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探幽录-第1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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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未叫出来,李弘将她拦住:“嘘。”
他跟太平都是寻常打扮,自然是微服游玩,不便被人识出身份。阿弦会意:“您如何也在这里?”
李弘道:“太平想出来看热闹,我只好陪着。你呢?一个人出来玩儿么?”
太平正在摸玄影的背,又将手中的糕点喂给它吃。听到这里便道:“你这人怎么这么古怪,见了我也不知道打个招呼,反而在这里扮鬼吓人?”
“什么扮鬼吓人,”阿弦道:“我只是觉着那个面具好看,随便拿了试一试而已。”
太平露出不屑之色:“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儿这么好骗?”
阿弦哼道:“谁骗你了?我就是来买面具的。”
不料那小贩闻听道:“承惠一文钱一个。您选的这个正好,这是新出的昆仑奴,最是能驱鬼辟邪……”
阿弦本是随口一句,没想到这商贩如此会做生意,又听见“驱鬼辟邪”四字,阿弦磨牙:“那好,我要了。”
在怀中摸来摸去,摸到原先捡起来的陈基的钱。
一枚枚铜钱好似在怀里发热,阿弦有些犹豫。
正要把心一横不买了,太平公主道:“嘻嘻,你是不是没有钱?”
阿弦道:“我的钱多到吓死你。”掏出一文来丢给那小贩,自取了面具。
太平哼了声,又弯腰对玄影道:“阿黑,我带你去买好吃的。”
李弘打了个圆场:“这个倒的确挺别致的,太平,你要不要?”
太平嫌弃:“丑死啦,戴上就像个鬼,还驱鬼辟邪呢。”
阿弦道:“这个就像是鬼了?你是没见过真……”
太平道:“没见过什么?”
阿弦忙低头摆弄面具,改口道:“没见过比这个更丑的,还能是什么?”
太平斜眼:“我以为你是说我没见过真的鬼呢。”
太平公主虽顽皮,却也的确是个鬼灵精怪,阿弦不敢再多留,何况身上有事,便道:“两位且慢行,我还有点别的事。”
太平道:“今儿是小年,人人都闲散游玩,你偏又有什么差事?我听哥哥们说你大理寺的差当不成了,又瞎忙什么?”
李弘咳嗽了声,太平却不以为意。
阿弦道:“我当然还有别的差使。”
太平眯起眼睛:“什么差使?总不会是……跟崔师傅有关吧?”
阿弦一愣,太平站起身来:“你到底跟崔师傅什么关系?”
阿弦不愿回答:“你的问题怎么这么多?”
太平点头道:“崔师傅昨晚上夜闯许敬宗府上,一块儿的还有我表哥,我表哥倒也罢了,怎么崔师傅那样的人也会举止无状?而且他们怎么会不约而同齐齐去许府?”
“你……你在说什么?”
太平道:“今儿宫里已经传遍了的,有什么稀奇。不过虽然他们两个什么也没说,但我总觉着这件事跟你脱不了干系……可知母后也说古怪的很?”
李弘只得制止:“太平,不要瞎说。”
太平还要再追问,阿弦匆匆道:“两位殿下实在抱歉,我的事情紧急,恕我告辞了。”
不等太平出声,阿弦已经带着玄影退后,她犹如游鱼似的灵活,极快消失在人群之中。
太平跺脚:“这个人……这人实在是有些过分,怎么说走就走?”
李弘道:“还不是你把人家吓跑了?”
太平道:“笑话,这野小子像是会被吓到的么?他不去吓人已经不错了……不过他跑的这么着急,难道是去找崔师傅?还是去找表哥?”
李弘打量她认真思忖之色,不由笑道:“怎么你跟沛王,还有表哥……都对十八子如此感兴趣?”
且不说太平胡乱猜测,阿弦却因听她说起昨夜的事,又惦记那女鬼的嘱托,不敢迟疑。
毕竟贺兰敏之那般性情,倘若一个不如意,将虞氏立刻杀死,那岂不是……
且思来想去,如果不是自己将鬼嫁女的事告诉了陈基,陈基又如何会告诉许敬宗,又如何会害了虞氏?
她不敢怠慢,飞快地冲出平康坊,越过春明大道。
就在阿弦头也不回地撒腿往周国公府奔去之时,从春明大道的东边转出一匹马、一个人来。
这人手握缰绳,衣着简单,风尘仆仆,却难掩通身轩昂英武气息。
他打量着前方人影憧憧灯火浮光里的平康坊,叹道:“果然不愧是京都第一风流地方……真是暌违良久……”
正在感叹,目光一转,似看到一道娇小的影子灵活地掠过。
他心头凛然,不禁追出一步,定睛再看,却早不见影踪。
“又是我看错了?”
锐利的双眼里透出一抹惆怅:“小弦子,我回来啦,你又在哪儿?”
