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探幽录-第3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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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弦微微挑眉。
无愁主淡淡道:“怎么了,先生觉着这名字可笑么?”
阿弦道:“贵庄管家见面,连我跟内人的名姓都问了去,庄主却不肯以名姓相告么?”
无愁主道:“我的名姓丑陋,不似先生的名姓好听,就不必骇人听闻了。”
阿弦道:“名姓乃是父母所赐,就如身体发肤一样不容毁损,先生看似是个饱读诗书的人,为何竟然发这样浅薄的话?”
无愁主沉默了片刻,微微一笑:“说的好。但是英先生想必不知,这本是父母所赐的名姓,其实是可以改的。”
阿弦不解这话,正欲再问。无愁主忽然说道:“我先前听乌管家说,先生问起庄子外的人头?”
阿弦道:“正是。”
无愁主道:“听管家的意思,先生对我庄子所做,有不能苟同之意……”
阿弦道:“我只是觉着,这种手段有些过于激烈了。”
“那是先生没见过真正激烈的手段。”他道,声音里透着浓烈的无力之感,让人听了,仿佛也随之陷入了深深地绝望。
阿弦耳畔忽然响起奇异的惨叫,一声声,此起彼伏,无休无止,并非一个声音,而似千百声音连在一起。
撕心裂肺,像是什么抓在心头,一阵连皮带肉的刺痛。
无愁主忽道:“唉,不提那些无趣之事了,我一向隐居此处,竟不知外头是什么世道,先生从外头来,可否跟我讲解一二?”
阿弦敛神:“庄主想听什么?”
无愁主略一思忖:“不如,就说说如今天下……到底如何?”
“庄主的意思我并不是很明白。”
无愁主蹙眉:“先前经过庄子的人也曾说起过,什么如今天下黑白颠倒,牝鸡司晨,弄得国不像国,朝不成朝,也难怪盗贼频出,百姓不安,先生觉着呢。”
阿弦摇头:“庄主的话我不敢苟同,就算是当初太宗在朝,天下之大,臣民们良莠不齐,也不能保证每一个地方都繁荣安泰,每一个臣民都禀性良好。只能一步步地改变、教化罢了。”
无愁主的眉心锁的更深了些:“是吗,这么说,你难道觉着皇后干政是对的?”
阿弦哑然,只得说道:“这种朝廷大事,我们这些小本经纪的平头百姓们又哪里有资格过问呢?”
无愁主凝视着她:“就凭先生方才所提‘太宗’的那句话,你就不是什么小本经纪的平头百姓。”
阿弦心头咯噔一声,面上却还不动声色:“我偶尔会听些教书先生们讲授,所以不知不觉跟着学了几句。”
“哈哈,”无愁主长笑数声,眼角的鱼尾纹也随之浮现,“到底是什么样的教书先生,会替武后那种人说话呢?”
“武后”二字入耳,阿弦双眸微微眯起。
无愁主又叹道:“可惜啊可惜,我看你人物不错,本还以为是个孤高之士,没想到也是个黑白不分的谄媚之徒,罢了罢了。”
阿弦正欲询问,无愁主已经站起身来,往屏风后徐步而去。
阿弦早也随着起身,见无愁主转入屏风之后,便也跟着走了过去。
一看之下有些意外,无愁主的身形竟消失不见。
………
毕竟这是他人的地方,又是夜间,气氛诡异,阿弦不想擅闯,于是仍退了出来。
这次乌管家并没有再度现身,阿弦凭着记忆,自己回到居所。
然而等她回到房中,才推开门,就发现不对。
这不大的房间内空空如也,竟没有了虞娘子的身影,连玄影也不知所踪。
只有两个人的行李还孤零零地放在桌上。
阿弦心惊:“姐姐!”无人答应,只有四壁徒然,阿弦冲出门口,左右打量,廊下也都静默寂然,不见踪迹。
不必说他们,连无愁山庄的人都没有一个。
阿弦忽地想起方才路过前院,见了两个黑衣丫头,当即忙飞一般地又折回来,果然撞见一名丫头路过,阿弦拦住她:“可看见我姐……娘子了?”
丫头畏惧地望着她,摇了摇头。
阿弦道:“那我的狗儿呢?”
黑衣丫头越发害怕,阿弦皱眉:“你们乌管家在哪里?”
丫头这才动了动眼珠,右手往旁边的廊门一指。
然后不等阿弦再问,推开她拔腿就跑。
雪吹打在脸上,嘶嘶生疼,阿弦咬了咬牙,顺着丫头所指的方向而去,穿过廊门,便是一条狭窄的夹道。
因是晚间,越发漆黑难辨,隐约只觉着夹道的那边沉浸在无边的黑暗之中,仿佛通向不知名的所在。
阿弦深深呼吸,正欲上前,眼前有什么晃了晃。
按照阿弦的经验,她几乎认定自己看见了鬼魂,然而细看,却发现地上出现的,是一团黑色的影子。
再看,原来不是影子也非鬼怪,竟是一只黑猫。
纵然在焦急之中,阿弦仍不禁失笑:“哪里跑来的小东西?怎么黑的如此,跟玄影倒是不相上下。”
才说了声,却发现黑猫的前爪似被包扎妥当,阿弦因跟虞娘子“同居”良久,自明白她的手法,看着那包扎的方式就知是她:“你见过姐姐?”她惊喜失声。
黑猫缓缓走到她的身旁,蹲在地上,喵喵地叫了一会儿,又站起来,转身往巷子深处走去。
阿弦毕竟不同寻常,见小黑猫如此,福至心灵:“难道它是来给我带路的么?”
