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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部分

女学士-第30部分

小说: 女学士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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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她也不好受。
  不久前朱祐樘深夜对她说:“乐之,若是有一天朕真的违背了对你的承诺,你会不会怪朕?”
  从那个时刻开始,她就没有好受过。
  外界流言蜚语,她没有办法阻止。
  大臣上书劝谏,她尚可以发通脾气。
  可是当他亲口对她说出时,她竟是,惊慌失措。
  当年嫁入皇家,两人都还年幼,与其说是爱情,不如说是顺应时势的必要结合罢了。
  还未出嫁母亲就教育她,要站稳自己的地位,应当如何如何。她明明照着做了,却反而婚后将他越推越远。
  直到后来发生的一桩事情,才让她彻底在皇宫内院站稳了脚跟……
  如今他却跟她说,要背弃当年的诺言……
  虽然朱祐樘发现她神色不对,马上安慰“朕只是说如果。乐之不要想太多,你若不允,朕是不会背弃诺言的。”
  可是,心里种下的刺,怎能轻易拔得掉?
  这根刺,既然别人不能帮她拔,那么,只好她亲自来拔了。
  “女学士,”她悠悠说道,“本宫早就听说郑氏回了太皇太后处,皇上身边缺了个体己的人伺候。如今你回来了,那么从此以后你便要多当些差事了。皇上的衣食起居,你要寸步不离,一应打点,听清楚了吗?”
  李慕儿惊疑。本以为皇后怎么着也得给自己一点好看,毕竟两人初次见面已经“好好关照”过了。没想到她非但没有整她,还准她贴身侍奉朱祐樘,难道,他这野蛮皇后转性了?
  再余光窥窥朱祐樘,他正没事儿人似的拿回那本书翻阅。她真的怀疑,何文鼎说这二人闹了几天别扭,简直是子虚乌有!
  不敢违拗皇后,李慕儿只能应道:“是,臣遵旨,臣定当尽心竭力,伺候好皇上与皇后,不敢有丝毫怠慢。”
  “恩,很好。”皇后继续吩咐,“今日本宫就陪皇上宿在乾清宫。明日五更前,你便要在外侯着,打点好一切,等皇上起床。具体事宜,德延——”
  “小奴在!”李慕儿可记得这尖锐声音和嘴脸。
  “具体事宜便向德延请教吧。”皇后说着转身,“本宫乏了,你们都退下吧。”
  “是。”众人纷纷从阁中却步退出。
  关门的那一刻,李慕儿看到皇后温顺地靠到朱祐樘背上,她只看到他的背影。
  那个她那么熟悉,那么依恋的背影,那个她早就告诉过自己,不是属于她的背影。
  从此以后,也只剩背影……

  ☆、第五十章:暖耳暖心

  翌日,才四更天,李慕儿便起床出门。
  月色尚且蒙蒙,大地依然沉寂,未融的冰雪罩着这幢巍峨建筑,乾清宫里里外外一片静谧。
  她努力压抑着自己的呼吸声,却又尝试呵出薄薄的热气,好将手呼热了,去暖一暖冻红的耳朵。
  可瞬间手又冰冷了,只好一步步重复这样的动作。转头望望朦胧雾色,李慕儿觉得这个冬天似乎格外漫长。
  等待许久,暖阁里灯火终于亮起,传出了微弱的动静。李慕儿赶紧去传执役人等,幸好,她们比她老道的多,早就备好诸般事务,在等着皇上起床。
  里间却突然恢复了宁静。
  李慕儿捉摸不准,该现在进去还是继续侯着呢?转身想去问身后四个端着紫金盆的宫女,可她们都弯着腰低着头,一副但听吩咐的样子。
  只好作罢,暗暗清了清嗓,对着房门弱弱问道:“皇上,您起了吗?”
