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九龄-第1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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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里的人看看他的背影,又看看君小姐。
“君小姐,你看。”中年男人拿着药方说道。
君小姐对他点点头。
“冯老大夫一定能治好的。”她说道,“大人放心。”
中年男人叹口气,摆摆手示意送客吧。
君小姐走出门的时候,冯老大夫正被民众们围起来。
“冯大夫,怎么样啊?”
“冯大夫,那君小姐真的治好了吗?”
冯老大夫一律不予理会,闷头挤开人群走了,民众们又看到走出来的君小姐,想要围过来但又不敢,因为一辆车已经来接了,随从还有几个气势汹汹的护卫。
九龄堂的后台是德盛昌,德盛昌是财神爷,手下也有好些人手的。
民众们看着君小姐坐车走了,却舍不得散去站在原地好奇的猜测议论着。
但这种猜测并没有很久,五日后大家就知道了结果,因为这个砸了冯老大夫医馆的人家亲自去给冯老大夫赔礼道歉,赔偿了砸坏的家具,送了匾额。
所以说这家的病人最终还是冯老大夫治好的。
“就说冯老大夫能治好嘛。”有民众义愤填膺的说道。
但这话没有得到应和,围观的民众听起来有些怪异。
“君小姐也说能他能治好。”一个人还喃喃说道。
这话让民众们一阵沉默。
那说冯老大夫厉害,是不是也是说君小姐说的对,也是说君小姐厉害?
“这怎么能是她厉害呢?这就是冯老大夫厉害!”
“就是,这次是她说冯老大夫能治,显得她有高见,如果她说冯老大夫治不好呢?”
“所以说,她说归她说,最终治好病人的还是冯老大夫,所以是冯老大夫最厉害。”
这话也对,民众们再次称赞冯老大夫,可怜他到底因为君小姐的话白受了一顿冤屈。
大家议论着就要进去安慰受了委屈的冯老大夫,却发现冯老大夫没有在堂内。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一番闹腾身子经不住回家歇息了。
对于百草堂这边的热闹,陈七第一时间就知道了,在堂内对着两个伙计撇嘴笑。
“就说我们君小姐说的没错嘛。”他说道,一面摇头,“这些人啊真是不知好歹。”
他说到这里,两个伙计咦了声,用胳膊肘捅他。
“干什么?别跟着我这么没规矩。”陈七皱眉说道,“我好歹是大掌柜。”
“大掌柜,那谁来了。”一个伙计说道。
谁?陈七抬头神情一怔,看到门口站着的冯老大夫。
哎他怎么又来了?
是来炫耀的吗?
陈七以及两个伙计神情有些紧张,君小姐也从后边走出来。
“怎么了?”她问道,旋即看到站在门口的冯老大夫。
她还没说话,冯老大夫忽的对她长身施礼,一揖到底,旋即转身走开了。
陈七以及两个伙计都一脸愕然。
“这老头是什么意思?”陈七说道。
这种长揖,是面对君亲师时表达最诚挚的尊重才会用到的。
这不仅仅是道谢,而是尊重。
可是发生了什么事让这个前次还恨不得烧了九龄堂的老大夫,对一个这么年轻的后辈如此尊重?
“大概是因为我说他能治好吧。”君小姐说道,将刚炮制好的一匣子药丸递过来。
第一百七十六章 传道授业解惑
鬼话!
