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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部分

大唐探幽录-第10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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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底是从小儿长大的,他如何会不懂阿弦的心思,早知道她必然想起跟老朱头的往事。
  陈基心头转动,故意俯身,从旁边雪地里抄起一把雪在掌心里捏的结实。
  瞅着阿弦的背,陈基稍微用力,把个雪团子扔了出去。
  阿弦正在吭哧吭哧扫雪,忽然听见玄影“汪”地一声。
  阿弦闻声回头,却不料“啪”地一声,胸口正好儿结结实实地吃了一记。
  耳畔又传来陈基哈哈大笑的声音,对玄影道:“你还给他报信儿呢?”
  玄影见反而坏事,便“唔”了声,趴着往回倒退了几步。
  陈基俯身又握雪捏另一个雪团儿:“好久不曾这样玩了,弦子还记不记得?”
  雪中,阿弦拄着扫帚,看着陈基脸上的笑,心里一阵柔软。
  当初她年纪尚小的时候,陈基带着她四处玩耍,下雪天里最喜欢的就是扔雪球。
  陈基明明能把她打的无还手之力,偏偏每次都让着她,还故意被她打中,所以阿弦格外喜欢这种游戏。
  但自从渐渐长大后……极少再玩此道,何况后来陈基又离开了桐县。
  眼前的飞雪朦胧了她的眼神,正在出神之时,耳畔听陈基道:“小心!”
  玄影忍不住又“汪汪”叫了两声,而阿弦定睛之时,一个雪团子早迎面飞了过来,不偏不倚打在她的额头上。
  幸亏陈基极有分寸,用力很轻,是以只是微疼。
  阿弦叫了声,捂着额头。
  陈基有些慌张,忙跑过来:“你怎么不让开,呆呆地想什么?打疼了么?”
  他将阿弦的手掰开,低头看她的额角,小心翼翼地将上头沾着的雪花抹去,瞧底下的肉皮儿受伤了没有。
  却见那处依稀有些发红,陈基轻轻给她吹了吹道:“疼不疼?怎么不答,难道是打傻了么?”
  阿弦低下头去,脸上略略地有些发热,声若蚊呐道:“不疼,没事儿。”
  陈基笑道:“你果然是长大了,这要是放在以前,早就不依不饶追着我一定要打回来了。”
  多半是雪融化的水滑进了眼睛里,阿弦举手揉了揉。
  没来由地,阿弦忽然想起苏奇来打扫的时候说过的那些话,阿弦把手中的笤帚握紧了些:“大哥……”
  “嗯?”
  阿弦道:“大哥……在长安有没有……”
  一句话还未问完,就听得“砰”地一声,院门被推开。
  在阿弦跟陈基看清来人之前,已经有个声音惊喜过望地叫道:“阿黑!”
  一道略显矮小的身影从门口提着裙摆跑了进来,她双眼发亮地盯着屋门口的玄影,仿佛发现目标,脚步不停地直奔而去。
  阿弦反应极快,将扫帚一抬挡住:“你是谁,怎么擅自闯到别人家里来?”
  被她一挡,来人止步,扬起秀丽的小脸儿看向阿弦:“你又是谁?闪开!”
  小脸上写满了倨傲,这来者自然正是太平公主李令月。
  阿弦看清楚是个极貌美的小女孩子,更加诧异:“你是不是走错地方了?”本能地以为这孩子是进错了门。
  太平哼道:“谁走错了?我是来找阿黑的,你干什么偷走了我的阿黑?还不让开,我就叫人来捉你啦!”
  “什么阿黑!”阿弦见她出言莽撞,毫无头绪,道:“你跑到我家里来,却还叫人来捉我?当真是岂有此理!”
  太平道:“你这偷狗的小贼,不赶紧乖乖地躲开,还敢跟我讲什么道理?”
  阿弦只觉匪夷所思,正要再说,陈基在她手臂上一握:“弦子。”
  原来两人说话的时候,陈基仔细打量太平,见她衣着华贵,显然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孩子,便和颜悦色问道:“小姑娘,你说的阿黑,可是我们的玄影?”
  太平这才斜着眼睛扫向他:“你又是谁?跟这偷狗的小贼一伙儿的么?”
  陈基却着实好脾气,笑道:“这其中大概有些误会,我们并没有偷什么狗,姑娘若指的是我们家的玄影,那是我们从小儿家养的狗子,并不是偷的。”
  太平大怒,指着陈基的鼻子道:“你胡说!我刚才看见了,那是我的阿黑,阿黑是我表哥的狗子,怎么成了你家养的了?你这小贼还敢当着我的面儿扯谎,看我不叫详刑寺的人将你们拿下重罚!”
  陈基因看出她身份非凡,自不敢跟她强辩,只想好言相商,便道:“姑娘的表哥是……”
  谁知阿弦在旁看太平如此娇蛮,骂自己也就罢了,连陈基也一并骂上,如何能忍?
  阿弦便举手,将太平点指着陈基的手一把拍开,喝道:“口口声声小贼长小贼短的,你这硬闯民宅的又是什么?我看你是个强盗!详刑寺是你家里的么?你就敢随意指使,你家大人呢?难道你家里没有人教你礼义廉耻?”
