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珠-第174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小桃子显然早已将话在自己心里过了好几回,一听她问起便立刻道:“今儿个清早,雀奴姑娘说起小公子的生辰就要到了,可她不知该送些什么,便想说去街上逛一逛,看看有没有什么有趣的小物件。是以未时不到,雀奴姑娘就带着流萤姐姐出了门。”
“秋娘呢?可一并跟着去了?”若生追问。
小桃子赶忙点头如捣蒜:“去了去了,秋娘姐姐也一道去了。”
扈秋娘会武,虽不算什么高手,但生得身形高大,手脚力气都大,寻常一两个男子根本打不过她。
她又是女子,能贴身跟随,比带护卫出门便宜百倍。
往日若生出门是必要带上她的,后来多了个雀奴,若生便发话让扈秋娘跟了雀奴一段时日。所以现下若生不出门的时候,扈秋娘多半是在雀奴那边呆着的。
若生神色放松了些:“雀奴出门的时候说了何时回来?”
小桃子道:“姑娘没说,流萤姐姐倒是提起过,说是去得不远,只拣几个相熟的铺子转悠,再迟申正时分总是差不多要到家的。”
她的声音慢慢的低了下去。
这会已经接近酉时,比流萤说的时间已晚了半个时辰。
小桃子内心忐忑极了,低着头胡乱地想着:是不是雀奴姑娘终于跑了……是不是扈秋娘和流萤俩人丢了人不敢回来复命了……
她愈想愈觉得慌张无措,低垂着眼睛不敢看若生。
一旁的绿蕉道:“也就误了半个时辰而已,会不会是有什么事情给耽搁了?”
小桃子一听,提着的那颗心没往下掉,反而吊得更高了。
如果雀奴几个真是因为有事耽搁才没有回来,那她冒冒失失地跑来木犀苑报信,是不是就显得太过了?
小桃子苦恼至极,圆圆一张脸上全是愁闷,悄悄地鼓起勇气看了若生一眼。
她家三姑娘靠在引枕上,秀眉紧蹙着,并没有因为绿蕉的话而舒展开来。
小桃子猜不透她的心思,于是更加的忧虑了。
这时候,床上的若生忽然眼神一凛,问她道:“小桃子,你没有记错?流萤出门之前的确说了申正左右便能回来?”
小桃子连连点头:“奴婢听得真真的,不会有错,流萤姐姐千真万确说了是申正!”
若生心里一沉。
虽然眼下距离申正不过半个时辰,雀奴几人尚算不上迟迟不归,但流萤那丫头一直记挂着雀奴的知遇之恩,念着她将自己从一堆丫鬟里挑出来带到身边当大丫头的事,向来很听雀奴的话。
若雀奴不曾提过,她也不会说申正时分便能归家。
若生面向了绿蕉,沉声吩咐道:“差个人去一趟三婶那,问一问她先前给雀奴安排的车马是什么模样的,有没有另外安置跟车的婆子,车夫又是谁,全都仔仔细细给我打听一遍。”
冬日白昼短暂,门外的天色已然昏暗了下来。
绿蕉走后,若生便将小桃子也打发了下去。
她心里五脊六兽的,书自然是再也看不进去,就索性闭上了眼睛开始养神。
屋子里安静得几乎能听见灯花噼啪的声响。
她暗暗思忖着,雀奴在京城并没有什么认得的人——她出门,归家,不过是两点一线,理应没有什么能耽搁她的。而且雀奴也不是什么任性胡为的人,若是有事耽搁,她一定会先派流萤回来报信,不会一声不吭就在外头逗留下去。
可直到绿蕉派去连三太太那的人回来禀话,雀奴几人仍没有回来。
三太太管氏记得很清楚,是流萤奉了雀奴的话亲自来领的对牌。
她给安排的马车,是平素若生用的。
赶车的车夫,也是若生见惯的那一位。
一切都很平常。
雀奴带着人乘坐马车规规矩矩出的门,是给若陵去买生辰贺礼的。
三太太还说,她听了雀奴出门的缘由,还特地指了几家店铺给她。
如今若生使人去问,她便将自己说过的几家铺子都一一写下让人带了回来给若生。
若生展开纸条飞速扫了一眼,都是些她去过的店铺,并没有什么古怪的。她移目看向了绿蕉,问道:“门房上可差人去问过了?”
