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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部分

天作不合-第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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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然能看的。姑娘您请,”伙计开了门上的铜锁,“这家主人已搬到庆州府去了,临走前委托我们东家帮忙卖,房契地契本地一个亲戚手里,若真要买,倒也方便。”
  看完宅子已过午时,赵荞与伙计说着价钱的事,一边往外走。
  阮结香与紫茗突然双双闪身上前,警惕地将赵荞护在身后。
  “二姑娘,有打斗声。好像动兵器了。”
  赵荞眉目一凛:“圣驾就要到了,这时有本事带兵器进来的,可不是什么良善。你俩去看看,该帮手的就帮一把。”
  *****
  外头巷中,一男一女正持古怪兵器追杀鸿胪寺宾赞岁行舟。
  岁行舟的妹妹岁行云是赵荞的朋友,所以赵荞身边的人自也是认得岁行舟的。这下不用问什么都知该帮谁了。
  阮结香与紫茗双双扑上前,救下后背已挨了一刀的岁行舟,并与对方缠斗起来。
  这几日城中贵胄云集,加之圣驾也快要来了,防务上自是紧的。
  城门处有哨卡检查出入人员身份名牒与随身物品,金云内卫也在附近设了暗桩,城中又有皇城司卫戍来回巡防各处。
  这种情况下还能带兵器进城的人,非但居心叵测,本事还不小。
  她俩皆是信王府家生武侍,自幼习武,虽不是什么绝世高手,收拾几个寻常小毛贼是不成问题的。
  但眼前这一男一女显然不是寻常小毛贼,眼看她俩与对方进入胶着缠斗,岁行舟又脸白唇乌说不出话,赵荞急了。
  她想起方才过来时在前头曾遇到过巡逻的皇城司卫队,便想着若这头动静大了,他们一定会迅速赶过来查看。
  商行伙计躲在门后发抖,显然指望不上。
  赵荞将受伤的岁行舟交给他:“你帮我照应着他些,往里头带!我去唤人!”
  不及多想,她大步跑出去往巷口冲,沿途放声高喊:“着——火——啦!”
  她不知这巷子里有几户住着人的,反正能唤出些人来闹大动静就行。
  “着火啦!快来……唔!”
  迎面有人似掠风而来,玄黑的金云内卫武官袍带起一道残影经过赵荞身侧。
  就那么错身而过的瞬间霎时,那人还以掌照着她正脸拍了一记!
  “闭嘴,不许声张。”冷冷沉嗓,跟冬夜里挂在房檐上的冰棱子似地。
  非常无礼的举动及语气,让赵荞反应不及,愣怔在原地,下半张脸火辣辣生疼。
  紧接着,有两名内卫武卒上来护住她,另一些则跟着前头那人去了。
  一阵冷风扑面,赵荞总算回过神来,捂着疼到发麻的唇,跳脚大骂:“刚过去的那个冷冰冰混账王八蛋是谁?!信不信我掀了他祖宗的棺材板!”
  说话就说话,照着她脸拍一巴掌就跑算怎么的?这是人干得出来的事吗?!
  面前两位稚气未褪的年轻内卫武卒被吓一跳,惴惴望了她半晌,其中一人才小心翼翼地答话。
  “回赵二姑娘,那是我们左卫总旗贺大人,”小武卒咽了咽口水,“沣南贺氏七公子贺渊。”
  沣南贺氏自前朝起就是京畿道名门,如今贺氏家主贺征又是柱国鹰扬大将军,便是皇帝陛下也不好轻易掀他家祖宗棺材板的。
  *****
  金云内卫号称“天子身侧最后一把匕首”,行事低调隐秘,出手利落狠辣,对敌通常一击必杀。
  贺渊带着人赶到,三两下就将那俩刺客解决了。
  赵荞不习武,又是身份矜贵的王府姑娘,两名内卫武卒不敢大意,全程将她护在接近巷口的位置,没让她亲眼看到那场面。
  待到贺渊“办完事”转头回来,才振袖敛容,向她执了歉礼。
  “方才一时情急,赵二姑娘海涵。”
  这人常在御前,又是名门公子,内城宫宴或京中高门宴客时偶尔也会照面,赵荞自是认得。
  不过两人性子南辕北辙,打不起交道来,所以不熟。
  赵荞看他道歉还是张冷漠脸,气不打一处来:“海涵个屁!若不是知道我的人打不过你,我这就叫你当场血溅五步!圣驾都快来了还能有歹人持械入城,还伤及一位鸿胪寺官员,就这能指望你们保家卫国护圣驾呢?呵!当差疏忽就算了,还嚣张地摸我!”
