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臂将军的小公主-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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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然得知此事,他虽是惊怒有余,忧惧倒是没有的。
崇元帝拍拍公主的手,“笑笑坐到父皇身边来。”
闻人笑一惊,“父皇不可。”父皇的椅子虽然宽得能坐下两三个人,可那是龙椅啊。
“与父皇顾忌什么,来。”
崇元帝坚持,她只好乖乖照做。
严谦一直知道皇帝疼爱公主,可这是第一次亲眼见到两人相处,竟比寻常人家的父女都更亲近几分。她有这般疼爱她的父皇,他怎能……
如此想着,严谦眸中有什么思绪逐渐变得坚定清晰。
*
崇元帝又问了荀掌柜几个问题,心中已经有了些计较。加上已经派出数名暗卫彻查此事,心性远胜常人的帝王竟很快就面色如常,只是眉心仍然隆起,眼中含着一丝狠厉。
目光偶然扫过在闻人笑和严谦的黑色衣裳,崇元帝后知后觉地问了句:“笑笑怎的和时远一起来了?”
父皇终于还是问起了。公主嘴唇动了动,精致的脸蛋因为紧张而失了血色。
她狠了狠心,阖上眼眸豁了出去:“父皇,儿臣……”
儿臣与严将军两情相悦。
话未出口,耳边响起严谦毫无感情的声音:“臣与公主只是在宫门前偶遇。”
“咔哒”一声,闻人笑似乎听到心里有什么东西破裂了。她在宫门的时候便知道严谦想做什么,竟还期盼他会改变主意。可是他们明明说好要一起面对……
她心里疼得很,却下意识打了个手势让暗卫回公主府,派一辆马车来接她,好为他圆谎。
崇元帝似是随意地说了句:“笑笑今日也穿了黑衣裳,倒是巧。”
闻人笑挪了挪身子,把脸埋进父亲宽厚温暖的怀抱,“呵呵”笑了两声:“是挺巧的。”
崇元帝抱着可爱的女儿觉得心情好了些,却又莫名觉得她情绪不太对,于是狠狠瞪了严谦一眼。
说话那么凶,一定吓到他的宝贝女儿了。
“笑笑进宫找父皇有何事?”
“啊,”闻人笑迷茫地眨了眨眼,随意扯了个借口,“儿臣找您是想说……是想说儿臣今年不想回太学了。”
崇元帝简直哭笑不得,“这点小事啊,不想去就不去,笑笑自己决定就好。”
之后崇元帝与严谦和荀掌柜又交谈了一段时间,公主恍恍惚惚的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只知道今日最后的结果是荀掌柜涉事太深,暂时不能恢复自由身,当然也不能将他投进大牢,便定下了让他暂住严谦的镇远侯府。
三人又是一路无话地出了宫,然后严谦与荀掌柜骑马回侯府,公主独自乘马车回公主府。
*
闻人笑下了马车被玉罗接进府,玉罗看着她苍白失神的模样,不由微微皱眉。
就快走到寝殿的时候,她突然停下脚步,转身朝月亮门跑去。
她想要一个答案。
*
月亮门边,严谦的身影仍然高大挺拔,是她熟悉的样子,她心心念念喜欢的人,可这一刻她竟觉得有些看不清他。
见她来,他朝她伸出手,“公主。”
闻人笑拍开他的手,径直走到他面前,一路上在脑海里缠绕盘旋的问题噼里啪啦地脱口而出:“你这是欺君,掉脑袋的罪知道吗?你真以为能瞒住父皇多久?不是说好要和父皇坦白吗?你……”
她顿了顿,湿漉漉的桃花眼染上悲伤,“你是不是从没想过要娶我?”
情之一字又甜又伤,她终于体会到。
严谦静静地站在那里,眼中是她看不懂的神色。听完她一长串的问题,他似笑非笑地扯了扯嘴角,依次回答:“知道,瞒不住,要坦白但不是现在,不敢想。”
她闻言蹙眉:“你……”
严谦突然把她搂进怀里,搂得很紧很紧,低哑的声音微微颤抖:“等到瞒不住的那天,就告诉陛下,是我强迫你的,知道吗?是我先对你无礼,还用你的清誉威胁你。如此一来,陛下必定不会生你的气。”
闻人笑闻言,面色迷茫地怔愣良久才回过神来。
他是想去送死,换她继续做父皇捧在手心的公主。
“严谦你混蛋。”
第39章 荀老板小课堂
闻人笑沾着泪珠的睫毛不停颤抖着,像初生的鸟儿稚嫩的羽翼,“为什么我们就不能好好在一起呢?这些天我们不是很开心吗?父皇那么喜欢你,也许他生一阵子气就不会反对了……”
严谦望着她像迷途的羊羔一般惊惶无助的神色,胸臆处传来阵阵窒息的疼痛。他只想放在心尖上疼着护着的姑娘,怎么就被他变成了这般模样?
他把脸埋进她颈窝,喉咙里低低地发出一声悲鸣,像是濒死时绝望的野兽。
两人无言相拥良久,严谦哑着声音在她耳边道:“公主能否当作从未认识我?”