眼见那猫的身体将要跟黑夜融为一体,阿弦生怕追丢,忙拔腿跟上。
那猫儿有条不紊地往前,走了半刻钟,猫儿忽地拐弯。
阿弦几乎并没留意旁边还有一条岔路,见猫儿拐了过去,这才也跟着转身。
“乖猫儿,”阿弦喃喃地心想:“千万要帮我好好地找到姐姐跟玄影。”
黑猫来到一处紧闭的院落之前,蹲在地上,抬起爪子慢条斯理地舔动。
………
阿弦走上前,望着同样漆黑紧闭的两扇院门。
她后退一步,看了看院墙,这院墙虽高,但却也难不倒她。
只不过回头,见那黑猫蹲在地上陶醉地舔爪子,阿弦便将它抄起来,小心地放进怀中,然后才一鼓作气腾身而起!
先前在门外的时候,阿弦就已听见院内隐约有些奇怪的响动,因此行动格外小心。
就在她纵身而起的瞬间,身后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有人道:“看见了那新来的客人了没有?”
这自是在说她了!想必是发现她不见,故而来寻。
阿弦跃入院内,那黑猫从她怀中探出头来,两只眼睛迎着朦胧灯光,乌沉之外,泛着明耀的金色。
阿弦本是来寻虞娘子跟玄影的,然而双足落地,却见面前是一所极宽阔的院子,其格局像是庄主人用来饲养牲畜的马厩之类,有几个畜棚里隐隐有些响动。
阿弦见并没别的异样,便觉着自己可能是误会了这小猫儿的意思,正失望中,忽然听到一声惨叫!
黑猫听见动静,顿时之间浑身的毛儿都炸了起来,不等阿弦反应,它从阿弦怀中一窜而出,犹如一道乌沉闪电,嗖地消失不见。
阿弦略一思忖,便顺着那惨叫声传来的方向而去,走不多时,来到一个牲畜棚前,木门遮蔽,里头有些火光闪烁。
阿弦俯身从木门的缝隙内看进去,却见有一人蓬头散发,正跌在地上,整个人形销骨立,且身上似是被狠狠鞭打过,鲜血淋漓,连脸都无法看清。
方才的惨叫声正是他发出的,此刻声音已微弱下来,仿佛是奄奄一息。
旁边一人道:“这个没用了,丢了去吧。”
另一个道:“便宜他了,幸亏他不姓武,不然就没这么容易发付了。”
阿弦听到这句,惊诧非常。
偏偏那两人又道:“你猜,庄主会把那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怎么处置?”
另一个踢了一脚地上的人,随口道:“谁叫他那么嚣张,好死不死地还嚷嚷的天下皆知,说什么自己是武氏皇亲,呵呵,兴许是在指望咱们庄主跪下溜须呢,没想到是他一头撞进鬼门关,不过这厮是个鼎鼎有名的大奸贼,倒要好生想个新奇的折磨法子才能解恨。”
第283章 扼花
阿弦听的又惊又疑; 此刻里间屋内两人已停口; 其中一个拽住那将死者的脚; 竟这般拖着往内而去。
阿弦不知他是要往何处; 急切再看; 这缝隙却有限; 竟看不见里间如何,忽然耳畔听到一片呜哇哀嚎之声; 不知是人声亦或者鬼哭; 声音凄厉; 连绵不绝,令人毛发倒竖。
阿弦人在门外,早已浑身冰冷。
瞬间竟无法再看下去; 正欲后退; 却听到身后脚步声逼近。
后退无路; 腹背受敌,情急之下; 阿弦一个翻身,堪堪跃到头顶屋檐上。
因落了半晌雪,这屋檐顶上甚是滑溜,阿弦一脚踩落; 踢了些雪落下。
幸而里头的人尚未出来,那些来人在匆忙之间也未曾细心留意。
阿弦伏在屋檐上; 屋顶的风更大; 大片雪花打在头脸之上; 有些难以禁受。
她不敢妄动,只凝神静听下面人说话。
只听底下人道:“看没看见一个长着小胡子的新来客人?”
里头的人答:“这里都是旧人,没有新来的,怎么跑到这里来找了?”