绿蕉点头:“方才一道派人去问过了,雀奴姑娘自出门便没有回来过。”
“天色可是黑透了?”若生又问。
绿蕉道是,隆冬时节天黑得早,这会儿时辰虽不算太晚,天色却早已漆黑如墨。
连府各处都点了灯,木犀苑里更是通明如昼。
若生忽然掀开被子从床上翻身下了地,鞋子也顾不得穿,口中已先一连串地吩咐起来:“先派人出去沿着路找,几家铺子的掌柜伙计也都去问个话。”又道,“绿蕉去取件厚衣裳来,跟我去点苍堂。”
吩咐完,不等众人言语,她眉眼一沉道:“动作轻些,勿要惊扰长辈们。”
事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暂还不知,贸然惊动父亲等人,总不是什么好事。
她在床边站定,等着绿蕉去取衣裳来。
绿蕉担心她的身体,却又不敢违拗她的命令,几番挣扎还是去取了身狐裘来替她穿上。
穿妥了,绿蕉又要去取梳子来为她梳头。
可若生自己伸手在发间胡乱抓了两把便要往外走去。
乌黑浓密的长发披散在身后,转眼便融进了夜色里。
迎面冷风呼啸,若生被吹得呼吸艰难,嗓子发痒,在风帽下剧烈咳嗽。她视线所及的那角天空,像一滩黏稠如汁的秽物,也跟着摇摇欲坠起来。
她用手紧紧地捂住了自己的口鼻。
第333章 失踪
但咳嗽声还是不断地从指缝间溢出来,又被寒风吹碎在冷夜里。
绿蕉提着灯走在前头,脚步沉沉的,又不敢回头来看她。
自家主子是个什么样的性子,她近身伺候了这么些年,不敢说全摸透了,但终究还是知道点的。她既发话说要去点苍堂,那就不管前头是刀山还是火海,是荆棘满地还是凄风苦雨,总归都是要去的。
知道拦不住,绿蕉也就不拦了,只埋头往前走,越走脚步越快。
长廊四处透风,昏暗无光,实在不是该久留的地方。
主仆二人从一前一后走成了并肩而行。
渐渐的,若生又越过了她。
绿蕉的身量比若生还要高上一些,但眼下走起路来,脚步竟是比不上她的快。
若生一路走,走到最后已近小跑。
长发被夜风吹得高高扬起,像一匹乌亮的缎子。
她走得那样快,走进点苍堂的时候,气息都乱了。
……
点苍堂里空空荡荡、冷冷清清,像个冰窖。
绿蕉领着人一连点了三个火盆,屋子里才算是有了一丝暖意。
好在东厢房柜子里一直备着几床鸭绒锦被。
绿蕉便脚步不停地去抱了来,堆到美人榻上,将若生裹了个严实。
而若生,始终一言不发,任由她动作,神情十分的严肃。
绿蕉悄悄觑着她的脸色,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轻声询问道:“姑娘,雀奴姑娘该不会真的……”跑了吧。
府里人尽皆知,雀奴最初被带回连家的时候,若生明确说过,她若是想走、要走,谁也不必拦着。
是以后来雀奴离开连家前去平州时,众人都以为她要一去不返,还感慨说不知三姑娘为何要捡这么一个人回来。到底身上流着一半东夷人的血,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好人,哪里养得熟。
可没想到,雀奴却回来了。
若生当时便长松了一口气。
雀奴孑然一身,又是半个东夷人,她若孤身在外生活,只怕日子艰难;她若留在连家,衣食住行上总是舒心的。
当年她们一道共苦过,如今甘来了,总也要俩人一道享才对。
她愿意从平州回来,便是归家,是愿意留在连家的。
若生不信她现下会走。
当初有那么多的机会摆在那,她都没有离开,而今却要走,是为的什么?
何况还有扈秋娘跟着她。
雀奴要是真跑了,扈秋娘怎么可能不回来向她禀报?
若生嗅着锦被上淡淡的熏香,摇头道:“她若是真跑了也就算了,怕只怕她没有……”
银霜炭在火盆里静静地燃着,屋子里逐渐暖和了起来。
若生忽觉自己一侧眼皮狂跳不止,急忙伸手按了上去。
与此同时,被她派出去寻找雀奴的人也三三两两地回到了点苍堂。
该问的都问了,该找的地方也都找了。
几家店铺的伙计都表态说白日里的确见过雀奴几人。
雀奴生有异瞳,一见难忘。
扈秋娘高大不似女子,亦是足够引人注目。
可伙计们也说,见是见过,但她们并未多留,早便走了。
算算时辰,若路上不另做逗留,她们的确应该在流萤说的申正前后就能到家。
但她们始终没有出现。
若生派出去的人沿途一路找过去,也并没有什么发现。
天黑后路上行人寥寥,想寻个人问一问也难。
一个多时辰过去了。
若生的人一批批派出去,一批批地回来,一直没有发现任何同雀奴几人有关的踪迹。
点苍堂里灯火通明,若生的一颗心却慢慢往黑暗里坠了下去。
出事了。
一定是出事了。
她盯着烛火,只觉得身上一阵冷一阵热,好似身处冰火两重天里,煎熬至极,难受至极,恨不能立即起身奔赴长夜之中。可身体泥塑一般,僵直无用,动弹不得。
她什么也做不了。
她现在出去,除了添乱什么忙也帮不上。
长夜漫漫,她亲自坐镇点苍堂,内心里油煎火燎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眼睛却越来越来亮。
事情到底还是惊动了千重园。
云甄夫人如今已不大管事,但因为是若生,还是特意打发了窦妈妈来看看情况。
到门前,窦妈妈先见着了绿蕉。绿蕉手里捧着个红木托盘,上头盛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燕窝粥。只是天太冷,粥面上的热气很快就弱了下去。
窦妈妈皱了皱眉头:“怎地不送进去?”
