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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7部分

大唐探幽录-第3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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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宗咬了咬牙,双手握起:“因为朕知道那个孩子的离去,皇后心里也不好过,而且这件事牵连太广,朕不提,但是朕的心里却时常想起……本来那个孩子的影子已经在心底淡忘了,直到她的出现……”
  “您是说十八子?”武后尖声问道。
  “不错,是阿弦。”高宗的眼底掠过一丝温柔之色。
  高宗李治其实并不算是个十分称职的父亲,他的儿女众多,加上武后所出,共有八个儿子:宫人刘氏所出的燕王李忠,郑氏所出的悼王李孝,杨氏之子李上金,萧淑妃之子李素节。
  除此之外,便是武后为他生的四个儿子,太子李弘,沛王李贤,英王李显,殷王李旦。
  另外还有三个女儿,义阳公主跟高安公主都是萧淑妃所生,太平算是最小的一个,也是武后亲生“唯一”的一名公主。
  但如果加上早逝的“安定公主”,高宗足有十二个儿女。
  帝王本薄情,加上武后手段厉害,高宗越发懒怠理会别的事,加上他身子不好,每日只安心颐养,当然不肯过于“操心”其他的儿女们如何。
  只有太平因是最小的孩儿,养在宫内,太平且又聪明伶俐非常,所以高宗才格外疼爱。
  而对于曾经的“安定思”公主,除了那日的惨痛记忆,让高宗铭心刻骨外,十六年的漫长岁月,也让那件事上蒙了一层烟尘,高宗几乎都忘了。
  直到梦中见王皇后鬼魂报信,直到他半信半疑地召见了阿弦。
  原本的愧疚,思念之情,在看见阿弦的那一刻全部苏醒,就好像加上了十六年的利息,沉甸甸地排山倒海而来。
  原本他对“女官”还颇为不喜,但是也禁不住听说阿弦所做的一桩又一桩的奇闻异事,然而在听说那些的时候,他只是用一种看待“下臣女官”或“一个不相干的孤女”的心理。
  可一旦在认定了阿弦是自己亲生的安定公主之后,这些原本只觉着新奇的事迹跟那个人,却让高宗的心底升起了一股无法说明的动怀感念,隐隐涌动。
  ——这样出色的女孩儿,是他的女儿。
  之前,他从不因为自己是一名父亲而骄傲,直到阿弦站在了他的面前。
  那个被他一直忽视而轻视的身份,忽然鲜明了起来。
  ………
  现实给了高宗李治狠狠地一记耳光。
  甩落耳光的,正是他的皇后。
  当然,这耳光并不是真的动手,却比动手厉害百倍。
  面对高宗的动容,武后的脸上浮现匪夷所思的表情,她冷哼了声,然后说道:
  “陛下是鬼迷心窍了不成?或者是受了什么居心叵测之人的挑拨,竟然同臣妾说这些荒诞之极的不经之谈,这般无事生非,如果是陛下厌恶了臣妾,又何必用这样狠毒的理由?!”
  “你、你说什么?”高宗屏住呼吸。
  “臣妾是说,”武后咬牙切齿,“安定早已经死了,十六年,她的尸骨只怕都不存了,陛下怎么忍心开这种玩笑。”
  高宗张了张口,武后却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
  武后继续说道:“安定是我亲生的……第一个孩子,就算是挖了我的心去,我也舍不得她……”
  她的眼睛红了起来,却昂首一笑,以一种超然的冷静狠厉缓缓说道:“现在陛下说这些,这不是往我的心上戳刀子么?如果还是想要废后,或者想要为那两个贱人犯案,陛下就直接动手,不要拿安定来做文章,找这样戳人心的借口……结发十六年的夫妇,用这种方法对待臣妾,是不是太过分绝情了!”
  “你……”
  高宗见她不由分说,斩钉截铁地说了这一通话,心头血气翻涌,本是想要反驳,一张口,却猛地咳嗽起来。
  刹那间只觉得头晕目眩,天旋地转,眼前武后的脸也随着模糊起来。
  武后原本还怒意高涨,忽然见高宗脸色不对,她一怔之下,总算察觉异样:“陛下?!”急忙抢上来扶住李治。
  高宗摇摇欲坠,本能地握住她的手臂,他含糊不清地说道:“阿弦……她真的、媚娘……你不能再伤……”
  勉强支撑,一句话却仍未能说完。
  高宗身子委顿,晕厥过去!
  武后抱扶不住,随着李治跌在地上,她含惊忍泪,大声叫道:“来人,来人,传御医!”
  ………
  袁恕己不理跟随身后满面惶急的崔府小厮,快步径直进了书房。
  入内,他一眼看见书桌后那端然而坐的人,急忙开口问道:“小弦子去哪里了?”
  崔晔微微抬眸看了袁恕己一眼,同时示意门口迟疑徘徊的侍从退下。
  然后,崔晔重又垂下眼皮:“我不知道。”
  他似乎在写字,神态肃然,看似无事般轻闲。
  “这话你只管对别人说!”
