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上金珠-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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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楚芹没反应过来她的话:“你要搬出去?”
“小叔回来了。”安芝此时心情很好,“商行内也只能是暂住,再说如今还有客人在,总得置一处,也不用太大。”
林楚芹看了她一会儿,从她怀里将小团子抱过来,揉了揉它的脑袋:“成。”
马车到了城北,稍安静了些,过了一条宽敞小巷后马车在一间半旧屋门前停下,受房主相托前来开门的人已经等在那儿。
推开门去,许久不曾住人的屋舍显得清冷,但胜在干净,每隔一两月会有人进来打扫,林楚芹里里外外走过一通后却是摇头:“二姐,后边山高,正午过后阳光就照不大到,天冷时这得冻死,不成。”
“两位小姐,这间若是不妥,东边儿还有一座。”介绍的似乎对这房子也没多少信心,除非是钱不够又必须要置办这么大的,“那边的一座主人家半年前才迁走,还都是新的。”
轮到林楚芹挽她,半个时辰后到了东边的宅子前,正临下午,太阳西斜,整个院子浸在阳光底下,沁透出暖意来,林楚芹一眼就看中了它:“二姐,这座好!”
“不劝着我留在家里了?”安芝轻笑,之前她嘴里还一直念叨着让她留在林家,现在比她瞧中的都快。
“我还能拦得住你啊,既然如此,不如挑个离家近一些的。”再说了,二姐置宅子,就意味着她如今还没想着要嫁人,那该着急的也不是她啊,“我看这处就挺好,闹中取静,修一修也得半个月,六月里天恰好热了,你搬进来正好。”
“就是不知隔壁住着谁?”
林楚芹踮起脚,也就只能看到隔壁的屋檐而已,那介绍的人忙道:“隔壁是私苑,平日里都是空着的。”
“私苑也还好。”林楚芹凑在她耳边道,“再请风水师父来看看。”
林楚芹在这些事上一向比安芝精通,她的心也细致,该想到的她都会考虑,于是与介绍人另约了时间,从这宅院出来,已是黄昏天。
老远的,安芝看到初七推着沈帧在巷子口。
夕阳的余晖洒落在附近的屋瓦上,折射出光芒,巷子一半隐在阴影内,一半浸润在阳光下,沈帧那一袭白色的衣裳更衬了明亮,转瞬的,安芝怀里的小团子已经冲到了他脚下,欢腾的在轮椅边上转悠。
“二姐,我先回去了。”林楚芹可不愿再留着了,叫了那介绍人,一面问询原主人的情况,很快就走远了。
这边初七推着轮椅过来,沈帧也没掩着自己在这儿的缘由:“听商行里的人说你在这儿看宅子。”
“嗯,小叔回来了,总不能都住在商行内,林家那儿再另外安置也麻烦,干脆就置一处。”
沈帧轻轻揉着小团子:“你说的小叔,可是出航的那一位?”
“去年在苏禄遇到了他,他活下来了。”
沈帧笑道:“能在海难中活下来,委实不易。”
安芝微怔了下:“是啊。”当初她都没敢想还有人活着,她自己出海几回,深知发生海难时会遭遇什么。
“或许你大哥也还活着。”
低下头去,对上他的笑容,安芝轻笑:“是啊,或许大哥也还活着。”她梦中都在想,只要没有见到尸骨,大哥就都有活着的可能性,虽然希望渺茫,可小叔不是回来了吗?
走了一段路,出巷子口,眼前是一条并不宽敞的街市,一面临河,这时辰河道上还飘着几只乌篷船,尽管这街市没有外边的吉祥街来的热闹,但乌篷船上的吆喝声与岸上的声音相融合,形成了它独特的景致。
沈帧怀里的小团子忽然开始汪汪叫,原来是底下乌篷船里钻出了一只狗,体型要大它许多,它也不甘示弱,从沈帧腿上冲下去,站在岸边冲着乌篷船叫。
原本瞧着这气势倒是不弱的,可等那乌篷船在底下靠岸,那黑犬真的冲上来时,小团子连滚带爬的朝安芝冲过来,嗷呜叫着,巴着她的腿要她抱。
将将抱起来,那黑狗就到安芝脚下了,摇晃着尾巴看着小团子,这位主儿就窝在安芝怀里,露着脑袋对着它叫,颇具狐假虎威的架势。
安芝哭笑不得,直到底下的船工挑担上来,将黑犬叫回去,还客气的送了他们半个瓜,告诉他们可以去桥另一头的亭子坐会儿,入夜这儿会有小夜市。
不能拒绝老人家好意,捧了半个甜瓜过了石桥,那边果真是有休憩的亭子,进去坐下后小团子迫不及待上了桌,初七闷声道:“少爷,我去备茶。”
转眼,团子就把脑袋埋进了甜瓜中。
安芝将它拎出来,蓬松的毛这会儿被打的湿漉漉的,嘴上还沾满了果肉,因为吃的实在太欢脱,安芝将它拎起时它就高兴的回报给了她一个抖身。
“……”安芝无奈松开它,拿出帕子擦了脸颊上被溅到的地方。
“这里还有。”沈帧指了指她侧边,安芝伸手抹了下,眼神问他:好了?
