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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僧尼成双-第3部分

小说: 僧尼成双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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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乖妹妹,哥哥喂你吃点新鲜的东西如何?
  在武信旋的菜谱里,有炸熟的蜈蚣,臭虫,蚯蚓剁成浆糊掺在白粥里一勺勺的喂,不明真相的武娘子还直夸武信旋长大了,有兄长风范,懂得照顾妹妹。
  有一天,武信旋将一撮猪毛在炉子上烤焦,一碰即断的时候喂给幽闲,幽闲在摇篮里欣然接受,吃得连渣都不剩。
  “连这种东西都吃,你和猪有什么区别?”武信旋吐了吐舌头,幽闲以为哥哥在逗她玩,乐呵呵的掰过脚丫子啃起来。
  肉铺上的猪头发出无声抗议:拜托,我和她还是有区别的,至少我不吃同类的毛。
  武信旋无奈的抠了抠鼻孔,如何是好?这家伙什么都吃。
  想着想着,手指头多了黏黏一物,侧眼看过,原来是鼻孔每日游带出来的免费纪念品。
  嘿嘿,我就不信,你连这个都吃的开心。
  罪恶的手指慢慢移到幽闲唇边,幽闲青蛙般弹出舌头正欲一卷,武娘子一个巴掌飞向武信旋刚刚开始发育的屁股,厉声道,“不长进的东西,就知道偷偷欺负你妹妹!”
  这一巴掌来势凶猛,抽得武信旋捂着屁股陀螺般原地旋转七百八十度,接一个屈体前空翻二周,抱膝,接后手翻转体一百八十度,接直体前空翻转体九百度 ,最后来个托马斯大回旋,立定,侧上举,落地平稳!
  出乎意外的是,幽闲吃什么都很自在,除了出麻疹,她基本没生过病,吃的比猪好,自然长的比猪快,肥白的肉一圈一圈的裹在身上,密实得连水都浸不去!
  这绝非夸张,因为每晚武娘子给幽闲洗澡时,那车轱辘般的肥肉都是让武信旋扒开,细细擦洗,末了,武娘子用软布将幽闲一裹,放在床上命武信旋擦干穿衣,自己去水井边洗一大盆衣服。
  武信旋掰开“车轱辘”一一擦干,如果是夏天,他还要在肥肉间的缝隙里扑上加了冰片的痱子粉。
  幽闲经常将“生我者父母,养我者奶娘,疼我者大哥”这句话挂在嘴边,但对于武信旋而言,牺牲了晚饭后玩耍的黄金时段给妹妹洗澡擦粉,绝对不是什么快乐的事情,后来他偶尔听到然镜和尚讲述他人之天堂,与我如地狱的禅机,顿时豁然开朗,原来自己郁卒的关键就在于此。
  “武家哥哥,割二斤臀尖肉。”
  肉铺生意上门。
  “好咧。”武信旋手起刀落,正欲上秤板称斤重。
  买肉的小镇姑娘连忙阻止,“噢,不用秤了,我信你的。”
  一大一小两只手在秤板上空相碰,姑娘俏脸一红,扔下肉钱低头就走。
  “诶,你忘了拿——。”武信旋上半身探出肉案叫喊,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张铺满□□和胭脂的脸吓得缩了回来。“如——如花姑娘。”
  如花姑娘伸出凤仙花染红的长指甲截过臀尖肉,“武家哥哥早啊,待会我把肉捎回去就行了——她是我家厨娘的女儿,刚从小乡村出来,见到俊俏男子魂都没了,今天我家包饺子,煮好了我会送一碗过来,我一个女人家初来乍到,在贵地开店做生意,邻里邻居的,还麻烦多关照。”
  姓王的不一定是王爷,姓钱的不一定有钱,叫做如花的姑娘,也不一定貌美如花,当然,她和花朵有一项是完全相同的——都有粉,花朵有花粉,她脸上有脂粉。
  如花,石榴街脂粉铺女老板,她自己就是店铺的活招牌,衣着粉饰,每天都不见重样的,脂粉刷墙般糊了一脸,估计除了镜子,谁都没见过她的本来面目,所以也无法鉴别此人相貌。此人来红叶镇一年有余,八面玲珑,渐渐在石榴街稳住了脚跟。
  “哟,是如花姑娘,吃过早饭没”武家娘子提着一瓦罐汤圆米酒回来了。
  “刚刚吃过了,胭脂铺今天有牌局,武嫂子什么时候过去玩几把?”
