砂锅娘子-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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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路身形动了下,道:“你应该已经猜到了,我不叫方路,我是路放,路家最小的儿子。”
那个传说中的路家最小的儿子,生下来便注定的天之骄子,三岁上马,四岁拿剑,十四岁一身白色战袍一把长枪名震天下。
他苦笑了下:“今天的二十六夫人,便是我以前没有过门的妻子。”
秦峥确实早已猜到的,她轻轻叹了口气:“她怕是也以为你不在人世了,乱世之中,她一个弱质女子,失去了护庇,自然是要嫁人的。”
路放点头:“是,这个我也明白,所以我并不怪她。”
秦峥想着他今日一病,一方面是多日吃食不继,另一个怕也是心事过重郁结在心,恰又受了这位李夫人的刺激才病的,便有心开解他,当下笑道:“等到了凤凰城,我们开了馆子挣了银子,我自然会给你寻一门好亲。你又生得俊秀,到时候不知多少姑娘争着要你呢,何必为这个忧愁。”
路放闻言,哑然失笑:“罢了,此时哪里想过这些。再者说了,天下女子,不外如是,我已经再没有成亲的念头。”
秦峥听他话语中对女子多有鄙薄的意思,明白他把自己当男子了,当下也没解释,只是默默地把已经没多少水的水囊递给了他。
路放接过来,就着那小小的囊口,慢慢饮了一口,却是不再喝了。
秦峥知道他不忍全部喝完,要给自己留下的,心中泛起暖意。
路放握着那水囊,抬眼望着秦峥,温声道:“秦峥,你我今日共饮这一囊水,从此之后便为一母同胞亲兄弟,祸福相依,富贵共享,可好?”
秦峥听到这话,点头笑道:“极好。”
两个人喝光了最后一点水后,干脆相互偎依着靠在沟渠中,静静等着天亮。也或许是折腾了半夜,实在是累了,不知不觉中,秦峥竟然靠在路放胸膛前睡去。
路放见此,笑了下,干脆搂过秦峥在自己怀里,将他整个人抱住取暖。
他将秦峥抱在怀里,越发觉得他身形未免太过纤弱,很快他便想明白了,想着他或许从小生活困顿,不曾吃饱过,这才没长好身体吧?此时他心里已经把秦峥当自己的兄弟看待,是以想到这里,他不免心疼,抬手爱怜地抚摸着他的发丝。
曾经他为万人敬仰的白袍小将军,提枪上马,无往不利,自以为可以守住江山护住黎民,可是最后却落得如此狼狈下场。如今,他再也没有那等野心,只盼能去保护自己在意的人,让他安枕无忧,不再饥寒交迫,不再饱受困顿。
第二日,秦峥醒来时,发现自己被搂在路放怀中,倒是也没说什么,只是抬头摸了摸路放的额头。额头微凉,胸口热乎乎的,看来是彻底好了。
路放早已醒了,眸中泛着暖意:“秦峥,你又救了我一命。”
秦峥笑了:“你我既为兄弟,又何必说什么救不救的。”
路放见此也笑了:“我不但是你的兄弟,还是你的伙计呢,等着你什么时候发达了,给我发一个月一百文的工钱。”
秦峥见路放提起以前,想着自己当日怒其不争将他痛打一番的情景,自己也觉得好笑。
这两个人各自取笑了一番,拍拍身上的泥土各自起身,重新回到破庙,把要带着的家当都收拾齐全,便重新上路了。
三日之后,两个人总算来到了凤凰城的边境之处。远远不见边境大门处围了许多的人,看着很是眼熟。这些人有的骂骂咧咧的,有的唉声叹息。
秦峥和路放对视一眼后,忙走上前,找了一个难民打听,这才知道,原来如今凤凰城主说了,难民太多,他们管不过来,不让进去了。于是就特意拍了他手下最为精明的第七管家前来,在这里坐镇挡住难民。
秦峥皱眉,问路放道:“你可知道这第七管家是什么人?”
路放道:“我只知道,凤凰城里一共有一百七十多位管家,第一位和第二位是受了何笑祖父遗命的,都是连何笑都要尊重的老人家。第三位到第六位都是何笑父亲为他留下的,据说如今年纪也都不小了,也都是为凤凰城立下过功劳的。这六位,都是德高望重的,这六个位置也是普通人动不得的。而只有第七位,据说很年轻,投入何笑手下不过六年,便做到了第七的位置。”
秦峥听此,眉头皱得越发紧了:“既如此,看来这个人必然难缠。”沉吟片刻,她方道:“今晚我们先在附近找个栖息之地,看看形势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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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光是秦峥和路放打算先歇下另寻办法,看来其他难民也打得同样的主意,晚间时分,众人吃过饭没吃过饭的,都聚集在一起互相闲聊打听。秦峥也混在众人中支着耳朵,而路放吃过饭后,便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不见踪影。
此时众人闲聊,便说起那几个胖的秃头,一看就是有钱的,如今不见了,那是进城了。至于为什么进城了呢,那是花钱了的。
众人恍然大悟,顿时明白,凤凰城里出来的管家们一个个死抠死抠的,眼眶子是圆的,眼珠子是方的,恰恰形成钱的样子。
要让他们放行,可不得拿钱么?