沈帧轻笑,从她手中拿过了帕子,在她侧边的头发上拨了下。
安芝微怔:“还有吗?”
“把头低下。”
安芝低下头去,额头上微微一触,丝帕撩过,她的眼眸随之往上瞥去,又很快垂下。
时间仿佛静止下来,安芝只感觉那一记记的轻触,止乎于礼的,只有丝帕触及到,却能够嗅到他身上独有的檀香味。
不知过去了多久,安芝问:“好了吗?”
忽然感觉头发上有什么插入,安芝伸手一摸,他的手还没来得及退去,手掌就直接握在了他的手背上。
安芝飞快的松开,将手收回来后看着他,眼神微懵,沈帧这才缓缓收回手,笑靥的赞美:“很好看。”
“……”手是烫的,脸颊也有些烫,过了会儿后安芝才伸手去触碰沈帧给她戴的钗,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所以整个人显了几分无措,在沈帧眼里,这却十分的难得。
小团子蹲坐在那儿,看了看安芝,又看了看沈帧,歪着脑袋,满眼都是疑惑。
沈帧是个耐心十足的人,更是个精于把握时机的人,他想要的,素来都表达的直白:“这是长姐从锦州带来的,本就是为你准备的及笄礼。”
安芝抬眸看他,情绪平稳下来后想到了什么,忽然有些想笑,他借着这及笄的名头可送了好几样,于是她故意道:“那你替我多谢沈姐姐。”
沈帧一愣,回味过来她话里的意思,嘴角微扬:“你可喜欢?”
“可惜沈姐姐的及笄礼早已经过了,没什么好回礼的。”安芝偏是不认是他所送,脸上扬着笑意,“你代我谢谢她。”
夕阳下,她脸上的笑容一如当初在寒山寺看到她时那样,沈帧低低笑着:“好。”
第75章 中意
朗晴的一整天; 到傍晚时; 忽然刮起了风阴沉沉的云密布; 酉时天已黑。
安芝回商行的路上; 已是雷鸣声阵阵; 快到时瓢泼大雨落下; 宝珠从商行内出来撑伞; 刮起的风还是溅湿了衣襟。
在内屋换过一身衣裳后出来; 恰好看到小叔从商行二楼下来,安芝笑着打招呼:“小叔,我今天去看了屋子; 就在东市附近,吉祥街的后边,闹中取静十分不错; 改明儿叫个风水先生去瞧瞧。”
这时宝珠从里屋出来; 手里还拿着钗子:“小姐; 今早没瞧见您戴,这是楚芹小姐送您的吗?”
适才换衣服时宝珠将安芝头上的钗饰都给摘了下来; 重新戴回去时便将其给落下了; 刚才收拾衣服时才发现。
安芝眼神微闪:“不是她送的。”
“那我替小姐您先收起来。”宝珠瞧着这价值不菲; 便小心的将它好,往后院走时还念叨; “外边雨大; 不知道卿先生淋着没?”
唐侬看了眼宝珠后; 微笑道:“淋雨了?”
“金陵城雨季来了; 湿漉漉的得淋上个把月。”安芝打算好了,那屋子还算新,天气好了修缮一番,六月里入住,恰好是避了这热暑。
唐侬抬手,轻轻拨了下她头发上垂坠的水珠子:“下回不要一个人出门去,总该将侍奉的带上。”
安芝抬眸,晃了下脑袋呵呵笑着:“这不是与楚芹一块儿出去的。”
唐侬无奈,她这性子倒是一直没变。
安芝带着他进了内屋,从柜子上取下一本账册递给他:“小叔,南边那屋子外正好有个角落可以栽青竹,到时叫人从宣城运一些过来种上,旁边再立个亭子,夏日里正好乘凉。”
“你打算何时回宣城。”唐侬看她账簿上所记,全是三年来计家那儿卖出去的家产,除去当初用来抵债用的,三年来二老爷又变卖了不少,有标记的安芝都买回来了,大部分都落在了外头。
“下月初回去,小叔您如何打算?”
