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蒂择凤-第1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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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真是醉了,这些自贬自卑的话,是清醒的岳凌寒不会说的,因为清醒的他自负自大,总觉得天下人都该围着他转。
“有时候这笼中的鸟,养熟了后,你就是让它飞,它也飞不远的,总会有回来的一天的。”
岳凌寒眼前浮现了梅清对他避之不及的神情,心头像是压着一块石板似的,他从来没想过,自己能有这么窝囊的一天,能有这么放不下一个人的时候。
“可我不确定,他养不养的熟。”
李斯拧了拧眉,从前他去往岳凌寒哪所梅园时,看到岳凌寒将梅清圈固在那四方的庭院中,便觉得不是长久之计,但岳凌寒这人,也听不得劝。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梅清不是个铁石心肠的人,你对他好,他不可能不知道。”
虽然李斯跟梅清接触不多,但只要有人对他好,他便非常的感恩,经常将别人对自己的好,挂在嘴边,也放在心里。
“我这不是还跟他,隔着一层血海深仇吗?那孩子心善,即便梅家那一家子待他不好,他也放不下这份仇。”
岳凌寒苦涩一笑,将握在手中许久的酒杯凑到唇边,喝了下去。原来他十分的嗜酒,没想到如今喝什么都觉得掺进去了黄连一样,直接苦到心坎里。
“这事,你有没有悔过?”
关于梅家那场震惊整个江湖的惨案,岳凌寒一早就告诉过李斯,是他所为。因为梅家在江湖的名声实在太差,即便岳凌寒没去刻意隐瞒,也少有人去追查,凶手是何人。
“原来还真是没有,不过现在~”
岳凌寒突然将话顿在这里,他在凝神思索,自己是不是真的悔了,等眼前浮现梅清遍体鳞伤的模样,表情有些微妙的变化,眸中透出一份狠厉。
“现在后悔了?”
能在岳凌寒这个人口中听一句悔字,真是比登天都难,他在江湖上闯荡这么些年,养就的性子便是洒脱不羁,根本不知悔字为何物。若梅清真的能教会他一个悔字,倒也不是什么坏事。
“说悔也不尽然,重来一遍,我还会这么做,只是如今找不出个弥补的法子来。”
李斯借着昏暗的光线瞥了岳凌寒一眼,其实岳凌寒能定下心来,是一件很难得的事,只是这定心的代价,似乎有些重了,重的要将他压垮了。
“活着,总有希望的。”
李斯将酒壶拎起,又给岳凌寒到了一杯,他这里的酒皆是珍品,要不是岳凌寒今日心情不好,他是舍不得给他当水一样的灌。
“看,你又来了,两三句话总能绕到以柔身上去,这么些年了,也该放下了。”
李斯沉眉苦涩的笑了笑,这世上也就只有岳凌寒还能跟他说说以柔,其他人要不是不识的,要么是他不愿提及辱没了以柔。
“若能放下,早就放下了,也不必等到现在了。”
曾经他以为自己抛弃一切,就能将那个人留在身边,谁曾想他替她挡的了人祸,却挡不了天灾,还是没能将她留住。
“想当初,我还看不上你,总觉得你这高官,不会以柔这样一个戏子专情,倒是以柔一再坚持,如今看来,还是以柔眼光比我好些。”
岳凌寒认识以柔要比李斯早一些,这就要追索到以柔刚登台唱戏,便被临都一个官宦子弟点名陪酒,以柔不从,他便来了个英雄救美,只是这救美的英雄却没能得到美人,反而便宜了李斯。
“人那是那么容易能看透的。”
李斯高深一笑,他也是个心思深的,很难让人看透,偏偏那个女子,能通过表相看透到他骨子里。
“有个问题,我一直想不明白,你究竟看上以柔哪里了?”
