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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部分

天作不合-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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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提前付了一半船资,一行人就在码头上闲逛着又往春风酒肆去,准备吃完午饭就登船走人。
  先前隐约听到赵荞与船家老大的部分对话,这下韩灵肚子里憋的疑问就更多了。
  他倒没再去赵荞面前自讨没趣,只是落在她与贺渊后头,小声向阮结香发问。
  “为什么船家老大热情相邀,我们三个就得上‘头船’?为什么同说书班子分上两条船,不会出岔子吧?为什么要从原州绕一截?为什么这家的就是‘合适的’?!”
  其实此行韩灵只需负责贺渊的记忆恢复问题,并不需再关心旁的。可他是个好学上进的性子,实在做不到不好奇。
  阮结香快被他这一串“为什么”逼疯了。
  她警惕地看看周围,咬牙压低声音,“大当家本就打算上‘头船’!不然你以为她闲得慌跟人套近乎?就方才那会儿功夫,她已套出好几个消息了!具体的等会儿你自己问她,我不知能不能告诉你。”
  她故意引船老大相邀?方才套了人家消息?不是全程都在漫无边际磕闲牙吗?
  韩灵有些发愣,看着前头那个没心没肺遛着贺渊逛小摊的赵荞。
  *****
  赵荞站在一个卖香包的小摊前停下,扭头看了看贺渊空无一物的腰间。
  京中高门子弟出远门时,家人会给挂个贵重佩饰,叫做“出门彩”,寓意“坠住一路好运道,逢凶化吉、平安抵达目的地”。
  寻常百姓买不起什么贵重佩饰,就用便宜许多的香囊代替。
  因此次出门需要隐藏身份,贺渊特地穿了较素简的月白布衫,腰间自然什么都没有。
  赵荞伸手拿了一枚象牙白的香囊,在贺渊腰间比划着看颜色衬不衬,又转头问摊主:“这香囊里用的什么花啊?”
  “您好眼力,配的野山兰,香气雅致,与您家这位可配得刚好。”
  “脸红什么?”赵荞抬眼就见贺渊又红了脸,笑笑,“那我们就买这个。”
  贺渊从她手里接过那枚香囊,只是垂眸抿唇,稍稍举到面前闻了闻。淡淡的香气里竟有点古怪甜味?
  不知是个什么野山兰,这么奇妙。
  摊主一面收钱,一面又道:“您要不也来个?”
  “多谢啦,我有。”赵荞指了指自己腰间。
  “我这儿有海棠花的,许多姑娘、夫人们都喜欢呢。”
  赵荞笑笑:“巧了,我这香囊也是海棠的。”
  自从前几日在馔玉楼看到赵荞拿着海棠,又送了岁行舟几朵玉兰,最近贺渊都不大听得这两种花。
  这一提“海棠花”,他面色立刻不自知地由红转青,又觉手中香囊的渐渐散出酸涩后调来。
  回春风酒肆的途中,贺渊忍不住道:“海棠花做香囊又不香。”
  是那天岁行舟送的那束吧?他都看见了,不是什么金贵名品,有必要这么珍而重之么。呿。
  赵荞笑瞥他一眼:“总这么阴阳怪气说话,是很想被休出家门么?”
  区区赵门贺郎,呵。


第30章 
  韩灵跟着阮结香走在后头,隐隐约约听到赵荞说自己的香囊装的是海棠花; 也觉很奇怪。
  “怎么会想起用海棠做香囊; 真稀奇。”
  这问题比他先前那一串“为什么”好应付多了。
  阮结香道:“前几日四公子的同窗小姑娘送了大当家一束海棠。她说小姑娘不容易; 天不亮跑出城特地摘来给她的,若扔在家枯了被丢掉,那太辜负别人心意; 就让把花瓣烘干混了香料做香囊。”
  海棠; 是赵淙同窗小姑娘送的?贺渊脚下顿了顿; 余光瞥向身旁的赵荞。
  周围人来人往嘈杂得很,赵荞没他那般敏锐耳力,根本没听到后头两人的对话。
  他薄唇微翕,又不知该说什么。
  转念想想,这事从头到尾和他没多大相干,他至今没理清楚自己这几日那股不痛快是怎么回事。更不理解自己这会儿在高兴什么。
  不记得与赵荞的从前事; 无论别人说他从前如何心爱她,他对着她还是有种挥之不去的陌生感,眼下却只能拿她当朋友——
  这种话可是他自己亲口对她说的。
  那她要与谁来往; 收谁送的花,又送花给谁,他……管不着啊。
  不知为什么,这个领悟让他心头像被针戳了一下。又一下。很多下。
  这种尖锐而频密的心痛感他不陌生。年前听说赵荞去了泉山别业时,就曾有过的。
  不是刀劈火烧那种遽痛,就是细细密密,没歇没停; 疼得胸腔绷紧,甚至喘不过气来。
  “贺渊?”
  赵荞疑惑的轻唤,他应声转头看去:“嗯?”