  太平看看自己被打开的手,又看阿弦,意外且震惊!
  她从出生就受到万千宠爱,到现在为止虽然曾做过许多任性的事,但因天后宠溺非凡,从不敢有人多说一句重话,这还是生平第一次被人“打”,又骂的这样狠。
  太平跺脚:“好大胆的小贼!我、我不跟你多说,把阿黑给我!”
  这会儿玄影早跳了出来,却站在阿弦的身旁。
  太平急得不成,忙招手引诱:“阿黑过来,阿黑,到你主人这里来!”
  因见玄影不肯过来,太平推开阿弦拿着扫帚的手,俯身就要去捉。
  阿弦瞧着太平衣着锦绣,又看见玄影脖子上的黄金项圈,恍然醒悟:“我知道了,玄影脖子上的这个,是你给它戴上的?”
  太平双手叉腰:“那当然啦!必然是你们觉着名贵,所以把它偷了来是不是?”
  阿弦冷笑道:“哈!原来你才是偷狗贼,你还不出去,别怪我不客气啦。”
  太平叫道:“你这小贼说什么!你又敢怎么样?还敢动手不成?”
  玄影见两人争吵,忍不住就叫起来。
  太平见状,仗着身小灵活,一下子矮身下去,冷不防就抱紧了玄影的脖子:“阿黑,不要怕这些坏人,我带你回去,给你好吃的鹿肉……”
  阿弦忙把扫帚扔掉:“放开玄影!”抱住玄影的身子往后拉。
  太平毕竟年纪小,知道抢不过她,便攥住玄影的项圈,死活不肯撒手:“表哥,表哥你快来,我捉到小贼了!”
  阿弦呵呵笑道:“原来你这强盗还有帮手……你家大人是谁?就纵的你这样无法无天,跑到人家家里来抢东西?”
  陈基在旁哭笑不得,不知该是扶着太平让她小心跌倒,还是劝阿弦让她放手。
  太平到底力气小,争不过阿弦,越发尖声叫道:“表哥快来,有人骂你!”
  话音刚落,就听到门口有人道:“哦?什么人骂我呢。”声音里却透着一抹淡淡笑意。
  陈基倒也罢了,因为他对这个声音并不熟悉。
  阿弦一听,脸色陡然大变,手上不禁一松。
  只听“哎呀”一声,原来是因阿弦松手,太平又用力过猛,抱着玄影往后跌倒。
  玄影趁机摇摇头,挣扎着跳起身站到旁边,不住地抖毛儿。
  雪地反光,阿弦的脸显得格外雪白,她后退两步,直直地看向院门口,却见一人徐步走了进来,外头披着翠色的羽缎大氅,里头却是绛红团纹的锦袍,雪中显得十分亮眼。
  这来人当然就是贺兰敏之。
  敏之自然是跟太平一块儿来到这里的,事实上是他带着太平来的,但偏偏不曾露面。
  他在门外,默默地看了半天的好戏,见这幕精彩戏码终于发展至不可开交了,才心满意足地姗姗现身。
  太平先前半天不见敏之露面儿,也正略觉心虚,见他来了,才像是吃了定心丸,指着阿弦道:“是他!他还欺负我!”
  “他……竟敢欺负你?”敏之忍不住唇角的笑,虽问的是太平,眼睛却望着阿弦。
  阿弦喉头有些发紧,她对这阴晴反复喜怒无常的贺兰敏之,有种天生莫名地畏怕之感。
  先前陈基想要留下的时候,贺兰敏之便是阿弦担忧的一大原因,幸而在陈基养伤的这段时候,敏之并未出现,阿弦的心也逐渐放下,只当他是“贵人事忙”,把自个儿给“忘在脑后”了,暗中谢天谢地。
  谁知道就在她最无防备的时候,此人却又陡然现身?
  两人对视之际,陈基狐疑地打量贺兰敏之,望着此人凌厉而艳丽的容颜,陈基心头生寒。
  原来陈基已经认了出来,眼前这位正是大名鼎鼎的周国公,武后曾亲自赐了“武”姓的,本朝最不好惹的几个人之一。
  陈基按捺心头寒意,将阿弦挡在身后,垂首拱手道:“不知道是周国公驾到,无礼之处还请恕罪!”
  说完这句,心头忽然更冷!
  眼角余光不由瞥向地上的太平公主,此刻陈基才后知后觉地想到,倘若来者是周国公,那么这称呼贺兰为“表哥”的丫头又是什么人?
  大概是因为在雪里站了太久,额角有冰凉的雪水顺着滑落,犹如一滴冷汗。
  敏之淡淡地瞥向他,哼道:“不知者不罪。”
  阿弦原先见贺兰敏之出现,一心惊怕去了,也并未多想太平那声“表哥”代表着什么。
  见陈基如此,只得也跟着默默地行了个礼。
  敏之盯着她:“怎么,你哑巴了?”
