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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3部分

君九龄-第273部分

小说: 君九龄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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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黎公主失笑,这笑立刻引得一阵咳嗽,她忙伸手掩住嘴。
    陆云旗将水递过来,长手伸着,人并没有靠近。
    九黎公主摇摇头示意不用。
    陆云旗便放下水杯垂手。
    “陆大人,对她来说,京城才不安全吧。”九黎公主含笑说道。
    陆云旗没有说话。
    屋子里沉默一刻。
    “我病了,你能不去吗?”九黎公主忽的说道。
    她的声音本就柔和,此时又在病重,灯下垂目,声音孱弱,犹如梨花带雨令人垂怜。
    站在外间的仆妇隔着珠帘看不清九龄公主的样子,但只听声音也忍不住心肝颤了颤。
    这就对了,公主也是女人,陆千户也是男人,女人对男人就该这样娇娇弱弱,撒娇痴缠。
    更何况,这个男人就要为了另外一个女人出门了,就是公主,也不愿意自己的男人被别的女人抢了吧。
    这样的话早就该说了。
    陆云旗沉默无声。
    仆妇忍不住屏住呼吸,在几乎憋死之前终于听到陆云旗开口了。
    “好。”
    他木讷醇厚的声音让人无比的安心。
    仆妇忍不住满心欢喜,看着陆云旗在九黎公主床前坐下,忙带着外间侍立的丫头们都退了出去,不忘把门带上。
    灯火明亮的室内变的安静而祥和。
    听到陆云旗的回答,九黎公主对他笑了笑。
    “谢谢。”她说道。
    “不用谢。”陆云旗说道,“都一样,都是为了她。”
    这个她,九黎知道说的是谁。
    为了她,他才对那位君小姐缠斗不休,甚至冒险离开京城。
    但也是为了她,听到自己生病,他就留下来。
    九黎公主笑了笑。
    “谢谢。”她再次说道,相比于第一次的谢谢,这一次更多了几分真诚,又几分怅然。
    这怅然当然不是因为自己的丈夫走也好留也好都不是为了自己。
    想起那个她,二人都沉默一刻。
    “当初是她托付你照顾我们的吗?”九黎公主忽的说道,“也是为难你了。”
    她们姐弟三人是尴尬的存在,如果能病死或者出了其他的意外,真是让很多人遂心愿。
    而皇帝的心愿也势必是很多人的心愿,他们愿意为了达成这个心愿而在所不惜。
    所幸有陆云旗接过掌管她们的一切事宜,封闭的与世隔绝的怀王府和陆宅,是囚笼也是保护罩。
    有他在,没有人能做小动作。
    但这对于他来说,要做的合情合理不惹怒皇帝也不引起皇帝的质疑,也是很不容易的。
    所以现在她病了,病了的人会发生各种意外,陆云旗是绝对不会离开的,他要亲自守着才能杜绝一切意外。
    听了她的话,陆云旗神情灯下闪过一丝黯然。
    “不,她并没有。”他木然说道。
    九黎公主抬头看着他。
    没有?九龄没有说过这种话?
    不过九龄的性子绝强又骄傲,这种话不说倒也正常。
    “那更要谢谢陆大人了。”她说道。
    陆云旗看着她。
    “公主不用谢我。”他说道,“只是下次不要再做这种事就好。”
    九黎公主愣了下,似乎有些不明白他的话。
    陆云旗站起身来。
    “你也说过,她不是她。”他说道,神情木然的看着九黎公主,“你怎么能为了她,辜负她的心意,为了她伤了你自己,她会高兴吗?”
    这一连串的她她她,一般人听了肯定要糊涂,九黎公主怔了怔笑了笑。
    “大人说得真好。”她说道,似乎听不懂他的意思,只顺口答道。
    “我说的不好。”陆云旗说道,“不过我能保证,顾清到了诏狱会说得很好。”
    九黎公主色变,从床上坐起来。
    “你……”她说道,又苦笑一下坐回去,“是,我就知道这事瞒不住你。”
    整容看着陆云旗。
    “是我捎信让他给我找来能生病的药。”
    说罢坐在床上对陆云旗低头端正施礼。
    “对不起,是我要挟你的好心善意了,同时也要挟了顾先生的,这不管他的事。”
    陆云旗神情依旧木然。
    “公主好好养病吧。”他说道,似乎方才什么都没有说,转身迈步。
    “陆大人。”九黎公主唤道。
    陆云旗停下脚没有回头。
    “公主放心,你这不是装病,是真病了,我不会离开京城的。”他说道。
    九黎公主看着他的背影。
    “你能不能告诉我,她是怎么死的。”她说道,“她是为什么死的。”
    陆云旗的背影一僵,垂在身侧的手攥起。
    
