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探幽录-第2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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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夸赞,那人笑道:“这位陈司阶我也是很中意的,相貌堂堂,年青有为,而且极有眼光……等择好了黄道吉日,请各位都去府里吃杯水酒吧?”
说着抬头,露出一张丑陋不堪的脸,气质也甚猥琐,令人一看便心生嫌恶。
武懿宗说完,便转身往库房里走去,走路之时身形还似不大稳当,背后那两人见状,掩口偷笑。
一直等武懿宗走进库房,这两人才折身往回:“没想到金吾卫的青年武官,竟看中武锅背的女儿,实在是咄咄怪事。”
“这女孩儿虽才上京,我是看过的,原先养在乡下,生得蠢笨,又毫无教养,全无丝毫大家闺秀的气象。”
“你不看看武锅背是什么样儿,何况他家里又哪里是什么大家了?别说大家闺秀,小家碧玉四字若担得起,已经谢天谢地了!”
“我倒也听说,那个金吾卫的陈基,其实也是个好钻营之辈,不过这一次只怕他钻错了地方,哪里不好去爬,偏来攀附武锅背这棵歪脖子树……只怕吊死他!”
这两名长舌说着,低低而笑,越过月门走远了。
阿弦躲在门口处,心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揪着,几乎拧出了苦涩如黄连的汁儿。
她暗中调息正要走开,目光转动间,却见在库房门口,站着原先入内的“武锅背”武懿宗。
只见他一改先前呵呵而笑的神情,两只极小的眼睛里透出狠辣不善的光芒,死死地盯着那两人离开的方向。
阿弦心头一震,悄然后退,神不知鬼不觉地自回户部。
当初第一次见武懿宗的时候,阿弦也被此人的丑陋跟粗鄙震了一跳,但以她过人之能,自然也看出这人将来的造化不浅,地位尊贵甚至在本部尚书之上。
如果那次吃饭,隔壁的金吾卫并没有提起武懿宗跟武馨儿,那么……陈基会不会主动同她说起“户部的这个人”?
阿弦想了想,答案应该是肯定的。
兴许……从请她吃酒的时候,他就存了这样一个念头。
所以不管怎么样,他都有一万种法子把话题引到武懿宗身上,虽然未必料到阿弦知道武懿宗将来的造化,但毕竟是一个机会,可以一试。
阿弦觉着自己有些可笑:之前拒绝袁恕己的时候,她还一相情愿的以为,陈基也许是不喜欢自己故而拒绝。
但是,也许陈基是“另有所爱”呢?
一门得力的婚姻或许会让他如虎添翼,又怎肯被阿弦这种毫无背景的孤女绊住脚?
其实阿弦早该想到:因为她从来都知道陈基的性格。
他是想要青云直上出人头地的,为此……或许不惜任何手段。
正如她所见的、崔晔所说的那样。
抬手拍了拍额头:“蠢货!你这蠢货!这样一相情愿,自作多情!”
头却像是麻木了,浑然不疼,阿弦正要再用几分力,手腕却被人狠狠握住。
阿弦抬头,对上袁恕己含怒带惊的目光,隐隐几分杀气。
他好像来的很急,胸口微微起伏,气息紊乱,脸上还带一点慌张。
阿弦吃惊:“少卿?”又问:“你怎么了?”
袁恕己盯紧她,看了半晌才道:“小弦子?”
“啊?”阿弦莫名,“干什么?”
袁恕己闭了闭双眼,同时长长地出了口气,厉声道:“你这混……”还未骂完,就又瞪着眼,“发什么疯,为什么自己打自己?”
阿弦懵住,却又想起昨日两人“不欢而散”,她本以为他不会再理会自己了,毕竟将心比心,如果她是个这样壮怀激烈的男子,被人屡次拒绝,也会觉着颜面无存。
阿弦道:“我……我就是觉着自己有点傻……”
袁恕己又瞪起眼:“你……”悻悻道,“你才知道!”
他复握住阿弦的手腕,拉着她出门。
阿弦身不由己:“喂,少卿,你干什么?这是去哪里?”心里竟有种奇怪的念头:难道他要把自己送到崇仁坊?还是说气不忿……要报复?
“给你找个护卫。”他横眉怒眼,没好气地甩出一句。
“护卫?”阿弦啼笑皆非:“什么护卫?我需要什么护卫?”
袁恕己冷冷道:“贴身护卫。”
作者有话要说:
弦子:什么‘贴身护卫’,听起来又贵又不实用
书记:……别拦我,我想打她
第163章 敢爱敢认
阿弦见袁恕己今日格外反常; 也引得她心神不宁。
却不知袁恕己因贺兰敏之那一番话; 大受惊吓,一路飞也似地赶了来。
他魂不守舍; 偏又在户部找不到阿弦,急得要杀人。
总算看见阿弦出现; 谁知她却又举着拳头,懵懵懂懂地在打自己的头; 袁恕己陡然就想到敏之的话,生恐最可怖的事业已发生,所以才是那副神情。
眼见要被拉着出了户部,一路上又有许多户部同僚投以惊疑而好奇的目光。
阿弦终于忍不住:“少卿,你今日到底怎么了?”
