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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部分

珍珑.无双局-第1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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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林大!”
  有认出来人的宗亲喊出了声。在林家,能被林大的人,是林家曾经的大管事。林家南北十六行,资格最老,权力最大的一位管事。
  “老爷!老奴给您请安了。”林大一进祠堂,冲着大老爷跪下了。他望着大老爷,眼里两行浑浊的泪淌了下来。
  林大老爷注视着他,终于发出一声叹息:“林大,有事为何不来寻我?”
  林二老爷叫了起来:“大哥这话说的,像林大受了逼迫来做伪证一般。林大,我问你,当年你在京城做管事,林一川是什么时侯被老爷抱回来的?谨姨娘是什么时侯被买的?”
  林大抹了把泪,喃喃说道:“十九年前,大老爷来京城查看生意,闲时四处游玩。二月底的一天,突然抱回了大公子,说是与自己有缘。为了不让扬州老家的人起疑,又起了善心,买下了走投无路的瑾姨娘,让她冒充大公子的娘亲。后来大公子承欢老爷膝下,老爷视为己出……”
  “林大,老夫不怪你。你起来吧!”
  听到林大老爷的话,林大猛然抬头,整个人身体颤抖起来。他颤颤巍巍地起了身,佝偻着身子慢吞吞地往祠堂往走,眼看要出去,他突然扭头大喊了声:“老爷!老奴先走一步,到地底下再侍侯您!”
  说罢一头撞在了旁边的墙。
  “一川!快,快看看!叫郎来!”林大老爷没想到他竟然撞墙自尽,急得直喊。
  林一川快步赶了过去。林大管事抓紧了他的手。额头撞出了鲜血淌下来模糊了他的眼睛。他嘴唇颤抖着似乎想说点什么,喉间只发出嗬嗬的声响。老半天才吐出一口气来:“莫要怪老爷……”
  声音随风而散。林大断了气。
  “大哥,你还不肯承认吗?”林二老爷得意洋洋地说道。
  连跟了父亲一辈子的林大都被东厂胁迫!林一川愤怒地回头,与谭弈讥笑的目光碰撞到了一起。
  祠堂里的林氏族人因震惊而沉默。
  沉默之林大老爷悠然开口道:“一川,的确是我抱回来的。又如何?”
  林大老爷的话让林一川惊诧地望了过去。父亲为何要这样说?他没听错吧?
  “老二,你费尽心思找来这么些证人,又有什么用呢?一川了族谱。他是我的儿子,能承继我大房的香火。一年后他及冠之年,家主还是他的!我膝下无子,却有养子如亲子。诸位宗亲,哪条祖宗规矩定下我不能把家主之位传给他了?”林大老爷讥诮地说道。
  众人一愣,又无从辩驳。林二老爷险些气疯了:“大哥!他身没有林家的血脉,凭什么?”
  “朝廷律法规定,我无亲子,却有嗣子。一川了族谱,他能继承我的家业!”林大老爷掷地有声地说道。
  林二老爷叫道:“我把一鸣一航过继给你!不!这林家所有的男孩都任你挑选!”
  他终于聪明了一回。此话一出,连九老太爷都心动了:“一川虽然被你养了十九年,可是他毕竟没有林家的血脉。这家主之位,你是否再考虑考虑?”
  林大老爷充耳不闻,睃了梁信鸥与谭弈一眼又道,“戏看完了,便散了吧。一川,送我回去。”
  众目睽睽下父子俩离开了祠堂。
  林一川条件反射地扶着父亲。身后林二老爷和林一鸣的愤怒质问声像是从极远的地方传来。他,真的是不是爹的亲儿子?他,是父亲抱养的?
  谭弈的声音像根刺扎在了林一川心,这是有意说给他听的:“鹊占鸠巢,还以为自个儿多能呢。能得了族谱也能从族谱划掉,法子多的是……”
  这一刻林一川问自己,如果他不是林家的大公子,他能在十六岁接管产业,令南北十六行的管事信服吗?他想起了从前,几百两精工绣作的衣裳脏了一点马扔掉。如果不是扬州首富林家的大公子,他能这样豪奢吗?
