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学士-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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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这种舒适感并没有维持太久,手不受控制地翻转了过来,好像是被人裹进了掌心里,被子也重新掖到了下巴上。悉索布料摩擦声响起,随之而来的,还有身后忽然靠上的硬朗身躯。
李慕儿迷迷糊糊,却一点儿不觉得害怕,相反,是久违的心安。
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往那团身躯贴近了些。
对方似乎愣了愣,却又在瞬间将她抱紧。
他和着衣服躺进来,带着室外的夜雾薄凉,这无疑让李慕儿更加好受,不由满意地“唔”了一声。他的手也是冷冰冰的,其实印象中他的手经常冰凉,只有那几次抚上自己身体时,才那样火热滚烫。
李慕儿惊醒,好在背对着他,自己绯红的表情才没有被发现。
眼皮重的可以,鼻子虽然不通气却还是闻到了靠得极近的龙涎香。她放心闭上眼,吃力叫了声:“阿错。”
“嗯。我在。”
朱祐樘说罢把一只手从她颈下穿过,轻搭在她额头,还好,不算太烫。他吐了口气,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想好了再不过来,可还是没有忍住。没有瞧见她,更是干脆溜进房来。
走近一看,却发现她微红着脸,蹙眉踹着被子,定是发烧了。想也没想就钻进被窝抱住了她,心中挖空的那个角落也瞬间填满。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谁也不愿意扰了这温馨的气氛。不久李慕儿的呼吸就变得均匀绵长,朱祐樘闭着眼睛微笑,如果李慕儿此刻看一眼他,就会看到他满脸的宠溺表情。
他该走了。
动了动手指,见李慕儿没反应,他才小心地尝试将手抽出来。
却蓦地听到她低低地说道:“阿错,我爱你。”
声音虽然很轻,但十分清晰。清晰到让他觉得她根本没有睡着,一直都没有。
李慕儿感到朱祐樘动作戛然而止,却不给她回应,不由失笑:“这三个字由我先说,也是应该的。”
朱祐樘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李慕儿有些受挫,只好扯开话题问:“那个郭之桃,你没把她怎么样吧?”
“哦,赶出宫了。”朱祐樘半天才平复了百感交集的情绪,浅浅答道。
“那就好。”虽这样说着,李慕儿其实有些不高兴,遂转过了身来,面对着他,搭着眼皮定定地看了会儿,然后使劲地咳了几声。
温热的吐息狠狠打在脸上,朱祐樘吃了一惊,知道她是故意如此,忍俊不禁。也重重咳了两声,不偏不倚,咳回她脸上。
然后两人憋了半天,终憋不住,咧嘴咯咯齐笑了出来。
…………………………
此后,朱祐樘每晚都会看她睡着才走,她的风寒就这样很不争气地没过几天就痊愈了。
这晚吃药的时候,李慕儿不禁有些懊恼和失落。
白天收到马骢的书信,转告了何青岩的答复,前几天吃的药没有任何危害。若真要说有什么不妥,就是不知为何,治疗风寒的药下得极轻极轻。
不知为何?哼,自然是希望她越坐实了疫病越好!偏她身子骨真真硬朗,只几天工夫便全好了。
想到这里,李慕儿看着赵掌司试药服下,不悦地把药碗搁在桌上,挪到窗边看月亮,喃喃自语:“那今晚怕是不会来了吧。”
话音落下不久,背后猛然传来重物倒地的声响。
李慕儿惊得回头,只见赵掌司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口吐鲜血趴伏在地,眼看着就要不行了。
☆、第一零三章:但求自保
怎么会这样?!
李慕儿赶紧跑过去扶她入怀,大声叫道:“来人呐!快来人哪!姑姑,你怎么了?”
赵掌司痛苦难忍,死死抓住她的手,艰难吐出零星几字:“药……有毒……别喝……你,你……”
门被猛地推开,冲进来的几个掌司也被眼前场景吓到,赵掌司微张着嘴,瞪大了双眼,显然已经没了动静。
李慕儿两手颤抖地抱着怀中人,惊恐不已。
这一切发生地太快,太突然,她实在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难道是皇后发现朱祐樘对她余情未了,决定赶尽杀绝?
可明明是她自己要求赵掌司陪她吃药,怎么会用这种立时发作的剧毒?
不是皇后,那会是谁?
郭之桃?她已经被赶出宫去了啊。
或是,郑金莲?
李慕儿粗喘着气,实在不能接受这千钧一发的一幕。庆幸再次与阎王爷擦肩而过的同时,又充满了后怕。
差一点,又差一点。
这宫里宫外,到底有多少人想要她的性命!
直到那几个掌司过来从她怀里接过赵掌司的尸体,她才回过神来,忙喝道:“小心点,好好厚葬她!”