袁恕己深吸一口气,拧眉相看:“你怎么事事都知道; 就是不知道关乎你身家性命的要紧消息?”
阿弦不懂:“什么关乎性命,什么要紧消息?”
袁恕己深锁眉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总之你先跟我走。”
“那总要告诉我是去哪呢?”
顿了顿; 袁恕己道:“去吏部。”
回答这一声的时候,他的神情有些忧郁,似乎不甘心,又似乎认命。
“啊?”阿弦诧异; “这会儿去吏部干吗?”
他心烦意乱,横眉斥道:“你怎么这么多话!”
见袁恕己这般火气十足,阿弦用力将手抽回,想了一想; 说道:“少卿,我知道先前我说的话多半得罪了。不过如果我不说,便是骗你……你难道想让我假装一切无事,甚至……”
蓦地想到陈基所为,阿弦打住。
她当然绝不会如陈基一般,利用对方的真心达到所求。
恰恰相反,正因为知道袁恕己对她好,所以宁愿彻底说开,甚至刻意避嫌,免得他把一片深情用在错的人身上。
虽然无奈而难过,但却不得不承认,就如崔晔对陈基说的那样:及早斩断。
袁恕己看着她认真的神情,冷肃的脸上慢慢出现一丝松动:“你以为我是为之前的事故意为难你么?”
他微微一笑,笑中有淡淡苦涩:“我倒是想呢。”
可惜做不到。
一听敏之那样说,之前的所有仿佛都忘了,只想阿弦无事,只要她无事,让他如何都使得。
阿弦试探问:“少卿……你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袁恕己长吁一声,双手握住她的肩膀,阿弦愣住:“少卿?”袁恕己倾身,一直凑近她的耳畔。
他望着面前之人,她仍未长开,脸孔里透着稚嫩,因不解发生何事神情里有几许懵懂,眼睛自然是最清澈灵动的,让他又爱又恨。
而且是这样“浑然天成”的男装!
就算一百个人站在跟前儿,也认不出她是个女孩子。
如果……放在跟阿弦相遇之前,就算把他打死,也万难相信有朝一日会喜欢上这样一个人。
也许是命运的故意捉弄,到如今只有认了。
谁让他偏偏就喜欢上了呢。
喜欢,就敢认。
就在阿弦呆若木鸡之时,袁恕己在她耳畔,低低地将敏之所说有关摩罗王的机密告知。
“明白了?”他叹了口气。
阿弦魂悸魄动:“这么说、那个摩罗王,他可能没死?怪不得……”
袁恕己问道:“怪不得什么?”
阿弦道:“怪不得当时窥基法师的神色有些怪异,大概他也察觉哪里不对了。”
袁恕己叹道:“这大法师一世英明,却也被那邪僧一叶障目了。”
阿弦后知后觉,也醒悟了袁恕己方才为何神色陌生地冷视自己,原来他是怕自己已经着了摩罗王的道儿啊!
心头一阵暖意流过,实在可耻,她居然还怀疑他是挟私报复。
阿弦感动,又安抚开解:“其实也未必,不过只是个怀疑,可能性很小,当时大师傅做法的时候我看的明白,手段极为高明。”
袁恕己道:“你可能保证万无一失?”
“……”阿弦踌躇。
袁恕己叹道:“可知我正是怕那万中之一的可能,这不是别的,是跟你生死相关,一毫的大意也不能有。”
阿弦愧疚:“少卿,你对我这样好,我原先还怀疑你……真是小人之心,该打,该打。”她举手又往自己头上打了一下。
袁恕己失笑:“你才几岁,当然是‘小人’了。行了,本来就有些傻气,再打就真的……”说着握住她的手腕,顺势在头上揉了一把。
毛茸茸的散发在手底凌乱,发丝底下的脸色略见羞赧,此时,恍惚竟生出仍在桐县之感。
阿弦见他面露笑容,感动而无言。
袁恕己收敛起伏的思绪:“好了,你也知道缘由了,且跟我走吧。”
“嗷。”阿弦答应了声,本能地跟着走了一步,忽然又想起来:“少卿,你说要给我找贴身护卫,又要带我去吏部,你所说的护卫,总不会是……是我阿叔吧?”
袁恕己道:“不是他,还能有谁?我想来想去,整个长安城能保你平安的,除了他,大概就只有窥基法师,我又不认得那大和尚……而且听说他虽然人在佛门,其实六根不净……”
“没有,你误会大师傅了。”阿弦知道他一定也是听闻了“三车法师”的传说,忙替窥基辩解,“三车的说法,其实是大众的误解而已,大师傅人极好,佛法高深,还很替我着想。”
袁恕己道:“他替你着想什么?”
