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士家的小娘子-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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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披风也穿上嘛,姐姐穿上嘛!对嘛,这才好看!”
随着苏子的惊呼,傅晏睁开眼睛。
的确好看,原本就是小仙女。现在可以把这个小字去了。
这还怎么当成妹妹。
第10章 虞楠裳的外祖母(捉虫)
第二天虞楠裳到底不肯穿那件华丽的大披风,只披了一件旧年做的普通棉披风,把苏子老大不乐意的。
“好啦,等你再长高一点,那披风给你穿。”虞楠裳揉揉她不高兴的小脸道。
“我才不要穿。”苏子委屈地嘀咕:“明明姐姐比侯府里的姑娘们都好看。”
待到巳时便有一辆极体面的马车并一辆骡车停在巷口。骡车上下来两个婆子并两个丫鬟,进了芦苇巷,至虞家敲门:“奴婢们给姑老爷请安,给表姑娘请安。奴婢们奉世子之命,来接表姑娘进府为老夫人贺寿。”
虞楠裳便与苏子带着礼物上了车,虞梅仁骑着大黑旁边护送着,一径往宏化侯府去了。
不过半个时辰便到了侯府。此时距开宴之时尚早,侯府门前还没什么来客,但世子冯檀已等候在门外。见他们一行到了,忙远远迎过去。
“姑父安好。”他先和虞梅仁见礼,这才看向车上。苏子已经挑起门帘,虞楠裳欢喜地唤他:“檀哥哥!”
“妹妹来了。”冯檀老成稳重地跟虞楠裳点点头,又跟虞梅仁道:“把妹妹交给我,姑父放心便是。”
虞梅仁笑笑:“即来到她外祖家,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语罢上前两步,一撩袍子跪倒在地。冯檀忙也跟着跪下了。在场的奴仆们忙也跟着跪了一片。
门边的一个年轻门子原是庄子里新拔上来的,心里不免嘀咕:这是怎么回事情?只见那神仙一般的姑老爷俯首拜了三拜,又朗声道:“不孝婿梅仁给泰水大人拜寿了。”这才起来。却也不进府,复上了马策鞭离去。
他到底好奇,转头问了相好的老门子。老门子叹道:“那是咱们大姑奶奶的姑爷,当年还在世的老侯爷以为他会是个能发达的,巴巴地把多少贵胄王孙求着的大姑奶奶许了他,岂料他得罪了贵人不得入仕……大姑奶奶嫁了他没几年就去了,据说还死的不明不白的……老夫人恨透了他,哪里肯当他是姑爷,多少年了,这个府门也不许他踏入一步……”
老侯夫人的确是恨透了虞梅仁,连带着对虞楠裳也不喜。她本在和一众儿媳孙媳孙子孙女说说笑笑,下人通传虞家表姑娘到了,老夫人脸上的笑立刻消失了。
屋子里的热闹氛围也跟着消失了。
虞楠裳扶着苏子进来,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沉寂场面。不过她早已习惯,就连苏子都习惯了。
她纹丝不乱地给老侯夫人请安祝寿,老侯夫人侧身坐着,不过淡淡嗯啊几声,甚至是正眼也没看她一眼。
屋子里的其他女眷看着她,态度各异。