  朱祐樘片刻前已起身静坐醒脑,闻此话时,正被皇后搂住腰撒娇:“皇上,再陪我睡会儿……”
  他将要反手安抚她的动作蓦地顿住,耳边回响着外面人儿略带沙哑的声音,她是不是受凉了,她会不会冻坏了?
  皇后望着他半阖的双眼,明明是极力掩饰着什么情绪,便觉得心中一片懊恼,低低道:“女学士,进来吧。”
  李慕儿恭谨应是,带领众人进去,推门一瞥间是她缠着他腰的亲昵模样。
  下意识地低垂了眉目避开,在门边站着。
  宫女们上前伺候他盥洗,从她身边经过匆匆退下,她视若无睹。后头有一年长的宫女拿着梳子欲为他栉发,被皇后接过,她也没有发现。
  皇后站在朱祐樘身后亲手为他束发,每一梳都极近温存,每一梳都熟悉平常。
  “皇上,”她突然扯起嘴角问道,“你记不记得,我们大婚的第二天,我也这样为你栉发,你拉着乐之的手说了一句什么话?”
  朱祐樘睁眼,淡淡看着镜中,没有回答。
  皇后嘴角笑容却更甚了,“皇上说,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若是李慕儿现在还能淡定当做一切都是寻常,那她一定是脑袋被驴踢了。
  皇后必须是为了刺激自己,让自己知难而退啊!
  李慕儿正腹诽着,就听皇后叫她:“女学士,你看,我梳得好不好?可梳正了?”
  李慕儿赶紧抬头看朱祐樘的发髻,镜中的人影便不期然地映入了她眼眸。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他刚醒来的模样,虽然有些睡眼惺忪,精神靡靡,可她的心上人,还是那么英俊好看。
  李慕儿这样想着,心中又觉愉快,刚才的酸意暗涌,被一番甜蜜滋味压回心底,含笑答:“皇后娘娘手艺很好。”
  又招过身旁端着衣服的宫女道,“皇上,该更衣了。天儿冷,莫要着凉。”
  朱祐樘依旧不发话,起身,上前几步,展开双臂。
  不知道是不是李慕儿的错觉,他眼底似乎浮现了丝笑意。
  而皇后则亲自上手,为他穿衣戴冠。李慕儿低头不敢正视,亦不想正视,最后递上披肩时,倒是多看了几眼。
  这披肩是由贵重皮毛缝成的一个大约高六七寸的圆圈,在两侧对应耳朵的位置各缝缀一条长片。这样,箍在他翼善冠外侧,皮圈护罩头部,两侧的长片则将耳朵掩起,达到了很好的御寒效果。李慕儿心想,这东西可比她从前在家戴的护耳暖和多了。
  终于等到朱祐樘穿戴好,皇后腻歪好,李慕儿赶紧跟在他屁股后头去上朝。
  皇后嘴巴动了动,终觉得不好将她直接留下,就由她去了。
  李慕儿走在朱祐樘轿边,深深吁了口气。看着吁出的一大团白汽,她捂嘴便是一阵偷笑。冬日里他的步辇已换成了有顶有栏的轿子,李慕儿看不见他,却还是走得满心欢喜。
  其实,她也不知自己在傻傻开心什么。也许是因为能够如愿以偿地陪在他身边,并且是这样几乎寸步不离地陪着,已经让她足够满意。
  走到奉天门内,李慕儿和抬轿的人必须止步了。朱祐樘下轿正要出奉天门听政,突然回身走回来,将头上披肩摘了下来,给李慕儿套上。
  李慕儿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听见他边摆弄着她的脑袋边说:“额,好像太大了。回头朕让他们给你做一个,省的你老觊觎朕的。好了,在这儿等着,这样就不冷了。”
