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珂浮屠-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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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淡漠注视之下。
少年人双目通红,看到前面小屋中人影渺茫,不由目光挣扎,终究放弃挣扎。
老者本是欢喜的,可看到许青珂却是脸色大变,沉了几分。
但那手也并未松开。
官员狎妓都已是常态,玩弄一个伶人也不少见,被同僚撞见却是有几分尴尬的,若此子官职比自己低,稍加运作也没关系,可问题这个人是许青珂。
“太傅大人”许青珂姿态不惊不急,毫无半点违和感,太傅大人,这四个字唤得这般清正平和,无端让太傅张端濡自己有几分悻悻。
张端濡下意识松开了手,让那子归少年得以呼吸,却是脸色煞白尤自惊悸,低了头,也看不清他表情。
“原是许大人,年轻而登四品,难道御史台已经清闲至斯了么?”他听到位高权重的张端濡声音有几分冷冽轻慢,似乎不悦。
“太傅大人平日分管朝中要事,都可分出闲散时间来听曲儿逗趣,在下刚入朝,察查案子,其中一线索指向此地,本来看看,没想到遇上了太傅大人。”许青珂不紧不慢,人在花中容貌更甚,可这眉眼轻瞥中的似笑非笑却让张端濡心中一窒。
尤是此人还加了一句:“闻得以前太傅大人跟言士郎常来沁园看戏,最喜一宗《杀灵庭》,如今可还如此?”
张端濡的脸色变幻,最终和善几分,轻笑:“以前喜欢的,现在可不喜欢,老咯,那般杀气腾腾的戏可看不动了,倒是许大人要职在身,可得留心在这乌七八糟的戏院里保重自己,且看你没带护卫吧,可需本太傅借你几个?”
随声,后面拱门走出好几个高大魁梧杀气腾腾的护卫。
实际威逼了?四品官职,尤是才刚入朝的,哪来这样的威势。
许青珂淡淡一笑:“邯炀之地,皇权庇护,谁敢作乱?”
十二字抑扬顿挫,她的目光淡一盘扫,这些练家子登时心悸,仿佛被拽入了一个可怕的冰窟窿。
张端濡早知许青珂厉害,否则也不会让言士郎的大半根基都入了她如今主管的牢狱受她刑罚。
但他跟很多人一样,都以为是廷狱跟君上背后主力,不过是推她混淆视听罢了,可真见到人才知道什么叫年少疯狂,锐起如盘山。
张端濡想起许青珂提起的《杀灵庭》,心中胆寒,似有鬼祟在这人眼皮底下无所遁形,便是变了些微脸色,最终沉稳回答:“是极,君上威严,必是无宵小敢放肆的。”
大义凛然,后笑说:“许大人想是还需要查案,本官就不叨扰了,再会~”
他拂袖而去,竟是那勾魂了他许久的美貌伶人都管不得了,带着护卫快步离去。
许青珂从始至终都风轻云淡,不尊敬,不惧怕,不猖狂,但似风似水无孔不入得逼得对方退走。
这是权势吗?权势还能以弱压强?
他痴痴得看着许青珂,直到许青珂瞥了他一眼,他醒神过来,忙上前垂了袖摆,“多谢……多谢许大人救命之恩。”
此子身上还穿着戏服,粉底蓝刺绣,越发衬托他肤白唇红,眉目精致甚于女子。
许青珂看到他,竟有几分看到自己的错觉,只是……
她心中有些好笑,神色也温和了几分,但也漫不经心,“救命之恩?你觉得自己会丢掉性命?”
少年人听不出其中冷热,只觉得这个人仿佛站在远方,那双眼却看入了他心里,他忽然很紧张,唇齿也有些抖,“他……害死好多人,去年的生哥跟燕子姐姐……”
他没能从许青珂脸上看到什么感慨或者愤怒,同情也不曾有。
只是看了他一眼,
叫子归的少年看着她走进那屋子,迟疑了下,还是不敢跟上去,只对着许青珂背影弯腰拜了一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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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要离开了,周厥却问许青珂饿吗。
许青珂先是惊讶,继而笑:“看来是周前辈要请我吃饭了?”
然后他们两个便到了流民居住地。
流民的饭并不丰盛,甚至桌子椅子都没有,只能坐在地上,吃的大锅饭,是真的只有一个锅,然后……稀粥。
这粥里的米还是周厥带来的,流民显然对他很是熟悉,十分热情。
长得跟天仙一样的人不顾脏污坐在泥土地上,喝着破碗里的稀米淡粥,旁边也是邯炀最穷最贫苦的流民。
这是何等不和谐的一幕,周厥喝着暖烫的粥,对许青珂说:“不怀疑我是在试探你吗?又是看戏又是来这里喝粥。”
许青珂放下碗,“如果我跟前辈差距太大,前辈也没有试探的必要,反之,前辈怎知道我不是也借此试探你?”
