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春-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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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娘家人这么排斥,连这样的大喜之事都不肯告知一声,换做是谁。谁都要难过。而更难得的是。被如此对待。她也不过是黯然难过而已,并不愤懑怨恨。这么说来,她的品质。极为难得了。
庆隆帝端起手边的茶盏,将其中碧绿的清汤缓缓饮尽。茶很不错,他的脸色似乎也因此和煦了许多。
“陈公虽方正严肃,但那也的确是你的嫡姐……朕已命人备下些礼物,替你送了出去。皇后那里,若是再问,你便谨慎回答吧。”庆隆帝缓声道。
陈贵嫔闻言,娇柔的面庞上,黯然之色褪去,露出一个如同鲜花初绽般的笑容来:“臣妾多谢皇上。”
她浅藏着欢喜,给庆隆帝斟了一杯茶,笑着问道:“不知皇上替臣妾都准备了些什么?皇上能告诉臣妾吗?姐姐从前,最喜欢各种玉石打磨的小玩意儿,本来一套巴掌大的玉石小桌椅并不值什么的,但姐姐总是喜欢的很……父亲当年还说,姐姐喜欢的都是小孩子的玩具,不肯长大呢……”
陈贵嫔说着闲话,眉宇之间的欢喜和怀念掩饰不住。说着说着,她的脸色又再次黯淡下来,道:“……听说,姐姐和姐夫相处的很好,一双儿女也是十分可爱……”
她迟疑着,怯怯地打量着庆隆帝的脸色。
庆隆帝眉心皱了皱,脸色阴沉下来,又很快恢复了平静,仿佛有些出神。
他想到今日见她。
玉青色的长长褙子,珍珠白没有半点妆饰的中衣,乌青色的发髻,别着一个白玉的梳篦……哦,还有那滴露状的白玉丁香耳环,偶尔轻轻的摇曳着,将她的面庞衬得那样的白,又那样的冷,冷的让他想要靠近的脚步都不由止住了。
还有那一块黑纱。
她是那样的美,似乎不过是普通极了的遮额黑纱也给她添了许多的说不出的光彩,只会让人看了觉得别致好看,丝毫不会觉得那是遮瑕之物。
但庆隆帝清楚地知道,那是遮瑕之物。
当年,他亲眼看到了陈君怡那一道长长的暗红色的伤疤,也亲耳听到御医说,纵然有再好的药,也无法阻止她额角留下痕迹。
庆隆帝心中不禁生出了闷闷的痛楚,原本坚定的脚步,再也走不过去。
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来倾述他这些年的心中藏着的那些柔软的惦念。他想告诉她,他从来都没有忘记她,他想告诉她,他当年依旧没有娶权臣之女,是因为他想要让她明白,他当年是真的心仪她,而不是为了陈家的权势人脉……
但他开不了口。
她冷冷淡淡地站在那里,冷冷淡淡地注视着他,不曾开口。
她的眼神,让他觉得心痛难抑……所以想要述说的,再也开不了口。
最后只能问她:“他待你可好?”
“极好。”
他听到她这样回答,没有半分的掩饰和犹豫。
他再次无法发声。
良久,良久。
“当年……”
他甚至都没有想要说什么,只为打破这令他难受极了的沉默,才再次开了口……却没想到,她却是向他裣衽行礼,冷冷淡淡地道:“皇上,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可追忆可忘却,却不值得重涉复回……祝皇上千秋万代,成就一世明君。君怡……告退。”
她离开了,他甚至都开不及挽留。
他真的很想拉住她,不让她离开……但他却知道,那样,只是对她的亵渎和羞辱。
她离开了……
庆隆帝收回思绪,看向陈贵嫔,问道:“你想说什么?”
