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明(完结)-第2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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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名形容枯槁的妇人坐在这封家正堂台阶上嚎哭。边哭边骂。已经是有些疯狂的模样。
“你们封家满门都是不得超生的畜生啊,我的儿病重想口饭吃。来这求你,你说你们也没有余粮,让我母子去吃草,我那可怜的儿啊,在天上睁睁眼,看看这千刀万剐的封家,他家狗吃的都是粮食啊……”
封家被打开地宅院之中,进进出出全是搬运粮食和财物地贫民,那妇人就那么疯颠颠的坐在台阶上哭骂,尽管是光天化日,可因为这妇人地哭喊,宅院仍然是有若鬼蜮,阴气森森。
宝丰县城的知县衙门和这封家的大宅相隔一条街道,宝丰县的知县满门也都是城池被打破的时候全部被杀死。
同样是按照规矩,知县衙门的后面的牢狱在闯军攻破城池之后,会被打开,同时放出牢狱中的囚犯。
牢狱中的囚犯都是被犯了国法或者是得罪了城内有势力的官绅,这样的人放出来,先天性就是和反乱的人站在一边,因为大家都是同样敌视官府和朝廷。
这等灾荒年代的监狱实际上和死地没什么区别,能在里面活下去,全靠着家人贿赂狱卒送些饭食进去,但这年头,谁又有什么多余的饭食。
闯军打开监牢没过多久,他们根本不管里面的囚犯,直接去做别的事情了,任由里面的人随意。
监牢里面没什么几个囚犯了,得到了自由之后的囚犯都是跑散了,现在满城的人都是在大户人家那边搬运粮食和财物,或者用“抢“这个词更加准确些,满城闹哄哄的,只是县衙有些安静。
这边根本没有什么财物,知县衙门又是个破破烂烂的建筑,平日里众人对这里有没有好印象,这时候更是没有什么人,空落落的县衙周围,只有附近在封家传出来的凄惨哭声在回荡。
在县衙的门口站着一个人,在城内全是身着短衫的贫民百姓的时候,这人倒是难得的穿着长衫。
这名长衫的人年纪不大,也就是二十出头,看起来应该是个有功名的读书人,在这时候,有功名的读书人不是呆在家里面闭门不出,要不就是在闯军来袭的时候早早的跑到了别处,这真算是异数。
年轻人的气色看起来比起那些贫民要强太多,显然生活也不错,但身上的长衫却很破旧,说明最近的生活颇为的窘迫。
这人在县衙门口有些期盼,又有些恐惧,拼命朝着县衙里面张望,想要进去却不敢举步。
过了会,一名中年人佝偻着身体,拖着脚步,缓缓的从县衙内部走出来,看到这中年人,站在外面的年轻好人浑身一颤,连忙朝前面跑去。
“父亲大人,父亲大人……”
跑到跟前,这年轻人已经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哽咽着说话,可却说不出话来,那中年人疲惫的笑了笑,摸摸这年轻人的脑袋,温和的说道:
“儿,你已经成年,也该有些担当,为父这不是没事吗,你母亲可好?”
被称“儿”的年轻人匆忙的低头伸手抹去了眼泪,点点头,回答说道:
“母亲大人有些害怕,父亲,咱们牛家在卢氏被那县令逼的无处容身,躲到这宝丰来,为什么还不肯放咱们家,他们官官勾结,到底要把咱们逼到什么地步啊!”