说出这句话那一刻,心中有一块地方被硬生生、血淋淋地挖去。严谦狠狠闭了闭眼,脑中蓦然浮现出一月前两人初识的那一幕。威远侯府有些昏暗的屋子里,明艳的少女掀开帘子,俏生生地立在门边,温暖的光晕萦绕在她身旁。
或许从那时起,一切就都错了。
闻人笑湿漉漉的桃花眼露出几分疲惫,渐渐失了些许焦距,“我,我能做到吗?”
严谦握住她的肩膀,咬牙道:“忘不了也要忘。”
想起赶往皇宫的路上,她靠在他怀里说“我怕”的模样,严谦的决心从未如此刻这般坚定。他不能让她本该无忧顺遂的一生因他而徒增艰险,不能让她再露出紧张忐忑的神情,更不能让她陪他面对前路上未知的难题。
“我知道了。”
闻人笑抿唇笑了笑,转身走回公主府,步伐骄傲而优雅,清瘦的背影竟看不出一丝失魂落魄的模样。只是在转身的一瞬间,泪珠终于滚滚而下。
她都快用尽了一身叛逆和勇气,却还是不能让他勇敢地握住她的手。
*
不再见面的日子简单又平静,像晾凉的白开水一般无味,却仍在一天一天过下去。
闻人笑倒是有些后悔,早知如此她还不如回太学去,至少有些事情可忙,不必在府中无所事事。
她试着给自己找了些事情做,可不论是弹琴还是书画,这些曾经总能让她身心平和的事物,如今却只让她意识到自己心中的躁意。她自知这种时候无法强求,便放下笔和琴,走到花园里,时常望着还未长出新芽的树木和还未吐苞的花枝,一出神便是几个时辰。
公主府一众宫人看在眼里,便想着各种方法讨她开心。闻人笑给面子地笑了笑,眼中却并无多少笑意。
这日,西西不知从何处跑进来,扒着她的膝头摇尾巴撒娇。
“西西,”这个年月的小狗长得快极了,闻人笑把它抱起来,发现真是重了不少。她用脸蛋蹭蹭西西温热的身子,“怎么了?”
西西哼哼唧唧地叫了几声,慢慢迈开步子朝门外走,走一两步便回头看看她,毛绒绒的尾巴摇得起劲。
闻人笑在西西身旁蹲下,摸摸它头顶的灰毛,“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难过?”
西西耳朵动了动,似懂非懂地歪了歪脑袋,一幅憨态可掬的样子。
“走吧,”她站起身,“我们去花园。”
*
花园里,西西撒着四只短粗腿跑来跑去,时不时给公主叼来一些奇怪的东西,摇头晃脑地放到她面前。有时是草丛里好不容易发现的一朵蔫蔫的小野花,有时是形状各异的小石头。
闻人笑亲了亲它毛绒绒的狗头,“谢谢西西,我真喜欢。”
西西一听更加卖力,将各种宝贝摆了一路。
她跟在西西身后,含笑望着前面忙活的灰色小身影,也不知走了多久,突然微微蹙眉,抬眸打量一下周围景象。
不知不觉中她竟又走到了月亮门边。
这里发生过的回忆像潮水般涌来,闻人笑扶了扶额,有些无力招架。忽然她指尖微顿,似有所感,转头一看,就见月亮门的另一边,严谦负手而立,沉默地看着她。
“你……”她咬了咬唇,红润的唇泛出一丝白。他不是都不要她了吗,还站在这里做什么呢?
熟悉的酸痛在心里蔓延开来,她扬了扬精致的下巴,转身离开,披散的长发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度。她发现自己竟还是没出息地对严谦心生留恋,仿佛只要多看一眼他孤寂落寞的身影,就会忍不住上前和他说话,甚至抱抱他。
一步,两步,她的心一点点沉下。严谦没有出声唤她,让她心中那些不知从何而起的紧张和期待,此时显得有些可笑。
木屐踏在青石板上一声声地响,她心里愈发空荡荡。她的大英雄就这么……没了,和她没关系了,真是好不甘心啊。
在她身后,严谦目送她离去,指尖微微颤抖,咬牙克制着眨眼的本能,贪婪、绝望又悲凉。
闻人笑仰了仰头,看了眼灰蒙蒙的天空。
最后一次,真的是最后一次。
美丽的少女微垂着眸,挺直的腰身和脖颈优雅得像只天鹅,转身朝严谦走去,一步步都踏在了他的心上。他骤然握紧了拳,漆黑的眼眸露出几分惊惶,狠狠压住了那一丝若隐若现的期盼。
她走到他面前,抬眸看他,嘴唇动了动,一时却不知要说什么。
严谦望进那双熟悉的桃花眼,似乎比从前黯淡了些,却又隐隐燃烧着孤注一掷的火焰,看向他的目光竟如同抱紧茫茫大海中的一块浮木。
他下意识后退一步,眼中满是难以置信。她怎会……他哪里值得她如此?