“你不是想让我一块儿去。”
安芝笑了:“见到您时我是这么想的,要是有小叔帮忙,拿回计家必定会更容易些,但爹已经过世,小叔您说不定也会有自己想去做的事。”
之前见到小叔回来时安芝是很高兴,也想他能够继续留在计家,但冷静下来后安芝却觉得,这些都要小叔自愿才行,就如他当初留在计家一样,他是她的亲人,但她不能强求。
唐侬有些意外,一年前在苏禄遇见时,她还不是这番口吻,可短短一年时间里,她又成长了许多。
须臾,他叹:“你的确是长大了。”独掌一个商行,再也不是那个糖串与糕点哄着的小姑娘,在这短短三年里,她已然长成如大哥一样的人,按她如今的年纪来说,今后只会更加出色。
“小叔若是想留在计家,我自然是高兴的。”安芝扶着桌子坐上去,隔着一人多的距离仰头看他,俏皮道,“但说不定小叔哪天遇到了自己的意中人,我得为未来的婶婶考虑啊。”
唐侬闻言失笑:“我还记得你爹当初提过的常家三少爷。”
安芝一愣,随即表情有些微妙:“小叔你提他做什么。”早在计家出事后常老爷就火速给常家三少爷定下了亲事,仿佛是怕她因为过去的口头之言找上门去,如今常家三少爷的孩子都会说话了。
“竟是已经成亲了。”想当初那常家三少爷还三五不时往计家送过礼。
唐侬正要开口,安芝哎了声:“小叔,李家少爷也成亲了,那张家,陈家都没有合适的,您可别替我做媒。”
里屋安静了会儿,唐侬叫了她一声:“知知,难道你没想过往后的事。”
师叔问过她这个问题,义父也曾问过她,如今小叔也问她……
安芝晃动的脚顿住,声音有些轻:“想过啊,等回到计家后,我要重振计家的商行,祖父和父亲这么多年的心血,不能就这样败在二堂伯的手中。”
“之后呢?”
里屋再度安静,之后么,安芝垂头:“之后计家的生意就会越做越大。”她想要完成的不仅仅是父亲所想的,还有她所想的,她喜欢做生意,也享受于此。
“你的婚事呢?”唐侬拿了账册在她头上轻轻敲了下,“回计家后,你就该找个好人家嫁了,否则将这年纪熬大,你爹该来找我算账了。”
安芝懵懵,抬起头不满:“小叔你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只要会做生意,女子就不输男儿,怎么如今总念叨这些。”
“当家主母也能如此,总有一天你要有所依靠。”唐侬抬手,手掌在半空顿了顿后,落在了她的头上,轻轻抚了下,“以前我是说过这些,但如今小叔更希望看到你今后安安稳稳的,这更是你爹娘与你大哥所期盼的。”
“……”安芝眼神一黯,很快掩了去,抬起头轻笑,“爹娘期盼的是我过的更好,而我觉得,计家在宣城再次鼎立,才是我觉得好的方式。”
她不能同意小叔的话,父亲从在金樽留下钥匙后,就为她准备了两条路,不论哪一条,她相信父亲都是支持的,只是为人父他更希望自己过的平淡安稳些,可她今天所拥有的,父亲一定是更高兴的那个。
唐侬眼神微闪,声音不易察觉的降了几分:“再次鼎立么。”
安芝点头:“是啊,小叔您不想看到吗?”
唐侬深看着她:“若是有一天你有了意中人,计家该如何?”
“小叔,我有喜欢的人。”安芝笑靥看着他,只在这一刻,唐侬在她眼中看到了不一样的光芒。
唐侬嘴角微动,似是在笑:“不知哪家的少爷入了咱们知知的眼。”
安芝笑着摇头:“小叔,你放心,我不会令你失望,也不会让父亲失望的。”
唐侬没再言语,直到屋外传来卿竹的声音,安芝跳下桌子跑出去看,唐侬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他垂眸,失望么。
……
屋外安芝被浑身湿漉漉的师叔吓了一跳,正要拉她去换衣裳,卿竹往后退了一步,忽然脚下的地方渗出一滩血来。
“师叔!”安芝抓住她躲藏的手,才握住而已,卿竹的右手猛地一颤,安芝将袖口往上拉,从手臂往下,竟是半尺长的刀伤,血就是从这伤口浸透了衣袖后,顺着雨水往下淌,在她裙摆下汇聚。
安芝瞪着她,在金陵这地方,她是遭了什么事把自己弄成这幅样子:“谁下的手!”
“丫头,你先扶我进去。”卿竹声音显得很虚弱,安芝架了她完好的手臂,喊了宝珠过来撑伞,将她带回了后院,又让宝珠赶紧去请大夫,拿了剪刀将其整个袖子剪下来,看到那触目惊心的伤口,安芝的脸色更难看了。
等到将衣服推下,安芝看着她后背上数道伤痕,忍了下后没有说,为她披上了衣服。
随后安芝在将湿衣服拿下去时手忽然一紧,扭头看眯着眼的卿竹:“师叔,您的鞭子呢?”
卿竹睁开眼,冲着她笑:“握不住,就给扔了。”
“你到底去哪里了?”安芝心疼的不行,她从没见师叔受伤过,那鞭子又是她多年来的武器,若非是遇到什么大事,她哪可能将鞭子都给扔了。
“清禾被人绑架了。”
安芝一怔,外边宝珠请了大夫过来,安芝给大夫让了位置,站在那儿看了会儿师叔后吩咐:“宝珠,你在这儿看着,不许师叔离开商行,我出去一趟。”
“小姐,外边的雨这么大……”宝珠还没说完安芝就已经出去了,她看了看躺在那儿的卿竹,脚步下意识往门口这儿挪了一步后又挪了一步,挺了挺胸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