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你当兄长-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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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能喊,那些贼人就在她身侧,手中有刀,抬手便能取她性命。
虽不敢出声,阿练却不愿放过这可能得救的机会,她小幅度地做一些不太引人注目的动作,希望能让霍笙注意到她。
然而霍笙毫无察觉,阿练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眼见霍笙就要走出这条街,阿练死死盯着他的背影,与此同时,心也开始一点一点地往下沉。
最后终于完全失望,霍笙从头到尾就没看见她。
入夜了,阿练靠在墙壁上,瑟瑟发抖。她穿得不多,陋室之中又无取暖之物,虽和一群人挤着,然而当冷风从洞开的门户灌进来的时候仍是遍体生寒。
身旁的一个女孩子都快挤到她怀里了,显是冻得厉害。她低头看了一下,这女孩子年纪比她还小,看起来至多十二岁,瘦得皮包骨。
阿练突然想起了那个自小陪伴她的侍女青雀,若非那夜替她收拾行李时着了凉,便能与她同行,也不至于在那场灾祸中丧生。
她心里一阵难过,便伸手揽住了那小姑娘道:“你靠着我吧,这样暖和些。”
那姑娘诧异地抬起头来,待看到阿练的脸时,更惊讶了。
“你的脸……”
暗沉,黝黑,不复玉样光泽,望之令人生厌。
阿练伏在她耳边,小声道:“我故意弄的,这样旁人便不会注意我,等找到时机便可脱身。”
那姑娘有些不信地道:“真能脱身么?我看他们守得这样严。”
阿练也无把握,只是行动起来总比坐以待毙要好,便拍拍她的背,鼓励道:“我看了下,他们留下来负责看守人的并不多,又要监视这么多人,总有顾不到的地方。”
那姑娘点点头,不再言语,又往阿练的怀里缩了缩。
寒气仿佛是从地底下漫上来的,一层一层地侵肌浸骨。怀里人似乎睡着了,却仍是抖得厉害,阿练自己也有些冻得受不住。
她从夹衣里摸出一方绢帕,帕中包裹着两样东西,一块玉佩,半面玉珏,皆在透窗而入的月光下发出莹润的光泽。
这是阿练身上仅有的值钱之物了。
她想了一想,仍把那玉珏包了起来,放回夹衣之中。且不说这是父亲留给她的,意义非凡,再者玉珏只半面,并无太大价值。
阿练小心翼翼地推开了靠着她的姑娘,手中攥着玉佩去寻那门外的看守。
“我想用这块玉佩换一件御寒的衣物,不知可否?”阿练摊开掌心,将玉佩搁在那看守的面前。
借着火把的光,能看出此玉质地绝美,显是上品。那人目光微动,伸手欲抢。
阿练忙收了回去。
“我只要一件御寒的衣物,若不愿,我立即摔碎了它。”
那人哼了一声:“当我没见过宝物?什么破玩意儿,也敢在你爷爷面前现!”又唧唧歪歪地骂了几句,见阿练不为所动,终是舍不得那玉,回身从自己住的地方捡出一件厚袍子扔给她。
“拿来!”
阿练将玉佩递给他,抱着厚袍子回了破屋之内。
先前那姑娘已经冻醒了,正抱膝举目四处望她,见阿练回来,不由得面露欣喜。
因那袍子是男式衣物,很是宽大,盖在两人身上倒是正好。
阿练觉得没有之前那么冷了,靠在墙壁上出了一回神,正是将将要入睡的时候,却又听得外间传来一阵喧闹之声。
很快就有人举着火把进来了,一人道:“大人,都在此处了,不知您要找的是哪一个?”
阿练好奇地望了一下,见都是些陌生面孔,下午劫她的那些人并不在其中。方才说话的应是负责看守之人的头领,只见他微微躬身,举止甚为恭敬。
那众人拥着进来,被呼之为大人的男子略微向前,朝着屋内的数十位女子扫了一眼,像是没有什么发现,又有些烦躁地转过头去,对那头领低语数句。
头领愈发恭敬,再三道:“您放心,我一定办好……”
一行人又呼啦一声都出去了,没了遮挡,冷风呼呼地灌进来,火光拉长的影子在屋子里跳动数下,也终于消失,此间又恢复了先前的静谧与昏暗。
阿练见与自己无关,也不再想,将头埋在膝盖上很快就睡着了。
那与阿练靠在一处的少女忽觉内急,起身欲方便一下,走到门外却听到两个贼子正在低语,她不由得放轻了脚步,走近一些。
只听一人道:“才刚来的人,说是看上了一个女子,要带回长安去。”
“看老大对那人那么恭敬,怕是身份不低。”同伴应道。
“嗬,你知道什么,来的不过是个下人,他背后的主子才是身份贵重哩!”那人声音里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
同伴问道:“既如此,贵人什么样的绝色没见过,何必要巴巴地来找我们老大要?”