    第一百七十三章 夜深有行人
    
    公主讳九龄,兴文太子之第二女也。
    太康三年冬违豫,疾驰饵药无捐,薨与京城北镇抚司陆千户宅馆,时年十九。
    这是刻在墓志铭上的,是宣告天下的九龄公主的死因,这就是九龄公主的死因。
    此时此刻,九黎公主问出这句话,如果在别的地方那就是大逆不道。
    九黎公主从来不做大逆不道的事,也从来不追问什么。
    当初接到九龄公主死讯赶来的时候,九龄公主已经入殓完毕,她也只是拉着怀王站在棺材前看了眼遗容,就按照礼仪坐在灵堂里哭丧去了。
    “九龄公主的身子骨太弱了,还是从小养在外边的缘故。”当时有皇亲这样对九黎公主感叹过。
    九黎公主只是拭泪却不发一言。
    自后也没有再说过一句有关九龄公主死因的事,甚至连什么病都没有问过。
    怎么此时此刻她会问出这样的话,而且还是问陆云旗,这个相当于皇帝手眼的男人。
    “别的事我不评价,现在至少我知道一件事,陆大人你对我妹妹,是真心的。”
    九黎公主的声音从后传来。
    “你对我和怀王也是尽可能的好意,尽可能的相护。”
    尽可能听起来并不算什么赞誉,但对于陆云旗这般身份来说,已经是极其感激了,同时也是不可与外人道的感激。
    九黎公主说完这句话,屋子里便陷入沉默。
    陆云旗依旧背对着她,但并没有继续迈步。
    “人都死了,知道怎么死的,有必要吗?”他忽的说道。
    九黎公主扶着床站起来,一向平静的脸上流露几分迫切。
    “生的糊涂,死的明白一些,也算不枉为人。”她说道。
    陆云旗转过身。
    “那一天,她说想吃城外曹家的猪油饺饵,我立刻去给她买。”他说道。
    明亮的灯下,他的面色越发的惨白。
    明明没有说什么,九黎公主听到这句话,眼圈不由红了,有眼泪就要滴落。
    那一天。
    她握住手瞪大眼认真的看着陆云旗,唯恐错过一句话。
    “曹家开门晚,我不想惊扰逼迫,免得他这样状况之下做出的饺饵不好吃,所以我就等着。”陆云旗的声音继续响起。
    “第一笼饺饵做好的时候,他们过来告诉我说,九龄进宫了。”
    “我就知道要出事了。”
    陆云旗站在厅中明亮的灯光倾泻在他身上,却偏偏如同给他罩上一层阴影。
    九黎公主看着他,手掩住了嘴。
    他并没有说什么,他说话有些笨拙,叙述的木讷平淡,描述的干涩,但九黎公主就好像看到当时的场面。
    她看到那个女孩子行走在皇宫的路上,带着决绝,义无反顾。
    “我赶到的时候,她已经死了。”
    九黎公主闭上眼,眼泪沿着孱白的脸颊滑落。
    果然是因为进宫刺杀皇帝而死的。
    至于为什么九龄要去刺杀皇帝,这就不是能问的问题了。
    问也得不到答案。
    “她怎么死的?”她哑声问道。
    陆云旗神情木然。
    “她被乱刀砍死。”他说道。
    他看着眼前,似乎又看到那一片血泊,血刺的他眼疼欲裂,但他没有半点的避开,要把眼前的一切都看的清清楚楚。
    看着她被砍断的骨肉牵连的胳膊,看着她扭曲的身形,看着她那件她最喜欢的衣衫被血染红,看着她面目全非。
    看着她看向自己,一笑。
    室内一片死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听到九黎公主一声轻叹。
    “这样啊。”她说道,“多疼啊。”
    没有愤怒没有痛哭,只有这轻声的三个字。
    多疼啊。
    多疼啊。
    陆云旗转过身走了出去,他的步伐很快,甩动的珠帘刷拉作响,剧烈的晃动流光溢彩。
    陆云旗冲进夜色里,丫头仆妇们被他吓了一跳。
    “大人……”大家纷纷施礼唤道。
    声音未落,陆云旗已经越过她们疾步向外而去。
    “大人要出去了?”
    “大人?”
    外院的锦衣卫们纷纷涌来询问着。
    陆云旗只是一言不发向外走,所有人都忙碌起来,马匹牵来,火把灯笼云集,大门被推开。
    在一片忙乱中,陆云旗神情木然一语不发,如果不是人还自己走动,就真的如同木雕石塑一般。
    他跨上马,催马疾驰。
    锦衣卫们左右前后拥簇围护,马蹄声火把的亮光将安静的京城夜色惊乱。
    看到这队人马过来,夜市上的人群吓了一跳纷纷躲避,待看到其中的陆云旗更是咋舌。
    这大晚上就要抄家吗?
    又是谁啊这么倒霉?
    在人们躲闪好奇的视线里陆云旗一行人消失在街道上。
    “看方向是向城外去了。”
    “竟然这么晚出城吗?”
    “走夜路不怕遇到鬼吗?”
    这话说出来街边一阵沉默,人们哄的一声作鸟兽散,这动作太快,贴着墙角的一个男人不提防被撞的摔个跟头,头上戴着的斗笠也滚落,被奔散的人踩了好几脚。
    “哎哎我的帽子。”他着急的喊道。
    帽子被人一脚踢回来。
    “大晚上的带什么帽子。”那人骂了声。
    男人恼火的将帽子捡起,再看街上人夜色里奔散,哪里看得清是谁踢的。
    男人将帽子捡起来,见好好的帽子已经被踩的歪歪扭扭,只得愤愤的扔到一边。
    夜市已经恢复了热闹,男人站直身子看了看四周,抬手按了按鬓角,整了整衣衫沿街向前走去。
    夜市上摆出了很多摊位,不少人或者坐或者站着吃喝说笑,当然也有很多大酒楼也还开门,不过相比白日到底是显得冷清一些,毕竟夜晚吃酒有青楼这个好地方去。
    男人走到一间行会会馆前,跟门口的一个伙计低声说了几句话,那伙计就忙引着他向内而去,而会馆的门也随之被关上,门上的灯笼也被取下熄灭,表明这里已经关门了。
    内里随着伙计的引路,那男人走过的地方,灯笼也纷纷被取下熄灭,原本明亮的室内变的昏暗,男人停在一间屋门前,再次整了整衣衫拉开门走进去。
    屋子里灯光柔和,照着窗边坐着的一个老者,此时正低着头认真的写字。
    男人含笑上前恭敬的长身作揖。
    “拜见黄大人。”他说道。
    写字的老者抬起头,灯光照着他枯皱的脸,正是黄诚黄大人。
    “如果我现在去见陛下,说我捉住了金朝的太子司仓大人。”他说道,神情和煦,“陛下一定会很欣慰。”
    
