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女明珠-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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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头,让他想要忽视也难。
微风自东南边轻轻吹拂而来,穿过水榭,吹皱了一池春水,也吹动了一片的垂丝海棠。
望着水榭外那随风而动的一大片海棠枝桠,谢初心里莫名其妙地冒出了一些吟花的诗句,他先是低头一笑,想着自己怎么在这个关头还有空胡思乱想,却又忽然灵机一动,道:“既然压不下那些墨迹,不如就就着这些墨迹写诗如何?你应该还没有来得及在上面题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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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吃醋
“题诗?”谢初这话说得有些突兀; 沈令月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双目逐渐迸发出光彩; “对啊; 可以题诗!”她一拍手心,起身喜道,“我怎么早没想到呢,这么简单易行的法子……真是一叶障目了……”
那些墨迹虽然是被人分散了点上去的; 但都集中在她耗费了最大心力的那一朵牡丹花上; 意图很明显,就是想毁了她这一份贺礼,就算她裁去四月牡丹这一格保全其它部分; 那画卷也变成了一般的百花图; 失却了其中的意义,不能用来当做给她母后庆生的贺礼。用来题诗虽然可惜了点; 但总比毁了一幅画要好,且那诗句若是题得好,作点睛之笔也是完全可以的; 这样一来,既能最大程度地保全画卷精髓; 也能诗画相合,化污墨为绝句; 当真妙级!那暗中做手脚的人若是看到她呈了这么一幅图上去,指不定会有多呕血!
沈令月越想越觉得这是一个好法子,抬起头; 满怀欣喜与感激之情地冲谢初笑道:“表哥,谢谢你!你帮了我大忙!怪不得父皇母后总夸你性通敏达,我先前还不服气,觉得你未必能有我聪明,现在看来,还是他们两个慧眼识人,真的谢谢你!”
谢初被她这笑笑得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得意,虽然他和沈令月相识并没有多久,但好歹也接触了几回,对她也有了一定的了解:这位三公主看着平易近人,时常都带着一副灿烂的笑容,但其实也和他一样自视颇高,让她以笑示人容易,真心实意地夸人却不一定简单,打了这么几次交道,他还是第一次听她说多谢呢,看来她是真的高兴坏了。
不过也多亏了他想出了这么个好的主意,要不然还真要让那小人奸计得逞了,遂谢初有些得意并矜持地笑道:“知道就好。”不管怎么说,能够再见到沈令月灿烂不掩的笑容,还是很令人松了口气的。
“自然。”沈令月眉眼弯如新月,笑靥深深,“从今往后,于才智上能深得令月佩服的人,又要多加表哥一个你了。”
谢初眉眼舒缓,一抿唇,就印出了颊边两个浅淡的酒窝来。
二人就这么静静地对视了片刻,直到有几片在枝头摇摇欲坠的海棠花被春风拂落,打着旋飘进水榭,才打破了平静。
看着那些随风而来的花瓣,谢初鬼使神差地就伸出了手,正中接住了其中一片快要飘落到沈令月肩头的花瓣。
沈令月一怔。
谢初也发现了不妥——他是接住了花瓣不假,可与此同时,他的手距离沈令月的耳廓也只剩下了一寸之遥,只要再往边上一点就能触到她的耳垂了。
发现了这一点,他连忙收回手,有些紧张地笑了笑,道:“既然已经想出了办法,那就赶快吧,现在已经快到巳时正了,等墨迹干了还要再行宣装,也得费不少时间……快一点比较好。”
沈令月也回过了神,笑着道了一声好。
原本沈令月是想直接回鸣轩殿里的,可谢初却是说什么也不肯跟她一道过去,掰扯了一大堆理由,总之就是四个字:于礼不合。
她有些无奈,怎么她这个表哥总是喜欢在一些奇怪的地方坚持己见呢?之前她赶他走时跟得那叫一个勤快,直接跟到了太液池边,现在她好不容易放下了矜持邀他一道前往鸣轩殿,他反倒又不肯去了,真是搞不明白。
是因为之前她晾了他一回,所以现在他要还回来吗?
“当然不是。”谢初道,他看上去也很无奈,“只是后宫之地,外男不得擅入,这一点你应该是知道的吧?”