  林一川迷茫了。
  不知不觉回到银杏苑。软轿落了地,林一川还久久没有想起去掀桥帘。守在一旁的林安叫了他一声,林一川有点茫然地望着他。林安又叫了他一声。林一川猛然回过神,前掀起了轿帘。
  林大老爷双目紧闭,腊黄着脸,人事不醒。
  “叫郎来!”林一川面色大色,弯腰将父亲抱了出来。他脑袋嗡嗡作响,搂紧了父亲,像搂住一根轻飘飘的稻草。
  林家请来的郎在他眼前晃动。大管事呼喝着下人。仆从们穿流不息。林一川机械地望着躺在拨步床昏迷不醒的父亲,感觉自己正在做梦。
  “大老爷也许会醒,也许……”郎的话撕开了蒙在林一川耳朵的那层膜,眼前的一切变得清晰异常。
  内堂里的人潮水般退了出去。林一川回过头。林安正站在槅扇间的门口。他朝林一川微微低下了头,以一种谦卑的姿态传递着他的忠心。
  说不清的疲倦感涌了来。林一川喃喃说道:“我想陪会爹,别让人进来打扰。”
  槅扇间的门轻轻闭合,为父子俩隔出了安静的空间。
  林一川无力地坐下,握住了父亲的手。
  祠堂里的一幕幕铺天盖地的在脑回放,让林一川阵阵眩晕。他握紧了父亲的手轻声说道:“您说过我娘摸过五百罗汉壁,佛祖显灵,这才有了我。爹。其实东厂找的证人证词都可不信。为何你要承认呢?也对,您是生意人。不会做亏本的买卖……”
  他把脸埋了下去,发出含糊地声音:“你醒来……我什么都答应你。”
  ……………………
  燕声欲言又止,朝内堂张望着。雁行睃了眼站得如标枪般直的林安,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拉了出去。
  进了两人住的厢房,雁行关了房门:“放心吧,有林安在。歇好了再去换他不迟。”
  “他们说少爷不是老爷亲生的!老爷还承认了。这怎么可能?!”燕声急不可待地说道。
  给自个儿倒了杯热茶,又递给燕声一杯。雁行悠闲地吹了吹杯口的热气道:“是又怎样?大明律规定家业全归嗣子,亲兄弟亲侄儿都甭肖想。”
  燕声急了:“哎,我不是说家产,我是说……”
  雁行打断了他的话:“东厂说少爷不是老爷亲生的,是真的?老爷说少爷是抱养的,他不是你的少爷了?”
  那究竟少爷是不是老爷亲生的啊?不对,他不是想说这个。燕声脑袋有点懵:“少爷当然是少爷……”
  “那不结了?”雁行悠悠然说道,“好戏才刚刚开始呢。”
  燕声瞪着他许久,怒得拍起了桌子:“雁行,你不是个好人!眼下什么情形了?你竟然还在看戏!不行,我要守着少爷去。”
  任由他夺门而出,雁行翻了个白眼,抖开包袱皮,收拾起东西来。


第240章 手段
  林家这场戏才开场,太多的人不愿意它这么快落幕。
  接到大老爷昏迷不醒药石无效的消息后,以二老爷为首的林氏族人们从祠堂赶了来。不消多时,银杏院待客的正堂乌泱泱地坐满了人。
  林二老爷和二太太出面张罗着,带着管事安排族人们用饭歇息。留在银杏院的族人虽然多,倒也有条不紊。
  银杏院旁边的花厅里宴开十几席。用过饭,这些德高望重的族人们又继续回到正堂等侯着。
  听到族人们谈论着大老爷的病情,感叹大老爷做过的善事。燕声傻傻地竟然有些感动:“以前都不知道族里有这么多人关心着老爷!”
  林安忍不住扯动了下嘴角,下仔细打量着燕声。老爷怎么选了个二傻子在少爷身边?他轻声说道:“豺和狼是不同的,豺更凶残狡猾。捕食时最喜欢以多取胜。”
  燕声呆了呆,没听明白。
  林安望向窗外的天空:“受伤的羚羊其实并不害怕被豺狼咬断喉咙。它最大的恐惧是倒地死亡前看到四周围满了秃鹫。它知道当死亡降临后,这些秃鹫会一拥而,将它啃食成一副白骨。”
  他转过头望向正堂的方向:“豺,秃鹫。”
  燕声恍然大悟,气得额头暴出了青筋。令林安忍不住失笑。回想起少爷的精明,他似乎有些明白燕声为何成了少爷的贴身伴当。他拍了拍燕声:“肉烂了也在锅里。林家的族人会抱成团想办法赶走少爷。你若一心想跟着他,我劝你还是赶紧去收拾包袱,多捡点值钱的东西带着。”
  “凭什么?”燕声下意识地反问道,“家业是嫡长房一脉传承下来的。到了老爷手林家才成扬州首富。那些族人有什么资格来抢?”
  林安懒得和这傻呼呼的小子解释。
  内堂里突然传来了林一川声音,含糊而疲倦:“爹,您醒来吧。您这是躲着我才不肯醒来吗?”
  燕声和林安一愣,不约而同地竖起了耳朵。
  “抱养来的儿子也是您的儿子。您死后总归是我给你摔盆捧灵……可是您这样走了?一句交待也没有,对我也太不公平了吧?”
  林大老爷没有半点苏醒的迹象。
  “从小到大。我从没听您说起过我是抱养的。临到要死了,您这样说。您让我怎么办?”
  “醒来说一句行不行?!”
  ……
  再没了声音,燕声抹了把眼泪,小声对林安嘀咕道:“少爷肯定气惨了。”
  隔了会,林一川的声音猛然提高:“您再不醒过来。林家的产业我全都不要了。由着二房败了去!”
  吓了燕生和林安一跳。
  声音嘎然而止。两人悄悄把脸凑近了。门突然被拉开,林一川幽深的双瞳里飘着两簇火苗,脸苍白如纸,突然吼道:“还不去叫郎来!”