    第一百七十四章 跋涉而来的诚意
    
    金朝。
    金人。
    还是位大人。
    曾经金人和大周有过来往,但自从当初金人攻占开封掳走当时的皇帝,皇帝死在金国,后朱山为皇帝报仇征战中一箭射死了被金国皇帝最看重的皇子后,两国也就不共戴天了。
    金人出现在京城,还真是很吓人的事。
    虽然还没到午夜,厅内也突然陷入一片寂静。
    里里外外都没有半点杂音,只有几案上摆着的青铜莲花香炉中白眼袅袅舞动显示着几分灵动。
    站在厅内的男人笑了。
    “如果能得黄大人引荐见陛下,郁迟海死而无憾。”他说道,再次躬身施礼,“荣幸之至。”
    黄老大人笑了笑,将最后一笔写完。
    “听说郁大人写的一手好字。”他说道。
    郁迟海闻言笑着走过去,在黄老大人的几案前恭敬的坐下,认真的看着写好的大字。
    “黄学士的书法果然不负盛名。”他说道,“这三馆楷书也能写的如此惊艳。”
    三馆楷书是每一个读书人都必学的,在这种人人都会且都写得不错的字体中被人称为惊艳,可见的确是非同一般。
    黄诚笑了,拿过一旁的手巾擦手。
    “我当初给仁孝皇帝抄了五年的起居录。”他说道,“仁孝皇帝那时候说了,我别的本事没有,也就是老实和写字写得好。”
    听到仁孝皇帝,郁迟海收起笑,带着几分沉重一低头。
    “仁孝皇帝的事我也很悲痛。”他说道。
    仁孝皇帝就是当年被掳走死在金国的皇帝,当今皇帝的祖父。
    屋子里再次陷入一阵沉寂。
    黄诚慢慢的擦着手。
    “悲痛。”他说道,“你知道看着失去至亲有多悲痛吗?”
    郁迟海形容更悲痛,看着黄诚又几分同情。
    这位黄大人也是刚刚失去了至亲。
    “黄大人。”他说道,“您保重。”
    黄诚看向他笑了笑。
    “不,我的意思是,做父亲的失去儿子又悲又痛。”他说道,“但做儿子的失去父亲悲是悲就没这么痛了。”
    郁迟海愣了下,这个黄诚为人奸诈贪婪狠毒又睚眦必报,如今失去了儿子,人看起来更不正常了。
    黄诚将手巾扔在桌子上。
    “看来郁大人最近的日子过的还不错,还有闲情跑我们京都来。”他说道。
    郁迟海顿时苦笑。
    “黄大人,我们日子要是好过,我也不会冒着这么大危险跑来这里了。”他说道,“不瞒您说,我来之前在家里丧事都办过了。”
    “危险也不大嘛,你还不是来到这里了。”黄诚说道。
    郁迟海再次对着黄诚施礼。
    “这都是托黄小大人的福,黄小大人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虽然人不在了,他留下的人脉还都帮着我们,要不然我真的走不过来啊。”他说着抬手拭泪,“只可惜没能亲见黄小大人一面。”
    黄诚看着他。
    “你是在威胁我?”他说道。
    郁迟海在几案前坐正身子,俯身。
    “不,黄大人,我是在哀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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