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九龄-第3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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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光炙热以及浓烟刺鼻,君小姐后退一步,然后看到身后的十几人正将从车上搬下来的银两分别装在包袱里,书箱里,草筐里,独轮车里,甚至还有猪笼里。
他们身形胖瘦不同,面容也淳朴老实,扔到人堆里都不会被多看一眼那种,此时穿着打扮也各不相同。
这就是传说中的砍柴人吗?
“不如说是匪贼。”朱瓒摸着鼻头,带着几分得意,“积年的匪贼,金贼杀的,钱也要抢的。”
“这些人不是在北地吗?”君小姐说道,看着他,“原来你都带来了。”
朱瓒笑了笑,火光映照他的脸忽明忽暗。
“我说过,我对帝王都很戒备。”他说道,“尤其是这个明显不喜欢我们的皇帝。”
君小姐笑了笑。
“大哥。”
那边有人走过来说道。
“我们收拾好了。”
朱瓒对他们点头一摆手。
“去吧。”他简单利索的说道。
那十几人也立刻利索的转身或者骑马或者就如此得步行推车挑着担子四散而去,转眼就消失在视线里。
君小姐看的有些出神,直到她忽的想到一个问题。
“这些银子你要他们藏在哪里?”她问道。
朱瓒咦了声。
“不藏啊,融掉,花啊。”他说道,眨眨眼,似乎她问的问题很奇怪,“钱不就是用来花的吗?”
君小姐啊了声,对于他的回答似乎也很惊讶。
“真,抢啊?”她说道。
她原本是要跟随运了银子的车队,说起来很憋屈,她甚至还要保着这些银子不出问题,但朱瓒却叫她一起去做一件事。
“我们去抢了它。”他说道,“让他也尝尝被人算计的滋味。”
这个他指的自然是皇帝。
是啊,她是不能让这些银子暴露于众,但并不是只能将这些银子让皇帝拿走。
反而绝不能让他拿走。
不能让他从此高枕无忧,可以肆无忌惮的过河拆桥卸磨杀驴。
所以她跟朱瓒一路跟随,朱瓒也叫来了他的人手,耐心的等待,小心的周旋跟踪,终于寻机下手。
不过她的确没有想过抢了之后怎么办,只想着要掩藏。
“最好的掩藏就是用掉它,让它消失。”朱瓒说道,“而且,留着它,也没什么用,难道你能用它威胁他吗?”
用这种事威胁皇帝,对她也没什么好处,君小姐笑了笑,不过…
“倒是便宜你了。”她说道,看着一脸笑意藏不住的朱瓒,这可是个喜欢钱的家伙,第一次打交道就是抢了她的花灯筹银,想到往事,君小姐的脸上也浮现笑意。
“一下子抢到这么多钱,开心吧?”她似笑非笑说道。
朱瓒哈哈笑了,又收了笑。
“我开心的是物尽其用,这些钱让我这样的好人用是天地公道。”他一脸肃容说道。
君小姐失笑,回头看了眼还在燃烧的车辆,是啊,让好人好报让坏人不得如意,的确是公道。
她晃晃手,抬脚向前而去。
朱瓒忙跟上。
“那个。”他忽的轻咳一声,捏了捏手指,“你是不是忘了点什么?”
忘了什么?君小姐认真的想了想,事情做得应该没有什么遗漏,留下太大的痕迹吧?因为袁宝那些人是鬼鬼祟祟的行事,很是方便了他们的行事。
“我这算是帮了你的忙吧。”朱瓒说道,“你不是一向很客气,喜欢表达谢意。”
要钱吗?君小姐斜眼看他,真是个钱串子,前一段因为突然得知自己是九龄公主收敛了不少,看来现在习惯了,又恢复以前的作态了。
“你说错了吧。”她看着他,“应该是我帮了你,虽然你人手多,但陷阱是我设的,迷药是我配的,最关键的是,钱最后是你拿了,是你该谢我。”
朱瓒哦了声,看着她,似乎有些恍然。
“这样啊,也对。”他认真的点点头,“那是我该谢谢你。”
“那你要怎么…”君小姐笑道。
话没说完,朱瓒猛地伸手将她抱住,他的动作有些匆忙有些僵硬很是笨拙。
不过还好,这一次没有像曾经在定州做样子假夫妻拥抱撞倒她鼻子。
不过,问题不是这个,问题是他这是……
君小姐回过神,刚要说话,朱瓒已经松开手。
“谢谢。”他说道,垂头将脚尖在地上一拧,越过她向前而去。
君小姐一脸愕然,看着前方三步并两步,两步又并三步而行的男人。
什么啊?
