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倾城:冷宫弃妃-第1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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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没说完,内间传来了一声很轻的娇吟。
我和他同时转过头,就看见床上的那位美人微蹙黛眉,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难过的表情,纤长的羽睫微微颤了一下,慢慢的睁开了那双秋水般的眼睛。
他一听脸色立刻又变了,急忙转身拂开纱幔便走了进去,里面的三位御医唬得急忙退出来跪倒在地,也不敢再说话。
他走到床边,低头看着床上的人。
这个时候南宫离珠已经清醒过来,也睁着眼抬头看他。这是真的近在咫尺,也许比过去我见过的任何一次,都更近,近得他只要一伸手,就能触碰到这个人,也近得她只要一起身,便能进入他的怀抱。
可两个人,谁也没动,好像那一段距离不是谁造成的,而是从一开始,就应该会在他们之间的。
不知过了多久,裴元灏终于抬起手,探向她的脸。
就在他的指尖离那张绝美的脸还有一点距离的时候,南宫离珠将头一偏,避开了他的手。
“别碰我。”
她的声音很淡,声线柔和得像是拂过脸上的春风,但这阵春风却像是从雪山吹来的,虽然柔,里面却是冰雪的冷意。
他的手指像是僵在了那里。
周围的几个御医和侍奉的宫女全都变了脸色,左右看看,立刻爬起身来,退了出去。
我觉得我也应该退出去的,人是趋利避害的,而我已经明明白白的感觉到,留下来对我没有丝毫的好处,可两条腿不仅是重,更像是已经被钉在了这里,怎么挪也挪不动,只能傻傻的站在纱幔的另一头,看着裴元灏那张熟悉的脸在这一刻越来越沉的表情。
半晌,他慢慢的收回了手,站直身子看着她。
“为何要走?”
“……”
“为何要来?”
相比之下,他的声音干涩得好像刀划过沙石,带着说不出沉重,慢慢的俯下身,一直凑到了南宫离珠的面前,两个人几乎鼻尖贴着鼻尖,目光里除了彼此再无其他:“既然不想见我,为什么不一直躲下去?”
“……”
“为什么要出现在我的面前?”
南宫离珠淡然的看着他,从来没有一个女人能在这种时候还能淡然的看着裴元灏,可她却是如此,即使遍体鳞伤,她却没有丝毫的怯懦。
“你何必问我?”她漠然的说道:“这一切,难道不是你要的?”
“什么?”
裴元灏浓眉一皱,紧紧的盯着她:“你说什么?”
南宫离珠纤巧的樱唇微微勾起一角,道:“你何必还如此?你要见我,可以把整个扬州城翻过来,若要杀我,也是一句话的功夫,何必假手他人?”
她掀开身上的薄被,慢慢的站起来,抬头看着微微震惊的裴元灏,笑容却依旧平和,平和得让人觉得好像他们只是在说一件最普通的事——
“我若真的要死在一个人的手里,我希望那个人是你。”
“……”
“这样,就算到了阎王殿前,也是一个因果。”
我在旁边已经震惊得说不出话来——裴元灏要她死?怎么可能?
裴元灏也震惊不已,但他却比我更冷静得多,定定的看着南宫离珠的眼睛,说道:“你知道的,我不会伤害你。不管任何时候。”
南宫离珠道:“过去,我相信,但现在——”那双秋水般的明眸淡淡的看了我一眼,又不着痕迹的收了回去,看向裴元灏道:“人都是会变的。没有什么是永远不变的,所以你要杀我,我不怪你。”
“我说了,我没有。”
“既然没有,那回生药铺的那些人为什么要对我动手?”
“你说什么?!”
裴元灏愕然的睁大眼睛,而我听到这句话,也惊得目瞪口呆。
回生药铺的人,对她动手?
莫铁衣他们?
她刚刚满身是伤,血染衣衫的样子,虽然一看就知道定然是遭到了什么袭击,可我怎么也想不到,是莫铁衣他们,但怎么可能?莫铁衣他们怎么可能杀她?
南宫离珠看着我们惊愕的样子,又冷笑了一声:“他们难道不是听了你的话?你不是一直想要招安那些人?他们若不是真的归降了你,又怎么会突然对我动手。”
裴元灏沉声道:“朕是要招安他们,但也只是放了那些人回去,并未事成,如何让他们对你动手?”
南宫离珠笑了一声:“你是什么人,我是什么人,我们彼此不是最清楚的吗?”
“……”
“你说过,没有任何人可以拦你的路。包括我,不是吗?”
“……”
“他们是被你放回去,可就在昨天,那些人背着我离开,出来见了什么人我不得而知。不过,当年胜京和皇族的交易,别的人怎么会知道,自然只有你的人,那些人若不是私下和你的人见了面,受了挑拨,我身上又怎么会挨这么多刀?”