陈七心里说道,伸手接过。“可是你先前也这样说啊。”他说道。
只因为去跟着冯老大夫出诊一次,这句话带来的效果就变了?那肯定不是因为这句话的缘故,而是因为发生了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事。
跟冯老大夫去那家治病他们都没有跟去,但事后打听说君小姐依旧没有治病,只是看着冯老大夫讲述怎么治病。
“是信任和信心吧。”君小姐说道,略带着几分俏皮说道。
这俏皮让陈七无奈,很明显就是说我不告诉你。
有什么不能说的呢?总之丢人的肯定不是她。
冯老大夫一口气走到了街角才停下来。
是啊有什么不能说的呢,丢人的又不是她,况且自己本是要让她丢人的。
这个小姑娘不急不燥不怒,心平气和的不仅跟他去了,而且还帮他指出和掩饰了错误,保住了他的脸面。
冯老大夫想着君小姐在那家看病,明明是女子却不肯上前只是望诊,他揣测她是故意显示自己多厉害装神弄鬼,现在才明白,她是为了让大家看到她没有望闻问切,所以这个病人一直是由他诊治的。
要不然如果她亲自动手望闻问切,这为病人痊愈后说不定就被传成她的功劳。
冯老大夫再次叹口气,想到那女孩子在这一场事中的态度,她说出的那几句话的确是狂妄,但她做事却如此的温和。
换作别人早就迫不及待的指出这个可笑的错误,以彰显自己多厉害,她却没有,还如此精妙的帮自己指点掩饰周全,事后更是半点宣扬也没有。
这般的心胸让自己这个老头子都羞愧。
他的确应该羞愧,这个病人砸他的医馆砸的也不冤。
他行医多年仗着经验老道变的懈怠,当那位病人多次描述腿疼时,不去细究原因就直接推为正常反应,而且还因为病人一句君小姐说你能治好而生气,只想到了自己被羞辱,气汹汹的跑去质问别人,却忘记了自己先质问自己是否尽心尽力尽为。
当初父亲授业时让他记住的训条都忘了。
多亏这位女孩子伸手一点,点出了他的错误,也点醒了他。
她当得起他的师长,也当得起他的一拜。
“冯大夫。”
有人拦住了他的路。
冯老大夫回过神看到面前站着的一个年轻男子,他认得这是江友树的大弟子,便点点头。
“耿大夫。”他说道。
耿大夫带着几分关切。
“您没事吧?”他说道,不待冯老大夫回答便主动解释,“您的事我听说了,这次您真是无妄之灾,本来能好好的皆大欢喜的治病,就因为这中间的一场闹剧败坏了。”
冯老大夫闻言并没有像他预料中的那样义愤填膺,激动的诉说这君小姐惹来的烦恼,而是神情不安的摆摆手。
“不敢不敢。”他连声说道,神情是难掩的愧疚,“惭愧惭愧。”
耿大夫愣了下,这是什么反应,他还要说话,冯老大夫已经抬手告辞。
“我还有几个病症要好好的研习一下。”他说道,神情郑重而诚恳,“学海无涯,不进则退啊。”
说罢越过耿大夫疾步而去。
什么学海无涯不进则退?耿大夫一脸愕然。
“冯大夫…”他喊道。
冯老大夫已经头也不回的走开了。
真是奇怪,这反应是什么意思?
听了耿大夫的描述,江友树沉吟一刻,笑了笑。
“能有什么奇怪的。”他说道,“无非是欠人情了。”
耿大夫有些惊讶。
“师父,你的意思是,冯老大夫真的没有治好这个病?”他问道。
江友树点点头。
“他应该是犯了一个错,没有尽心的复诊,结果遇到了生骨裂。”他说道。
耿大夫自然知道生骨裂是什么。
“不会吧,这么简单的病情他没发现?”他说道。
“正因为简单很多事反而会疏忽。”江友树说道,将手里的医书放下,笑了笑,“这个君小姐原来很会做人啊。”
她肯定发现了冯老大夫的错误,但不仅没有指出,还替冯老大夫做了掩护,这关系一生清名的事冯老大夫自然会对她感激不尽,也就绝不可能再说君小姐半句不是。
耿大夫想明白了,又皱皱眉。
“真是个废物。”他嘀咕一句。
明明是个有名的大夫,却偏偏犯了这么蠢的错误,不仅没有挣回脸面,反而将把柄递与他人。
“这个君小姐可不是个废物啊。”江友树说道,看着夹在一堆医案中的那卷有关九龄堂的信息。
没想到方家那个少爷的病真的被治好了,自从看了这个他再次认真的研究了一下方家少爷的病,按照当时的情况他真的束手无策。
这九龄堂果然有些真本事的。
“敢来京城混的自然有真本事,但她怎么可能什么病都能治。”耿大夫说道,说到这句话下意识的想到一个人,一个神仙般的出现又神仙般飘然而去不知所踪的人,他的话就脱口而出,“她又不是张神医。”
这个名字总是不经意的就出现,明明已经几年没消息了。
江友树面色微微沉了沉。
说起来这个君小姐跟张青山一样,都是神神叨叨的不着调,但偏偏就是好运连连。
“这次是冯老大夫自己出错办砸了。”耿大夫说道,“满京城这么多大夫呢,她的话放出去了,以后这种事不断的,难道她都能遇上别人误诊。”
江友树捻须不语,那就接着看看吧,看看她能走多远。
正如耿大夫所说这样的事果然接连开始出现了,尤其是冯老大夫治好那家人的伤后。
“君小姐说能治好就能治好,你治不好,是不是没尽心?是不是想多要钱?”
一个年轻的大夫站在九龄堂内模仿着病人的话喊道,比起年长没力气的冯老大夫,他的情绪更为激动,恨不得跳脚。
“我就是治不好,我就是不会治,你又不是我,你凭什么说我能治?”