可是呢,这兵荒马乱的,他们往哪里变出钱来?
秦峥听到这话,手不动声色地摸了摸胸口那里。
就在这时,路放回来了,他悄无声息地蹲在秦峥旁边,低声附耳道:“跟我来。”
当下两个人走到一处偏僻地儿,路放这才道:“我已经观察了这里的地形,东边是一片山,虽然地势险要且有人把守着,可这也是我们唯一的路子了。”
秦峥点头:“好,那今晚我们就试一试。”
两个人先找了挡风处睡了一会儿,等到三更之时,众人都睡熟了,这才悄悄出发。
山路极其难走,路放把身上行囊都挂在自己身上,又握紧秦峥的手,小心翼翼往上爬。
秦峥见此,淡声道:“我的力气未必比你小。”
路放侧脸,笑看着秦峥:“可是你年纪比我小,个子比我矮,身板也比我单薄。”
秦峥不言。
路放又笑道:“说好的一辈子的兄弟呢,你是我弟弟,我自然要护着你。”
秦峥听到这话,胸口泛起暖意,当下不再说什么。
此时天上连个星星都没有,耳边又呼啸着山间的风,脚下是陡峭的山路,两个人手握着手,小心前行。
正走着,忽见前面仿佛有什么声响,路放连忙拉过秦峥,一起倒在山石杂草中。 秦峥猝不及防,一个闷哼,只好受着,紧贴在路放身上。
温热的鼻息在耳边萦绕,路放压低声音道:“看来他们真得设了哨岗在这里,我们要小心了。”
秦峥默默点头。
露水湿重,寒风沁骨,秦峥觉得冷。路放见此,抱紧了她,让她越发靠在自己身体上,却把自己大半个身子挨着冰凉的草地。
秦峥没说话,可是眼眶却逐渐有湿意。
其实自父亲死后,她知道天下虽大,却再也没有亲人了,她孤身背着行囊,没有任何牵挂。
可是她何其幸运,遇到了路放。
这个愿意当他一辈子兄弟的男人。
而就在此时,那个守护此处的卫士也并不是泛泛之辈,他隐约听到什么动静,感觉到不对劲,可是偏偏又找到任何可疑的人,于是便干脆吹起口哨暗号来通知伙伴。不过片刻功夫,已经有数名身穿玄衣的卫士向这边靠拢过来。
路放见此,知道这些玄衣卫士是要搜查此处,如果他和秦峥一味躲在这里,怕是要被搜到。
事已至此,他附耳低声对秦峥道:“你现在此处守着,我去引开这些人,你就一直往前走。到了那边山脚,你等着我。我会去和你汇合的。”
秦峥想来也只有如此了,她倒是不担心路放,便嘱咐道:“小心行事。”
路放点头,悄声离去,走到离这里十丈之远,便发出声响,于是众卫士纷纷追去。秦峥见此,便起身小心地往前行,谁知走了没多远,便忽地从暗处跳出一个玄衣大汉,手中拿着闪了寒光的刀,盯着秦峥。
秦峥笑了下:“这位老兄,天这么晚了,你也赶夜路啊。”
玄衣大汉瞪着秦峥,喝道:“好生狡猾的流民,亏得我们往日训练有素,留了我在这里逮你,不然岂不是让你跑了。”
☆、你到底有几个未婚妻
玄衣大汉瞪着秦峥,喝道:“好生狡猾的流民,亏得我们往日训练有素,留了我在这里逮你,不然岂不是让你跑了。”
秦峥点头:“老兄说的是。看老兄手中有刀,身材魁梧,想来是一位高手,罢了,小弟我认栽,今日也不挣扎,任凭你处置就是。”
玄衣大汉听见这个,倒是没想到如此顺利,当下得意道:“你这少年,倒是也知道我们的厉害。”
秦峥呵呵笑道:“那是自然。”说着这话时,便伸出手来,要束手就擒。
玄衣大汉见此便上前要抓住秦峥,谁知道刚走得近了,不及防备,秦峥单手上前一把抓住大汉的刀柄,竟然要抢刀。
这玄衣大汉大惊,紧抓着大刀不放,忙要夺过来,可是他万万不曾料到的是,眼前这个个头比他小上许多的秦峥,力气竟然是如此的大,他竟然夺不过来。
两个人各自使着力气试图抓着这把刀柄,刀锋就在两个人之间寒光凛冽,在两个人的扭打争夺间一会儿指向玄衣大汉胸口,一会儿又碰向秦峥胸口。
秦峥心道这样下去大不妙,于是沉住气来,拼尽了平日端锅拿勺的力气,一个吆喝,硬是挣脱了大汉,将刀抢在手中。
她双手握刀,指着大汉,沉声道:“让开!”