第一百四十五章 见了鬼
一场秋雨一场寒,风夹杂着雨丝从窗外吹进来,坐在值房里的林主簿不由打个寒战,将身上的官袍稍微紧了紧,侧耳听那边堂内的传来抑扬顿挫的声音。
这是太原府有名的讼棍蒋世三的声音。
“…少胡说八道,我怎么没听过这种律法?”
“…太太,这是当初大理寺在甘州王三娘案时提出的,并没有在律法上,但也是皇帝认可的…”
听到这里,林主簿打个哈欠,一个君小姐就够难缠了,又请来了这个难缠的讼棍,看来方老太太这次想要不割肉就脱身没那么容易。
事实上现在方老太太已经花了不少钱了,要不然县老爷连猫都顾不得逗,天天坐在堂里听他们扯皮,还不是为了钱。
不过这钱他可不敢要,那祸害还是离远点好,林主簿伸手端起桌上的茶,有人猛地掀起帘子进来了。
林主簿以为是衙门里的小吏,抬眼看却是一个陌生老妇人。
“嗳,你干什么的?”他皱眉问道。
老妇人神情讪讪。
“我,我找君小姐。”她说道,噗通就跪下来,“求求君小姐救命。”
是来找君小姐治病的,这些日子不少见,林主簿不耐烦的摆手。
“去去,君小姐没在这里。”他说道,一面唤人。
几个衙役跑进来将老妇拎着向外走。
“怎么让人闯进来的。”林主簿没好气的说道,“我知道最近看热闹的人多,但衙门也不是酒楼茶肆啊,什么人都能钻进来。”
衙役们连声应是,拎着老妇走出去。
“我想见见君小姐。”老妇不安的犹自哀求。
“君小姐不在。”一个衙役被吵的不耐烦说道。
君小姐不在?老妇人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君小姐…”她抓住衙役的衣袖急急道,话音未落,就见衙门口一阵热闹,有人缓步而进。
鹅黄的斗篷遮不住婀娜的身姿,正是君小姐。
衙役们一愣,忙抓住老妇免得她冲上去。
老妇却似乎吓呆了没反应,就这样看着君小姐走过进了公堂。
“君小姐刚回来也不歇歇就来了。”衙役们回过神低声互相说道。
听到这句话,老妇人的眼神再次闪烁。
“君小姐去哪里了?我怎么一直找不到她。”她颤声说道。
衙役们横了她一眼,又冲堂内抬了抬下巴。
“君小姐去太原府请了蒋世三。”其中一个衙役说道。
原来这样啊,老妇眼神若有所思。
“君小姐,救救我家…”她似乎才回过神要向堂内冲去。
衙役们将她拦住,再不迟疑的扔了出去。
那老妇坐在衙门前抹泪一刻倒也没有在这里等候痴缠,起身颤巍巍的离开了,一离开民众的视线拐进小巷子里,她的身形就挺直了,脚步也不见颤巍巍,疾步如飞的进了一间宅院。
“行踪果然无疑?”
听了汇报,宅院里的男人神情复杂。
“现在就在阳城呢,而且前一段去的是太原,请讼棍蒋世三。”
他来回踱步,这就跟方家没关系了,那到底是谁干的?
他抬脚将矮凳踢开。
“真是见鬼了。”
……
袁宝低着头急匆匆而行,比起前一次出现在宫里的姿态低了很多,因为低着头直到听到前方轻咳才发现有人。
他抬起头看到陆云旗站在面前,身边四个锦衣卫面色冷冷的盯着他。
“陆大人。”他忙恭敬的施礼,想到什么又将身子弯了弯,“陛下可在勤政殿?”
他的声音带着讨好。
陆云旗嗯了声,侧身让开。
袁宝再次施礼越过他们。
“这小子怎么突然这么装孙子了?”一个锦衣卫看着袁宝的背影说道,“不是私下自称自己才是陛下的第一红人吗?”