  说完他双手快速捂了把她的脸孔,转身就走,留下李慕儿愣在原地,鼻子直抽抽。
  这一日的早朝,百官都戴着暖耳,唯独宝座之上的皇上,冻得耳朵通红。
  好不容易听到下朝的鞭声,李慕儿焦急探身看他走近,又将披肩给他戴回去,踮着脚欢快道:“等下皇后看了不高兴。我戴一会儿,你戴一会儿,这样我们都不冷了。”
  两人望着彼此,明明天寒地冻,心中却都温暖如春。
  回转乾清宫中,皇后果然还在,她替朱祐樘换上便服后,李慕儿便要领人呈上茶汤及诸种饼饵,再到殿中陈设早宴。昨夜那德延逮着她教了半宿,她一点不敢马虎。
  朱祐樘与皇后共食,桌案设了两桌,上面陈列各种菜色,都以清淡为主。御桌旁边,还设了数张小案,尚食局有专人在此先尝菜试毒。
  到得他们夫妻动筷,李慕儿心道这下该没她的事儿了吧。不料好的不灵坏的灵,皇后像是会读心法术似的,马上点了她的名:
  “皇上,这道野生木耳珍贵,女学士今日差事当得好,不如赏她吧。”
  朱祐樘只嗯了声。
  李慕儿心里狠抽自己大嘴巴,面上却含笑作揖,“谢皇上赏。”
  然后闷声走至小案前,接过宫人递来的赏赐,憋屈地站着一口口吃完。
  又觉得好笑,这么巧赏慕儿吃木耳,皇后果真有读心法术。
  这样想来,嗯,味道确实不错。
  吃了好几道赐菜,身旁的宫人都投来了羡艳的眼神,一定觉得这女学士果然受皇上器重,连皇后娘娘都如此厚爱她。
  李慕儿欲哭无泪,这些人,能不能三观正一点?!
  好不容易熬过了一顿饭,好不容易送走了这个活菩萨,李慕儿敲着老腰,一步步挪到朱祐樘身边磨墨。
  何文鼎冲她眯着眼笑笑,也是笑得极有内涵,气得李慕儿冲他挥了挥拳。可她一手扶着腰,拿墨条的手一挥,就甩出几滴墨汁到了朱祐樘脸上。
  何文鼎立马憋笑低头,李慕儿慌忙扯了袖子给他去拭,赔笑道:“呀,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哈。”
  朱祐樘将手上帖子一放,斜眉道:“怎么?报复朕吗?”
  李慕儿见袖子拭得他脸颊皮肤都红了,只好换手轻轻去擦,“臣哪敢啊。况且,臣也没什么事情要报复的啊!”
  她的手指不似寻常女子滑腻,有些带茧的粗糙,可偏偏这么不温柔的触感,便抚得朱祐樘平静了下来。
  这一早上的,看皇后处处给她下马威,早看得他左右为难,心烦气躁。皇后是他明媒正娶的患难妻子,他从来都是由着她胡闹,可今日她明面上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却让他无比揪心难受。
  也许李慕儿是对的,若是纳了她为妃子,还不知道要受怎样的欺侮呢。
  “你当真不生气?”
  脸上的墨渍已经被擦干净了,可李慕儿却没舍得伸回手,仍然抚着他脸回答:“有一点点……不过我会习惯。你告诉过我顺着她心意就好了,我记着呢!你看,她也没拿我怎么样啊!你放心吧,我不会让你难做的,一辈子都不会。”
  朱祐樘看着她半晌,如果此生真的不能结为夫妻,这样知己相伴,或许也是美好。可是,心角的那点遗憾,亦是一辈子吧?
  强笑道:“你倒是看得开。”
  李慕儿也笑,“幸好你是个勤快的,公事忙也忙不完,我也好少吃点醋!”