  “今天不得闲,我干闺女回来了,点名要吃我做的红烧排骨呢。”武家娘子谢绝了,刚过迈进门槛,又转头笑道:“等过了中午饭,如果是三缺一,我就去搓两把。”
  武家娘子进屋招呼幽闲吃早点,“丫头,你最爱吃的蛋花汤圆米酒来啦。”
  幽闲往瓦罐里加了一勺糖,呼吸着汤圆米酒特有的醇香醉软,随即举起迎风的膀子,旋风筷子,托白了大牙,垫住了底气,抽开了腰带,甩开了腮帮子,吃的鸡犬伤心,猫狗落泪。
  “好像又瘦了,可怜见的,红叶痷的饭食都没有油水,怎么吃得饱哦。”武家娘子摊开手心磨蹭着幽闲的脸,塞给她一包消食的梅干。
  “奶娘,我都十七了,早就不稀罕梅干这玩意儿了,您留着自己吃呗。”幽闲打趣道,却将梅干踹在怀里,丝毫没有送回去的意思。
  “嘿嘿,什么十七?你在我眼里,就是十七个月大。”武家娘子笑得脸上肥肉乱颤,“我去厨房做红烧排骨,再炖上五斤牛肉,十个肘子留给你带上山。”
  武家娘子,体型和相公武屠夫不相仲伯,只不过武屠夫粗皮糙肉,而武家娘子则一身细白皮肉,若脱了毛的乳猪,下巴处脂肪堆积,使得脖子的存在毫无意义。说话或者玩笑时,颤抖的肥肉抖动着,就像夏天街边常见的一盆盆凉皮。
  在没有爱上搓麻将以前,武家娘子每日像一尊佛像似的坐在床榻上算账裁衣绣花。
  很久很久以后,身居高位的幽闲对史官这样描述自己的奶娘,“奶娘最大的本事,就是绣花——自打她婚后放下刀剑,拿起绣花针的二十多年来,她的手艺奇迹般的一点长进没有!她的绣工不是很差,而是差成极品,绝非是将鸳鸯绣成鸭子的那种差法,而且是把鸳鸯绣成水草的差法。”
  史官无论如何也不敢将幽闲的描述写进史书,这位被追封为“昭烈一品夫人”的武家娘子只有简单的一行字:
  “武姬 ,将门之后,生男,是为护国将军武信旋,与其夫合葬于庆州红叶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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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世

  “走开,走开,别耽误我做生意。”
  武信旋第七次将捣乱的幽闲撵进屋,砰的一声关上房门,这一次,他干脆将她反锁在内。集市人来人往,他既要割肉又要收钱,以前幽闲还能帮他几把,可自从她三岁上山当了尼姑,母亲就不
  准幽闲爬上案板了,说女孩子卖肉的名声不好听,怎么听怎么和青楼卖笑差不多。
  可怜武信旋九岁就在肉铺独挡一面,被街坊怪阿姨们百般调戏,每次买完肉都忘不了掐一把他肉嘟嘟的小脸,长大后,又被小镇姑娘们各式各样的秋波、媚眼轮番轰炸,同时还要应付暗恋她们的小伙各种挑衅。
  我那狠心的母亲哟!你如此偏心是为那般?