无人应答。
不远处几个顽童点燃了爆竹,劈里啪啦,突如其来,引起一团惊叫欢笑之声。而头顶满天星子,被尘世间的热闹喧嚣惊扰,星光簌簌抖动,似将摇落江寒。
作者有话要说:
写到阿弦遗憾没请英俊进来吃剩菜的时候,哈哈哈
英俊:我该因此感到荣幸吧……也许……
小弦子:不要浪费,多吃点!
第105章 他是君子
且说阿弦一路飞奔往国公府。
快到之时; 心里忧虑; 毕竟正是小年儿,连太平跟太子都出来游逛; 似贺兰敏之那样风流成性的人,又怎么按捺得住?
若不在府上; 却不知要往哪里找人去。
谁知她才在府门前冒头,还未出口相问; 那眼尖的仆人已经笑着迎了过来,道:“十八哥哥,您总算来了。”
阿弦不知自己何时升了一辈,且被如此“厚待”:“不敢当不敢当,请问周国公在府内吗?”
“当然,您请。”那仆人亲自接着她入内; 送到前厅。
里头早转出两名妆容精致的侍女,见了阿弦; 均都抿嘴一笑; 彼此窃窃私语道:“果然是来了。”
阿弦见这门上之人跟侍女们都在谈论自己,心头略沉。随着两人往内的时候,阿弦灵机一动:“两位姐姐,昨晚上周国公可带了一位姑娘回来?”
一名侍女笑道:“我们爷几乎隔三岔五就要带个姑娘回来; 不知道你指的是哪一个?”
阿弦愣怔。那两名女子对视一眼,似觉十分有趣,咯咯娇笑起来。
后厅中,敏之一腿屈起; 一腿垂地,斜踞于胡床之上,右手搭在屈起的右膝上,手中还擎着一只金杯,里头琥珀色的葡萄酒随着动作旋转摇曳。
敏之见侍女带了阿弦进来,仍是面不改色。
阿弦上前行礼,口称“贺兰公子”。
敏之方淡淡道:“小十八,你总算来了,我还以为你被崔玄暐带走后,少不得受他妖言蛊惑,就回不来了呢。”
阿弦咳嗽了声。
敏之道:“怎么,我说他妖言,你不受用?”
崔晔几次三番替阿弦开解心结,阿弦只有五体投地的份儿,对敏之的话何止不受用而已?
只是如今有求而来,何必生事。
阿弦道:“贺兰公子,我、我这样唐突而来,其实是有个不情之请的。”
敏之嗤了声,冷笑:“我就觉着你选在这时候急匆匆地跑来……一定不是什么好事。说罢,你想怎么样,你那陈基哥哥,不是在金吾卫做的挺不错的么?这次只怕你并非为他求差使来的吧。”
陈基的事,他果然也知道了。
阿弦踌躇。
敏之却忽地说道:“陈基倒也不是个一无是处的人,居然有手段搭上许敬宗,是个机变的小子,将来只怕前途无量。”
这种话,竟不知是褒是贬。
阿弦略微定神:“我、我不是为了这件儿来的……”
敏之这才坐直了些,定睛看着阿弦:“你不是因为陈基攀上了高枝儿,才跑来跟我反悔之前约定的?”
阿弦忽然觉着这是个机会,乃巧舌如簧道:“我既然答应了周国公,当然不会反悔,但倘若周国公觉着无法应践允诺之事,主动取消约定,我便要多谢周国公的高义跟胸襟了。”
这一番话也为难阿弦绞尽脑汁想了出来。
毕竟以贺兰敏之的脾气,如果直接跟他说——“你未曾帮我办事,我便不跟着你,而且还要去跟着阿叔”之类的话……后果是可想而知的糟糕。
唯一叫人猜不到的是,会糟糕到何种地步而已。
阿弦说罢,敏之哈哈笑了起来:“小十八,你能耐了,这是在以退为进么?不过要让你失望了,我从来不知什么叫高义,更不懂胸襟为何。再者说……”
阿弦的脸上忍不住浮出失望之色。
敏之看的明白,越发冷笑:“再者说,你若觉着我没帮你让陈基升官,那也好办,我一定有法子让他离开金吾卫,然后再助他升上去,这样我就不算没实践同你的约定了,你觉着如何?”
随着这一句话,阿弦心中那一抹侥幸也荡然无存,忙摆手道:“不必劳烦公子,现在这样就很好。”
敏之眼神冷冷地,举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道:“你可不要想错了主意,不要以为崔玄暐会为陈基的事出头……实话告诉你,有些事我能做,而他注定不能做。”
阿弦道:“我不太明白?”
敏之把手一抬,一名侍女上前,重给他杯中斟满酒水。
敏之仰头喃喃道:“这很简单。他是君子,而我不是。有些手段,君子向来是不屑用的,我当然没有这种顾忌。”
他口中的“手段”,料想该是“威逼利诱”一流,总之不会是什么好的。
阿弦无言以对,原先还想趁机开口求辞,现在看来,贼船已上,再跳无门。
敏之又饮了一口酒,哼道:“你才多大,跟我玩心机?”