  “你一会儿脸红,一会儿脸白,是被河风扑着了?”赵荞蹙眉。
  “多谢大当家关怀,没有的,”贺渊暗暗深吸一口气,捺下心中尖锐的刺痛,唇角僵硬稍扬,“又不是真的作天作地娇弱小郎君,哪那么容易被风扑着。”
  赵荞噗嗤一笑:“方才你听到了啊?但你好像听岔了点,我可没说你娇弱,还跟人夸你会拳脚体格不……”
  “闭嘴。注意措辞。”在人来人往的渡口码头当众与这小流氓谈论自己的“体格”,他做不到无动于衷。
  这下贺渊顾不上心里那股针扎般的疼,毫无过度地窘到头顶快冒烟。
  他感觉这小流氓总能出其不意牵着他的情绪迅速急转。在她跟前时,他心中起伏总是很大。
  找空得偷偷问问韩灵,长期这样下去,五脏六腑会不会落下毛病?
  “好吧,去掉‘娇弱’,那就是‘作天作地矫情小郎君’。也没好到哪里去,”赵荞抿住笑,“其实我是考虑到你总绷着脸,我俩也没法子太亲密,先前那么说就是为避免旁人起疑。若你介意这个,我下次可以换种说法。”
  在市井打滚讨生活的人见惯世情百态,眼睛可利着呢。
  方才她就是因为心里有数,贺渊看她的神情绝没有那种“同舟共济的恩爱夫妻”该有的温软。
  若不那么对船家老大讲就没法自圆其说,有些事就不能如她所愿了。
  她对旁人可懒得解释这么多。
  贺渊承情地稍缓神色,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又认真问:“换什么说法?”
  “就说,你家道中落后为生计所迫,半推半就被我强纳进门。简而言之就是一对貌合神离、同床异梦,为生计所迫勉强绑在一起的夫妻,”赵荞满意地打了个响指,“嗯,这样也是讲得通的。”
  貌合神离、同床异梦,为生计所迫勉强绑在一起的夫妻?贺渊觉得这个说法有点刺耳。莫名不吉利。
  “那还是‘作天作地矫情小郎君’吧,”贺渊神情一本正经,语气公事公办,“你刚说的这种太复杂了,我怕我适应不好。”
  *****
  说着话,就又回了春风酒肆的二楼雅间。
  等菜上齐,又谨慎确认隔墙无耳后,阮结香便将韩灵先前的那串“为什么”禀给了赵荞,让她定夺韩灵是否可以知晓。
  赵荞想了想,还是答了:“‘希夷神巫门’之前活跃在庆州、淮南、遂州等地,年前被端的那个堂口正好在淮南州府,目前那几个地方风声紧,官府查得严,他们的人必须避开那一带。我让结香寻‘合适’的船,就是让她专找‘从前跑这一带,今年却突然转往别地’的船。这种情况就有很大可能与‘希夷神巫门’有关联。”
  “方才那船家老大自己不说了么?他家前两年就跑这一带,今年却突然转去人生地不熟的原州。他走货比别家船队早,若不耽搁直奔原州,该是最早一批抵达原州的货船队,当地急着出货的商家就算不认识他,也定会有人将货委托给他,这样他返程就绝不落空。可他偏留两艘客船图点运客的小利,中途还频频靠小码头上下客。正常船家老大没这么做生意的。”
  与运六船货物跑八百多里水路的利润相比,两艘客船只是蝇头小利,还耽误时间。
  “就算这些都只是巧合,我们假设他与希夷神巫门没关联,那至少他前两年多跑庆州淮南遂州,关于希夷神巫门的事肯定比我们知道得多。这一路他都会在‘头船’上,所以我无论如何都要设法登他这‘头船’,这样才有机会套到更多消息。”
  赵荞顿了顿,挑眉对韩灵笑道:“若我说的这些你没明白,或你还有旁的疑问,那请自己憋回去,我懒得再答了。”
  韩灵缓慢地点点头,继而又摇摇头。他也不知自己要表达什么意,总之是受到震撼的。
  到底是谁造谣“信王府二姑娘不求上进、目不识丁、草包美人”的?!