  当二扇猪肉只剩下几根棒子骨时,早市也就基本结束了,秋日的阳光懒懒的照在肉铺上,将剔骨刀映衬得锃亮。
  武信旋颠了颠钱匣,嗯,今天生意还不错。从肉铺下面掏出一卷油腻腻的兵书,靠在斑驳的墙壁上翻看。
  “猪头啊,猪头,你干嘛总是朝我翻白眼。”
  幽闲晃晃悠悠捧着一个大瓷盆走出来,瓷盆里搁着憨态可掬猪头一枚。
  武信旋抬头一瞥,心里咯噔一下——这猪头还真的翻白眼!这怎么可能?宰杀的猪头不可能有眼睛的!
  走近一瞧,原来里面自有玄机——眼窝里,是两个圆滚滚的汤圆!
  “这么大了,还瞎胡闹!”武信旋夺过瓷盆,扯着幽闲的衣领,将她提起来摁在墙上,幽闲像提线木偶般摆动着四肢,格格直笑:“我再不敢了,呵呵,无疏师太命我滚下山来,你好歹理我一下,安慰我纯洁幼小的心灵嘛。”
  武信旋轻叹一口气,将幽闲放下来,替她整了整衣领。
  “你看你的书,我躺一会就好。”幽闲搬来一高一矮两个竹凳,将武信旋摁在高凳上,自己坐在矮凳,然后像只猫似的侧身趴在武信旋的膝盖上,时不时换个姿势,方才还流光溢彩的双眼变得如千年古潭般幽静深远。
  她的笑意还留在嘴角,可是眼神却远深沉下来,她的左脸贴在武信旋的膝盖上,隔着一层棉麻混纺的裤子,武信旋依旧能清晰的感觉她温热的呼吸。
  她离自己很近,近得触手就能摸到她光溜溜的脑袋,可是此时的武信旋觉得这个妹妹其实离他很远很远,他没有追问幽闲因何“滚”下山来,没有答案的问题问了也是惘然。
  武信旋清晰的记得,曾几何时,他的妹妹是自己的小尾巴,是个纯粹的话痨:开心的,不开心,受了什么委屈,今天欺负了东街的小狗、西街的小猫,即使后来上山剃了头发做和尚(幽闲八岁才回尼姑庵,之前,她一直都是和尚来着),她也会经常偷溜下山絮絮叨叨的红叶庙里芝麻绿豆的事情,比如那里的米粥居然没有皮蛋和火腿肉!只有干巴巴的香菇;
  然镜和尚长的最好看,可是有时候脾气不好——夏天抱着蟒蛇睡觉最凉快啦,而且没有蚊子骚扰,她半夜将小乖从窗户里扔进然镜的卧室,好心把小乖(蟒蛇的名字)让给他睡,可是然镜不领情不说,还一刀将小乖砍成两半!十方和尚更过分,命她把小乖裹进布袋子埋起来,外加念一上午的往生咒,据说可以帮小乖超生,下辈子转世做人。
  我问十方和尚,你又没做过蛇,你怎么知道做人比做蛇好?
  他说,你也没做过蛇,你怎么知道做人不比做蛇好?
  我说,即使做人比做蛇好,可是万一小乖就喜欢做蛇呢……?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武信旋对这些絮叨总是敷衍,偶尔贴上几个词,“嗯”,“啊”,“真的”,“该”,“后来呢”,“呵呵”。
  那个时候,他觉得日子过得很枯燥,有时候,他真的觉得自己会在红叶镇做一辈子屠夫,娶一个小镇姑娘,生个儿子,然后,他的儿子会重复他的人生。
  一直到他十四岁那年,父亲将他的杀猪刀扔到地上,双手递给他一碗烈酒,母亲捧着一把古朴厚重的长刀,慎重的递给他,眼里满是期待,她指着前方端坐的然镜说:“他是南熠国的王子,是我们武家发誓世代跟随的继承人,从现在开始,他就是你的主人,即使他命令你杀了我和你父
  亲,你也要立刻执行,为人臣下,应当令行禁止。”
  然后,她单腿跪在然镜面前,“我的儿子长大了,他继承了武家祖传的拓云长刀,也继承了武家百年的期待和梦想,潜龙在渊,他日横空出世,就让我儿子为您斩棘劈石吧。”
  然镜对他点点头,“以前,我还不能自保的时候,你的外公死在逆贼的乱箭之下;你的父母原本拿着虎符的手,却拿着屠刀当街卖肉;现在,我也没有足够权利,赐予你官职爵位。但是请你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有朝一日,武家的战旗会重新飘扬在战场上,它会得到无限的威信和尊荣。”
  那是武信旋第一次看到穿着黑色重锦礼服的然镜,广袖玉带,光着头,没有戴冠,却丝毫不显突兀,垂下的眸子并没有和他直视,但他还是感觉到重重的震慑之力。那个被他称之为主上的,是南熠国王子姬永泽。
  就在那年的冬天,幽闲在半夜偷偷溜下山来,钻进他的被窝里,没戴帽子的小脸冻得红彤彤,她兴奋得抱着武信旋,“无疏师太说要带我见妈妈了!”
