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九龄-第1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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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下的门脸挡住了视线,方锦绣神情复杂。
君小姐坐到屋子里看着手里的信,神情也很是复杂,这封信按理说应该迫不及待的打开看,因为适才她一眼扫过其中提到了怀王,但也正因为如此,她有些不敢打开。
远在阳城的方承宇怎么会提到怀王?
还是在这么巧的时候?
君小姐深吸一口气,事情已经这样了,不看就不存在了吗?她打开信认真的看去。
方承宇的确是说怀王的事。
而且开头便点明,怀王病了,且很棘手。
至于他是怎么知道的,是通过看账册。
京城的账册因为君小姐的到来,被要求十天提供一次,当君小姐开了医馆后,方承宇的要求又多了两条,一个是京城大夫们在票号的动态,一个是药商们的动态,都要详细的注意标记。
就在十天前方承宇如常接到了京城的账册的,看到了几笔入账出账。
这是几个太医局大夫的银票,数额很大,就好像把全部家产都入账,管事跟其中一个太医很熟,虽然他们行规不过问客人任何事,但这个太医主动感叹京城可能待不下去了,因为接诊了一个比较棘手的病人,管事的旁敲侧击几句,就得知了病的极可能是怀王。
怀王,的确是一个很棘手的存在。
而更棘手的是,君小姐提到过怀王。
“九龄,我记得你提过怀王府。”
看到方承宇信上这句话,君小姐微微皱眉。
他记得吗?可是她可从来没有跟他说过,重生以来她只提过一次怀王府这个名字……
“…你不在家,我闲闲无事,便喜欢听大家说你曾经的旧事……”
“…你曾经问高管事京城事,还提到了怀王,当时把祖母和母亲吓了坏了……”
人不会无缘无故的说一件事。
方承宇坐在几案前,看着窗外的夜色,屋子里温暖如春,他坐的地方就是当初君小姐的书房,现在被他当做书房。
当然只是暂时,等她回来,他就还给她。
如果她还会回来的话。
方承宇抚了抚案头摆放的盛开的金盏玉台,这是名贵的漳州品种,在冬日的室内盛开花气清香。
他想起有那么一次,在浴室里她猛地转过身。
承宇,我想起一件事。
她说道,但后来她又咽了回去,她没有再说。
因为不能说或者说了也没用吧。
她要去京城,一直都想要去。
一直想去的地方一定是因为有牵挂的人或者事。
她开了医馆,她不为苍生治病,她宁愿传授技艺给其他大夫,也不为民众治病,一心只专精贵,一心只往那精贵的地方去。
方承宇提起笔。
“……太医说怀王的病很棘手,他们都变了家产为银票,以方便提取转走……”
他写到这里又停下来。
他想写你不要插手,但又觉得这样说很不合理,九龄堂再有名,怀王的病情也是太医院负责的,太医院可不会来找一个民间大夫,还是一个名头有些哗众取宠的女孩子大夫。
但是,如果她想要插手呢?
方承宇轻叹一口气,落笔。
“……按照太医的描述,怀王是病,原本非重病,但反复过多成为沉疾…”
笔到这句停顿下,但片刻之后带着几分决然又落下。
“……九龄,治病容易,治命难,你且小心…”
君小姐看完最后一行,只觉得心里五味杂陈。
这世上怎么会有机敏近妖的孩子?又或者说,自己一直以为的稳妥其实在有心人眼里是漏洞疑问杂多吗?
她拿起信投入火盆里,看着其慢慢的化为灰烬。
惹到陆云旗多可怕,人人都知道,但他给她送来了方家保命的圣旨。
去接近怀王府多危险,人人都知道,但他给她打听了病情,只说了一句小心。
这是因你而生,所以也因你而死也不惧吗?
这个冬天很冷,但又很暖。
……
冬日的皇宫里更显得肃穆。
哗啦一声脆响。
让站在屋外廊下的太监们再次将头低了低。
陆云旗神情无波听着其内传出皇帝愤怒的呵斥。
“…怎么就不太好治了?不就是个风寒吗?你们这群废物连个风寒都治不好了吗?顶着太医这个名头羞不羞啊?”