几人不敢不从,小心地将尸体抬出。
李慕儿跪坐在地,懊恼地拿拳头重重砸在地上。赵掌司何其无辜,若不是为她,怎会落得如此下场。
她还有一种强烈的感觉。
今日死的不是她,这事儿就不算完。
恐怕,从今起,这种意外会源源不断地发生,她不能再坐以待毙,她不能再坐以待毙。
可是,她能做什么?
…………………………
夜里,那个温柔的怀抱居然还是如约而至,虽然有些晚了,但李慕儿也还没有入睡。
他的动作极轻,应当只是想抱抱她,却又担心吵醒她。
这样的小心翼翼让李慕儿忘却了所有恐慌,到嘴的那句求他无论如何带她回去的话,也就无论如何说不出口了。
终究不想让他为难。
“还没睡?身子好了吗?”
轻微的叹气声被朱祐樘识破,他温存的关怀轻易就让李慕儿红了眼眶。
看来他并不知晓今晚发生在内安乐堂的祸事。
“我说好了,你是不是不会再来看我?”
许久没有回音。
正当李慕儿打算轻笑带过时,他的声音却又柔柔响起:
“莹中,你是不是觉得,朕很窝囊?”
“没有,怎么会?我知道这个地方会让你不安,你却还是每天来陪……”
“不,不是这个。朕是指,弃你在此的事儿。”
终于要放到台面上来说吗?
李慕儿其实并不敢面对。
“是朕对你不住。”
预料之中的话语。
可哪有谁对不住谁?
说过帮他守住承诺的自己,其实是他守信过程中的最大障碍。
正如马骢所说,若是索性松口做了他的妃子,是不是反而不会让他如此难做了?
算来不也是对不住他。
然而不知为何,仿佛被一张大网挟着,如今两人的关系竟越来越不能照期望的那般走向,反而愈发不明朗。
李慕儿既不想让他为难,显然就需要冷却下来好好考虑自保。
“我们来做个约定吧。”她突然握住他的手,“就从今日开始。”
他似乎有些猜到她的意思,轻轻应道:“嗯。你说。”
“我身在安乐堂,再不是宫中的女学士。”
李慕儿忍了忍眼底的酸意,停顿了好一会儿,”从今日开始,不要再来看我了。”
朱祐樘也半天才应:“好。”
“等到下次见面,便是你允我回宫之日。”
朱祐樘呼了一口气,“这话是不是该理解为,‘不能带我回宫做回女学士,你小子就别再来见我’?”
李慕儿被他莫名其妙的玩笑逗乐,闷笑道:“好像,是这意思。”
“好吧。”朱祐樘弹了弹她额头,“给朕等着。”
他说完便起身准备离去,李慕儿不敢看他的背影,就真的忍着没转身。
直到他最后的声音传来:“女学士,你一定要等朕,好好的等着。”
…………………………
赵掌司的死如同投石入湖,在内安乐堂泛起了涟漪随后却杳无音讯,甚至没人禀报到朱祐樘那里。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李慕儿的药终于停了,吃食也变成了和安乐堂众人一起。这其实是好事,至少下毒这条路不通了。
可赵掌司毕竟是皇后吩咐过的人,两日后,德延寻了来。
“什么,赵掌司死了?怎么死的?”
他竟也不知道?
看他样子,倒也不像装出来的。李慕儿情绪低落,语气讪讪地回答:“怎么死的?哼,被人毒死的。”
德延难得的露出正经神色,低头沉思起来。
李慕儿起身踱到他面前,试探道:“皇后娘娘必定是不希望我死的吧?若我死了,皇上不会高兴的,对吧?”
德延毫不犹豫答:“自然!”
“嗯,既然如此,”李慕儿点点头接着说,“有人想杀我,皇后娘娘得保我吧?”
“正是。”
“我也不求她放我回宫恢复原职,但给我单独配个侍卫,这个要求总可以满足吧?”