  她是个不主动欺人却也绝不吃亏的脾气。
  莫名其妙被这人照着正脸拍了一下,虽这会儿已没刚才那么疼,可唇上还木木的,会有好脸色才怪了。
  她又没聋,想叫她不声张,说一声不就完了?上手照脸打也太不友好了,明摆着找骂!
  贺渊冰冷俊面被她毫无遮拦的火气喷得通红:“二姑娘慎言。我没摸你。”
  她的前半截指责他认账,话虽难听却是事实。可最后这点他绝不认,只是拍了她一下让她别喊,怎么就成“摸”了?!
  “非要我说穿你其实是照我正脸打了一巴掌才行?!我嘴现在还疼呢,你个王八蛋!”赵荞火大地重重一哼,转身就走,“回京就弹劾你!金云内卫一起弹劾!”


第96章 番外二 。。。
  贺渊很冤。
  方才远远见岁行舟命悬一线,赵荞的两名武侍在那俩刺客的攻击下又落了下风; 贺渊赶着控场救人; 又惦记着这事万不能被闹大; 见赵荞沿路大呼着想闹大动静引周围住户出来,情急之下才拍了她一下——
  其实他本意只是想按在她额头上,将她往后推给跟来的两名下属保护起来。
  只不过那时他紧盯着前方缠斗的四人; 又是急速跑经她身旁时顺势的一个动作; 力道和准头都没拿捏准确; 就变成一巴掌拍她正脸上了。
  不管怎么说,这事总归是他失礼冒犯了对方,他是诚心诚意来致歉的,也知致歉不该板个冷脸。可他真的笑不出来。
  心情很烦躁。很闷躁。很暴躁。各种躁。
  京中前来随驾观礼的各家都是五日前才陆续进入溯回城的,而贺渊则早在十一月中旬就已带着下属提前赶来。
  踩点、熟悉城中环境、清除死角隐患、布暗哨、做预案与演练……
  大半个月的时间里,他有太多事做; 没有哪一天合眼超过两个时辰。他不是铁浇铜铸,没喊累并非真的不累。
  不过他既选了武官这条路,又是在御前当值; 身体上的疲惫甚至伤痛那都是职责所在,倒也没话可说。
  偏生苦心准备大半个月,最后却因手下两个年少轻狂的小崽子一时头脑发热捅出个大篓子,真的是神仙也要忍不住光火。
  面对眼下乱麻一团的残局,一个头两个大的贺渊实在很想破口大骂,想用全天下最脏最脏的话撒出满心火气。
  但他不可以。
  就算气得快要原地升天也只能一如既往地冰着冷漠脸。
  毕竟他得是内敛沉稳的沣南贺七,毕竟他得是端肃持重的内卫贺大人; 毕竟他得是沉着冷静为下属收拾烂摊子的倒霉催。
  说真的,他突然无比羡慕那个小泼皮赵二姑娘。
  虽她方才发脾气叉腰骂人的模样活像个冒烟的小茶壶,完全没有一个王府姑娘该有的矜持高贵、端方雅正。
  但很痛快。
  至少不会将自己憋到内伤。
  *****
  花了将近一个时辰处理完后续事宜,又亲自确认四下再无漏网之鱼后,贺渊回到少府为金云内卫准备的落脚小院。
  还没走到院门口,一名脸色惨青的小武卒神色忐忑地趋步迎来,觑着他覆了薄薄寒冰的脸低声道:“贺大人,接下来……该怎么办?”