昨天?!
莫铁衣他们昨天的确是出来了;而且,他们是和我见了面,而且,我也的确将当初胜京和皇族之间的交易告诉了他们。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全乱了。
难道,他们真的因为我说的那些话,认为胜京的人欺骗了他们,一怒之下对南宫离珠动手?
裴元灏的身体也僵了一下,他慢慢的转过头来看着我。
我脸色苍白的站在那儿,纱幔被一阵不知何处来的风袭起,而他一步一步的走出来,一把撩开眼前的纱幔,一直走到了我的面前,低头看着我。
“昨天,你去了哪儿?”
“……二月红。”
“见了什么人?”
“……莫铁衣。”
“你跟他们,说了什么?”
“……”
我的全身都是冷汗,心里的恐惧已经慢慢的成型,蔓延全身,连心都快要停止跳动。
用最后一点力气抬起头,就已经无法再说话了,我的嘴唇都在颤抖,看着他冷得像冰一样的眼神,那种眼神——当初在宫中,他知道我杀了柳凝烟的时候,当我承认谋害许幼菱的时候,就是这样的眼神看着我。
不喜,不怒,却似乎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感情。
我用力的握紧了拳头,挣扎着开口:“我不是——”
“啪”的一声,我的话还没说完,一记耳光重重的打在了我的脸上。
☆、363。第363章 炼狱
门只是虚掩着,我被那重重的一耳光打得跌落下去,一下子撞开了虚掩的门,狼狈的跌倒在门槛外,额头撞上了坚硬的青石板,一阵钝痛立刻袭来。
好疼……
不仅是额头上疼,身上,心里,好像连血里都有刺,流淌的时候扎着全身都疼,我被撞得眼前一阵发白,蓦然的睁大眼睛想要看清他,却什么也看不到。这一刻,只有全身的痛才是最真实的。
舌尖尝到了腥味,是刚刚那一巴掌,打裂了嘴角。
过了很久,眼前的白雾慢慢的散去,他迈出一步,居高临下的看着我,那张脸上全是冷得像冰的表情。
“岳青婴!”
他死死的盯着我,用力的盯着,好像要把我的灵魂都看穿一眼,咬着道:“朕说过的话,你是一句都没有记在心里。”
我狠狠的咽下了嘴里的那一口咸腥,抬头看着他。
“你一句,都没记在心里。”
你不信我……
“朕说过什么,你还记得吗?”
你不信我……
看着他脸上的寒霜,我想说我还记得,我记得他说过的每一句话,让我快乐的,让我幸福的,也有让我痛不欲生的,我都通通记得,这个时候的无话可说,不是因为我说不出来,而是觉得自己可笑。
我没有自己想的那么聪明,聪明的人能管住自己,而我,却始终不能。
“你不信我……”
这四个字,终于说出了口,却是一个字比一个字痛。
他瞪着我,一言不发,脸上却是震怒的神情,倒是他身后的南宫离珠慢慢走过来,居高临下的看着我,就像一位站在云端的仙子俯视刍狗一般。
我突然笑了起来。
这一笑,唇角的伤口裂得更深,也痛得更深,眼泪纷纷而落咸涩的眼泪和咸腥的血混在一起流进了嘴里。
我并没有要去和她比,从第一次开始就没有,因为我比任何人都更早知道,这个男人会在醉酒后,毫无意识,却声声不停的念着她的名字,当一个男人喝醉了酒还不忘这个女人,那她就是印刻在他心里的。我无法和这个女人比,就算再受伤,再困难,她都永远是站在云端的仙子,可以高高在上的俯视我。
而我,能有什么,让自己和她平等呢?
我笑了,笑得越来越响,一边笑一边摇头,泪水横肆已经湿透了整个脸颊。
外面的人原本远远的侯着,也许是看到几个御医慌慌张张的出去就已经紧张起来,一看见我跌出来,全都走了过来,玉公公小心翼翼的走在最前面,见到眼前的场景也呆了。
半晌,他咽了口口水,哆哆嗦嗦的上前一步:“皇……皇上……?”
“把她押下去!”
“啊?”
玉公公愣了一下,低头看着地上还在笑着的我,也没说什么,转头挥了挥手,旁边的护卫立刻走上前来将我从地上拖起来。
“皇上……”玉公公又看了我一眼,才小声问道:“是,送回南院吗?”
他浓眉紧皱,沉声道:“关进大牢!”
“……!”