阿弦一愣,举手挖了挖耳朵。
敏之看着她的动作,不知为何觉着可乐:“对了,我还没问你,昨儿晚上崔玄暐带了你去,干什么了?”
阿弦道:“我受了伤,阿叔找人帮我医治。”
敏之道:“看你行动自如,必然是找了位高人了?”
说到这里,敏之若有所思地打量阿弦:“我总觉着昨儿晚上的事有些古怪,有些不像是崔晔的作风。”
阿弦不愿跟他多谈崔晔,免得他又大放厥词,而她也无法反驳,便道:“贺兰公子,我的不情之请还没说呢。”
许是喝多了酒,敏之有些醉眼朦胧:“哦?你说。”
阿弦道:“昨晚上贺兰公子将许府的一名侍妾带了回来么?”
敏之微睁双眸:“不错,你想怎么样?”
阿弦道:“您想如何处置她?”
敏之道:“处置?我已经收她为我的新侍妾了。”
阿弦震惊,一时忘了说什么。
敏之笑道:“你如何似见了鬼,怎么,不成么?”
昨日还是许敬宗的妾室,今日便成了周国公的人,这的确让阿弦有些难以立刻接受。
敏之打量她目瞪口呆的模样,忽然倾身看她,低低道:“小十八,你昨儿为什么无端端跑去许府行刺许敬宗,莫非你看上了这女子,所以争风吃醋?”
阿弦道:“贺兰公子多虑了。”
敏之道:“那又是如何?”
阿弦道:“我、我只是受人之托,想要知道这女子是否受苦而已,既然、既然已经是国公的侍妾,那么……”
敏之笑道:“那么我自然会万千宠爱,是不是?你是受谁之托?”
阿弦道:“是个不相干的人。”
敏之道:“我想该不会是崔晔,他应该不至于色急到这个地步。”
阿弦叫道:“周国公!”
敏之横她一眼。
两人说到此,那叫“云绫”的侍妾忽然盈盈地从门外进来,上前在敏之耳畔低低说了一句。
敏之转头看她,并不做声。
云绫轻声细语道:“殿下息怒……我自回她就是了。”
敏之却说:“不必,就如她所愿,你叫她即刻过来。”
云绫惊喜,低头答应,匆匆而去。
片刻功夫,云绫去而复返,身后带着一个人,锦衣绣裙,走起路来有些缓慢,细看脸上还带着伤,正是许敬宗的小妾虞氏。
阿弦对于昨夜只有零星片段记忆,多半从鬼嫁女口中得知。
而鬼嫁女因昨夜也自伤了,而国公府煞重,她更加无法入内,只从门口鬼灵口中得知虞氏被周国公带了入内,她惜女心切,才又找上阿弦,求她来一探究竟。
从虞氏现身之时,她的双眼便已经迫不及待地看向此处,当看见阿弦的那一刻,虞氏惊呼了声,加快脚步,竟越过前头的云绫,直冲过来。
虞氏奔到跟前,紧紧握住了她的手:“娘亲!”
阿弦张口结舌。
虞氏的双眸泛红,目光急切地在阿弦脸上逡巡:“娘!是你么?”
侍妾云绫本要上前阻止,忽然止步,停在厅外。
原来厅内的贺兰敏之在听见虞氏如此称呼阿弦的时候,双眉扬起,云绫最懂他的心意,知道这是他兴趣正浓之意,不敢打扰。
阿弦从不知事情会是如此的“匪夷所思”,但是看着虞氏急切的神情,眼前忽然出现许府之中的一幕,“她”被许府的家丁押住,对面儿的虞氏大叫:“娘亲!”似要扑上来。
阿弦暗自调息,勉强道:“姑娘……我、我不是你娘。”
此刻虞氏细看阿弦的双眼,面前这双眼睛,黑白分明,如此清澈,并没有让她渴求的温柔慈爱之色。
又听阿弦的口吻如此,更不是记忆里那种满是疼爱慈怜的口吻。
虞氏的目光一点点地暗淡下去:“不、不错,你的确不是我娘……她明明早已去了,又怎么会再出现在我跟前儿,一切都是我的幻觉罢了,我知道,我知道,我……”
她颤声说着,声音一寸一寸低了下去,就像是一寸一寸地走向绝望。
最后虞氏慢慢举手捂住脸,身体也随着抖了起来,但却并没有发出任何哭声。
可偏偏是这样的无声幽咽,却更叫人心酸。
阿弦望着她失望的样子,昨夜“母女相见”那种生离死别的场景不住在心底闪现,虞氏大叫“娘亲”拼命向着她挣扎……
阿弦鬼使神差道:“并不是幻觉,是真的。”
虞氏一愣,慢慢地撤下双手:“你说什么?”
阿弦看着她满是泪水的双眸——道:“她还在,她一直都在看护着你。”
虞氏深吸一口气,无法置信:“你是说……昨夜……是真的?”
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