试探是双向的。
那么,她试探到什么了呢?
“前辈是把我认成别人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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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厥并不意外许青珂的大胆,也不意外她的突然直白,只默了下,开口:“不若你我玩一个游戏好了。”
“前辈请说”
“你试探到什么,可直接问我确认答案,但我也可问你,彼此来回,不问胜负,只问本心。”
很有意思的游戏,像是智者之间的角逐。
许青珂:“那就请前辈回答第一个问题。”
周厥:“是,你的真名叫什么?”
许青珂:“许青珂,前辈认识那个女子是谁?”
竟猜到是女子?
周厥:“白星河,不过这个名字你最好忘记,至少不能对别人说起。”
许青珂眯起眼,周厥却再问:“你为什么来到邯炀?”
许青珂:“杀人,前辈为什么会在最巅峰的时候提前致仕?”
杀人?言士郎一党的人十有八九都已经落网了,只是还没死而已。
周厥这次没有回答那么快,只是淡淡道:“因为死人。”
一个杀人,一个死人,似乎异曲同工,但实际是不一样的。
哪里不同,也只有两个人自己能体会了。
“你的姜信是什么关系?”周厥忽然问。
这算是第三回合的结尾问题了。
许青珂没想到周厥忽然歪都这里去,一如她一开始回邯炀的计划——完全就没有姜信这一号人,也不知后者是怎么入奇怪的怪物一样进入她的生活的,如今……
关系?
“他是好龙阳之人,但我不是。”许青珂很平静得回答。
很老实的回答,既然是智者游戏,就秉承对智者的尊重,一如她确定对方并未隐瞒她一样。
但目前暴露的都无伤两人的根基,或许说——周厥对她暴露的更加隐秘一些。
“白星河是不是归宁侯的夫人,两人双双陨难,而他们都与你相熟,前辈提前致仕,是因为知道了些什么。”
许青珂的话很轻柔,附近也没有其他人,那些流民早已去找活计去了,也就老少妇孺在周遭。
他们两人的聊天显得那样稀松平常,仿若爷孙两人在闲聊。
但……有谁留意到慈眉善目如老仙人一般的周厥此时眼中有隐隐杀意。
第90章 路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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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让仙风道骨老好人一个的周厥露出杀意; 许青珂的这个话题显然很致命。
他说过了,白星河这个名字不能再提; 但是这个许青珂今日仿佛……
“你今日就是为她而来,现在你说你是出身那小地方的农家寒门子弟; 我是不信的。若是你的成长环境只是那般; 若非你加入了一个强大而神秘的组织,就是你明面上摆给我们看的一切都是假的; 包括你的名字,你的身世……”
许青珂不急,“那前辈觉得我是属于哪一种?”
“你是碧海潮生阁的人; 浮屠,魁生,妖灵; 伏尸其中之一。”
许青珂却没有被猜中的尴尬,只洒然一笑; “碧海潮生的人可从来不单人入朝; 这是它的规矩,其实前辈更怀疑我是后者。”
周厥神色淡漠; 手指用树枝划动着地上烧灭的草灰。
“是; 我的确更怀疑后者,也是因为这种怀疑; 才特意见你; 否则不管你是碧海潮生的谁; 亦或者你到底拥护哪个皇子上皇位; 都跟我无关。”
所以说到底,他也的确更在意白星河这个人。
而许青珂恰恰跟她有相似感?甚至不惜主动见她,以至于暴露……
“前辈怀疑我是她?”
“她还在人世的时候,尚且还比你大一些,已经成亲,你自然不可能是她。何况……”
他顿了下,轻叹,“她是我见过最不喜欢运用才智掌杀伐的人,而你恰恰相反。”
“这可不算是夸我,不过今日前辈见我,是想缅怀她,可我见你,也只是之前那个问题而已。”
周厥定定看着她,也不知多久,他说:“我不知道,他们的死是一个巨大的秘密,谁都碰不得。”
他起身,俯视着坐在地上的许青珂,“我不管你是什么来头,又是什么人,但不许利用这件事做文章以达到你的目的,逝者已矣。”
许青珂微笑:“否则呢?”