  阿弦硬着头皮道:“参见周国……”才说出口,猛地想起上次贺兰敏之说过的话,立刻改口道:“贺兰公子。”
  敏之闻听,才又展颜一笑:“哟,你还记得我的话。”
  陈基诧异地转头看向阿弦,不明所以。
  阿弦略觉尴尬,但内心十分恐惧,因为当初贺兰敏之毕竟曾拿陈基来要挟过自己,这会儿他遽然登门,却不知是福是祸。
  太平公主听了两人对话,疑惑问道:“表哥,你说什么,你跟这小贼认得?”
  敏之笑道:“别这么无礼,人家可是阿黑的原主人。”
  太平公主目瞪口呆:“阿黑不是表哥的吗?”
  敏之笑道:“我原本想把这狗子送到皇宫的御苑里头喂老虎狮子的,谁知道你一看就爱上,我就当做顺水人情了。你几时看我喜欢这种不入流的野狗了?”
  谁知话音刚落,就有两个声音几乎不约而同地叫起来——
  太平道:“阿黑不是野狗!”
  阿弦道:“贺兰公子!”
  两人叫完,彼此对视一眼,互相都有些诧异。
  敏之看看太平,又看看阿弦,若有所思道:“我要养东西,就像是崔晔一样,养一只老虎豹子狮子之类……”
  阿弦正因他方才说要把玄影喂给老虎狮子而心有余悸气得战栗,猛然听他又说起崔晔来,才复定神。
  太平原先只以为玄影是贺兰敏之所有,如今听他坦言,才知道是自己冒失了。
  她看向阿弦,迟疑问道:“阿黑真的是你的狗?”
  阿弦有些神不守舍:“是啊,它叫玄影。”
  太平为难:“我很喜欢它,你能不能把它让给我?”
  阿弦道:“不行,玄影对我来说不是一只狗,是最后的亲人。”
  太平诧异:“你其他的亲人呢?你难道没有父母兄弟呢?”
  阿弦顿了顿,对上太平天真的双眼,摇头道:“我没有其他的亲人,我是伯伯带大的孤儿。”
  阿弦因要扫雪,特意往头上罩了灰布,身上披着破旧的短披风,整个人看着更是灰突突地,衣衫破烂,眼神忧郁,仿佛一个颠沛流离的乞儿。
  但是太平从头到脚穿锦着绣,浑身透着不谙世事天真烂漫的气息,两人站在一处,犹如两个迥然不同的世界相对。
  贺兰敏之跟陈基站在旁侧看着这幕,敏之正要说话,外头却传来马蹄声响。
  有人翻身下马,跪在门口道:“公子!出大事了。”
  敏之竟不愿此刻离开,随口问道:“何事?”
  那人见状,犹豫片刻终于说道:“崔晔回来了!”
  敏之一震,陡然回身。
  而阿弦也微睁双眸,正当她想确认一下对方说的是否的确是那位“崔天官”的时候,太平公主却比她更快。
  太平抢上一步问道:“你说崔天官回来了?他活生生地回来了?”
  那人道:“是!先前崔少监亲自进宫报信,如今皇上跟天后已经传召天官入宫了!”
  太平脸上露出惊喜交加的表情,顾不上再跟阿弦讨玄影,紧紧握住敏之手臂:“表哥你听见了么?崔玄暐果然没死!咱们快回去看看他!”
  敏之本也正有此意,临步却又沉吟转头。
  正陈基见两人欲走,垂头作揖口称恭送。
  敏之眼神数变,心中那念头噗地又压下,只带着太平极快地出门去了。
  阿弦跟着他们走出两步,陈基却握住她手腕,低低道:“弦子。”
  直到外头马车声远去,陈基才将院门关起来,拉着阿弦回屋,问道:“你老实跟我说,你怎么竟认得了周国公的?”
  陈基是个精明机变之人,先前在京兆府被李洋鞭打的时候,沛王李贤前来救护,当时陈基半是昏迷,却也察觉李贤对待阿弦有些异样。
  这几日里他抽空相问,阿弦却也如实将李贤从明德门相救的事说明,但陈基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阿弦不仅认得沛王殿下,更加认得这个满长安都无人敢惹的周国公贺兰敏之。
  阿弦简略地将路上遇袭,跟英俊分开,后来又被贺兰找到……连李洋伏击一节也都说了。
  她的口吻平淡,可陈基几乎魂不附体。
  “你、你是说……你之前跟我提过的阿叔,就是崔天官?”陈基觉着舌头都有些僵硬,无法相信自己说出口的是真的。
  阿弦轻声道:“我并没有亲眼再见着阿叔,所以不知道是真是假,但……贺兰敏之是这么说的。”
  陈基道:“周国公既然这样说了,当然是没有错了。想不到,真的想不到……”
  他看着阿弦,好像第一次认得她。
  这孩子的运气实在是太过……
  当听说阿弦在明德门打伤李洋的时候,陈基本以为她比在桐县更加能惹事了,但后来因祸得福,才觉着她的这性情其实倒也有可取之处
  当看到贺兰敏之出现的时候,陈基心头一沉,本能地觉着又要坏事。
  然而这次,倘若阿弦得罪的是贺兰……这个主儿却跟李洋不同,应该没那么容易让自己再“因祸得福”了。
  但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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