皇帝一向温文尔雅,礼贤下士,此时说出这样的话可见是多么的生气和着急了。
“陛下。”江友树的声音从内传来,带着几分疲惫,“王爷如今已经不单单是风寒了,病情反复过久,如今着实难医。”
“反复,反复怨谁啊?还不是怨你们,一开始给他好好治,又怎么会成了沉疾。”皇帝气道。
“皇帝,也不能全怪大夫们。”一个苍老的女声响起。
这是太后。
陆云旗依旧目视前方,听着太后的声音继续。
“…小孩子本就容易得病,病了又跟大人一样,不好吃药,稍微好点就乱蹦乱跳,不懂事,今年冬天也冷,犯病的人多得很,咱们宫里好几个。”
“这些怀王府的下人们都是废物,怎么照顾怀王的?都问罪。”皇帝又说道。
“先别说问罪的事了,还是好好的治病吧。”太后说道,“发脾气有什么用,哪个大夫不想治好病人,可是有时候这病可不由人啊,皇帝你这样就苛刻了。”
也就是说治不好不能怪罪太医。
屋子里响起呼啦啦跪地的声音。
“臣有罪。”太医们的声音齐齐响起。
皇帝仁孝,对于太后的话自然不会辩驳,屋子里沉默一刻,响起一声长叹。
“你们,要记着,怀王,是先太子唯一的骨血了,你们,要尽心啊,若不然,朕有愧于先皇和太子啊。”
不知道是不是陆云旗自己的幻觉,当这句话落后,天地之间似乎静谧一刻,旋即一切又恢复如常。
耳边响起叩头声。
“臣等必当竭心尽力。”
第一百九十章 这是不治之症
陆云旗回来的时候,天已经蒙蒙黑了,内宅里灯火通明,但因为太过于安静而显得冷清。
他站在院门前的时候微微停顿一刻才迈进去。
屋檐下的红灯笼照着静立的九黎公主,裹着斗篷,很显然在外站了很久。
看着陆云旗走过来,她并没有失魂落魄,也没有愤怒焦急,只是上前一步。
“他怎么样了?”她问道,声音平静柔和。
陆云旗看着她。
“不太好。”他说道。
九黎公主哦了声。
“不太好啊。”她说道,像是感叹又像是怅然。
没有悲伤也没有愤怒,什么都没有。
但见惯了听惯了痛苦愤怒哀伤的陆云旗却觉得这一声感叹难以忍受。
“公主,你可以去看看王爷。”他说道。
九黎公主柔和的脸上一瞬间亮起来,她看着他再次上前一步。
“可以吗?”她问道,声音里终于有一丝激动。
陆云旗看着她点点头。
“可以。”他声音微微沙哑的说道。
九黎公主笑了。
“那太好了。”她说道,“真是多谢你了,不管怎么样,人最终都是要去一个归宿的,只是临别前能有亲人在身边相伴,总归是很幸福的。”
只要临死前能见到亲人,就是幸福的吗?
那去年的这个时候,那个人,是多么的不幸。
陆云旗转过身大步向外走去。
……
天色蒙蒙亮的时候,方锦绣没有听到惯常的击打木桩的声音,她起身出来看到君小姐站在木桩前。
君小姐背对而立不动,看上去像是发呆又像是冻僵了。
穿的那么少,还一大早站着不动,方锦绣的眉头皱了皱。
“累了就别打了。”她说道。
君小姐回过头对她笑了笑,抬手击打在木桩上。
如常的击打声在院子里响起。
方锦绣在院子里走动转圈,待君小姐停下她也停下,活动了下身子。
“今天还要出去吗?”她问道。
君小姐抬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摇摇头。
“不顺利吗?”方锦绣又问道。
不是不顺利,而是不可能。
这几日走的这些人家,虽然可以谈论几句怀王的病情,但是也仅仅是谈论几句就丢开了。
没有人会想到要推荐她给怀王治病。
不,应该是很多人都想到了,但她们不会也不敢这么做。
怀王是个禁忌,谁肯去碰。
君小姐嗯了声。
“所以我今天不出去了。”她看着方锦绣说道。
这回答不仅是回答那句今天出不出去,还回答了不顺利,也承认了她这样连日出门是有原因的。
方锦绣想要问最终也觉得没什么可问的。
“别急,再想想别的办法。”她说道。
君小姐含点点头。
“我想到办法了。”她说道。
想到了?