现如今的当家主母、冯檀的母亲虞楠裳的大舅母、侯夫人崔氏,她面上仍保持着温婉得体的笑,心里却暗自恼火。她的恼火却是因着立在虞楠裳身边眼不离地看着她的冯檀:这都成亲快一年了,还放不下!这囡囡虽说是长得好,给他娶的媳妇儿也不差多少,家世又好脾性也温良,怎就不知足呢!她眼角余光看看身边的儿媳妇,也是和她一样温婉得体地笑着,看不出有异。
其实,世子夫人罗氏;自进门后的一年中,已不止一次从各色人口中听闻自己夫君的这一段心思。她倒是第一次见到虞楠裳,此时只顾着细细打量:啊,原来是这样的女子……
虞楠裳的二舅母,府的二夫人赵氏心性和软,见婆母如此对待虞楠裳,只能暗自叹息一声,这个囡囡啊真是没福,不说别的,单说这长相,怎么就这么像她的父亲。若是多像她母亲两分,老夫人许也能多疼她两分……
虞楠裳的三舅母越氏自幼家境好,受尽千宠百爱,养了一副娇憨任性的脾气,当下就向老夫人笑道:“地上这么凉,母亲快叫囡囡起来罢。”
老夫人又是哼一声,赵氏的女儿梨裳恰巧坐的离虞楠裳也近,便起身把虞楠裳扶了起来,又跟她甜甜一笑。一边梨裳的妹妹桦裳,先顾着打量虞楠裳的衣着首饰。见并没有比过自己的,心里熨帖极了。然而待等看到虞楠裳的仪态言行,优雅天成,比自己一干姐妹倒更像个贵女,立时又气闷起来。
“囡囡为外祖母备了一件寿礼,是囡囡亲手做的,望外祖母喜欢。”虞楠裳示意后面跟着的婆子把那架小屏风搬上前去。老夫人又嗯一声,就欲摆手让搬走。冯檀忙从婆子手中接过,亲自搬了到老夫人跟前道:“祖母,妹妹这屏风绣的倒新奇,您看看这是您老人家么?怎这般年轻的?”
老夫人这才赏脸看一眼,这一眼就愣住了:“这是……”
这屏风上绣的是一副行乐图,画中一盆繁盛牡丹被打碎在地折枝断叶。一个丽装妇人,拿着把戒尺,准备惩戒并排站在牡丹前的三个半大不小的少年。少年们昂着头,一并把手伸出,面色勇敢。妇人身后,簇拥着丫鬟们,并有一个奶妈子抱着个不会走路的孩童,孩童咬着手指茫然看着。再后面的走廊上,一个着官服的男子捂嘴偷笑。而画面边缘的假山后,一个小女孩紧张地探头偷看……假山庭院,无不精细,人物形态,形神具备。
“这是……”老夫人眼中渐渐有泪光泛起。
“囡囡听大舅舅说起幼年的一桩趣事。”虞楠裳细声道:“囡囡的母亲打碎了外祖母最心爱的牡丹,害怕外祖母惩罚,三个舅舅便帮她替罪。母亲见外祖母欲打舅舅们手心,却又哭着跑出来认错。上朝回来的外祖父看到着一幕,却不帮他们说话,只在一边偷笑……囡囡觉着有趣,便依着这事儿做了这副行乐图。”
哪里还用她解说。老夫人一看,当年的往事便一一浮现脑海。她站起来,颤抖着抬手触摸那画面边缘的小女孩……
“这大好日子的,楠妹妹做这劳什子引祖母难过!”大房的槿裳最是掐尖要强,与虞楠裳不对盘儿。当下上前搀了老夫人,斥责虞楠裳。冯檀顿时目光一沉,看了看他母亲。大夫人到底是宗妇,明白自己女儿这话很是不妥,忙遮掩道:“你祖母这哪里是难过,这是喜欢。囡囡有心了,这立意好,绣的也好,囡囡的女红愈发出色了,你们姐妹们可要跟囡囡学着点儿……”
“抬下去罢。”老夫人冷冷打断她的话。
老夫人的心腹使唤人赵婆子亲自看着人把屏风抬去了老夫人的卧室。
老夫人叫槿裳扶着坐下了,依旧看也不看虞楠裳。但是屋子里的气氛却重新活跃起来。梨裳把虞楠裳拉到自己身边坐下,另一边则是二房的媳妇孙氏。“你绣了多长时间?”“神态怎么能绣的那么精细?”她们叽叽喳喳和虞楠裳说起话来。
大夫人看儿子还在一边傻站着,想了想站起跟婆母道:“差不多是时候了,檀儿该去前边迎客了,我和媳妇儿也得出去看看了。”