“这我哪里知道?”那人亦不解。
同伴又问:“那他怎么就走了,是不是没找见?”
那人摇头:“这也怪不了人,谁叫他说也说不清楚,只道是要那个最好看的,鬼知道他到底要哪一个!”
两人又啧啧感叹了一阵,那少女听完,也顾不上方便,又轻手轻脚地退了回去,全副心神都集中在了那两人说的“长安”二字上。
长安,原是她的家乡啊。
少女回到原处,见阿练倚在墙壁上,微微垂着头,那被她故意揉乱的头发正有一缕垂落下来,落在颈侧。
少女的注意力便被那纤弱而修长的颈项吸引了。
玉一样的白,月光不能夺其色。
她心中一动,轻轻蹲下身来,抬起手,小心翼翼地拭着阿练的脸。
阿练没有醒,她梦到了自己的父亲。
本不是多高明的伪装,少女没费多少力气便将它除去。
她靠得近,看清了阿练的脸。
尘尽光生,朱唇玉颜,世间再没有这样的绝色。即使阿练此刻闭着眼,少女也能准确地回忆起她刚才看自己时的样子,真正的星光为眸。
那些人找的不是她,还能是谁呢?
章节目录 8。哥哥
阿练睡得迷迷糊糊的,耳边却传来一阵脚步声,她以为是在梦里,便没有醒。
接着就有人推她,动作不甚温柔。
这几日跋涉她已是累极,然而自昨日遭人劫掠,便一直处于杯弓蛇影的状态,一惊之下猝然睁开眼。
天已亮,她眸子微眯,待适应了光线才看清来人。
那人自阿练抬首,对上她视线,眼睛几乎发直,本已伸到半空欲将她拽起来的手也顿在了那里,整个人呈现出一种滑稽的姿态。
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有些兴奋地转头道:“老大!就是她,再不会有错!可恨这般的美人儿昨日竟没看清,眼下却只能饱饱眼福了!”
那头领听他言语,也生了好奇之心,抬脚走来,一手把那人搡开:“你胡咧咧什么,没见过世面的东西……”剩下的话却噎住了,再说不出来,只呆呆地看着阿练。
美人就是美人,身居陋室粗服乱头也不掩其国色,因其年岁尚小,身量未足,反更添了惹人怜惜的娇弱之感。
阿练观这几人形容,心中已有了不好的感觉,下意识地抬手摸了下自己的脸,又看一眼手心,光洁无尘。
她愣愣地看向昨夜倚在她怀中取暖的女孩子。
对方的目光闪躲,避开了她的视线,身上还披着阿练用玉佩换来的袍子。
阿练喉头微动,垂下了眼睫。
那头领大喜,转头吩咐道:“快去请贵人来,就说人找到了!请他来领!”一面又要扯阿练出去。
阿练一惊,避开他伸过来的手,心中却飞快地盘算开来。
这帮人在此地横行无忌,光天化日之下就敢劫掠路人,怕是连官府也管束不得。然而这头领对昨夜突然造访的那人却颇为恭敬,想来那人应是身份贵重。
阿练虽不知那人向这帮贼匪索要自己意欲何为,但从这头领的举止看来,应不是为了要自己的命。
只是她也不太确定,于是佯怒道:“别碰我!要去何处,我自己走,你离远些!”
那头领果然不敢逼迫她,只好退让开来,涎着脸道:“好好好,我不碰你,你往这边走。慢些,仔细磕了脚……”
阿练心中微定,自己的性命当是无虞。
走到院中,阿练装作不经意地打量了一下此处的环境。又行几步,被人带到一间单独的屋子。
“你就在此处候着,等人来领你。莫要生事,等跟着贵人回了长安,有的是好日子过。”那头领抱着刀,亲自看守阿练。
他对着美人一张冷然面孔,不知怎么的腹下却是火热,心中道了声可惜,若非那人得罪不起,他倒愿意留下这美人,一生就守着她也算没白活。
只是这一等就等到了晚上。
那头领心中不耐,面上也就显出了几分,只是对着阿练不便发作。
却已在腹中骂开了,什么劳什子玩意儿,半夜三更跑过来搅得人不得好睡也就罢了,一大早巴巴地跑过去报信,等到现在也不见人来,耍他爷爷玩呢!