若是单单轮起相貌来,以柔清秀有余美艳不足,在李斯见过的女人中,仅多算是姿色平平。但她纤柔的外表下之中有份倔强,即使身为下九流的戏子,也从不将达官贵人高看一眼,活的像阳光一下的耀眼。
“我一直都信,人跟人之间有这那么一根红线,绑上了就身不由己了,或许我跟她就是这样。”
岳凌寒鄙夷的瞥了李斯一眼,这答案说了跟没说一个样,他一向知道文人矫情,却没想到能矫情到这地步。
“你还真别不信,你到跟我说说,你看上了梅清什么?”
由于两人结识多年,李斯知道,岳凌寒虽然爱男色,尤其是较弱文雅些的稚嫩少年,但眼光还是很挑剔的,梅清虽好,却不是最好的。
“没准是我喜欢犯贱。”
岳凌寒说这句话,是有些根据的,他以往一直花心思缠着看上的人,但一经到手,那股新鲜劲很快的便过去了,也很快会有新的目标出现。
“人那,总会容易被表相迷惑,你看自己还是看的不够清呀。”
岳凌寒自嘲的笑了笑,他明白李斯的意思,在梅园梅清很是依赖他,按照他以前的习惯,早就腻烦了,但因为是梅清,便一日比一日喜欢这样的日子。
“或许他是唯一一个,真的对我上了心的。”
那日自己佯装中毒,倒在梅清的院子里,梅清那文弱的样子,竟然能将他拖到房屋里。听到自己中了毒无药可救,梅清想都不想,冒着生命危险夺门而出去替他偷秘籍,他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梅清性子单纯,这心既然动过,那又那么容易收回的,你呀再用些心。”
岳凌寒无奈的摇了摇头,李斯是没看到,在那巷子中,梅清口口声声求他放过彼此时,有多决绝无情,梅清那样怯懦的性子能如此,肯定是没什么回转的余地了。
“我跟他,或许真的没可能了。”
岳凌寒抓住了酒壶,仰头就直接往口中灌,李斯也不拦着,只等他喝完,起身抱起酒坛子,再将酒壶注满,随后又放在了岳凌寒的触手可及的地方。
“你就此放弃?能甘心?”
不抵相思半 第三百三十章:葛藤芽孽又重生
多半壶酒灌下去,本觉得意识能恍惚些,他心里也能缓缓,但没想到如今更清醒了,清醒的比没喝酒的时候都清醒,是的,他不甘心,也放不下。
“李老头,你说梅清能在金榜上提名吗?”
李斯将身体坐直,接触这几日,他对梅清的文采有所了解,按照往年的情景来看,梅清似是没什么希望,但今年有个变故,便有些说不准了。
“梅清在你潜移默化下,已经不是一个只会苦读的书呆子,在科考的范围的研究上涉及不深,本没什么希望。”
岳凌寒涣散的眸子,突然有了一道奇异的光亮,梅清不中,自然是他所希望的,于是将身子朝着李斯前倾少许,沉眉问道。
“怎么说他中不了?”
李斯此时却对着岳凌寒摇了摇头,就此站起了身,左右踱步,凝神分析起来。他这样的神情让岳凌寒看的一头雾水。
“你也知道今年出题慕小姐插了手,她一向有左右事情发展的本事,这试题的范围跟形式,肯定与往年不同,没准梅清可以挤进榜单,也犹未可知。”
李斯研究过锦月以往的文章跟简介,锦月的文采,天下称颂,无可厚非。不管她有意还是无意,今年的试题肯定有大的改动,至于改动到何种程度,适合梅清多少,就不好说了。
“这慕锦月是来克我的吧。”
岳凌寒将手中攥着的杯子,朝着桌案上负气一丢,心中十分的憋屈。
先前锦月把梅清安排在客栈里也就算了,梅清没赶上科考却又被锦月放进去这事岳凌寒也是知道的,如今又因为她导致出题范围的更改,让梅清有望高中,岳凌寒自然很气。
“你呀,还是小看了梅清,即便慕小姐不出手,他怕是在外面冻死,饿死,也不见的能够回到你身边。”
岳凌寒突然怔了一下,想到在那关公庙里,几次三番梅清都差点饿死过去,要不是他在紧急时刻,强行给梅清灌了几口参汤,梅清肯定活不到现在。
“呵~,还真是旁观者清呀。一个个都这么跟我说。”
他总是想着让梅清吃些苦,让梅清在外面无依无靠,这样他便有机会能让梅清回到自己身边,到忘了那孩子有一股韧劲。
“还有谁给你说过?”