老夫人点了头,大夫人便拉着冯檀走。冯檀微微闪身,躲开大夫人,扭头却跟虞楠裳道:“妹妹有什么事儿,尽管差人去前边找我。”
把大夫人气的又是青筋一蹦。
槿裳也气:“我才是他亲妹子,再没这么亲热叫过我!” 看向虞楠裳的目光更加不喜。
虞楠裳只当没看见,只和二房、三房一干人等说笑。
“听说,前两天,你爹纳了个妾?”老夫人威严沧桑的声音突然响起,顿时把所有的声音都盖过了。
虞楠裳小心肝儿颤了一下。“是。”她站起来,俯首帖耳地说了这么一个字。
老夫人沉默许久,冷笑一声:“不过如此。”
虞楠裳大气儿都不敢出了。
好在老夫人倒没再纠缠这事儿,只扫她一眼道:“傻站着做什么。”
“是。”虞楠裳马上感觉全身都轻松了。
一时下人又通报:“栎少爷陪着五姑太太一家过来了。”
虞楠裳立时打起了精神。
小半刻钟之后,扑腾扑腾,院子里重重脚步声传来。不说其他,光这脚步声,就够桦裳取笑了:“听听,咱家的马儿都走不出这么重的声儿!”
梨裳严厉地看她妹妹一眼。
很快帘子被掀开,五姑太太一家走了进来。
虞楠裳细打量这位姨母,与记忆里相比,面相又刻薄几分,体态却是圆润许多。装扮倒是雅致,看的出,是特意去云裳楼买的最时兴的衣裳,所费不赀。只是这一套名唤月照流雪的衣裳,设计者虞楠裳的初衷是给她女儿这般大的少女穿的,她穿了,很有些不服老的意思。
而她的女儿,虞楠裳的目光越过她,落在她身后的少女身上。
这少女的一身,富丽堂皇,合该和她母亲换换才是。特别是鬓上那只硕大的凤钗,把她稚嫩的脖颈都要压弯的样子。
“老爷真神了嗳!”虞楠裳听到苏子小声嘀咕。
原本对庶出女儿的到来毫无反应的老夫人,在少女进门的那一瞬间,突然转眸,雪亮的目光沉沉地落在了她鬓上。
原来外祖母是这般好眼神。虞楠裳心中暗赞。
“你过来。”也不等他们见礼,老夫人急切向那少女招手。
第11章 虞楠裳的凤钗(捉虫)
一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这少女身上。
虞楠裳知道,五姑太太生了四个子女,唯这一个女儿,闺名起作“娇娇”。顾名思义,打落地起便被娇宠的紧。倒也不怨五姑太太,五姑太太对女儿是不太上心的。只五姑老爷宠她宠的要星星不给月亮的。
现下看老夫人急唤她,娇娇又是激动又是欢喜:果然自己与众不同,便是外祖母这样的贵人也是看重自己的。当下也不看她母亲眼色,急急迈步上前。她鬓上的凤钗流苏就跟着她的步伐剧烈地摇动起来,哗啦啦地响成一片。
她这般做派,惊的桦裳杏目圆睁,好不容易装出的稳重模样瞬间破功,只好赶紧捏了手绢捂住嘴。又就势跟几个旁支姑娘媳妇挤眉弄眼。她姐姐梨裳心里叹气:自己妹妹得好好管教下了,这哪里是大家小姐的做派。
五姑太太把众人反应一一收入目中,目光特别在虞楠裳身上勾留了片刻。然后得体地微笑着,看向那正座之上贵气逼人的老夫人。
“娇娇给外祖母祝寿了。”娇娇已经走到老夫人身前三尺,毛毛躁躁地俯身下拜。
然而却没听到叫起的声音,只觉头上一轻,那一直在眼角余光中晃动着的流苏串儿就远去了。娇娇疑惑抬头,就见自己那凤钗,已经到了老夫人手中。老夫人的目光只紧盯着这凤钗看,半点没落到她身上。
老夫人这举动可大大出乎众人意料。五姑太太犹可,五姑老爷哪里舍得他的宝贝女儿受半点委屈,忙上前行礼问道:“敢问岳母大人,可是娇娇这钗有什么不妥?”