  袁恕己疾步走到桌旁,一掌拍在那铺着的字纸上:“就算是天底下的人都不知道,你也必然知道。”
  提笔的手一停:“哦?为什么?”
  袁恕己看一眼他面前的字,仍是隽秀清雅的字迹,冷笑道:“小弦子不见了,你会在这里没事人一般?”
  “因为我知道,现在忙乱也无济于事。”崔晔回答。
  袁恕己道:“那至少也该有个样子,何况还有什么赐婚的旨意……恭喜你,终于达成所愿了。”
  崔晔道:“是吗?”蘸了蘸墨,又要再写。
  袁恕己忍无可忍,一把将字纸抓了起来,恨不得一把撕了:“崔晔!”
  崔晔抬头,袁恕己道:“你不是有派人暗中保护她么?人呢?”
  崔晔道:“昨儿给她借口支了回来。”
  袁恕己心口发窒:“那她怎么忽然辞官不告而别,偏偏还在赐婚的节骨眼上?”
  “大概是因为……”崔晔停了停,道,“她以为这是为了她跟现在这位周国公的亲事吧。”
  袁恕己屏息:“武承嗣?”手中的字纸缓缓飘落。
  崔晔点了点头,重把字纸按在桌上,缓慢拂开。
  那天在怀贞坊里,阿弦主动抱着他示好,崔晔却拒绝了。
  他当然心喜阿弦,甚至恨不得就同她有燕好之实,但是对他而言,正也是因为这份至高无上的喜欢,让他想要在两个人真正的结为夫妇后,再行周公之礼。
  所以当时的拒绝,并不仅仅是因为他自小的礼法教养,而是那种独一无二的感觉。
  当时他说了那句话后,阿弦问道:“真的……会吗?”
  崔晔道:“当然了,一定会。”
  “我会嫁给阿叔?”她不放心地追问。
  崔晔忍不住将她腮边一缕头发往后撩过去,指腹碰到那湿润的肌肤,似乎能听到嘶嘶然,有什么东西在指尖流淌。
  “阿弦会嫁给我。”喉头一动,他终于忍不住,——抱一抱应该是没什么的,当然没什么。
  于是探臂,将阿弦用力揽入怀中,嘴唇在她的发端蹭过,喃喃道:“只能是我……”
  虽然一再逾矩,情难自禁,然而也正因如此,他察觉自己的情感犹如炽热的岩浆,若不收敛,等蓬勃而出无法控制后就晚了,所以宁肯强忍,只等那一天再随心所欲地越过雷池。
  可除此之外对崔晔而言,还有一个不可说的原因。
  ………
  虽然崔晔那样坚决的回答了,但对阿弦来说,只怕仍未敢尽信。
  何况近来长安城里波谲云诡,之前她去崔府寻他,到了门口却又返回,足见她心绪变化之大。
  在发现她躺在雪堆里一动不动的时候,崔晔的心弦都随之绷紧,他知道阿弦心里必然是苦海翻腾五味杂陈,所以才让怕冷的她居然如此,竟似自暴自弃孤注一掷一样。
  而在怀贞坊里她的主动求欢,也可见一斑,若是平日里的她,哪里会如此不顾一切?
  崔晔提笔,细细地紫毫笔尖儿不为人知地轻轻颤抖。
  忽然……无从落笔。
  袁恕己打量着他平静无波的脸色:“你当真不知道她在哪里?她……甚至连你也没有告诉?”
  原本从户部听说消息后,袁恕己隐隐惊怒,但虽然震惊,却并不完全是因为阿弦的突然辞官而去,而是在他心底几乎瞬间认定:此事崔晔是知情的。
  甚至袁恕己怀疑:阿弦的辞官,也有崔晔的手笔在内。
  就算他不曾参与,以阿弦跟他之间的关系,阿弦也必然会同他商议。
  此刻,面对他的询问,崔晔道:“不知,她并没有跟我说过。”抬眸安静地看向袁恕己:“因为阿弦知道,如果跟我说了,我是不会放她离开的。”
  袁恕己皱眉:“那么……”
  刹那间心中转念——阿弦是从豳州桐县而来,且桐县对她来说是极具有特殊意义的地方,莫非她挂冠而去,是回桐县了么?