陈七和两个伙计伸手挖了挖耳朵,如今他们连惊讶都懒得惊讶了。
坐在几案后的君小姐神情平静。
“你能治啊,你会的。”她说道,就如同面对来问诊的病人一般轻声细语,“你们家是经方派,你肯定学过伤寒论,观脉症,知何逆,随症治,你怎么能说不会呢?你只是一时想不起来,我记得伤寒论里有讲到一个经方,就是说的这种黄痰不断之症。”
年轻大夫愣了下。
“可是这个病人不是黄痰之症啊。”他下意识的说道,“他并没有黄痰……”
话说到这里人猛地停下,旋即恍然,如同醍醐灌顶。
“有,有。”他激动的说道,语不成句,“先有黄痰,最早的是黄痰,是黄痰。”
他不待说完转身就跑了。
陈七翻个白眼,干笑一声。
“我看这哪里是医馆,这分明成了医学堂了。”他说道。
说到这里他也恍然,哦哦了几声。
医学堂啊。
原来说你能治你就能治也还能这样办啊。
虽然看起来只是一句提醒,但有时候一句提醒可是至关重要,要不然怎么有一字之师这一说了。
这可是传技授业了。
治疗别人不能治的病高明,而成为满城大夫的一字之师更为高明。
这以后谁还好意思说她坏话,感激还来不及呢。
陈七看着坐在几案后神情平静重新提笔写什么的神情平静的君小姐,忍不住竖起了大拇指。
高,实在是高。
第一百七十七章 事未变意不同
过了八月十五,似乎是一眨眼间天就变凉了。一场秋雨一场寒,几场秋雨后,街上行走的人都换上了夹衣,在细雨中缩着肩头疾步而行,街边的店铺都显得几分寂寥,伙计们都闲闲的坐着站着聊天,有人在街上急急的跑过,很显然是出来的急,连雨伞雨布都没带,就这样哒哒的跑过去。
“这不是城北仁善堂的李大夫吗?”一个倚着门的伙计说道,带着几分惊讶,“这么急去哪里啊?”
“肯定是去九龄堂。”另一个伙计头也不抬的说道。
“如今也是奇了,去九龄堂求诊的人不多,反而大夫们多。”倚着门的伙计啧啧说道。
“谁让九龄堂说的话都是对的呢。”内里的伙计们说道。
这才过了两个月,当初九龄堂对外宣称别的大夫治不了的病她才治那句话已经有了新的解释,不再是让人觉得嚣张的令人义愤填膺的狂妄。
九龄堂里衣衫头发都被打湿的大夫气喘吁吁,看起来很狼狈,神情又带着几分紧张。
“君小姐。”他顾不得擦拭脸上的雨水,急切的说道,“我能不能治好这个病症?”
“哪个?”君小姐问道。
来找她的问诊的被拒的人多了,拒绝后她都会说别的大夫会看好,但并不会指定说是哪个大夫,所以问诊的人便会自己选择大夫。
当被选中的大夫听到是被君小姐看过的后,也不会像先前那般。
他们会认真接诊这个病人,能治的治,觉得束手无措的时候也不会觉得羞辱,一开始大家会悄悄的来九龄堂请教君小姐,到后来发现并不是自己一个大夫这样做,也就干脆不遮掩了。
听到君小姐询问,这个大夫稳了稳心神,将病人的症状讲了。
“我以前没有治好过这种病症。”他坦然说道,“这个病人恰好送来我这里,我不敢也不好拒诊,所以就来请教一下君小姐,如果我真的治不了,希望君小姐能告诉这位患者,请他们另请高明。”
君小姐看着他笑了笑。
“你以前是怎么治的?对于这个病症又怎么想的?”她问道。
这个大夫有些微微的紧张,就好像当学徒时面对师父的提问,虽然他已经出师十几年了。
他凝神思索一刻,将自己以前的药方以及想法讲来。
“但是都没有治好。”他说道,带着几分沮丧,眼底又有几分期盼。
他研习了很多医方也没有办法,当然有大夫能治好,但大夫之间的技艺都是互相防备的,一个大夫的药方都不会给另一个大夫看,更别提有关病症的具体诊治了。
但现在不一样了,有一个机会了。
自从两个月前冯老大夫的事情之后,城里的大夫们虽然口上不说,心里都机灵起来,这个冯老大夫定然是受了君小姐的帮忙,要不然不会变的这么的好说话。
接下来这种情况越来越多,但凡那些因为病人打着君小姐说别人能治旗号找的大夫,最终都果然治好了这些病。
这些大夫医术技能高低不等,但有一点共同的是他们的都曾去找过君小姐,而且事后都如同冯老大夫那样变的老实和对君小姐恭敬了很多。
很显然,这个君小姐真是在指导大夫们。
不知道自己这次能不能也被指点,毕竟自己面对这个病症可以说完全不会。
这种就不能说是单纯的指点了,而是传授技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