陈贵嫔笑意温柔,道:“臣妾很羡慕姐姐,已经有了两个可爱的孩子……不像臣妾,唯一一个有孕,臣妾却没有福气……”她的神态之中,流出了羡慕和向往,一只手无意识地放在了腰间小腹上。
“皇上可知道,臣妾为何明明已经不年轻了,却总是喜爱打扮的很粉嫩?”陈贵嫔低下头,有些黯然,有些许自嘲,道:“臣妾只是想要欺骗自己,欺骗自己说,自己还年轻,孩子总会来的,不必着急罢了……”
声音到了最后,已经低不可闻。
☆、109 回陈府
“皇上。”
陈贵嫔抬起头,眼角滚下一滴泪,道:“臣妾其实更怕,更怕自己因为着急,会变得面目可憎,真的……”
庆隆帝似乎被她的眼泪打动了,缓声道:“孩子,总会有的。你不必难过。”
“是,皇上说的是。”陈贵嫔拭去那一滴泪,再次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来:“臣妾此生能跟在皇上身边已经十分满足了,臣妾不难过。”
庆隆帝并没有再说什么,吩咐道:“摆膳吧。”
……
陈老爷子替沈重晏最后选择了舟山县。
舟山县是一个大县,陈老爷子也不想太让人注目惹来非议,便仅仅是让沈重晏做了九品的主薄。如此一来,一年之后,虽非任满考绩,要将他调离他处,也比较容易。
因为打定了主意很快就会离开,所以原本的种种设想都只能作罢,甚至沈府也不用再回,只待在陈府住满一个月,就直接离京,而后回沈家村祭祖,之后就不再耽搁,直接却上任。
有了打算,本来剩余不多的日子,一日一日,过的也格外快。
沈三老爷和沈三太太执意要让沈四一家人,在离京之前,无论如何,要回沈家一趟。哪怕是不过夜,同为一家人,也要在一起说说话。
沈四老爷觉得这个要求没什么,就应下了。
但沈四太太却说懒得去:“我不想应酬,你领着两个孩子回去便是。”她冷冷淡淡地道。
沈四老爷从不舍得违逆自己妻子的意思。他见自己妻子果真是懒得应酬说话。而不是对这安排有别的意见,便也就放心下来。到了约定的日子,领着沈柔凝和沈端榕回了沈府。
沈府一切依旧。
沈三太太热情更甚,亲自在二门外领着一众小辈迎了人。不见沈四太太回来,她也没有责怪,反而体贴地道:“……回了娘家,便是娇女……四弟妹多少年才回来了,眼瞧着这没住多久就又要走,心中肯定十分舍不得。四叔,你要多多体贴她才是。”
“那是自然。”沈四老爷也感动地道:“多谢三嫂体谅。”
闲话几句之后。打发了小孩子们下去玩。沈三太太看了沈三老爷一眼,沈三老爷便咳嗽一声,凝眉问沈四老爷道:“真的就给你定了舟山主薄?陈公是怎么想的?说句不该说的,舟山并不是太好的地方吧?”
他本来以为。陈老爷子不舍爱女。不会将沈四老爷打发的太远才是。若是只求个主薄的官职。这建宁附近,还怕插不进一个主薄?
舟山……太远了。
也会有危险。
“岳父的意思,是那里容易出政绩。也不扎眼。”沈四老爷已经同陈老爷子确认过了,对于去舟山并无意见。但陈老爷子也同样明确地告诉他,这是沈柔凝的愿望。
他却问自己的女儿,那知女儿却说,是为了她的母亲,也就是自己的妻子考虑——
“父亲,那个人可是直接找上了母亲的,一点都不容的我们拒绝,不是么?”沈柔凝当时对沈四老爷解释道:“母亲看起来很平静也不伤心难过……但母亲一向心中有什么都不说,她那样骄傲的一个人,经此一次,凝儿虽然猜不到母亲到底会怎么想会有怎样一种感受,但凝儿却知道,母亲心中,一定是非常沉重的。”
“舟山那个地方,大海壮阔,岛屿林立,风景秀美,又有普陀山佛教圣地……那样的风景山水,肯定能让母亲释怀一些的。”沈柔凝道:“我同外祖父约定过了,待母亲心情释怀了,就让他调了你离开,不会总待在那个地方的。”
女儿说的很有道理,尤其是关于自己妻子的部分,他听完之后只觉得女儿如此贴心聪慧,格外欣慰,当然就再没有一点不同意之处了。
然后,昨晚,女儿又说起今日回府:“……父亲,三伯父肯定会询问您,为什么选择舟山县……您可不能说是为了让母亲散心的缘故。我从前听大伯母说,从前在沈家村的时候,几位伯父还有许多族人虽然口头不说,但心中却瞧不起您为了母亲就蹉跎十年光阴,而叔伯们同样也因此迁怒母亲,埋怨母亲拖累了您……”
“明天三伯父问了,您若是说是为了母亲散心,三伯父心中岂非要暗暗埋怨您又为女人糊涂也埋怨母亲又拖累您?所以,您得说点儿别的原因,比如说,舟山容易出政绩又不打眼什么的。”
“哦,三伯父十分敬重外祖父,您也可以将外祖父搬出来,三伯父肯定就不会多想了。”
沈四老爷觉得自己的女儿考虑的十分周全,此时听见沈三老爷问了,就十分顺畅且正经严肃地回答了,而且还多想了一筹:“……三哥你也知道,吏部郎中的位置,尤其是主管考绩司的,这位置品阶不高,却十分重要……很早之前,文昌侯已经派人打了招呼的。”
吏部一个显眼的五品官的官位给了沈重墨,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陈公在照顾姻亲。这个时候,若是科举成绩并不特别突出的沈重晏再得到一个京畿附近的七品县令之位,那就十分的抢眼了。
对陈公的官声可不好。
陈公为官,一向不愿意授人以话柄。虽然真计较起来,并未什么。因为,都是在规则之内——
将六品的沈重墨提拨成五品,这种擢升在规则之类;将一个新科进士任命为七品县令,也是在规则允许的范围之中。
但陈公不欲过于打眼,二者只取一,即便是文昌侯廖氏,见陈公如此行事,也不会不给陈公面子。
沈三老爷很快明白了沈四老爷的意思,有了些不自在。他明白陈公行事的分寸,更如何也舍不得自己好不容易得到且十分重要的擢升机会,心中当即安慰自己说,低品官员升迁容易,而六品到五品却不容易,对于沈氏一族来说,这一次明显他这一头更重要一些……再说,沈四是陈公的亲女婿,放弃了这一次,以后他但凡有一点政绩,陈公不是一样轻易就能将他提拔起来?
