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臣之女-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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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了他,不用留活口!”
阿达率两千骑兵连夜追赶顾行之大军,可当他到达军营时却发现顾行之早已经失踪了,众军士如今群龙无首、正是人心涣散之时,若是那萧午瑾主动进攻,他们大羯必败无疑!
阿达首先派人将军中情况回禀给玉书,又重新整顿军纪,希望玉书能得知情况后发出退兵的命令。考虑到玉书如今正在气头上,阿达权衡再三,决定将自己的一千五百人的精锐部队留在此地驻守,自己则只带五百人军连夜追赶顾行之,可他万万想不到他前脚一走,后脚萧午瑾便派人攻了过来。
当然,那是后话了。
人海茫茫,那顾行之又善于伪装,阿达找不到顾行之,又怕这般回去复命会激怒玉书,便心生一计。
他知道玉书一直在派人暗中保护着顾行之的相好樱荔,所以稍加打探便可知晓樱荔如今所在的地点,他们如今在白龙峪的一家客栈上暂时歇息,阿达狗急跳墙,毫不犹豫的破门而入,果真如他所料。
阿达擅自做主,在大街小巷贴满了处死樱荔的告示,如今白龙峪受到战事波及,府衙官差早已连夜跑路,昔日热闹的白龙峪只剩下一些躲在家中不敢出门的老弱妇孺,走在街上仿佛来到了死城。
素梅和樱荔被关在客栈的柴房中,一连关了三日也不见人来救。
“行之究竟去了哪里。”素梅怕樱荔坚持不住,一个怀有五月身孕的孕妇竟然像个纸片人一般,着实让人心疼,素梅替樱荔擦擦汗,樱荔却抓着她的手问,“你说什么?行之他……”
“樱荔你听我说,把你接到军营做诱饵这件事行之并不知情,那几日小锦故意支走行之,又派人将尚在病中的你接来诱敌,你放走萧午瑾的那个晚上,行之被小锦下了药,所以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素梅抓着樱荔的手,“如果按照行之原本的计划,萧午瑾此次亲征有去无回,而京城里流钰会扶植越王上位,江山会交给真正姓萧的人手里!”
樱荔怔怔的看着素梅。
“你还记得张佐吗?就是你的佐叔。”素梅道,“他是行之的人,如今混在大羯的皇宫中,就等着行之事成后将你救出来,行之会带你离开大羯,从此远离是非纷乱,去过你想要的生活。而这整个计划里,除了萧午瑾,别人都不用死,你明白不明白?!”
“他从来没想过通敌叛国,行之自从遇上了你,他就再也不是以前的行之了,他怎么可能违背你的意愿去给敌军卖命呢!”素梅晃动樱荔的肩膀,试图能让她迷离的意识清醒一点,“虽然现在计划已被打乱,但你要相信行之,他一定有能力前来救你……”
正在这时,只听一声门响,却是阿达的人来了。
他们一句话不说,上前便架走了樱荔,素梅上前要和他们拼命,却被人一脚踹开。
阿达派人将樱荔锁在囚车上游街,虽然这街上空荡荡的,但是阿达相信一定能将顾行之引出来。
“阿达。”樱荔挣扎着叫道,“你别白费心机了,你以为顾行之会来么,像他那种三姓家奴,你觉得他会为了一个女人罔顾生死么?!”
阿达拔出腰间佩刀,试图吓唬樱荔解闷,却没想樱荔有意去迎上那刀,多亏他眼疾手快及时回鞘,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想死?太早了些吧!”
阿达没想到这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汉女竟然不惧生死,颇有几分他们羯人的铁骨。
囚车围着白龙峪的主干道走了一圈,依然未见顾行之的人影,阿达等的不耐烦了,派人打开囚车,亲自抓着樱荔的头发,把刀架在她脖子上大喝一声,“顾行之!你给老子出来!你不出来我就砍了你女人!”
依旧没有回应,身边小兵怯怯问道,“是不是……”
那小兵还没说完话,一支羽箭自高处射来,恰好刺穿了那小兵的胸膛。
阿达及时转身,只见一个穿着一身黑衣的高挑女人将箭尖对准了她……
阿达也是练家子,灵巧的翻了个身便躲开了女人的射击。
终于把顾行之等来了!阿达撸起袖子,纵身一跃要去将那女人打下来,只见一个壮硕的身影和一个矫健的身影缠打在一起,两人实力相当,暂时难分高下。
阿达的小兵眼见首领分不开身,便有机灵的想上前带走樱荔,樱荔顺手抓起刚刚被射死小兵的佩刀来抵挡。
“小姐!是我!”一个熟悉而苍老的声音响起,樱荔及时收刀,“佐叔?是你?”