  “嗯,嗯?你也有妈妈?”武信旋捂着她的小手,这年,幽闲突然同意回红叶庵,不哭不闹,抱着木鱼,跟在无疏师太的毛驴后面,安静的像只兔子。
  十方和尚感叹:女大不中留啊,养了五年的娃儿就这样走了。
  “我又不是石头里蹦出来的,当然有妈妈。无疏师太说,只要我乖乖跟她回红叶痷,她就带我去见妈妈。”幽闲眼里满是憧憬,上嘴唇微微翘起(据说断奶时间晚的孩子都有这个毛病)。
  “师太说,母亲是个大大的美人儿呢,”幽闲夸张的伸开胳膊。
  武信旋想提示美人其实和“大小”并无关系,但他一看见幽闲眯缝着眼睛,时不时的砸吧砸吧嘴,就像冬日里偷偷在被窝里啃烤地瓜般美滋滋的模样,就闭口不说话了。
  次日,幽闲穿着厚厚的冬衣,头上戴着雪笠,她穿得太多了,行动不便,武信旋将她举起送到驴背上,无疏师太双手合十告别,据她的说法,是出去云游化缘,次年春天回来。母亲奔出房门,将刚刚装上木炭的手炉递给幽闲。
  一头毛驴,两个尼姑,几行蹄印。
  武信旋记得那天雪很大,大到当新雪覆盖了毛驴踩踏的形迹,他都能看见毛驴的影子,依稀见到幽闲探出身来,朝他摆手。
  很多年以后,有人问他,如果能回到从前,他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他当时第一个想法是:他会不惜一些代价阻止幽闲寻母,他宁可看见幽闲在红叶痷终生礼佛或者还俗做一名普通的小镇姑娘嫁人生子。
  然镜曾说佛门八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五阴炽盛、求不得。他和幽闲在权利之巅几经沉浮,所受八苦是普通人数倍,他们都在追逐至高无上的权利,其实最后得到的,和他们所舍弃的,到底那个重要?他们自己也说不清楚。
  三个月后,幽闲回来了,她独自骑着一匹青骡,瘦了,也高了许多,穿着普通女孩的裙儒,裹着头纱,新长出的乌发柔柔的贴在头皮,一幅还俗的打扮。
  路过武家肉铺时,无疏师太对她说:“上山还是下山,你自己决定。”
  说完,无疏师太骑着那头连咳带喘的老毛驴回红叶寺。幽闲留在了武家肉铺,躯壳好像换了一个陌生人的灵魂似的,她变得沉默,像是被针线缝了嘴唇,只有在武信旋背着她去茶馆听她最喜欢的《思凡》时,她才略有反应,背她回家的路上,搁在武信旋胸膛处的双手攥的很紧,她说,“我去见了妈妈,她很美,后来她死了,变的好丑。”
  幽闲的头发长的很快,丰盈油亮的,她以前像小狗般聒噪,疯玩起来时不知疲倦。而现在,她似小猫般乖巧,但是多了一份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武信旋问无疏师太幽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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