阿练也甚觉不安,时不时地蹙眉抬头望一望紧闭的门户,正是心中焦灼的时候,却突然传来一阵“砰砰”的拍门声。
那头领跳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地上前去开门,让进一个人来,果然是昨夜见到的那个。
那人乍见阿练容貌便知是寻对人了,心中满意。待看清阿练鬓发散乱的模样,又皱紧了眉头,厉声道:“你们是怎么办事的?就这般让她去见主上?还不快让她收拾一下!”心道果然是山野草莽,规矩不通。
那头领脸色难看了几分,却不敢反驳,只诺诺应是。
阿练又被带到另一间屋子,观其陈设,应是女子所住之地。
她站在那里,见又走进一个人来,是个二十余岁的女郎,芙蓉面,水蛇腰,一步一行姿态娉婷,一见了阿练便笑赞了她几句。
阿练一脸警惕地望着她。
那女郎又笑了:“你不必如此,我不是那帮男人,只晓得打打杀杀。我不害人,只是他们今日叫我来服侍一个小姑娘,我才过来的。”
看来与那帮贼子是一伙的了,那也不是个好人。
阿练已经猜到了七八分,有个人看上了自己,那个人身份还不低,只等这帮人将自己送过去,以后或为奴,或为妾,都不由自己了。
那女郎上前来捉住阿练,将她强按在妆台前。
她生得高大,力气不弱,阿练反抗不得,只好故意拖延,一会儿说头发梳得不好,要打散了重梳,一会儿又说妆面不喜欢,总之就是不肯配合。
那女郎起先还笑着应好,渐渐就失去了耐心,胡乱将阿练拾掇了下。
阿练身上的衣裙已有些脏了,被那女郎三下五除二地扒了下来,只余里间的单衣。
那女郎转身去取新衣,却忽然听得门外传来一阵吵嚷声,她一惊,忙举步向外行去,隔着门窗隐约可见不远处跃动着的火光。
打开门一看,外面果然纷纷攘攘的,举目竟是连片的大火,看方向皆是那几个头领的住所。往来的众人都高呼“走水了,走水了”,一时间乱作了一团。
她见火势甚大,怕一会儿烧到自己这儿来,忙回身欲喊阿练,结果刚转过头来就被什么东西砸中了脑袋,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阿练生平第一次打人,紧张得手都在抖,见人晕了过去,砰的一下扔了凶器,哆哆嗦嗦地伸手探了下那女郎的呼吸,见还有气,才稍稍平复了下心中的恐惧。
她不敢耽搁,略微打开了门,从门缝里看了下,见众人都往远处起火的地方跑,无人注意到她这里,便飞快地蹿了出去,猫着腰,一路贴着墙根往没人的地方逃去。
凭着先前的记忆,她迅速判断出了一条守卫松懈的路,很顺利地跑到了一个小门那里。
她运气好,门开着。
阿练毫不迟疑地跑了出去,门外是一条幽深的小巷。冷月不知何时已隐入云头,巷中是浓墨泼过一般的漆黑,两侧有枯树伸出墙头,在风中招摇如鬼魅。
她的心跳得极快,脚步声惊动了黑夜中的生灵,时有犬吠声响起,几乎令她头皮发麻,一颗心都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她在一片黑暗里发足狂奔,也不知是什么支撑着,居然一步也没摔倒。
前方是一个拐角,阿练正要停下来辨别一下方向,却突然从拐角里伸出一只手来,一把将她拽了过去。
阿练立刻就要尖叫,却被人捂住了嘴。
“是我。”
月亮又从云头爬了出来,照见一张清俊的脸。
世界顿时安静下来,连犬吠声都停了,只余两人的呼吸声,以及阿练那过分明显的心跳声。
霍笙放开她。
阿练顿时腿一软,就要往地上倒去,又被他一把捞住了。
她好半天才站得住,身上仍只是一件单衣,冻得有些发抖,微微仰着头,有些胆怯地拉住了他的衣袖,用又轻又软的声音唤他:“哥哥……”
霍笙对上她一双蓄满泪水的眼眸,目光微动,嗯了一声。抬手解下肩上披风,将她裹得严严实实。
章节目录 9。对谈
霍笙本无意搅扰霍郯父女二人的生活,起先留在代郡,也只是出于对生父的好奇而已。
护送阿练去晋阳的前夜,霍郯曾与他有过一番长谈。彼时被告知阿练原不是霍郯的亲女,霍笙心里不是不震惊的。
待要再细问当年之事,霍郯却闭口不言,只说自己与霍笙的母亲无缘,让他不必再放在心上。
上一辈的纠葛,霍笙其实不是很关心。霍郯既如此说,他也就不再问了。
对于护送阿练一事,霍笙心里是无可无不可的,晋阳与长安本就同路,他也就没有明确表示反对。
只是还是高估了自己对那女郎的忍耐度,实是看不惯她那鸠占鹊巢而不自知反倒洋洋得意的行径,索性与她分道扬镳。
他走在前头,一路上却觉得不安,想着还是应该同霍郯告个别,往后他未必还会踏足代郡,或许这辈子也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