张佐一身羯人士兵的打扮,上前抱起樱荔,樱荔问他,“行之呢?”
主家他就在……
却在这时,屋檐上那女人被阿达砍了一刀,像片落叶似的滚落下来。
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几名黑衣人在此时倾巢而出,飞身向阿达扑过去,樱荔还能认出发出惨叫声的那人。
“张德,裴嘉,他们怎么来了?”
张德杀红了眼,出招毫无章法,似乎是要把在座的每一个人都杀光。
阿达许久没遇到实力相当的对手,张德的癫狂也激起了他骨子里嗜杀的天性,两人过了数十招仍难分胜负,但张德体力有限,在持久上还是难以与阿达抗衡,阿达抓住机会猛踹了张德一脚,张德口吐鲜血跪在地上。
阿达哈哈大笑,有意激怒张德似的,他握着沾满鲜血的大刀走到倒地的裴嘉身边。
凶戾的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
“不——”
樱荔和张德的声音同时响起。
裴嘉苟延残喘的呼吸着,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能活多久。
她这辈子都被顾行之毁了,可是她却依然愿意为顾行之卖命,直到这一刻,她依然不后悔。
顾行之并没有求她来帮他,这次,他依然还是心甘情愿的。
只是没想到,张德他们会跟着她来白龙峪,这个傻瓜,就连送命的事情也要跟着她。
眼看着那个羯族壮汉狰狞的对着自己笑,他举起了大刀,就在落下的那一秒,她这短暂的一生就可以结束了。
裴嘉听见张德撕心裂肺的吼声,笑了笑,闭上了眼,她想在心里对张德说一声:对不起。
可是仿佛过了很久很久,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降临,只是感觉有什么重物压在自己身上。
裴嘉睁开眼,看见的是顾行之的脸。
还有顾行之唇边留下的……血。
第62章 后记
我的眼睛越来越不好了,以前还能模模糊糊看清人影的轮廓,现在就算是站在阳光下暴晒也感受不到一丝光线。
好在我有个好儿子,他虽然只有十三岁,可是他却比同龄的很多孩子要成熟懂事。
这一日,他牵着我的手带我出来晒太阳,虽然我看不到太阳,但是我觉得身上暖融融的。
而我儿子接下来说了一句话,更让我觉得心里也暖融融的。
“娘亲,就算你看不见了也没有关系,孩儿可以做你的拐杖。”
我轻笑起来,问他,“你以后也是要讨媳妇的,你做我的拐杖,你媳妇怎么办?”
我想普天之下,也再找不出比我这样还不正经的母亲了,我几乎可以想象的到有着行之眉目三分影子的儿子此刻纠结的面庞。
可正在这时,他却握住我的手,“娘亲,有很多人都愿意做你的拐杖的,比如……陶叔叔……”
我知道儿子是为我好,他不忍我一人拖着残躯孤独终老,更不想我晚景凄凉。
可是他似乎忘记了,我不一定会活到拥有晚景的那个时刻。
“娘亲。我错了。”
自从他再一次提起撮合我和陶哥的事情,我气的已经整整三天没有和儿子说过话了。
我少时任性刁蛮,老了还是没改了这副脾气。
年少时有义父宠我,长大后有行之爱我,老了后还有个好儿子照顾我。
街坊四邻常常在一起议论我命苦云云,什么“一个瞎子把孩子拉扯大多不容易之类”,我听后也只是笑笑,这一天,隔壁的王媒婆又来八卦我,苦口婆心劝我说:“那陶家老爷要模样有模样,要人品有人品,这么多年一直照顾着你和顾念,你还有什么不知足,何不跟了他去,以后有丫鬟婆子照顾你,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荣华富贵……
若我是贪求荣华富贵的人,我当初又怎么会嫁给行之?又怎么会在行之死后再一次拒绝萧午瑾?