  贺渊抬眸与赵荞四目相对,认真补充:“他有古怪。他说,到原州后若运气不好就要整队空船回。空船队回来的成本与这趟的利润几乎能抵消一大半,正常船老大该焦急。可我仔细瞧了,他说这些时并不急,似乎笃定就算空船回也稳赚不赔。”
  这类船队运货是受商家委托,货不是他们自己的,只赚跑路辛苦费而已,并不是什么暴利行当。返程跑空,对正常船家老大来说无异于火烧眉毛,可他太镇定了。
  赵荞笑着对他竖了个大拇指。
  初次一同做正事,她也不知该如何与他协作配合,事先便没交代他该怎么做。
  原以为他方才只是不情不愿杵在那儿发呆,没想到他是认真尽责在从旁协助观察的。
  “那,或许他说在原州没门路揽货,只是谦虚?”阮结香若有所思道。
  “这也是种可能,”贺渊谨慎又道,“但他左手腕内侧有个奇怪的小印记。他肤色深,又一直敲水烟壶动来动去,我没看清是什么图案。”
  赵荞严肃地思忖片刻:“上船后找机会近些瞧瞧。反正这一路得十来天呢,总能有机会的。”
  *****
  未时日央,天色与水色同碧。
  众人登船后,船家老大就与舵手们说笑去了,赵荞一时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接近,只好先进了客舱。
  客舱内两边依次铺了几十床褥席,每床褥席之间隔着约莫半臂宽,比大客船那种摩肩接踵人挤人来说是宽裕多了。
  而且,在冬春交接的寒夜里不必连续多日直接睡船板将就,也算对得起船资的价钱。
  赵荞背靠木板坐在柔软褥席上,膝腿处搭着厚披风,打算夜里睡时就直接拿披风裹住自己当被盖。
  贺渊在她左侧,与她一样的姿势靠坐着。凡是外头有人进来,必定先经过贺渊才会接近赵荞,这是方便保护的位置。
  韩灵则在她右侧,进来没一会儿便侧身躺下背过去小憩。
  贺渊正不动声色打量着客舱内所有人。
  赵荞的对面是一家三口,父母带着个约莫十一二岁的腼腆小姑娘。
  见赵荞笑意和善,小姑娘的母亲便教她向赵荞问好。赵荞闲着没事就与这家人攀谈了几句。
  之后小姑娘有些困倦地揉着眼睛,她的母亲安顿她躺下睡,赵荞没再多说什么,也闭目假寐起来。
  约莫戌时近尾,天色已全黑,夜风呼呼扑人。
  客船在枫杨渡的下一个小渡口靠了岸,大致有两炷香的功夫后,隐约听到甲板上有船工笑着报——
  “老大,拢共五位新客!”
  客舱内大部分人都睡着了,没睡的人也昏昏沉沉,连对面小姑娘的父母睡得轻轻打起呼。
  小姑娘下午睡颠倒了,这会儿精神好得很,坐在那里东看看西看看。
  船从码头起锚时,前后只进来三位新客,寻了空床位躺下。
  赵荞小口小口啃着冬枣,侧头看着客舱入口,倾身靠近贺渊些。
  贺渊见她有话要说,便略略低头将耳朵凑过去。
  “进来的那三个,你瞧着有古怪吗?”赵荞问得极小声,怕被人听到靠得也近,说话时气息全喷在他耳廓上。
  客舱内没有烛火,只入口处挂着一盏防风的小马灯,光线很昏暗。她看得有点费劲,就指望贺渊那号称“夜里能飞刀灭香头”的犀利眼神了。
  贺渊尽力摈弃心中杂念,忽视从耳朵尖横冲直撞胡乱蹿向四肢百骸的酥麻感。
  “没有古怪。”
  “那外头的两个,在干嘛?”赵荞一时猜不透外头两个是怎么回事,便坐正,继续啃着冬枣盯着客舱入口。
  她想事情时总是很专心的,便没瞧见贺渊神色复杂地偷偷揉耳朵。
  待赵荞慢条斯理啃完七八颗冬枣后,客舱入口总算又进来了一人。
  是个三十岁上下的男子,身量瘦长,脚步虚浮,像薄酒微醺那般。
  那人摇摇晃晃进来后,就在赵荞对面那小姑娘旁边的空床位坐下。却没有坐在床位正中,大半个身躯都歪着倒往小姑娘身侧。
  赵荞视线有些模糊,看得不大真切,总觉那人一直往小姑娘身边挤。
  小姑娘似乎有点害怕,一直往母亲身边躲。奈何她的母亲心大如斗,就这么也没有醒来的迹象,还睡得沉沉的。
  “禽兽。”
  右手侧传来咬牙切齿的低声咒骂,赵荞诧异扭头,见韩灵不知何时醒了,正怒目看着对面,似乎想起身冲过去。
  赵荞展臂将他挡回去,小声呵斥:“你做什么?!别乱来。”
  按住韩灵后,赵荞又转头凑近贺渊:“那人,骚扰小姑娘?我瞧不太清。”
  贺渊也凑近她耳畔,小声回:“应当是,我见那小孩儿吓得眼里都有眼泪了。你别动,我去……”
  “你才别动,”赵荞一左一右叮嘱两个义愤填膺的家伙,“你俩都别动。”
  眼下许多事都还不清楚,若让这两人上前将对面那混蛋打一顿,不知会惹出什么样事端。若到头来收不了场,闹不好就白费那么多功夫上这船了。
  赵荞心中飞快盘算,同时挥着拳头对小姑娘示意,打他!哭!闹!把整船人都吵醒你就安全了!别怕!
  也不知是小姑娘看到了她的动作,还是真的气到了极点。
  “啪”的一声,看影子的动作配合这声音,似乎是打了那人一耳光。
  可白日里就看得出来,十一二岁的小孩儿,又是腼腆性子,以往大概没这么打过谁,力道并不大。
  那歪歪倒倒直往她身旁蹭的人挨了不太重的一巴掌,非但没有生气或畏惧,反而发出嘿嘿的笑声,似乎更猖獗了。
  两侧的贺渊与韩灵都是一副再也看不下去的架势。
  赵荞使劲将他俩摁下:“叫你们别动!”
  既小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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