“先前愁主让将他拿下,谁知一转眼的功夫人就不见了。”
两人惊问:“怎么会不见?还不快去找,若给愁主知道,只怕你们小命不保。”
来者心急如焚,不敢再在此耽搁,纵身出门,往外掠去。
阿弦在屋檐上看的分明,见这来搜的三人身手竟是极为利落,就算在高手如云的长安之中,也算是中等不错的了。
可见那乌管家的口中并无实话。
阿弦在屋顶趴了这一会儿,身上头上已经落满了雪,手脚跟脸都有些僵了,她知道这样不是长久之法,然而偌大庄园危机四伏,虞娘子跟玄影又不知在何处……
想到方才里头那个被打的血肉模糊之人,不禁打了个哆嗦。
正要找个落脚之处,不料才一转身,猛然见背后屋檐上一道影子静静地立在彼处。
如此冷不防,阿弦脚下一滑,几乎从屋顶上直滑下去,急忙稳住身形,却出了一身冷汗。
黑暗中,那一团影子仍是静止不动,两只眼睛在夜色里竟然微微发出幽魅的光芒,它默默地看了阿弦片刻,忽地张口——“呜哇……”叫了一声。
原来竟是一只大黑猫!
阿弦惊魂未定,却又啼笑皆非,见这黑猫体型极大,若人立而起,想必有半人之高,瞬间想起方才带路的小黑猫,心想莫非是那小黑猫的父母?
一人一猫立在风雪之中彼此打量,顷刻,那黑猫又“呜哇”叫了声,长长地尾巴摆了摆。
阿弦因冷极了,正要离开,谁知还未转身,猛然间打了个寒噤,心头寒意滋生。
原来在这黑猫的身后,无边的飞雪暗夜之中,慢慢地浮现出几只幽幽闪烁的眼睛,居然又来了数只猫儿……
零零落落,大概十数只猫,以带头黑猫为中心,做扇形立在雪色之上,看着竟有一股令人不容小觑的骇人气势。
为首的黑猫抬起爪子,慢条斯理舔了一下。
阿弦猛地发现被黑猫踩过的雪上有一点醒目——赤色数点,把雪都洇湿了。
黑猫身后的几只猫儿越发逼近,一个个虎视眈眈,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咆哮,看起来却像是要发起攻击一样。
阿弦暗暗叫苦,虽然说猫儿极可爱,但锋利的爪牙却仍是不容小觑,幸而他们的体型也不算很大,若再大一些,便要归入狮子虎豹之类猛兽了,幸而他们对人类仿佛也没什么敌意。
可是现在阿弦眼前的这群猫儿,却显然不是那种驯顺乖巧,会依偎在人怀中撒娇的类型。
为今之计,好像只有立即转身而逃了,虽然说能不能比它们跑的更快还是一个问题。
可就在猫儿们仿佛围猎般逼近靠拢过来的时候,风雪中忽然传来细微的哨声。
为首的黑猫听了,伸长修长的脖子往西南方打量,然后发一声低吼,转身离开,而它身后的众猫儿见状,也都纷纷随着离去,顷刻间,屋顶上只剩下凌乱的爪印,证明方才那一场并非幻觉。
阿弦疑惑地望着这恍若如风而来又如风而去的猫群,疑惑之余,回头看向方才哨音传来的方向。
若说方才她还毫无头绪不知自己要去何处找寻,现在,则已有了目标了。
然而要躲过正在搜寻她的护院耳目,并不容易,何况还要翻墙过巷,有几回阿弦差点儿就给发现。
如此数回,兜来转去,阿弦终于发现迷路了。
黑夜,风雪。
陌生诡异的山庄,蛛网似的巷道。
阿弦孤零零一人站在雪地之中,无奈仰头看天。
呼出的白气在风雪中极快消散,天空并无一丝星光,就像是有一张不怀好意地黑色大网,严严密密地遮盖在她的头顶上。
………
就在阿弦不知何往的时候,身后有人道:“你要去哪儿?”
阿弦蓦地回头,却见在身后的廊下,无愁主负手站在灯笼下,双目漠然地看着她。
阿弦握拳道:“我的同伴不见了,我在找他们。”
无愁主微微一笑:“这还不容易么?早说就是了,你跟我来。”
他说完之后,也不再理会阿弦,径直往前而去,阿弦迟疑了一下,只得跟上,却并不靠近他身旁,而同他隔着五七步远。
忽然无愁主道:“能躲过护院们的追踪,我竟不知道,一个雍州来的区区商贩,居然也有这样好的身手。”
阿弦道:“我早先小的时候,曾跟一个师傅学过些三脚猫的招数,让您见笑了。”
无愁主道:“你倒是个谦虚之人,只可惜……”
阿弦道:“只可惜我是浅薄谄媚武后之徒?”
似乎是无愁主笑了笑,然后他推手推开前方两扇门,昂首走了进去。
门上并无灯笼,看着吉凶不知,阿弦暗自深深呼吸,也跟着走了进去。
还未住脚,无愁主的声音从身旁传来:“你到底是什么人?”
阿弦被他吓得魂魄一荡,只觉得此人神出鬼没,简直比鬼更可怕几分。
她悄然退开一步:“无愁主为什么这样问,在下不过是这大唐盛世下,最最微不足道的一名升斗小民而已。”
“大唐盛世,微不足道,升斗小民……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