老夫人示意娇娇起身,脸色却是越来越难看。三夫人哎哟一声:“这钗,这不是母亲给大妹妹的钗吗?怎会到了娇娇头上?”
曾几何时,这四颗金刚钻摇曳于那容色无双的冯昕腮边,闪动粼粼波光,美不胜收。多少年了,这画面在三夫人脑海里仍鲜明如昨。所以此时一见,她立刻认了出来,忍不住惊问出声。
“三嫂看差了,这怎会是大姐姐的那只钗,只是相似罢了。”五姑太太不慌不忙地道。
“不会!我记得清楚的!二嫂,你看,这就是大妹妹的那支钗对不对?”三夫人急切地跟二夫人道。
二夫人原也在惊疑。“许只是相似吧,”她迟疑道:“大妹妹的钗,自然是囡囡收着呢……”
老夫人这才一转眼眸,凌厉地看向虞楠裳。
虞楠裳越众而出,向五姑太太夫妇行了个礼。这礼却不够稳,她面上的神色也不够稳:“敢问姨父姨母,这钗是何处得来?”
五姑太太心道一声来了,面上却装的更惊讶更无辜:“是我家的当铺里前两天收到的。说是客人家里有喜事,急着要用钱,当了死当的。我见到了,也是觉着眼熟,和当年母亲给大姐姐的那支钗很像——母亲且别笑我,您给大姐姐那支钗我那时候可眼热呢!如今见了这个像的,就拿来自家戴了。偏娇娇见了也喜欢,再三跟我要了去。怎么,难不成,不只是相似,这当真是大姐姐那支钗?”
虞楠裳头已经垂了下去,眼中也有波光泛起:“是,这就是母亲的那支钗。”
这话一说,众人皆是一惊又恍然。唯有槿裳,目中闪过得意之色:便是她处处都出彩又怎样,说到底还是一介要靠当当度日的贫寒小民!她原就不该和她争比,没的自堕了身份!
那边五姑太太原是和槿裳想的差不离,她还要把这话挑明了:“哎呀呀,这怎么话儿说的!你们家家计艰难这我原是知道的,却不知道竟艰难到了要当当过活的地步!你爹也是的,你舅舅们是为官做宰的,不便打扰也就罢了,这不还有你姨母我吗,便来与我说!我虽是个不争气的,也不短你们这三瓜俩枣的,哪里就能当了你母亲的嫁妆!再者说,一般的东西也就罢了,这只钗可是你母亲的外祖母传下来的,再怎么难也不能动它呀!”
她说的畅快淋漓,眼角余光看到,她那嫡母尽管还强撑着作高高在上的模样,握着珠钗的手却在颤抖,心下自是如意。然犹不知足,还咄咄逼人道:“话又说回来,你们家有什么了不得的喜事,这般急慌忙火的用钱?”
还有什么喜事,大家都知道虞老爷刚刚纳了个妾。当了亡妻的祖传首饰纳妾,这但凡是有点骨气的男子就干不出这种事儿来。
老夫人手中的凤钗颤的更厉害了。二夫人三夫人这才察觉老夫人的不妥,忙过去奉茶抚胸。
虞楠裳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向五姑太太。五姑太太隐约看到似乎有极亮的光一闪而过。
“今儿是外祖母的大好日子,这事儿囡囡原不该现在说的,”虞楠裳声音也在颤抖:“只是五姨母把外祖母气成这样,囡囡不能不说了。”
“呵,什么叫我把你外祖母气成这样?你们家干的好事怨到我头上,哎哟喂,我这哪儿说理去!”五姑太太装出极委屈的模样。
“请外祖母、五姑母听我分说。”虞楠裳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