“我的鸣轩殿又不属于后宫。”
“怎么就不属于了……”
沈令月决定把话说开:“表哥,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是整个长安城都知道你我二人的关系,又哪里来的于礼不合?再说,”她抿了抿唇,有些不高兴地道,“你刚才不还一路跟着我走到了这里吗,若说于礼不合,我们两个现在就是于礼不合。程德朱都死了多少年了,你还来这一套。”
“我没有!”谢初矢口否认,脸上飞快地闪过一抹红云,“我那是、我那不是看你神色不对,担心你吗,但现在问题既然已经得到了解决,我没必要再继续担心你,也就——”
“也就没必要再待在我身边了?”
“……”
见谢初又一次被她的话堵住,沈令月微微一笑,气定神闲道:“表哥,帮人若不帮到底,可是很容易招致他人记恨的。”
“……”谢初再度失语。
果然就不该帮她出谋划策,一旦没了后顾之忧,这丫头就又开始活泛起来了,真是上辈子欠了她的。
他无奈地摇摇头,侧身倚着栏杆道:“你还想我怎么帮你?帮你题诗?”
出乎他的意料,沈令月摇了摇头:“这个我自己来,这是送给母后的生辰贺礼,若不是由我亲自题诗,那整幅画就失去了它的意义。只是诗句我自己题,但要题什么诗,作什么句,表哥,你可得帮我好好想想。”
谢初轻嗤一声:“这有什么好想的,宫中难不成还缺了这点诗集?你随手翻一本,挑几首也就是了。”
“那怎么行,”沈令月道,“那都是前人所作的诗,平时用用无所谓,可若要用来作我这幅十二花月图的题诗,那就不太好了。”
“那你是想自己作?”他随口问道。
闻言,沈令月就夸张地叹了一声气,身子一转重新坐回石凳之上,双手托腮道:“我倒是想啊,可我于诗赋一道上实在没什么天分,平日里的诗,能够对上平仄韵律,李夫子就已经很是宽慰了,就别说其它的什么新意出挑了。若让我自己来作诗,那可是真的拖累了此画了。”
谢初忍俊不禁:“那你想好要请谁来帮你作诗了吗?”
若沈令月的另外一个伴读柯蕴知还在长安,这自然不是什么问题,齐国公府的嫡孙小姐虽说不能堪称什么文豪大家,但作一首贺寿吟花的诗还是能够的,只可惜她此刻正在济州老家,帮不上什么忙,不过也没关系,她还有别的帮手。
想到这里,沈令月就歪头看向谢初,樱唇一抿,梨涡微现地笑道:“你猜?”
“我猜——”谢初刚想和她继续说笑下去,心头却忽然闪过了一个人的身影,笑容就是一顿,“……你想请顾审言?”
沈令月一怔,谢初的这个回答有些出乎她的意料,毕竟顾审言虽为长安第一才子,文采无人能出其右,可她还真没有想过要去请他来帮忙。一是画卷被毁一事她不想让太多的人知道,顾审言和她虽然有点交情,但也还没好到无话不谈的地步,到底是个外人;二是这一幅十二花月图是她精心准备送给母后的贺礼,让顾审言来帮忙作诗恐怕有些不妥,若是不巧被人得知传了出去,那就不太好了。
以前她不在乎,是因为她懒得去理会这些闲言碎语,且太子和蜀王都会替她善后料理,用不着她来操心;可现在不同,她在长林宴上指了谢初为驸马,那些人不敢到她跟前来嚼舌根,去谢初面前阴阳怪气地嘲笑几句还是有可能的,她可不想因此而跟谢初生分了,因此请顾审言来帮忙这个念头压根就没有出现过。
她想请的人其实是她二哥,别人或许不知道,但她可是知道得清清楚楚,顾审言暂且不论,她二哥的文采完全不输于其他长安才子,只是为人低调,所以世人并不知晓罢了。
沈令月惊讶于谢初竟会想到顾审言身上去,一时思绪有些发散,在谢初眼中看来,那就是被他说中之后的愣怔,顿时心中一阵烦躁:“你真想请他?”
沈令月正要摇头,耳边却响起了大哥和她说过的话,那已经到了喉咙口的解释之言就被她咽了回去,故意一脸讶然地道:“不然呢?纵观整个长安,顾大哥的诗赋堪称一绝,若要我说,那已经是处于了华山之巅,再没有谁能和他一较高下。表哥,你让我在画卷上题诗,不就是因为我和他相熟才起的主意吗?”