绿蕉忧心如焚,压低了声音道:“姑娘不肯吃。”言罢又补了句,“晚膳也不曾用过。”
窦妈妈愣了下:“出了什么事?”
“雀奴姑娘不见了。”绿蕉话中忧虑更甚,“未时出的门,至今不见踪影。”
窦妈妈接过她手中的托盘,掀帘往里走,一边走一边细细追问:“雀奴姑娘出门做什么,都带了谁?一个也没有回来?”
绿蕉一五一十地将知道的事情全说了一遍。
窦妈妈的脸色便也渐渐开始发白。
旁人不知,她可是清楚的。
扈秋娘在去到若生身边之前,是云甄夫人的人,拳脚功夫不算差,秉性也不错。她年纪又大些,早非好玩的年轻姑娘,一向是最可靠的。
可这回,连她也一并不见了影踪。
窦妈妈直觉不妙,勉勉强强按捺下来,端着粥碗走到了若生身旁,劝她道:“姑娘好歹用几口垫一垫。”
这时,柝声响过了二更。
亥时了。
夜色愈发深浓,有细雪纷纷扬扬地落了下来。
若生半响才探出手将粥碗接过来,舀起一勺吃了。
神情嚼蜡一般。
她什么味道也尝不出,只是麻木地进着食。
等到一碗粥用尽,连三爷也已身披大氅冒夜雪而来。
到底是都知道了。
若生低低地唤了一声“三叔”。
连三爷打量着她的脸色,摇摇头道:“快去歇息吧,万事有三叔在,你先顾着自己的身子才是正经。”
若生却不肯去。
这种时候,她就是躺在床上也不可能睡得着。
她方才胡思乱想了一通,想到夜深人静,报官也无处可报,又想到纵然能报也不知该用什么由头报——
人不见了。
怎么不见的?
不知。
可是被绑?
不知。
可是自行走失?
也不知。
她什么也不知道。
第334章 花笺
什么法子也没有。
眼下所为,不过是徒劳奔波白费功夫。
若生抱膝而坐,将头埋进了臂弯里。
这时候又一拨人赶了回来,领头的进来同她回话,还是丁点消息也没有。好好的人,连着马车一齐说不见便不见,连一丝痕迹也不留,就像是从不曾出现过一样。
连三爷听罢忍不住低低说了句“邪门”。
若生摩挲着自己腕上绳镯,心头不安愈重,眼里的光亮燃尽的烛火一般微弱了下去。
她以为自己什么也不会怕了。
家破人亡、生离死别,她哪一样没有经历过?
可这一刻的她,分明怕得要死。
恐惧像是湿滑的毒蛇,滑行过她的脚背,缠绕上她的小腿,扭动着攀爬上了她的脊背。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再也察觉不出分毫温暖。
三更的梆子敲响了。
四更的梆子也响了。
到了五更天,绿蕉几个即便忧心忡忡的也已是哈欠连天再撑不住。
只有若生,通宵达旦后依然睡意全无。
但是不过一夜而已,她看起来却像是瘦了一圈。
还有不到一个时辰天就该亮了。
若生下榻趿鞋,径直朝窗户走去。窗棂缝隙间,隐隐有白光透出,是下了一长夜的雪。
她忽然烦躁起来。
这恼人的天气!这恼人的雨雪!
再多的痕迹也禁不住雨雪冲刷,如此过了一夜,只怕是什么也瞧不见了。
若生用力推开了窗子,积雪“哗啦”一声砸落在了她手背上,冰凉刺骨,带来了尖锐的疼痛。她的神情却是麻木的,只呆呆地看着庭院里的一棵大树,忽然身子一矮,就地蹲了下去。
她腿疼。
疼得莫名其妙突如其来。
疼得钻心刻骨,站也站不住。
噩梦一样的记忆争先恐后地冒了出来。
她想起了陆幼筠,想起了那日陆家花园里言语轻浮的陆离,于是挣扎着站直了身子。
屋外风声大作,呜咽如泣。
黎明的微光掠过了冬日败草。
若生扬声唤了绿蕉进来:“回木犀苑。”
绿蕉怔了怔,旋即高兴了起来。不论如何,自家姑娘的身子都是最要紧的。回木犀苑好,木犀苑比点苍堂可暖和舒适得多。她欣慰地跟着若生回了房,又伺候若生洗漱完毕便想着要让她上床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