说道后面,年轻人的声音之中已经是带上了哭腔,中年人低声的笑笑,缓声说道:
“若是这闯王晚入城两天,为父怕是就要死在这牢狱之中了……”声音放得很低,年轻人没有听清楚,那中年人抬头看看天上的太阳,有段时间没有看见阳光,感觉到很是刺眼,可河南腊月的阳光,并没有一丝的暖意,已经有些沙哑的哭声,让寒冷更是加重几分。
那中年人愣了半响,重重的叹口气,拍拍他儿子的肩膀,温声说道:
“好啦,咱们走……”
崇祯十三年十二月,闯军破汝州宝丰县,举人牛金星被诬下狱,借城破出监,携家小投闯王李自成军。
自陕西乱始至今十余年,有功名士人投贼效力,河南举人牛金星为首例……
正文 第三百零五章 军依水动 有旨不尊
崇祯十三年腊月,不光是河南一省没有什么太平节日过,山东上下也是不安宁,在李自成河南聚众的消息传到山东,李孟立刻是发布命令,胶州营开始进入战备状态。
在太平时节,每年都有些军人还有探亲的假期,回到家中和亲人团聚,但战备状态之下,所有人都要呆在军营之中等待命令。
兵器制造局也是加班加点的连夜开工,生产胶州营需要的各种兵器,周扬和宁乾贵的属下也都是去往山东各处屯田田庄,清点田庄内仓库的积储数目,随行的还有老营总兵衙门的军官,去各处清点符合征兵要求的青壮男丁。
济宁州的灵山商行也和其余几家合作的商行提出了要求,除却各项军需物资的购买之外,还请对方尽可能的筹集船只,以备胶州营的使用。
崇祯十四年的春节,李孟在家中仅仅是呆了两天,陪陪家眷,其余的时间都是在军营之中,马罡、赵能各率领五千兵去往兖州府济宁州附近驻防,李孟手中的直属部队,也开始朝着兖州府移动。
其余的兵马也都是去往各处的边境,做好防御的准备。
黄平和手下的情报人员们更没有什么回家过年的机会,两淮的事情刚刚的平定,他们就直接取道南直隶赶往河南活动。
孙传庭那句话确实是有道理,河南若是有事,不管是河南的兵马还是朝廷的大臣,第一个考虑出兵救援的就是他山东的军队。
李孟劝慰孙传庭的那些话,说什么李自成仓促间凑成十几万兵马,根基不稳,不会对河南的造成大害。
现在看来这些话没有一句说对,李自成河南十几万众聚集起来之后。立刻是爆发了极大的战斗力,河南千里赤地,还活着地那些流民饥民都是过来投奔,加上已经是河南境内流窜多日的那些骨干。
官兵们已经没有能力和这样的流寇抗衡,说来也是可怕,李自成在两个月前还是在四川的鱼腹山区流窜,绝望的想要跳崖自杀。但他只不过是抓到了左良玉防御上的一个空档,几百轻骑连夜的穿过湖广,逃入河南。
然后。完全没有个过程,几百人的残兵败将突然就变成了几十万人的大军,这前后地差别用天上地下来形容都不够。
而且这时候的闯军和几年前的有些不同了,从前李自成率领的闯营部队。比起如今来,战斗力和实力甚至还有超过。但那时候,仅仅是一支贫民流寇组成地大队,为了和官军作战而作战,整日都是在逃生求食。
但现在的李自成地部队,却有了自己的宗旨。闯军已经是对外号称“均天下田地。让乾坤无有贫富之分”,当然,更加脍炙人口的还是那句“迎闯王,盼闯王,闯王来了不纳粮”。对各处辗转求生的平民百姓来说,这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福音,不管这口号到底是真是假。人人都想过去投奔。
相应地。闯军在战斗中根本不担心战力受损,因为各地来投奔地民众很快就能补上这个缺
为什么一支流寇的部队。突然间有了宣传的口号,这肯定不是这些农民能够想出来的,这就是牛金星加入之后的不同,这也很少的解释了,一名举人刚刚加入这一支大军,马上就被封为军师。
崇祯十四年的正月,李自成率领大军围攻洛阳,天下震动……
洛阳城是河南第一大城,也是历史悠久地重镇古都,但更加重要地,洛阳城内住着这天下最重要的藩王,福王。
福王是万历皇帝最喜欢地儿子,本来想要立他做太子,因为长幼之分没有成功,结果万历又准备给福王分封土地。却因为土地面积太大和朝中的大臣不断的争执拉锯,到最后才确定一个小很多的数目。
但即便是这所谓小很多的数目,河南省的田地已经是不够分封,还需要去外省割去土地来凑齐,就连山东兖州也有部分土地属于福王的王庄。
土地这么大并不能说明福王在崇祯朝的重要,崇祯皇帝刚刚登基,那时候九千岁还是呼风唤雨势力极大,崇祯皇帝在宫中吃东西都是吃皇后送进来的饭,生怕遭了莫名其妙的毒手。
这么危急的时刻,福王派了一队士兵来保护崇祯皇帝的安全,这队士兵实际上的作用没有多少,但这意义却非同寻常。
崇祯皇帝登基以来,福王的这个表现自然是被他记在心中,而且崇祯皇帝实际上是大明历代皇帝对亲藩勋贵最为宽容的人,有了皇帝的信任,福王的地位更是水涨船高,远胜其他的藩王。
福王身份不同,行事也是肆无忌惮,洛阳周围和王庄的庄田,都被福王盘剥的天高三尺,豫西的平民百姓苦不堪言。