说来萧午瑾,那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十三年前,他率军出征,一举歼灭敌军十几万人,不但完成了他在亲征前“夺五座城池”的豪言壮语,而且还超额完成目标,把羯人打的落花流水,最后逼的羯人迁都至极北苦寒之地才算罢休。
打那之后,这位昔日顽劣胡闹的少年皇帝,一举成为百姓口中像神祇一样膜拜的千古一帝。
坊间流言真是太过可怕了。
他们只知萧午瑾英明无双,却不知他的卑鄙无耻。
他们只知道越王流钰谋反,却不知他们才是真正的萧家子孙。
他们只知顾行之通敌叛国,却不知如果不是他的谋划,大盛根本不会有现在的太平盛世。
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待行之,我想行之也不会在乎的,可是我在乎顾念——行之唯一的儿子是怎样看待他的父亲。
“娘亲,我真的很喜欢陶叔叔,我不想姓顾,我想姓陶……”
他话还没说完,我便劈手一掌,也不知道打在他哪里,反正是打中了他的皮肉,不一会儿,我听到了他的抽泣声。
我想我把我儿子打哭了。
但我不后悔。
念儿做什么我都可以原谅他,唯独诋毁他的父亲不行。
我怕他找萧午瑾报仇,所以不能细说个中缘由,我只是让他记住,他的父亲是顾行之,顾行之是个好人。
年少时,我不知该怎样给好人下一个定义。
萧午瑾为人诡计多端,卑鄙无耻,可是他爱民如子,在他的统治之下大盛日益强大……
薛无常残害忠良,恶贯满盈,可是他对我和太后冯潇潇,是一等一的好,好的都可以把心肝掏给我们……
顾行之做的坏事也不少,为了报仇,他甚至还能做出手刃恩人的事情,可是最后,他把命都还给了裴嘉……
我想,行之应该算是个好人,因为他受的罪已经偿了他造的孽。
如果他一个人还不够,还有我……
在他替裴嘉挡住阿达的刀的那一刻,我的眼睛好像就开始坏了。
上天惩罚我,让我再也看不见任何人,包括儿子阿念的脸……
我听到有脚步声传来,很重很重,我猜是陶哥来了。
陶哥好像又带了很多吃的玩的,也似乎听到了刚刚我打了念儿一巴掌,于是坐下来劝我,“念儿还小,很多事情可以慢慢和他解释。”
陶哥随着年纪增长,脾气也越来越好,怪不得顾念和他比和我还亲,我叹口气,“不小了,今年十三,到了读书的年纪。”
陶哥道,“那正好……我也想着给念儿请个师父,教他读书写字,听说赵家秀才德行……”
我静静的听着,听着听着就有些犯困,连打了好几个哈欠。
人老了,精神都不好了。
就这样,顾念在陶哥的安排下白天去跟着赵家秀才读书,晚上回来操持家务,他一个男孩子,能做到这种地步实在不易,说真的,我这个儿子除了对他父亲怀抱误解,别的地方真是样样都好。
可是他越好,我就越心存愧疚。
因为别人的母亲都拿子女当做自己生命的全部,而我性子八成随了宫里那位冯太后,我并没有那么爱顾念,至少没爱到可以为他好好活着。
我只爱他的父亲,我可以为他的父亲去死。
而且我已经下定了主意。
在我的花样求死下,身子状况每况愈下,顾念熬的药被我偷偷倒了,陶哥为我买的丸药也被我藏在了枕头底下,反正我想死,没人能拦得住我。
我已经多活了这十三年,真是够了。
在我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时刻,裴嘉和张德来看我。
“看到你们现在这么好,我真替你们感到高兴。”
其实我什么也看不到,但是以裴嘉的脾气,她既然愿意让张德做她的跟班,那看来这两人小日子过的还不错,也不枉费行之为她送命,也不辜负我当年将行之的全部财产留给裴嘉的一片苦心。
裴嘉道,“希望顾念千万别像你这样倔。”
不知什么时候,倔成了我的代名词,几乎每位来看我的故人都要说我倔,不就是因为当年我坚持不和萧午瑾回宫、非要来到这荒郊野岭度过余生么。
我扯了扯嘴角,试图转移话题,“素梅姐姐还留在白龙峪么?”
裴嘉好半天不说话,终是叹口气,“听说玉书也病了,素梅还是念着旧情……”
玉书……小锦……
想不到我也许就要在黄泉路和小锦偶遇了,我们俩也算有缘,他是我逃出老宅的第一个朋友,死了还可以结伴而行,其实他也是可怜,好不容易当了大王,还被萧午瑾他们逼到苦寒之地,身边一个人也没有,阿达也被张德杀了,真不知道这么多年他是怎么过的。
有素梅姐去看看他……也好。
其实我今年才三十多岁,用王媒婆的话说,真是女人第二春的年纪,但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和我认识的这些人似乎老的特别快,这些来看我的人带给我的消息,不是这位要死了就是那位要死了。
唯独冯潇潇那个老妖婆,看起来要长生不老了。
今天来看我的是当今皇后。
虽然她气势汹汹的带了好多丫鬟侍卫,但是我还是没打算向她行礼。
“樱荔身子沉重,不能向皇后娘娘请安,还请娘娘见谅。”
她飞扑到我身上,开始嘤嘤嘤哭个没完,哪有半分一国之母的样子,反正大意不过是几年不见我怎么成了这副鸟样,我心想,要不是当初在宫里你联合萧午瑾一起给我下毒,我的身子怎么会那么弱不禁风。
我有今天,还是拜你们所赐,你们还有脸过来猫哭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