德延又思忖了片刻,恭谨道:“女学士且等着,奴婢这就去请示皇后娘娘,定会给女学士一个满意的答复。“
………………………………
马骢出现在安乐堂时,李慕儿一点也不惊讶。
一边儿要寻个可靠的人保护,一边儿想尽办法要来保护,她对他这种不顾一切的能力没有丝毫怀疑。
虽然他满脸的不爽。
“我怎么说来着,给你收尸?呵,迟早的事儿。”
李慕儿望着他,想到他多少次为了自己抛下锦衣卫的高官厚禄,甘心降为一名小小护卫,便觉得愧疚不已。只是此番在内安乐堂,她确实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无助。
要害她的人在暗处,就连皇后也不甚明了。
她想要活着熬到皇后生产,恢复女学士之职,前路将是漫漫不可预知。
念及此,她唯有低语求助:“骢哥哥,你别怪我对你太过自私。可是,这回我求你,能不能再护我一次?就这一次,几个月,一年?我想再赌这最后一次。首先,我得好好活着……”
☆、第一零四章:再逢意外
马骢在身边护着,李慕儿总算得以安心。
本来安乐堂众人便因为她的疫病不敢接触,如今身边多了这么个大块头,更是生人勿近,日子过得好不清静。
每天几乎和李慕儿形影不离的生活,马骢自然十分得意。那天她求他护她的一番话,差点没让他掉下眼泪来。他暗自发誓,就是豁了性命,也要保她毫发无损,好好地交回那人手上。
至于心中不甘,呵,不愿多想,他早已习惯。
这日两人又坐在石影壁上,李慕儿突然说起小时候的事:“骢哥哥,你记不记得,有一次我们偷溜回我家时,曾在屋檐上看到过我爹……作法……”
马骢一愣,他那时并没有关于她爹的是非观念,也许潜意识里就故意无视那一点,只因为是她父亲。
“我,记不清了。”
李慕儿轻笑,“我最近总梦见我爹,梦里他也对我很好。我听了太多关于他的不齿,可我从前真的丝毫没有发现过。现在想想,他定是避着我,也藏着我,从不让我知道他的所作所为。”
“嗯,”马骢对此没有任何异议,“他确实很宠你。”
“那时候无忧无虑,多好。我打小的梦想,就是长大了行侠仗义,和你一起云游天下,行走江湖……”
“当真?”马骢惊喜凝住她,“你当初真是这么想的?”
李慕儿自知说错了话,忙顺着他的话道:“你也说了是当初。小时候没想那么多,也没经历过世事……”
“那现在呢?”
“现在?”现在就只想待在他身边啊,“入廷为官,人人敬重,很适合我啊!”
一点儿也不适合!马骢心想。手又不自觉地抚上胸口,那里有一处硌起,是他一直随身带着的,尚没有送出的那枚璎珞。
不知怎的,今日却觉得是时候了。
他趁李慕儿盯着轻摆的脚尖发呆时,缓缓拿出来,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颤着手在她发髻上寻了个地方戴上。
李慕儿有些惊到,愣着不敢动,等他收回手才摸了摸头顶,摇头笑叹:“骢哥哥,你应该知道,就算我收下了这个,我们的关系也不会改变吧?”
“知道。”马骢居然调皮地噘了噘嘴,“反正也不会给别人了。还不如给你。”
“那我就收下了。”李慕儿无奈地放下手,不敢再继续这个尴尬的话题,跳下墙道,“骢哥哥,我最近创了套新的剑法,保证你破不了。要不要试试?”
“好啊,”马骢也一跃而下,“从前三天两头便要打一场,现在可是难得练手。”
“那我拿你练练手。”
两人断断续续打了一个下午,累的李慕儿上气不接下气,一屁股坐在地上,不甘心说道:“我现在体力跟不上了。就差一招,我一定拿下你!”
你早就拿下我了,马骢暗道。怕地上凉,他忙伸手拉她起来,宽慰说着:“好好好,你最厉害!”
太好勇斗狠的结果,李慕儿吃完晚饭就又累又困。可全身被汗水打湿过,黏腻腻的实在难受,遂在房里独自洗浴。
也就和马骢分开了那么一丁点儿工夫,意外便不偏不倚地发生了。
夜黑风高,李慕儿熄了烛火,解了衣服,边淋水边出神放空着。突然就听到细微脚步声。
常年习武的敏锐直觉不会有错,她不假思索地拔出了床头的双剑,却没来得及套上件衣裳。
月光朦胧打在室内,隐约可以看清是刚才为她打水的女掌司,“你是谁?为何鬼鬼祟祟的?”
话未说完远远地欲拿剑去挑自己的衣服,却被对方抢了先,一把取过她的衣服。
“女学士,奴婢为你更衣。”
对方蒙着面巾,方才李慕儿以为她是怕传染疫病,有这种举措也属正常心理。而此刻她故意压低的声线却告诉她,此人恐怕没那么简单。
“不用,”她警惕又退一步,“把衣服扔给我。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看不清对方表情,只看到她举起手中衣裳,倒确实是要扔过来的打算。
李慕儿视线就集中在了她手上,月光似尽数笼在一点,打亮了心头某个角落。
李慕儿怔愣着没有说话,衣服飘了过来,她没有接。
幸好她没有接,所以当那女掌司手持匕首刺来时,她轻巧地避了开去。
对方有点诧异,用古怪声线问道:“你会武功?”
李慕儿不想再浪费时间与她废话,在她下一招过来时拿剑一挡,大声冲外叫道:“骢哥哥,救我!”
门几乎在同一时间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