“他……”阿弦本想说窥基劝自己修佛的话,一转念又压住,只笑道:“总是你不要误会大师傅,他是不世出的有道高僧。”
袁恕己看出她欲言又止,便嗤了声:“这么说,你是想跟着他了?哦……你这个模样,倒是可以当个小头陀。”
阿弦不禁笑道:“法师也这么说过。”
袁恕己挑眉:“他想让你当个小头陀?”
这一句虽然是无心而来,却跟阿弦方才没说出口的不谋而合,阿弦不能回答,眼睛上看,假装没听见。
袁恕己瞪着她,总觉着有些可疑:“你跟他相处多久,就如此熟络了?难道说跟崔晔相比,你当真宁肯跟着他?”
“呃……”想起昨夜所见崔晔慑服陈基种种,竟有种无法擅见之感。
阿弦便道:“你先前说贴身护卫,我还当是随意雇个人呢,可是如果是阿叔,那如何使得?他公务繁忙,我又在户部,阿叔自不能整日跟着我……”
“你是在做梦呢,”袁恕己哼道,“你还想他跟着你,自是你跟着他!”
阿弦叫道:“我还有差使呢,这怎么使得!”
袁恕己道:“户部我替你告假,在没灭了那番僧之前,自然要保证万无一失。”见阿弦住脚,便伸手又拉住她:“快走。迟则生变。”
阿弦道:“不,我不去!”却硬是被袁恕己扯着走出了数步,阿弦无奈道:“若真的要万无一失,我宁肯跟着窥基法师。”
袁恕己回头:“就算你要跟着人家,他是个佛门中人,怎会理你这……”
阿弦道:“大师傅之前还有意劝我皈依,怎不会理我?”
“皈依?”袁恕己诧异,继而哼笑了几声:“你当佛门子弟?”
阿弦捂住嘴。
袁恕己把她上下打量了一眼:“你这个猴子一样的性子,又不像是猴子般只吃桃就能满足,你若是向佛去了,那些鸡鸭鱼肉浓油赤酱的都给谁吃?”
阿弦嘿嘿笑道:“我也是这样跟法师说的。”
袁恕己啼笑皆非:“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既然拒绝了人家,如何又要吃回头草?”
阿弦道:“我不是吃回头草,我看大法师的样儿,像是不放心此事,如果我告诉他摩罗王正想上我的身,大法师一定会接纳我……好等摩罗王出现的时候灭了他,岂不是一举两得?”她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袁恕己挑眉:“咦……你这话好像也有几分道理。”
阿弦忙道:“既如此,我们去大慈恩寺吧,法师说过,若我想找他,就去那里就成。”
袁恕己叹了口气,忽问:“对了,你为什么不愿意去找崔晔?宁肯进佛门……纵然你不是皈依,但跟着窥基法师的日子里,你大概也只能吃素了,如此自讨苦吃是为什么?”
阿弦低头,片刻道:“我……我也说不上来。”
“你讨厌崔晔?”
“当然没有!”
“你怕他?”
“也许有一点……”
“为什么?”
阿弦苦笑:“大概是因为……因为阿叔太通透人心了,什么也瞒不过他……”
上回,阿弦因发现在卢烟年之事中误会了崔晔,很觉对不住,但不等她开口崔晔便已经看穿通晓。
那时候,阿弦有一种心有灵犀的小小喜悦。但……
她深记得崔晔训诫陈基那一幕。
有种微妙之感。
诚然她愿意同他“心有灵犀”,但他所知所见实在是太超出她的想象。
并不是怪他,只是……忽然有些明白陈基当初的心情。
往大慈恩寺的路上,阿弦问袁恕己:“少卿,我有一件事不解。”
袁恕己道:“何事?”
阿弦道:“……陈、陈司阶因为我常常能看穿他的心意图谋,觉着不自在,所以离开。那少卿呢?”
“我怎么样?”
“你难道不以为意?不觉着在我面前有一种‘没穿衣服的感觉’?”
袁恕己睁大双眼,然后忍笑道:“如果在你面前真的是那种感觉,那倒也不赖。”
阿弦侧目。
袁恕己咳嗽了声,道:“说正经的,我并无什么不可告人的,怕什么被你看穿?我倒是宁肯被你看穿,好让你知道我……
心头一痛,便默默地打住。
策马一路往南,来到晋昌坊,遥遥地便见玄奘法师亲自督造的大雁塔矗立正前。
身为长安最著名而宏大的寺庙,大慈恩寺是李唐皇室为追念长孙皇后而敕建。
玄奘法师曾在此处主持寺务,是长安三大译场之一,更是佛教八大宗派之唯识宗的发源祖庭。
还未到寺庙门前,就听得梵唱声声,越过寺庙院墙而来,令人心神荡涤。
阿弦忍不住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