“谁说我是因为这个才想到的?”谢初真想打之前的自己一个嘴巴掌,他有些气急败坏地道,“我是看了那些垂丝海棠想到的!谁有事没事的想你和姓顾的那些事!”
不等沈令月回答,他又哼了一声:“也行,谁让人家是长安第一才子呢,又是你三公主的青梅竹马。你只要一声令下,他就能给你现场作出十首八首诗来,任君挑选。怎么样三公主,我这个主意出得不错吧?”
沈令月抿嘴一笑,她这个表哥还真是可爱,气急败坏的时候尤其是,让人忍不住想捏一捏他的脸颊:“表哥,你吃醋啦?”
“谁吃醋了!”像是被什么虫子蛰到一般,谢初一下挺直了脊背,“你可不要多想,我只是看不惯那些文官而已!一个两个的比谁都能叽叽歪歪,逮着谁就参一本,真是参上瘾了他们……”
沈令月纠正他:“叽叽歪歪爱参人的是言官,顾大哥他们是集贤殿院的学士,隶属文官,和言官是不一样的。”那些言官的确惯是多话,一点小错都能被他们说成是弥天大错,沈令月也不喜欢他们,可谢初要是因此连带着得罪所有的文官就不好了,口诛笔伐这四个字可不是随便说说的。“表哥,你若看他们不顺眼,暗地里骂几句也就算了,捅到明面上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我知道!”谢初瞪了她一眼,“我有蠢到连这个都分不清的地步吗?我就是看那姓顾的不顺眼而已,一看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模样,也不知道你是怎么……”他忽然消了音。
这下沈令月是真的不知道他下半句想说什么了:“我是怎么……?”
“……没什么,”谢初干咳一声,“既然你要让他来帮你,那你就去请他来好了,反正集贤殿院就在这附近不远。我先走了。”
“这么快?”
“是啊,”他扯了扯嘴角,“公主殿下的麻烦既然解决了,那我也没有继续再待在这里的理由了,想必公主的头晕之症也早就好了,不用再让臣陪着继续漫步散心了。”
“好啦,表哥,你别生气,我刚才都是和你说着玩玩的。”见谢初真有一走了之的事态,沈令月这才收了玩笑的心思,徐徐道,“我是想找人帮我来着,可并不是顾审言,你真当我那般不知轻重?我想找的人是二哥,不是他。”
谢初一怔:“你……你要找蜀王殿下?”
沈令月轻笑着点点头:“难不成表哥希望我去找顾审言?”
谢初脸颊一热:“谁管你……”他含糊咕哝了一声,“总之,时辰已经不早了,你还是快点回宫去吧,要不然再出什么意外可就不好了。”
“那表哥你呢?”
“……我还有点事。”
沈令月了然:“所以要先失陪了?”
望着她明艳动人的脸庞,有那么一瞬间,谢初喉结滚动了一下,想说留下来,但最终,他依旧道了一声告辞。
“哎,表哥,你现在有事不要紧,今天晚上可不能有事啊。”沈令月转身,冲着谢初离开水榭的背影叫道,“咱们百官宴上再见!”
谢初脚步一顿,片刻之后,他回过头,微笑着比了一个“好”的口型。
刹那间,沈令月的心情就亮堂了不少,宛若此时高悬于空的曜日,明亮无比。
第33章 绣品
目送着谢初远离了太液池之后; 沈令月就唤回了先前被她喝退的问颜知意; 紧赶慢赶地回到了鸣轩殿里。
十二花月图依旧在隔间的长桌上摊着; 留香跪在一旁; 听见她回来的动静,连忙转过身来向她磕头行礼。
沈令月眉头一皱:“你怎么在这里?”她的目光微微往下移了一移,见留香面色苍白,身上的宫装也换了一套; 就知道她这是已经受了杖责; 只是好好的不去养伤,反倒跪在这里又是几个意思,向她求情?还是使苦肉计?
留香是皇后身边的心腹大宫女云珠一手调/教出来的; 自十二岁起便被皇后指到了沈令月身旁服侍; 至今已有八年之久,对于沈令月的性情不说摸透也是熟悉非常; 因此听她话语沉沉,就知她对自己跪在殿中的行为很是不满,连忙磕头告罪了一番; 又道:“婢子明白,既已受宫正之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