  的确,长安城里这般情形,实在叫人提心吊胆,尤其是最近高宗察觉了她的真实身份,虽然阿弦告诉他的时候口吻是轻描淡写的,但袁恕己仿佛看见了这件事背后那张牙舞爪的阴云密布。
  袁恕己本要询问崔晔阿弦是否会回到桐县,但是话到嘴边又停了下来:
  何必对他尽说心底所想,明明被赐婚的是他,本该如愿以偿的是他,他居然在此做没事人般,阿弦到底是怎么想不开……居然喜欢这种心思深沉如许、几乎叫人不悦的人。
  ——想到这里,反觉着阿弦走的好。
  “那好吧,”袁恕己后退一步,“既然如此,我便告辞了。”
  崔晔淡淡地一点头:“少卿慢走,不送。”
  袁恕己重重地喷了口气,转身出门。
  等到那道英武的身影消失眼前,崔晔垂眸望着面前被袁恕己捏皱了的字纸,用手将上头的褶皱一一抚平:“第一时:心动多静少。思缘万境,取舍无常,忌虑度量,犹如野马,常人心也。”
  正是孙思邈教授的《存神炼气铭》本篇,他方才默写。
  崔晔目光下移,看到第四时:心静多动少。摄心渐熟,动即摄之,专注一境,失而遽得。
  目光在“失而遽得”四个字上停留许久,崔晔不禁叹息。
  心中有一句话,是先前想告诉袁恕己、却最终没有说出口的:“现在这种情形,或许……让她暂时离开长安,才是上上之策。”
  他想了想,搁笔,将抽屉打开,从里头取出一个同样带着褶皱的卷轴,悄然打开看时,却见竟是一副惟妙惟肖的人像画,画上之人眼神灵动,栩栩如生,一看便知是谁。
  崔晔打量之时,外间脚步声响,他听在耳中,不动声色地将画轴又卷起来。
  侍从的身影出现门口,躬身道:“天官,宫内来人,说是请天官尽快入宫。”


第278章 独一无二
  听到宫里来人; 崔晔停笔起身,入内更衣。
  才换好了衣裳,就见卢夫人满怀忧虑自门口进来:“听说宫里传召?”
  “是的母亲,”崔晔行礼:“我正要进宫。”
  卢夫人愁眉不展地看着他:“可是为了阿弦的事?”
  崔晔垂眸:“尚且不知如何。”
  卢夫人走前一步:“为什么圣上赐婚的旨意才降,阿弦就……你说她是不是不愿意嫁到……”
  “母亲勿要忧虑,不是如此; ”崔晔温声道; “阿弦还不知道陛下是这般意思。”
  “是吗?阿弥陀佛; 好歹放心了,我还以为……”卢夫人略松了口气; 却又关切问道:“……可阿弦又去了哪里,好端端地怎么辞官了?”
  原先卢夫人其实倒也存着一个念头,那就是在阿弦成亲之后; 找个时机劝她辞官,毕竟要在家里相夫教子,管理后宅; 周转交际等……诸色事体也不轻松。
  谁知道阿弦辞是辞官了,人竟也不见了; 实在叫人哭笑不得。
  崔晔安抚了两句; 恐怕宫中来使等候,便出门而去。
  卢夫人思来想去; 便转去老夫人房中。
  ………
  因高宗忽然病发; 御医尽数都在含元殿中聚集; 连明崇俨也被极快地传召进宫。
  崔晔赶到之时; 武后正在听几个御医说明病情如何,原来高宗因情急激愤,血气上涌,引发旧疾,是以才昏迷不醒。
  如今只得静养,服用汤药缓和,外加针灸,慢慢地恢复。
  武后也是有些后怕,幸而李治并无性命大碍,才略安心。
  崔晔跟进宫之时,一切正安定下来。
  武后在龙榻旁边守了半日,起身往外,仍在书案后坐了。
  她思忖片刻,那股惊心之意挥之不去。
  从当初伺候太宗,到去感业寺,再度回宫……经历过大起大落见惯了风云变幻,武后自诩已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修养了,但是今日,她忽然感觉到一种令人无所适从的惊栗之感。
  一方面,她绝对不相信安定公主会“死而复生”,对于高宗执着于提起此事而大为恼火。
  更加怀疑是有人暗中作祟,意图不轨。
  但另一方面,眼见高宗竟是前所未有的“较真”,又让她觉着很是不安……似乎有一种事情超过了自己掌控范围的忐忑。
  然而在她思来想去的时候,心底却时不时地总会跳出阿弦的身影。
  昔日两人的相处,也总是跑出来搅乱她的心神。
  “不可能……不可能!”武后越想越是惊心,越是惊心越觉恼火,不由握拳,“砰”地一声砸在桌子上。
  “娘娘……”把旁边的牛公公吓了一跳,忙悄声提醒道:“娘娘,崔天官等候多时了。”
  武后抬头看时,才见崔晔果然就站在前头十数步远,安静地垂首静立,似乎不曾被她的突然恼怒而惊扰分毫。
  极快地敛神,武后默默地深深呼吸几次,才道:“爱卿,可知道十八子无故辞官潜逃之事?”
  崔晔这才拱手道:“臣已知晓。”
  “那……”眼神变幻,武后声音平静如常:“你可知道她为何忽然不告而别?明明……陛下才给她寻了一门天下无双的好亲事。”
  崔晔道:“请娘娘恕罪,微臣不知。”
  武后目不转睛地望着他:“爱卿从羁縻州落难,偏巧被她所救,你们朝夕相处,你对十八子自然是最了解的了?”
  “可以这么说。”
  “当初你回到长安,因你身体欠佳,我也并不曾询问仔细,据说,这十八子的家里还有一个擅长做饭的老人家?”
  “是。”
  武后轻声一笑:“那爱卿觉着此人如何?”
  崔晔沉默,武后道:“怎么,这个问题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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