方锦绣看着她。
……
虽然天刚亮,但太医院内来回走动的人并不少,有一行人从外边走进来,带着几分疲惫。
为首的是江友树,面色沉沉,显然心情不是很好。
几个学徒弟子忙上前伺候。
屋子里众人用热毛巾擦了手脸,喝了热茶舒缓了几分疲惫。
“真是没想到怀王这病这么棘手。”一个太医说道。
“该想的办法都用了,这药就是不起效,又有什么办法。”另一个太医说道,他的脸上几分不安,“我看,就这几天了。”
此话一出在屋子里的弟子们忙都退了出去,在门外守好。
江友树将手里的茶杯放下。
“大家再研究下再想想,因为一个小小的风寒就治不好丧了命说出去我们也没面子。”他说道。
几个太医对视一眼。
“因为风寒丧命的也多的是。”一个太医说道。
“但这个人是怀王。”江友树看着他说道。
别人死了就死了,除了自己的家人谁会理会,但怀王活着没人理会,死了全天下人都看得到。
没个合情合理的理由,不知道又要引起多少胡言乱语。
虽然太后已经开口维护太医们,但这是皇帝母子唱红白脸,他们的命运说白了还是不稳妥。
到时候说不定他们就要做替罪羊。
如果不想做替罪羊,那就必须让怀王的病合情合理,而不能是简单的风寒,风寒的确有很多种,风寒也的确能致命,但这对民众们来说还是太难解释,也很难接受。
一个太医捻着胡须的手放下来。
“我觉得这不是风寒。”他说道。
……
怀王府里,比起以前,怀王府里的人明显多了很多,寝宫里宫女太监端着热水汤药进进出出。
屋子里满是浓浓的药味。
九黎公主从宫女捧着的水盆里拧了拧手巾,小心的放在九褣的额头。
相比于出嫁前,九褣整个人都瘦了一圈,面色青白,双目紧闭,呼吸急促。
“公主。”一个宫女捧了药碗过来。
九黎起身到床头,将九褣抱起来在怀里,一面拿起汤勺喂药。
九褣并不张口,药顺着口角流下,宫女忙擦拭。
“公主,不行的,用壶灌药吧。”她说道。
就在昨日喂药还能吞咽,今日就不行了,九黎看着怀里九褣青白的脸,伸手抚摸一下。
“好。”她柔声说道。
不管九褣的病看起来多严重,自从来了后,九黎公主没有哭也没有慌乱,更没有责问太医们,她只是守在九褣身边,喂药擦拭更衣日夜不离。
太医们就在隔壁,宫女忙去取灌药用的鹤嘴壶,九黎公主将九褣揽在怀里,轻柔的抚着他的脸。
片刻之后门外响起杂乱的脚步声,几个宫女神情慌张的跑进来。
“公主公主不好了。”她们说道,“太医们说王爷是的了痘疮了。”
痘疮?
九黎公主的手微微一顿,看着怀里的九褣。
九褣的脸虽然瘦了一圈,但面皮白净,不止面皮,身上也是如此。
痘疮。
九黎公主的嘴角浮现一丝笑,继续抚摸着九褣的脸额头。
“不怕,不怕,姐姐在呢。”她柔声说道。
怀王府里无数用白巾蒙着口鼻的太监们拎着药桶到处泼洒药水,另有不少太监宫女被驱散,哭声喊声不断,嘈杂而混乱。
“快告诉宫里…”
“皇子公主郡主们都不要再来探望…”
“那些探访过的人都要说道,快些用药…”
陆云旗站在大门外,看着不断从内涌出的人从身边穿过,肃立一动不动。
……
“竟然是痘疮。”
“怪不得风寒怎么治也治不好,高热不退,原来是痘疮。”
“这可完了完了,那可治不了。”
太医院里也得知了最新的消息,几个门吏在门前低声议论,忽的有清脆的铃铛声传来,几个门吏原本不在意,专心的谈论这最新的消息,但这铃声越来越近,他们不由抬起头寻声看去,见街的一边有两人正慢慢的走来,然后停在了太医院门前。
门吏们看向她,扫过她背着的药箱,手里的铃铛,以及旁边小丫头举着的幡儿,顿时恍然。
这就是九龄堂那个铃医。
虽然满城的民众和大夫都对她推崇,但太医院这边可没有。
“你来这里干什么?”门吏们沉脸带着几分倨傲说道,一面不耐烦的摆手,“快走快走,这里可没人求你看凶兆。”
“我不是来看凶兆的。”君小姐说道,“我是来找江太医的。”
门吏愣了下。
“你找江大人干什么?”一个门吏忍不住问道。
君小姐微微一笑。
“江太医曾与我有约,他治不好的人我来治。”她说道,“现在我来应赌约了。”
第一百九十一章 希望你能治好
江太医曾与我有约,他治不好的人我来治,现在我来应赌约了。
这叫什么意思?
这叫挑衅!
听到门吏来报,太医们神情愕然旋即愤怒。
“真是太过分了。”
“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
“将她打走打走。”
大家纷纷说道,江友树却抬手制止。
“她说来应约了?”他看着门吏问道,“她知道我在治什么病什么人吗?”
应该是知道,门吏点头。
原先可能不知道,但现在怀王得了痘疮的消息散开了,满京城的人都要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