ps: 今天七月半~去给老公的奶奶送纸,就是烧香拜祭的意思。一伙人大吃大喝之后,一路上有说有笑的,真是好热闹的感觉,有点儿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老人家今年才离世的~
☆、110 回陈府(二)
如此,沈三老爷那点儿不自在便退了,心中同时也承认了沈四老爷的去向,开始考量起去舟山的“好处”来。
“舟山也不错。”沈三老爷人在吏部,对于本职当然还是比较熟悉的:“那边港口非常好,是海岸边上十分重要的补给点,海盗也不敢在那里轻易闹事。而且,海鲜物产丰富,民风也还可以。只是,总是有飓风……”
沈三老爷说了说从吏部文献中了解到的舟山相关的信息,又将自己为官这几年,尤其是在地方做小官的相关经验要点传授了一番,半点儿也不藏私,沈四老爷用心听了,又请教了几个问题,很有收获。
“若是能找到一个经验老道的师爷,助益良多。”沈三老爷对沈四老爷道:“咱们沈家,所求并非那点儿俸禄所得,所以,该用出去的银子,也不要舍不得。关于师爷的人选,若是陈公那里没有推荐,我会替你从熟人处打听一番。”
“三哥费心。”沈四老爷道。
陈老爷子的确没有提到师爷这一点。大约是陈家人从没有使用幕僚习惯的缘故。
幕僚,抑或师爷,一但雇佣关系成立,就算是关系很近的人了,家眷人口,都会认识了。
沈四老爷想到沈四太太,偏摇头道:“但三哥,你也知道,你四弟妹为人冷淡,怕是不喜家中多出一个地位特殊之人……所以,师爷之事。还是算了吧。我不过是去做主薄,并未去做一地之主官……暂时只要听从县令大人吩咐就是,想来也不会有太多问题的。”
“那,且随你吧。”沈三老爷略一皱眉,就又放松下来。
他个人心中对沈四老爷万事依从妻子的行为很是不喜,即便他才从陈氏那里得到了好处。按照沈三老爷的想法,这女人出嫁从夫,丈夫和丈夫的家族才是她后半辈子和她子女的倚仗,她难道不该主动尽心地替丈夫和丈夫的族人谋划么?
他不仅对沈四太太陈氏不满意,也对沈大太太邓氏不满意——
作为沈氏的宗妇。邓氏嫁进来这么多年。居然从未帮扶过夫家!
这种不满意,尤其是在他回到经成都担任个小官之后,格外的强烈起来。
他的同僚,一路升迁上来。几乎都少不了各种关系相助。甚至。有那种谁家妾室娘家妯娌的娘家侄子一听之下能将人绕晕的关系。都能够借助!而他呢?
邓家和陈家可都是沈家正儿八经这一辈的姻亲!他是沈家这一辈的三老爷!但他这一路,却居然全是自己费尽心思的谋划千难万难才走过来的!
好在这一次,他终于将陈氏从沈家村弄回到了京城来。且也没有白费心思,总算得了些好处。
沈三老爷心中不舒服,当然不会表示出来。
他也知道沈四老爷从来不喜有人指责自己妻子的不是,这会儿当然也不会惹沈四老爷不高兴了。
沈三太太此时笑着插话:“那个,四叔,我有句话,不知当不当问……”
“三嫂但问无妨。”沈四老爷客气地道。
“不知四弟妹这些年不肯回京,是因为什么?四叔可知道?”沈三太太问的十分谨慎,道:“我并未胡乱打听,只是觉得,若是能略知一二,也就不会忧虑在四弟妹面前说错话了。”
“三嫂太小心了。”沈四老爷有些黯然,道:“这天下女子,若是原本如花美貌突然有了瑕疵,谁能开怀呢?三嫂你说是不是?”
沈三太太心中依旧存疑,却点点头,面露同情惋惜,道:“其实四弟妹已经算是心思豁达的了。”
屋里几人都沉默了片刻。
话题到了这儿,算是一个段落。
片刻之后,沈三太太才又开口道:“四叔有没有想过,将四弟妹和凝儿以及榕哥留在京城?我虽不知道舟山在何处,但却能肯定,那里一定不如京城繁华舒适。四叔就忍心她们出去吃苦?”
沈四老爷摇摇头,道:“京城是君怡的伤心地,因而她才多年不愿回,又怎么愿意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