  朱祐樘被她的这句吃醋哄得欢喜,安心办起正事来。

  ☆、第五十一章:琴棋书画

  朝迎凤辇趋青锁,夕捧鸾书入紫微。
  李慕儿戴着御赐的暖耳,过上了整日与他贴身不离,却又整日与他相距千里的日子。中间的这条银河,也是乐此不疲,每天想着法儿地拉朱祐樘秀恩爱,而朱祐樘是真的宠她,几乎有求必应。
  可偏偏碰到李慕儿这个一根筋的,看着,酸着,却又忍着,乐着。
  有时候会想起钱福与何青岩,便给他们写信。尤其是跟何青岩说些皇后耍威风的事,倒也觉得格外有趣,比如:
  这一日朱祐樘得闲,到坤宁宫与皇后下棋,李慕儿自然得乖乖在旁边站着作陪。可虽然在旁边看着,却是半点没看进去,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瞧得津津有味。
  皇后本下得好好的,见她没兴趣,突然就问她:“女学士,你才高八斗,棋艺必定也精湛吧?你来帮本宫看看,下一步该怎么走啊?”
  李慕儿几日来已经被她磨练地处变不惊了,淡然回道:“皇后娘娘棋艺高明,臣自是比不上的,臣就不献丑了。”
  皇后见她拒绝,更是来了劲儿,捏着棋子眼珠子一溜,转而对朱祐樘娇嗔道:“皇上,女学士定是谦虚,怕帮我赢了,拂了皇上的面子。不如与皇上的这局先欠着,让女学士来和我下一局吧?”
  朱祐樘看着棋面笑道:“皇后明明是自己要输了,还找这诸多借口。”
  皇后嘟嘟嘴,将手中子儿往棋盘上一扔,不悦地说道:“好好好,这局就当我输了吧!”
  朱祐樘摇摇头,开始清理棋盘。
  李慕儿看着他无奈的样子,想到他对自己也时常如此。再看皇后噘着嘴的模样,突然觉得其实她的性格很是活泼开朗的。
  也许,如果没有喜欢上同一个男人,她们说不定能合得来。
  想到这里,不禁失笑,可惜没有如果,她有一个这么好的夫君宠得她一身骄傲,自己却迟来一步,只能看着他对她无可奈何。
  李慕儿这一笑,更是惹怒了这位集三千宠爱于一身的皇后。
  她冷哼一声道:“好吧,和皇上下输了也正常。女学士,该你了,你来陪本宫下一局。”
  李慕儿蹙眉,她从小都没耐心,是以从未学过下棋。还以为已经蒙混过去,不料皇后当真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朱祐樘见她没反应,以为她也生气了,连忙帮着解围道:“好了,今日就下到这里吧。朕还有公事要处理呢。”
  可皇后哪是这么好打发的,她立马接道:“皇上有正事就去忙吧,妾身不敢耽误朝廷政务。不过请女学士留下来陪臣妾下一盘吧,难道皇上连这么一盘棋的时间都不愿意离开女学士吗?”
  朱祐樘刚刚起身,肩膀明显僵了僵。
  皇后却继续顾自说着:“皇上每天和女学士在一起的时间可比和妾身在一起还要长了……”
  李慕儿抽抽嘴角,这话题的走向已经越来越不对劲了。若是她还不站出来,恐怕这大冬天的也要打雷闪电下冰雹了。只好呼口气,尴尬道:
  “皇后,臣并非不肯陪您下棋。而是,臣根本不会下棋,真的,一点也不会。”
  皇后闻言瞪大了她的丹凤小眼,盯着她半晌,终于憋不住,放声大笑:
  “哈哈,皇上,我以为女学士多少才情万丈,原来竟是连下棋都不会,哈哈!实在是太好笑了,德延,你说好不好笑?!”
  她不问不要紧,这一问,身旁的宫人都陪着她一同哄笑开来。
  李慕儿真想挖个地洞将自己埋进去。
  曾几何时,她也如她一般,被父母视如珍宝,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她也如她一般,被要求学琴棋书画,女红刺绣。可是她从来叛逆,一样都不肯学,若不是遇到陈公耐心教她学问,她现在不过只能当个粗使丫鬟吧。
  没想到,从来不曾在意过的事情,今日却让她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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