这些事情,朝廷中枢是不知道的,却只是知道福王危急,正在被闯逆几十万兵马围攻,必须要派兵救援。
和众人判断的没有什么区别,福王的求救文书上只是请朝廷速派兵马救援,而河南巡抚李仙风则直接是在奏折上点明,请山东兵马速来救援。而朝廷中的诸位大臣,也是第一个想到山东兵马。
没过正月十五,朝廷下旨,命令山东巡抚颜继祖、山东总兵李孟,带兵去河南洛阳救援,剿灭闯贼。
附带说一下,在崇祯十三年十一月的时候,大部分地方的监军宦官都是被崇祯皇帝撤回了京师,把带兵的权力完全集中在文官一人手上,监军太监刘元斌离开济南回返京城,按说外放的实缺太监回京师并不是什么好事,可这刘元斌如释重负,甚至连给他饯行的酒席都被推辞掉,连忙上路。
京师传旨的太监和护卫的锦衣卫也已经是赶到了济南城,他们这些人是不理会带兵的军将,而是每天去催促领兵的文官………山东巡抚颜继祖。
山东兵马出兵与否。颜继祖没有一点的发言权,但传旨太监本就是正月被派出去,心中带着几分怨气,而且河南地告急文书一封接着一封的送往京师,来自京师的快马也在催促着传旨太监他们。
传旨的钦差对李孟不理不睬,每日里却威逼巡抚颜继祖,开始的时候山东巡抚颜继祖还能拿些银子财物的贿赂,可过了几天,这些金银财物也是一点用不起了。传旨的钦差太监甚至是把钱退了回来。
山东巡抚颜继祖开始本来很乐观,上次开封城的求援,李孟没有什么推辞就火速的派兵救援,这次事情更加地危急。李孟的反应应该更加的迅速才是。
谁想到去和李孟商议了几次,李孟那边都是说军队没有准备完全。不能出兵。听这个意思倒还让这个山东巡抚放宽了些心,这还不是拒绝出兵,还有商量的余地,河南地局势,就连邸报上都是写的无比可怕。军将们为保全自己地实力。谁还愿意出兵救援。
但过了几次之后,颜继祖就觉得不对劲了,没有准备完全,但连个确定的日期都不给,这和不出兵有什么区别。
快要出正月的时候,连传旨的太监和锦衣卫们真真正正的急了眼,和巡抚颜继祖说地化也是越来越重。
好歹颜继祖也是担任过吏部都给事中地人物。京师之中的故旧派人送来急信。说若是再不出兵,要是皇帝下了第二道旨意。恐怕就要祸事了。
事情到了这种地步,山东巡抚颜继祖真是被逼到没有办法了,他是不愿意在山东巡抚的位置上继续做下去,但好歹要过了任期再退职致仕,被皇帝问罪下狱,然后和最近的孙传庭一般不明不白的死在狱中可不是他的愿望。
在李孟的总兵衙门之中,身穿布衣地传信骑兵在正堂下肃立,一道道命令在李孟确定后,马上有骑兵接过命令,朝着目地地疾驰而去。
“宁先生,去和八闽商行郑掌柜他们说,三月到五月间,让他们郑家调兵船和战船到登州港一带,我不管是郑家的船还是咱们自己地船,那边必须要守好。”
坐在一边的袁文宏运笔如飞,把李孟的命令记录下来,宁乾贵的经济之事也包括海贸方面的交易,和郑家打交道也是他的职责,李孟沉吟了下,又是补充说道:
“调信阳水营北上登州,可以了,拿过来用印!”
袁文宏拿着写完的命令在上面吹了几口气,连忙的递过来,李孟拿着总兵大印盖上,那边自有人包上封皮,写上去处,递给外面的骑兵,不多时,骑兵已经是快马出城了。
屋中的武将和文官都是有些奇怪,心想用兵河南是眼下的攻略,各处加强防卫也是应当的事情,但何必在登州那边花费这么大的功夫,那边可是汪洋大海。
事实上,一直到清末,也没有什么人从登州那边海上登陆,但李孟却要小心,自己能征调船只,沿着运河、黄河去河南,那满清鞑子,会不会在辽东半岛那边坐船渡海,在登州登陆。
那时候山东的兵力空虚,可就祸事了,但这件事情确实是他想多了,满清自起家开始,进攻大明就是一直从陆路行进,没有走过海路。
“周先生,各处的武装盐丁都要动员起来,大兵若是离去,难免会有些脑袋糊涂的闹事,让武装盐丁把这些都看好了。”
周扬连忙的站起来躬身答应,李孟真是恨不得多几个脑袋出来,大军一动,山东的方方面面都是要筹划准备,他又是专精军务的,实在是有些不耐烦,这时候就越发的显出那位首辅之人的重要。
关于屯田田庄的庄头统领护庄队,以及各州县武装盐丁队加强戒备的文书才刚刚写就,李孟这边还没有用印,就听到外面的亲兵高声的通报:
“巡抚颜大人拜见大帅……”
巡抚见总兵,无论如何不能用“拜见”,这就是上下颠倒,但在山东这就是常例,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改了过来。或许是周扬的吩咐,不过李孟也不把他当回事,巡抚大人好像也没有异议,也就这么办了。
听到这个通传,李孟眉头一皱,心想我这边忙的脚不沾地,你还来凑什么热闹,但必要的面子还是要给,点点头。站在边上地王海立刻高声的喊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