见他这般反应,闻人笑还没来得及开口,一颗心就掉在地上摔得粉碎,用尽全力才鼓起的勇气“噗呲”一声漏了个干净。她抿了抿唇,扯出个笑容:“我,本宫不是来找你的。只是想起……还未向荀掌柜道谢,可否劳烦将军带路一程?”
严谦狠狠闭了闭眼,“是,臣遵命。”
*
屋中弥散着淡淡的安息香,周遭摆设不算极为名贵,却极为整洁,也能看出布置得很是精心。
闻人笑轻轻吸了吸气,让心里纷纷杂杂的情绪安静下来。她抬眸看了眼垂首立着的荀掌柜,感觉有些喧宾夺主的过意不去,“荀掌柜别站着了,坐吧。”
“是,”荀掌柜在她面前坐下,抬手给她斟了杯茶,不算白皙的手因为常年下厨显得有些粗糙,却洗得很是干净,指甲也修剪得极为整齐,“公主寻草民有事?”
“唔,”闻人笑捧起茶杯,垂眸看着氤氲的水雾。
她本来没想着来找荀掌柜,不过是在严谦面前逞强找了个借口罢了。不过既然来了,她倒也想与他说几句话,“倒也没什么事,只是想跟你道声谢罢了,你这次大概是帮了大忙。我这来得急,也没带什么礼物。”
荀掌柜轻笑一声:“哪里当得起您一句谢,您若肯赏脸,以后多来小店吃几次包子就好了。”
“会的,”闻人笑应了声,语带关切地询问道,“荀掌柜在这侯府过得如何?”
“自然是好极了,”荀掌柜含笑道,“若非托您与侯爷的福,草民这辈子哪有机会踏进这侯府呢?”
闻人笑打量他几眼,见他眉眼间并无丝毫艳羡之意,便也明白他说的是好听的场面话,当下心里有些过意不去。荀掌柜为父皇出了力,反而却没了自由,待在这侯府里也没处可走动,其实是好听些的软禁了。
“荀掌柜是否担心店里?本宫可以让人帮你带个话交代几句什么的。”
“不必了,草民相信店里的伙计。”荀掌柜笑了笑,温和地摆摆手。
闻人笑“嗯”了声,“荀掌柜有什么别的要求吗?本宫尽量为你想想办法。”
荀掌柜眼睛一亮,“草民想做包子。”他说着露出个不好意思的笑,“草民这么些年习惯了,几天不做就手痒。”
“这个简单啊。”闻人笑歪着头看他,有些好奇,“你怎么不跟严……侯爷说呢?”
“这,草民哪里敢啊。”
闻人笑站起身理了理衣袖,“走,跟我回公主府。”
荀掌柜为难道:“草民不能出这侯府。”
闻人笑的声音忽然低了些,垂眸道:“不用出府。”
荀掌柜愣了愣,不明白什么意思,见她往外走,还是抬腿跟上。
两人出了小院的门,见到门外景象皆是脚步一顿。
严谦倚墙而站,沉默地守着院门,见两人并肩出来,一言不发,转身离去。
“侯爷这……”荀掌柜目光微动,眼中露出一抹深意。
*
公主府的厨房。
荀掌柜双眼放光地踱来踱去,时不时伸手摸摸某样精致的厨具,口中啧啧称奇道,“公主,您这府里的厨房怕是比草民的整间龙凤楼都大了,而且还装饰得这样好。”
想起路上碰到的宫人诚惶诚恐地说着“公主怎能来后厨这般粗陋之地”的模样,荀掌柜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闻人笑也没来过厨房几次,仔细打量了几眼,笑道:“你若是愿意搬店或者扩建,以龙凤楼的招牌,怕是早就做大了百倍十倍。”
荀掌柜轻笑不语。
优质精细的面粉盛在一只银质大盆里,一片洁白细腻。新鲜采摘的蔬菜鲜嫩碧绿,青翠欲滴,清洗干净后还沾着些晶莹的水珠。肉类和其他配菜均是质量上佳,装在名贵的容器里,各种各样应有尽有,分门别类地整齐码放在洁白的大理石案台上。
“啧,”荀掌柜下了十几年厨房,也鲜少见过这样周到又奢华的架势,当即便觉得机会难得,干劲十足地开始洗手。
闻人笑本来打算回去,突然有了些兴趣,想看看包子是怎么做的。
荀掌柜倒也不觉得不自在,笑眯眯问道:“公主可想来试试做包子?”
“诶,”闻人笑愣了愣,“我可以吗?”
“来吧公主,”荀掌柜替她打好洗手的水,“下厨也是一种很愉快的体验呢。”
闻人笑犹豫片刻,还是慢慢走了过去。
荀掌柜知道小姑娘大概不喜欢碰生肉,便让公主试着和面。
他往面盆里加了些水,又撒了些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粉末,顺着指尖滑下,均匀地分散在面粉表面,竟无一处多了也无一处少了。闻人笑在一旁看着,心里有些佩服。
“好了,”荀掌柜伸手揉了几下,盆里的面粉便成了一个面团,“公主来试试。”
“这个要怎么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