盼着母妃好的,可说句逾越的话,便是立了赵贵妃为后,大皇子的出身在礼法上也越不过太子殿下的。”
五皇子听此言,顿觉开了灵窍,是啊!他毕竟是做弟弟的,便升了嫡子,长幼上他也是不及太子。五皇子连声道,“我看,满朝文武都不如你想的明白。”
谢莫如微微笑着,“他们不是不明白,是想得远了。”
五皇子道,“不要说他们,就是我,也碍着太子,不好多想的。”
“殿下是当局者迷。”
五皇子心下繁难解了大半,笑问,“你不是当局者?”
“我想此事多少年了,只是没叫殿下知道,自然想的明白。”谢莫如此话一出,五皇子不禁大为感动,又有些羞惭,道,“我倒不如你对母妃孝顺。”原来他媳妇早就想着给他娘升位份的事了。
谢莫如嗔道,“真是傻话,倘没有你在外建下功勋,我就是再想,这事也成不了。”当然,这也是苏妃与谢莫如这些年处出的情分,谢莫如才愿意为苏妃谋划。
相对于皇贵妃,五皇子自是更愿意亲娘做皇后的,夫妻俩难免筹划了一番。
穆元帝此言一出,帝都城风云再起,筹划的便不只是五皇子夫妻,只要是有娘家的宫妃,没有不筹划的,就是帝都权贵圈的热门话题,也由五皇子在江南搜刮民脂民膏转到了谁是下一任凤仪宫之主上去。
连准备着让爵的赵国公也摸着一把花白胡须与外孙大皇子道,“我原想着,上有了年岁,该是歇一歇将爵位让给你舅舅的时候了。如此,我也享几年清福。不想朝廷又有大事,还是待操完了这桩心事,再让爵不迟。”
大皇子便同外祖父商议着,看有没有可能给他娘赵贵妃升一升。外祖父外孙子商量半日,赵国公方告辞了去。与外祖父商议过后,大皇子还琢磨着再走一走岳家路线,便寻机同大皇子妃道,“父皇着议立后之事,母亲在贵妃位上多年,就不知有没有这个福气了。”
大皇子妃正心烦婆婆赵贵妃把二闺女许配给赵国公重孙的事呢,听丈夫提及立后之事,大皇子妃强忍着不愿扰了大皇子的兴致,一面翻看自家库里清单给闺女筹备嫁妆,一面漫不经心道,“这是长辈的事,按理,咱们做儿女的不好插嘴,可世间没有不盼着父母好的儿女。母妃这些年在宫里,父皇就是看着殿下的面子,也不会委屈了母妃。只是,立后一事非同小可,殿下端看父皇心意罢了。”
大皇子妃不过搪塞之言,大皇子一听大皇子妃这话,却顿生知音之感,道,“可不是么。你说,父皇要立后,除了母妃,还能立谁?”就想着跟妻子提一提,让妻子回娘家给母亲拉一拉人脉。
大皇子妃却是给丈夫噎着了,又不能不问,不然如何得知丈夫哪里来得这般雄心自信,便道,“不知殿下此话从何而来?”
大皇子理所当然,“现下宫里,母妃品阶最高。”
大皇子合上府库清单,压在手下,不得不给丈夫提个醒,“谢贵妃一样是贵妃呢。”
大皇子道,“当年,母妃封贵妃在前,谢贵妃封贵妃在后。何况,我较老三年长。”
大皇子妃叹道,“我也不是有意要扫殿下兴头,只是,我得说一句,倘父皇有意立母妃为后,早便立了。为何直到现在方提此事,殿下恕我直言,五殿下功高,这个时节提及立后一事,苏妃娘娘未必没有机会。”
大皇子先是一瞪眼,而后忽叹了一声,道,“老五的确功高,只是,我也是母妃的儿子,今有这机会,焉能不为母妃考虑。”
大皇子妃见丈夫还算明白,劝他道,“母妃已是贵妃之尊,子孙双全,便是再立新皇后,也断不能委屈了母妃去的。殿下为母妃考虑,五皇子也是做人儿子的,怕是与殿下一个心呢,要我说,何苦搅进这乱局中,没的扰壤。”
大皇子道,“纵咱们不想扰攘,母妃仍是贵妃之尊,难不成朝中就没人提母妃了?只管蒙头撞大运吧,纵不成,母妃也是贵妃。这要万一撞上了,咱们可就赚了。”
大皇子妃觉着丈夫在发梦,想他这事定难成的,眼下东宫与闽王争锋,再如何也轮不到自家来,便不理大皇子这痴心妄想,劝一句,“从未听说撞大运能撞成皇后的。”转了话题,“殿下不若想想正事,平国公这就要出大殡了,咱们正经亲家,让长史官去路上设个祭棚吧。”这也是时人规矩,发丧什么,但凡亲近人家,路上也会设路棚致祭,只是,大皇子身份高贵,自己不便出面,令长史官出面也是一样的。
大皇子想到母妃后位可能要被苏妃后者居上,再想到女儿刚赐婚,亲家柳扶风就死了亲爹,这事儿闹的,女婿又得守祖父孝,长女的亲事起码耽搁一年,委实有些晦气。不过,大皇子还是应了,柳扶风是他正经亲家,他在礼数上不能疏忽。
第二日,大皇子就把设祭棚的事交待给长史官了,只是,这祭棚还没设好,就听说平国公夫人也跟着去了。大皇子闻知此事颇有些目瞪口呆,最后很是感慨的说了句,“死的好啊。”亲家柳扶风一次性守三年孝便是,倒省得这三年孝守完,接着再死一个,还得继续守。
大皇子妃已是恨不能把丈夫的那张口无遮拦的嘴缝上,暗中下手狠掐了大皇子一记,直把大皇子掐了个哆嗦,大皇子妃吩咐侍女闭嘴,不准把大皇子这没神经的话外传,再令侍女比照着前儿给平国公的奠仪再置办一份出来,待儿子家来,让儿子送去。见妻子安排完这一套,大皇子打发了人与妻子道,“这柳家是怎么了,接连死个没完。”
大皇子妃瞪向大皇子,“殿下说话,切不可太过随意。你这话传出去,岂不把亲家得罪完了!”
“我也就随口一说。”大皇子道,“老平国公与老国公夫人八十好几还硬郎着呢,怎么平国公与夫人六十几就没了?”大皇子悄声道,“柳扶风这是克父克母的命啊?”
大皇子没忍住又狠掐了大皇子一把,低声道,“没听说六十多咽气还是被人命硬给克的,靖南公又不是头一天给人当儿子,爹娘安安生生享了他大半辈子的福,谁不说这老两口有福?六十好几得病死了,这要是命硬克着了,那什么叫命不硬的?先前我去平国公夫人致哀,就没见着平国公夫人,说是身上不大好。这有了年岁,一时伤心过度跟着去了,也是难免的。”
“哎,要说还是老平国公与老夫人寿数长。”大皇子不由感慨一句。
于是,大家换身衣裳,继续去平国公府参加丧礼。平国公府原是计划明日给平国公发丧后,丧棚什么也就要拆了,谁晓得平国公夫人忽又咽了气,倒省了不少事,不过是照着先前平国公的丧礼的仪式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