  “岁大人伤势如何?”贺渊目视前方,嗓音冷淡。
  “背部中一刀,幸未伤及要害,也未伤及筋骨。方才已为他止血上药,脉象趋稳,性命无碍。”
  金云内卫的职责就是“刀口舔血”,快速处理外伤是武卒新训里的一桩必修功课,因为这能让他们在关键时刻救治自己的伙伴。
  “只是岁大人失血不少,昏睡过去了,这会儿还没醒。”
  贺渊颔首,又问:“赵二姑娘和她的两名随侍呢?”
  今日的事若闹大,金云内卫上下都讨不着好,所以必须要取得苦主岁行舟和见证者赵荞的谅解,并请求他们答应帮忙保密。
  此次被派到溯回这队内卫几乎都是今年才通过考核的新人,其中年岁最小的才不过十四五,又是第一次被带出来历练,上来就捅这么大个娄子,贺渊当然没指望他们能自己收场。
  方才他急着去善后,在吩咐下属救治、安顿岁行舟时,也交代让他们先将赵荞一行也“请”来,等他忙完回来再谈。
  提到赵荞,小武卒明显打了个冷颤,头若千斤重,低下去就再抬不起来。“赵二姑娘她,搬了把椅子坐在后院,等您。”
  贺渊眉心微蹙,感觉事情不太简单:“等我做什么?”
  “她太猴精了,又油滑得很,大约猜到点什么,就半哄半诓地套话。以往只听京中人说她是脑袋空空的小纨绔,大家就都没太过分防备她。加上大伟他们几个本也愧疚心虚着,没多会儿就被她诈出了实话。”
  小武卒飞快掀起眼皮偷瞄贺渊一眼,又迅速垂眸,头皮绷得死紧,声如蚊蝇。
  “她说,等您回来后,就自己到她面前站稳,她要‘大开骂戒’。”
  *****
  冬神祭典将近,溯回城各处城门除了有城门卫检查出入人员的路引名牒、随身物品外,还有贺渊事先安排好的暗哨们从旁观察有无可疑之处。
  那一男一女两名刺客是从北门进的。
  当时那男子怀抱了一个被襁褓包裹的婴儿。城门卫检查了他们的路引名牒和小行李,但没有动那个婴儿襁褓。
  毕竟人心肉长,这天寒地冻的,城门卫见他俩路引名牒及行李都无可疑之处,就没再铁石心肠去扒开小婴儿襁褓检查。
  但金云内卫不同于寻常武卒,他们担负着圣驾安危,接受训练之严苛远超各军,与溯回的城门卫比起来可谓火眼金睛。
  负责在北门蹲暗哨的大伟等人一眼就看出那俩夫妇是练家子装柔弱,那男子抱婴儿的手势也不像寻常为人父的模样。
  这样重大的典仪,圣驾又即将到达,内卫的正常行事流程就该是但凡察觉异样就立刻将人拦下重新检查确认。
  但大伟他们几人年少轻狂,自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便假装不察,让那对夫妇混进了城,然后匿迹尾随,想看看他们在城中有无内应接头。
  若能顺藤摸瓜将内应也一锅端了,这队初次历练大场面的年轻武卒可就扬眉吐气了。
  哪知这对夫妇真不是省油的灯,到了城中主街人多处,竟就从他们眼皮子底下凭空不见。
  而故意放人进来又跟丢的后果,就是导致岁行舟这位以私人身份前来观礼的鸿胪寺宾赞身中一刀。
  岁行舟再是以私人身份前来,那也是堂堂六等京官。因为他们的轻率鲁莽险些无辜丧命,还被信王府二姑娘赵荞撞个正着,这就十分棘手了。
  事情可大可小,端看苦主岁行舟与证人赵荞愿不愿放金云内卫一马。