“否则你需要铲除的人又多了一个。”
周厥拂袖而去,似乎这次会面很不成功,许青珂指捏起盛粥的碗,轻轻道:“看来对当年叱咤蜀国朝堂风云的周相而言,江山社稷重于一切,可遗憾的是我跟你不一样。”
起身,将碗交给那流民,她对这些流民的惨状视若无睹。
因为更凄惨的她都见过了。
切身之痛,她的痛尚且无人能分担一分,这些人的生死又与她何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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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在许青珂走出流民群的时候,有几个流民悄悄跟上她。
等她走进一荒无人烟的郊区,前往官道……
他们从后面快步靠近。
最后,残影连闪两下,匕首在空气中滑过线光,带了红。
几个意图不轨的男子倒下,那残影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往这些尸体上倒了一些液体。
很快,尸体化成了血水,用不了半天就会融入土地之下。
许青珂站在芦苇丛边,看着眼前一片沼泽湖。
“周厥是知情人,但只要关乎蜀国根基,他是不会帮我的,甚至不会告诉我分毫。”
“但也不能排除他是幕后之人的可能性,只是可能性稍小,竟不怀疑我是……”
“但当年总有一个至亲至友的人背叛。”
许青珂低头,看着手掌,这双手当年是怎么被绳子捆绑吊起来的……又是怎么不得不被松开的,她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太多人需要查,太多人需要死了。”
她握紧拳头,但她说的话,那个处理完尸体痕迹乖乖站在身后的青年似乎半点也没听到。
直到许青珂转身,打了手语。
——原狼,替我办一件事,首先你要先杀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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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青珂开始一整天一整天耗在三司牢狱,一开始三司的人的确不太服许青珂这个后起年轻主管这么大的案子,甚至让他们的三公都打下手?
但让人惊疑的是三公竟然一点排斥也没有,反而甩手掌柜似的。
谢临云却知道这是为什么——这不是一个案子牵扯的言士郎,而是言士郎牵扯了他的党羽,牵一发而动全身,到底他的根基有多深,会有多少反击,现在谁牵头,谁就是第一个被攻击的。
果不其然,在许青珂“劳心劳力”带伤调查的时候,御史台内部却先爆发了对许青珂的弹劾。
——她老家的许姓族人竟借着许青珂的权势名声夺了一商贾的家财,且还奸杀其女。
这反击不可谓不迅猛,也不可谓不凶狠。
但,管用吗?
谢临云如今也是御史台中人,他看到这问案宗的时候,先看了涉案的许姓人,神色有些冷漠,许家人跟许青珂的情分素来很淡,不,应该说还有仇怨,论许青珂的心性,便是大义灭亲就是了,还白白让她夺了一大义灭亲的好名声,对方怎么会这么傻。
除非还有后手。
当谢临云看到案宗后面提到许家村一牛姓父子也涉案相助的时候,神色微微一凝。
牛家父子?好像是许青珂最交好的那一家……
“牛庆父子跟许庸已经被抓了吗?”许青珂在朝堂上,当着百官的面这么问了自己的上官左御史薛绍。
蜀王从之前开始就未动怒,此时也不惊诧,只是有些阴沉,若有所思得看着许青珂跟薛绍,也看着朝堂上的皇子跟王公大臣们。
薛绍目光冷峻,“致定府知州清正廉明,岂容你的族人胡作非为,于是当即就上请了我们御史台……”
这是联合致定府知州一起对付许青珂?好突然,好迅猛,竟是半点消息不露,要知道许青珂现在御史台可是借着贪污案的由头几乎只手遮天!
竟还是让薛绍突袭了。
不过这许青珂也是被家人拖累了,也是,那等小地方出来的,终究缺了底蕴,鸡犬升天后不知有多少鸡犬改不了本性……
这许青珂这次哪怕不被罢职,也会被扯出言士郎的案子。
三公做壁上观,并不语,似乎是揣度许青珂会有说明反应。
许青珂并未让他们就等,只淡淡一笑:“既然被抓了,查就是了,查出结果再判,判了再刑,一贯该是如此。致定府知州自己本身可以处理的案子,非要先上传御史台,且直接越过我们这些下官,直达薛大人手中,我是该感慨这位知州人脉通天,还是该感慨薛大人在江东区的根基匪浅,连致远那等小地都事无巨细盯着。”
许青珂这么说,若是前者,“相助”薛绍的致定府知州就该是居心拨测了,而且越级上报是违背规矩的,也要被重罚!仿若致远那位是姓许的?
这是要把许家扯进来了?
有些人浮想联翩了,再有人想,若是后者……那就是薛绍自己有问题了,问题不在于他要搞许青珂,而是御史台本就不能跟地方官员牵扯太深,前面的徐世德无头案大家心知肚明,君上可以轻拿轻放一次已经让人十分编排,若是再容这位御史大人将爪牙遍布地方,那按照君上的脾气……
果然,很多人都留意到蜀王冷笑了。
“薛绍”蜀王淡淡喊了薛绍的名字,薛绍脸色变了变,忙喊冤枉:“君上,这是许青珂诬蔑下官,微臣绝没有在下面地方勾结官员,这位许知州我也是不认识的,至于他为何上报给我,大概是觉得许青珂如今只手遮天,怕奈何不了他,于是才报道我这里……”
他这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