“就是,那群没卵子的家伙们越来越嚣张了,竟然敢动我们的线人。”另一个锦衣卫冷冷说道。
“知道陛下二字就好。”陆云旗说道,“都是给陛下办事。”
谁又比谁高贵,都一样。
袁宝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整个人俯身似乎瘫软。
“陛下,奴婢该死啊。”他哭道。
前方龙椅上的皇帝手里拿着奏章似乎全神贯注,听不到也看不到。
换做别的人可能就不敢说话了,袁宝到底是从小跟到大的。
“只找到了被烧毁的车的痕迹。”他伏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道,“那些银子始终找不到,方家那边也查不出什么,奴婢该死。”
他说着咚咚的叩头,额头上瞬时淤青紫红。
“行了。”皇帝的声音从上飘下来,伴着啪的一声响。
袁宝立刻不敢再出声,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丢了就丢了,找不到就找不到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皇帝说道。
没什么?袁宝有些惊讶的抬起头,看到皇帝面色和蔼,没有丝毫的怒意。
皇帝很少发怒,当然这只是外表,但现在袁宝感觉皇帝是真的没有怒意。
陛下这是念着旧情,所以放过他?袁宝狐疑的想道,他会不会高看自己了?毕竟那银子可不是一般的银子……
“银子就是银子。”皇帝说道,脸上带着几分笑意,“银子只有在特定的人手里才不一般。”
袁宝有些不明白,一脸鼻涕眼泪的看着皇帝。
“跟那老东西一样蠢。”皇帝忽的带着嫌恶冒出一句,“明明自己蠢,还骂别人蠢。”
老东西…
宫里的老东西可只有一个了…
如果别人听到这话只怕吓得不轻,然而袁宝只是神色慌张一下。
“陛下,慎言。”他带着几分不安劝道。
皇帝将几案上的奏章一下一下的敲打着。
“慎什么啊,朕都慎了半辈子了,慎走了两个碍事的,就剩下这一个,这么多年了,也没什么可怕的。”他说道。
怕并不是怕,再怎么说也是自己的母后,袁宝讪讪。
“这银子当然重要。”皇帝接着说道,带着几分嘲讽,“然而你们都没有想明白一件事。”
什么事?
袁宝不解的看着皇帝。
“这个银子只要离开了方家,不论在哪里出都能说得通。”皇帝说道,“可是是偷,可是抢,甚至可以是从金人手里流来的,这跟朕又有什么关系呢?”
唯有在方家,德胜昌,票号,山东发家,这一系列背景牵涉,才会带来麻烦。
袁宝恍然的点点头,这样说来,好像真的不那么可怕了。
“有什么可怕的。”皇帝抚着桌面,“你们是不是都忘了,朕是皇帝,这怕不怕的,朕说了算,朕说怕,就让你们觉得朕是怕了,朕要说不怕……”
他微微一笑,将面前的奏章随手抓起一抛。
“朕自然会让你们知道,朕不怕。”
第一百四十六章 事终事始
淅淅沥沥下了半个月的秋雨终于停了,然而县衙里的堂审依旧继续。
蒋世三的声音尽管已经半日都没停过,依旧没有丝毫的疲倦。
“真是厉害。”方大太太说道,虽然说的话还不如蒋世三一半多,但声音里已经难掩疲倦,“他都不累啊。”
方云绣亲自将茶捧给她,神情关切又不安。
“母亲真是谦虚了。”方玉绣说道,“当年母亲年底盘账,一人对十三府二十四家掌柜,不亚于当年诸葛亮舌战群儒。”
方大太太笑了笑。
“不敢,好汉不提当年勇。”她说道,“当时我有你祖母背后撑腰。”
说到这里看了眼室内坐着的两个女儿以及君小姐。
方锦绣还在阳城,但从不与她相见,更不会与她们坐在一起。
“要说厉害,我也比不得你们厉害。”方大太太似笑非笑说道。
她口中说着你们厉害,视线只落在君小姐身上。
如今她已经知道事情的真相,虽然不再对女儿们恼怒,但也算不上多高兴,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就因为这君小姐一句话,三个女儿一个儿子没有丝毫的犹豫,半点不跟家里商量,就敢做出这种匪夷所思的事。
当年的许诺看来已经是应验了,她能保住承宇的命,将承宇该得到一切都拱手相送。
这个方家,已经完全属于她了。
“其实没有什么厉害不厉害。”君小姐看向她,“不过是不得已。”
方大太太哦了声。
“不过不得已是不得已,我觉得我还是很厉害。”她说道。
方玉绣哈哈笑了,方云绣和君小姐则愣了下,方云绣是没反应过来,君小姐是没想到方大太太会说这种话。
“舅母说得对,世上不得已的人多了,然而并不是人人都能做到舅母这般。”她莞尔一笑说道。
这一笑让室内的气氛变得融洽了很多,外边蒋世三似乎跟县令相谈也甚欢。
这气氛让走进来的方承宇笑容更浓。
“母亲姐姐们辛苦了。”他施礼说道,“这件事可以告一段落了。”
方大太太看向他。
“没事了?”她问道。
“人都走了。”方承宇说道。
他们的对话简单,但大家都互相明白说的什么,自从生意人来取银子开始,就有很多散布在阳城甚至泽州境内的窥探的人,现在那些人终于都离开了吗?
得到这个消息,方老太太也松口气,又带着几分怅然。
“该走的都拿走了,从此后就两不相干了。”她说道。
那些银子已经被她和朱瓒劫走的事,方家的人并不知道,君小姐侧身端茶,看到方承宇看着她。
嗯,也并不是方家所有人都不知道,君小姐对他笑了笑。
她去太原请蒋世三的借口瞒不过他。
不过,这件事本就是兵行险招,虽然安排了替身借着车马遮面蒙混,但能这样顺利的揭过也出乎意料。
袁宝太监那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