  *****
  把柄在人手上,贺渊除了依着赵荞的要求在她面前站稳挨骂之外,别无选择。
  赵荞从来就是个得理不让人的。既知事情起于内卫武卒轻狂莽撞,刻意引狼入室,再加上岁行舟到这会儿都没醒,她的气性可以想见。
  真真儿是半点面子也没给,当着满院子内卫的面,指着鼻子将贺渊骂了个满头包。
  可怜贺渊堂堂名门公子,又年少有为、仕途平顺,活了将近二十年,还是头回认识到:世间骂人的话竟能如此丰富。
  骂了半个时辰没重样,关键还条理分明,话糙理不糙,字字骂在点上,将本就理亏的人心全扎成筛子。
  捅了娄子却连累上官受过的那几个小武卒在旁边简直要痛哭流涕了。
  趁着赵荞喝茶歇气的当口,闯祸人之一的大伟含泪冲上去:“赵二姑娘,一人做事一人当。是我们几个狂妄轻率才出的这事,贺大人事前并不知情,您还是骂我们吧!”
  “一边儿去!我若只是骂你们几个,你们会发自肺腑反省自己的错处才怪!等岁行舟一醒,你们心里那点愧疚管不了三天就会烟消云散!”赵荞放下茶盏,自己拍着心口顺气,余怒未消的颊边浮着两抹火烧红云。
  “就得将你们顶头上官吊起来辱骂,你们才会一辈子记得自己这回错得多离谱。我这叫 ‘擒贼先擒王,骂人先骂娘’!”
  哦,原来这顿骂还是有策略有计谋的。
  贺渊长指抵住眉心揉了揉,两耳嗡嗡响:“那,赵二姑娘可消气了?能听我们解释两句吗?”
  这姑娘骂人仿佛有毒。
  他被骂了半个时辰后,已经快要深信自己就是她口中那个“治下无方、徒有虚名、不干人事的混账王八蛋壳子渣渣”了。
  没错,在她口中,堂堂金云内卫左卫总旗贺渊大人,已经连“王八蛋”都不算,只配是个“蛋壳子渣渣”了。
  “解释个屁。我消不消气有什么要紧?真正苦主可是躺在里头的岁行舟!”赵荞气冲冲站起来,“你们可别仗着朝野间‘重文轻武’,他又出身寒门没人撑腰,就想着半哄半吓摁了他的头要他和解。”
  她和岁行舟谈不上多深厚的交情,但岁行舟的妹妹岁行云却是与她情谊甚笃的朋友。
  岁家寒门小户,又只剩这兄妹二人,本就势单力薄。
  眼下岁行云从军去北境戍守边关,岁行舟孤身一人在京中,又是不大不小的六等文官,遇事真的很容易被人拿捏。
  赵荞之所以气势汹汹拎着贺渊骂这半晌,为的也是先打压一下对方气焰,不让内卫这帮人以为岁行舟是软柿子。
  “我管你们是打算搬出‘内卫执行公务秘而不宣’的条条,还是让你们哪位大人出门斡旋,谁的面子也不管用!这事能不能和解必须依着岁行舟的意思。若他不愿放你们这马,除非你们敢将我杀人灭口,否则我定会替他将这事捅破天!”
  别看赵荞读书不多,观人心却自有一套。
  大伟他们几个先前确实那么想过。虽那想法只是稍纵即逝,但真动过类似念头。
  被她说破后,几位个少年人羞惭又惊慌地低下了头,双手绞在身后不敢吭声。
  贺渊望着她周身似有火焰高张的背影,抿了抿唇,忽然很羡慕岁行舟。
  很羡慕岁行舟能被人这样护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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