这一刻不止玉公公,周围那些宫女太监全都惊愕的睁大了眼睛,就连刘昭仪也惊了一下,看看我,再看看一直站在屋子里一言不发的南宫离珠,面色慢慢的沉了下来,一句话也不说。
那几个护卫领命,便将我架着往外走,路过那些人面前的时候,刘昭仪微微蹙眉的看着我,脸上也恍过了一丝苍然。
我勾了一下唇角。
。
扬州的大牢,比天牢更难呆一些。
地牢里阴冷潮湿,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霉味,牢房的地上铺着谷草,却因为潮湿而生霉,还有几只老鼠爬来爬去,刚开始一两天还小心翼翼,后来见我木然的靠在墙角没有动作,胆子也大了,有一只竟然跑过来啃起了我的裙角。
我低头看着它,笑起来。
原来我活了半辈子,还不如一只老鼠。
老鼠也懂得趋利避害,知道逃开要让自己受伤的,欺负不会反抗的,而我,却只会让自己一次一次的受伤,从身体到心,全无保留。
我看着它一点一点的啃着我的裙角,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那老鼠瞪圆了黑漆漆的眼睛,立刻朝墙角一窜,钻进了鼠洞里,小心翼翼的探头看着外面。
来到这里已经没有了时间的概念,只凭着从高高的天窗上照下来的阳光,现在应该是黄昏,牢房一天只发一次食物,就是现在。
一碗馊了的米汤放进来,里面还泡着几根烂菜叶子,散发着令人作呕的味道。
那狱卒自己也捂着鼻子,看着旁边前两天放进来的碗,里面的稀粥和菜叶已经开始长霉,骂道:“怎么不吃,还挑三拣四的,要我给你收拾啊!”
我抬起眼,看了看他,又看着旁边那些牢笼里的犯人,迫不及待的扑上来端起碗,用手抓着里面的菜叶就拼命往嘴里塞,米汤从嘴角低落下来留进脖子里,衣服上的泥污混在一起,更加肮脏。
我恹恹的闭上了眼睛。
“妈的,你当自己什么东西!”
那狱卒一生气,一脚踹过来,汤碗被踢翻了,米汤溅到了我的脸上。
腐臭的味道刺激得我哆嗦了一下,想要伸手去擦,可接连饿了两三天,手连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我只能把眼睛闭得更紧。
那狱卒见我不说话,骂骂咧咧的转身走了,刚走出两步,就听见他大声道:“谁?干什么的?”
“内侍监总管玉公公到!”
“啊?玉公公!”
我微微蹙眉,睁开了眼睛,就看见那人跪了下来,正要说什么,一个熟悉的身影已经走了过来,一走近牢房门口,立刻皱紧了眉头。
“这是怎么回事?”
“啊?”
旁边的狱卒和随从都不知所措,只愣愣的看着他,玉公公上前一步看着依靠在墙角的我,软绵绵像个被掏空的麻袋一样,道:“怎么会这样?你们对她做了什么?”
那狱卒一听,急忙道:“玉公公,我们什么也没做。是她自己不肯吃东西啊!”
玉公公听得一震,又看了看我,这才摆了摆手:“下去吧。”
“是。”
他带来的几个随从也退开了,玉公公扶着栅栏看着我,脸上满是不忍的神情,半晌才道:“青姑娘,你是怎么——这么糊涂啊?”
“……”
我挣扎着想要起身,但全身已经虚空得不像是自己的,只能勉强开口,一张嘴,干涩的喉咙就像被火烧了一样,我艰难的道:“是他,要见我吗?”所以,才会派你来。
这么多天了,他也该来审我了。
玉公公叹了口气:“不是的。”
“……”我看着他。
不是?他还不想见我?还是——已经不用见我了?
“水秀姑娘已经动了刑。”
我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
之前我也想到,他们一定会抓水秀,因为那天只有她陪在我的身边,这些天心里一直在煎熬的也是这件事,如果那个时候知道莫铁衣在二月红,我一定不会带她去,可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无可挽回,但听说她被动了刑,我干涸的眼睛又一次烫了起来。
“她,怎么样了?”
“这丫头熬不住,那天的事儿都说了。她要咱家帮传一句话,说她对不起你,可她实在是熬不住。”玉公公说着又叹了口气:“青姑娘,你不想让南宫小姐回来,咱们都明白,可你也不能——什么事儿都瞒着皇上去做啊!”
“……”
对了,我记起来了,那天为了让水秀隐瞒二月红的事,我对她说是因为自己不想让南宫离珠回来,现在可好,只这一句话,就够我死十个来回了吧。
玉公公指着我道:“你——你太糊涂了!”
我凄然的笑了一下。
其实我并不糊涂,今天这个局面我是能猜到的,所以才会千方百计的隐瞒南宫离珠的下落,因为我知道,一旦裴元灏知道南宫离珠的下落,就会这样不顾一切,只是没想到她会自己出现。
看来,不管多深心机,也算不过天意,算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