玄衣大汉被一个看起来并不懂武却有一身牛力的秦峥夺了刀,气急败坏,如今又被人拿着自己的刀指着自己威胁,不由得气急败坏道:“小兔崽子,赶紧滚开,你个嘴上没毛的小奶娃,以为夺了爷爷的刀就能杀得了爷爷吗?”
秦峥细眸微眯,盯着玄衣大汉,用冰冷的声音缓缓地道:“这位大哥,我原为凤凰城人,多年客居大炎,如今回到凤凰城避难,原本也理所应当,奈何边境城门紧闭,竟然不愿放我等过去。今日大哥若是行个方便也就罢了,若是不肯行这个方便,左右我回到大炎也是一个死,还不如在这里和你拼个你死我活。你纵然有些武艺,可是我手中有刀,再凭了我一身蛮力,谁也讨不了便宜。”
玄衣大汉见秦峥个头虽不高,但握刀时竟有誓死如归的气势,而他细眸冷冷望着自己时,竟然寒气逼人,凌厉至极。玄衣大汉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秦峥见依然不能逼退大汉,便垂下眸来,端详着这把刀,刀是见过血开了刃的,此时正在微弱的月光下闪着寒气。
她轻抿了下唇,冷哼一声,轻而淡地道:“看来大哥真得要拼个你死我活了?”
玄衣大汉咬了咬牙,迸出一个字:“好!”
他瞪视着秦峥:“我走!”
秦峥点头:“大哥,请吧。”
玄衣大汉伸手,盯着秦峥道:“你还我刀来!”
秦峥收起刀,扔给大汉。
大汉接在手里,疑惑地望着秦峥:“你这少年,难不成不怕我出尔反尔,要了刀后反而杀你。”
秦峥淡笑:“若果真如此,小弟我今日也认栽。”
玄衣大汉闻言,盯了秦峥半响,转身要走,走了几步,忽然停住,沉声道:“少年,不要以为是我怕了你,我是看你有点胆量,不想让你冤死在这里。”
秦峥抱拳:“谢过。”
玄衣大汉不再说什么,阔步离去了。
秦峥默默弯下腰,收起刚才因为挣扎扭打而散落地上的行李,背在肩头,小心翼翼地继续往前行。
接下来的路程秦峥越发小心谨慎行路,路上偶尔遇到哨岗,便或者躲开,或者小心隐藏起来。如此,一直到了后半夜,天都要亮了,她总算翻过这座山的顶峰,开始往山下走去。
下山之时倒是顺利,并没有遇到什么阻碍,走路也轻快起来,很快便到了山下,山根下有些驻扎的玄衣卫往来,看样子是正在做早炊。秦峥小心地躲开他们,挪到一棵比人还要粗大的大树后面,躲藏起来。
可是一直到晌午时分,路放一直没有出现。
秦峥微微皱眉,小心地解开包袱,从哪里拿了一些炊饼,啃了几口,又解开水囊喝了口水补充体力。
正吃着,秦峥听到一阵阵乌鸦的叫声。
她停下喝水的动作,往远处看了看,这是哪里的乌鸦啊,叫得真欢实。
顿时,她想明白了,笑了下,向着这只欢快的乌鸦走过去。
谁知道没走几步,乌鸦又不叫了。
她正疑惑,忽然之间,一个人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从后面抓住了她,她微惊,正要挣扎,便听到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是我。”
回头一望,果然是路放!
路放笑嘻嘻地上下打量她:“你没事吧?”
秦峥轻描淡写地道:“没什么,遇到一个玄衣武士,不过躲开了。你没事吧?”秦峥上下看路放。
路放摇头:“那群人追了我半响,被我耍得如同猫儿,最后灰溜溜回去了。”
秦峥当下拿出吃食来,先给路放吃了,然后两个人观察了下周围地形,最后找了一条无人的小路,往众人聚集的小镇方向走去。
凤凰城当然不止是一个城,而是一座城池以及周围方圆几百里的土地。这个小镇,只是凤凰城最边界的一个镇子。
一进镇子,便见里面极为热闹,各种拉车的买卖的,喧闹声叫卖声络绎不绝。虽然只是小镇,但却透着安详的繁华。
路放叹息:“凤凰城主果然厉害,能在这乱世中,依然留住一片净土。”
秦峥点头:“那是自然,要不然怎么说百年凤凰旗呢。”
两个人正说着,谁知一个带剑的黑色玄衣人走到他们面前,怀疑地打量着他们道:“你们是哪里来的?”
路放见这人衣服胸口绣着凤凰,知道这个人必然是凤凰城的卫士,便敛起气息,低声道:“我们是从凤凰城来的。”
一旁的秦峥淡定地补充道:“我们是十里铺的。”十里铺是距离凤凰城几十里的一个小镇,也是秦峥的故乡,从未去过的故乡。
可是显然这个玄衣卫士已经在怀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