  声音有点大,正堂的嗡嗡议论声骤然消失。
  无数人探头朝内堂方向望去。林二老爷扶着九老太爷径直跟在郎身后走了进去。
  盯着郎放在大老爷鼻端的羽毛,林二老爷生咽了口唾沫,不敢错开一眼。
  隔了良久,羽毛纹丝不动。郎又探了探脉,终于起身摇了摇头。
  还是一句交待都没有走了。林一川闭了眼睛,使劲压下眼里涌现的酸涩,缓缓跪了下去。
  林二老爷心头一松,卟咚跪在了地,拍着踏脚板嚎啕大哭:“大哥!你怎么这去了啊!”
  “老爷!”
  银杏苑里的悲哭声刺穿了夜色,将林大老爷过逝的消息传遍了整座林家老宅。
  ……………………
  “一川还小,震惊身世又伤心我大哥过世。外头的事由我这当叔叔的照应着吧。”林二老爷当着族人的面将办丧事的活揽了身。
  林大老爷的病拖了不止一年,林家早有准备。林二老爷悠悠闲闲坐在银杏院的正堂里,林家能干的管事们将丧事井井有条地张罗起来了。
  “由他去吧。他只会把老爷的丧事办得更加风光。”林一川披麻戴孝跪在灵堂里烧着元宝纸钱,看一眼素幡香案后的棺木,不去应酬,能安静陪着父亲也不错。
  他正需要时间,好好想一想。
  “丧期二老爷不会作妖。去安排吧。”
  林安低低应了。
  满城喜庆过年节,唯独扬州首富林家被素白经幡覆盖。大年三十的清晨,扬州城几乎所有有头有脸的人家都接到了消息。因为年节,大多数人家只遣了管事前来。林家老宅并不显得冷清,登门吊唁的族人大老爷在时还多。
  林一川冷眼看着二老爷夫妇以林园主人的身份热情招待族人。过往十几年出的大方,但凡家有困难的族人登门,不等主动开口,早早令管事备了大盘金银相赠。用的都是自家的私房。
  如他所料,丧礼期间林二老爷没有折腾。七七四十九天的的道场办完,林大老爷出殡的前一天。林一川终于等来了该来的人。
  看到披麻戴孝的林一川,梁信鸥想起了杜之仙丧礼的穆澜。可惜林一川不是穆澜,没有装出弱不经风的稚嫩模样。还礼后,林一川将梁信欧请进了银杏院叙话。
  “梁某还记得,头一回来银杏院作客。席面摆在这银杏树下。大公子风姿绰绰,令梁某一见忘俗。”梁信鸥没有进房,站在银杏树下感叹道。
  林一川望着树下一池清水,扯出一个讥讽的笑容来:“转眼梁大档头逼在下宰了林家的百年镇宅龙鱼当下酒菜。在下对大档头的印象也深得很。”
  “呵呵!”梁信鸥负手笑了。
  笑声一顿,他的眼神冷了:“如果谭公子未回京城,大概今天你已被东厂擒拿入狱了。梁某与大公子好歹有些交情,并不想这样做。”
  林一川哦了声道:“在下是否该谢大档头手下留情?”
  “东厂有这个权力不是?”
  “梁大档头没有这样做,自然另有打算。无论如何,一川都承了这份人情。”
  聪明人哪。梁信鸥心里赞叹着。谭弈恨不得将林一川踩进泥里。出面当恶人的却是他。他和林一川有什么仇?只需达到目的,梁信鸥喜欢凡事留一线,将来好相见。
  他环顾四周道:“这里风景不错。”
  林一川招手让人在树下摆了桌椅,了茶:“梁大档头第一次来的时侯,也喜欢坐在树下。”
  梁信鸥叹道:“想起大老爷,在这里追思一番也是梁某的一番心意。”
  当初在银杏树下宴请梁信鸥,父亲应允了投靠东厂。听他提起父亲,林一川明白他的意思。他反问道:“为何东厂改变主意,帮我二叔?”
  他在暗转移林家的财资做得极为隐密。东厂应该不会知道。
  梁信鸥手指蘸着茶水在桌写了三个字,似笑非笑地说道:“我家督主从来不喜欢脚踩两条船的人。”
  看见锦衣卫三个字,林一川暗松了口气,讥讽道:“身世之说连我都是头一回听到。东厂暗找来诸多人证,赶在大年二十九开祠堂时打了林家一个措手不及,是担心锦衣卫插手相助?”
  “是啊。”梁信鸥叹道,“锦衣卫若提前着手布置,林家的产业未必能成为东厂的囊之物。”
  “不是我瞧不起我二叔。经商天分有,却远不是别人的对手。东厂不怕扶他位,得到一个千疮百孔的林家?”
  “扶个傀儡,至少忠心。”梁信鸥冷笑道,“大公子想左右逢源,实乃不智!大公子难道没想过自己的处境?真以为了族谱能坐稳林家家主之位?”
  林一川嗯了声道:“我若被东厂抓走,以我的罪名劣迹,为了不让我祸及林家,二叔势必以此为借口将我逐出族去。因惧怕东厂,族人们谁又敢反对?更何况在东厂的诸多人证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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