岳凌寒肯来往的人少之又少,而且他跟梅清这事,在别人那里一向是个忌讳,李斯到想不明白,谁还曾跟他说过同样的话给岳凌寒。
“在你之前有两个,一个是赫连鸣谦,一个是慕锦月。”
李斯若有所思的看向远方,对于岳凌寒跟赫连鸣谦的过往,他依稀知道一些,只是没想到他们会如此交好。
毕竟被一个大男人穷追这么久,还能毫无芥蒂的跟他做朋友,实在是不容易,看来赫连鸣谦的胸襟跟见识,的确不同小觑,难怪能入得了楼主的眼。
“他中了又能如何,反正你脸皮厚,到时候赖在他府上,久而久之,谁能说的准呢。”
岳凌寒诧异的看向李斯,又将李斯前前后后,左左右右的细细打量一遍,只看得李斯头皮发麻。
“这么看着我干嘛,难不成你看上了我这把老骨头。”
岳凌寒全身打了个哆嗦,李斯若是年轻个二十几岁,他还有兴趣,现在白胡子一大把,他口味还没这么重。
“少臭美,只是觉得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有点奇怪。”
李斯摸着自己腮下的胡子,笑了笑。两人认识差不多二十年了,但这玩笑还是他第一次开。
“这不是近墨者黑吗?”
岳凌寒挑了挑眉,抓起酒壶将自己的酒杯斟满,顺便也将李斯哪里的斟满,李斯一向爱酒如命,能给他喝这么多珍藏的好酒,不容易呀。
“行,我黑,天下谁有我黑,你是天下文人表率,黑了,这罪名也由我担着。”
李斯还没有接话,突然李诗音端着些热过一遍的小菜走了过来,乖巧的摆在桌子上,看到桌下已经空了好几个酒坛子,微微皱了皱眉。
“爹爹,岳叔叔,别只喝酒,也吃些菜。”
这几盘小菜,李诗音已经热了三遍了,但看上去依旧像没动过的样子,要不是知道两个人一向就是这个嗜酒的性子,李诗音就该怀疑自己的厨艺了。
“小音越来越像以柔了,今年十五岁了吧?”
岳凌寒这次没有去纠正李诗音对他的称呼,放下了手中的酒被,抓住了竹筷,夹了一口清炒竹笋放在嘴里,觉得异常的美味。
“岳叔叔,看来你是真的醉了,十五已经是三年前的事情了。”
岳凌寒怔了一下,他上次来李斯这里时是三年前,哪一年李诗音刚好满十五岁,那时他还没遇见梅清,算起来李诗音还比梅清长了一岁,时间过的真是快。
“一转眼,小音都到了双九年华了,可有看的上眼的人,岳叔叔去替你上门去提亲。”
李诗音面颊促然红了,心头确实想起了一个人,一个似乎好久没来的人,但那个人却只把她当妹妹看。
“去~去~去~,我女儿你操哪门子的心,再说哪有女方到男方家提亲的道理。”
李斯回到了座位上,李诗音的心思他一直知道,但叶阑是个不定性的人,日后也不会是个好夫婿,这一点他盼着李诗音能自己想明白。
“行了吧你,老迂腐,成个亲而已,只要连个人在一起开开心心的,谁提有什么关系。”
岳凌寒不以为然的摆摆手,他这辈子是没成过亲,也没打算成亲,觉得两个人,能在一起互相喜欢,那就是天王老子也管不了。
“你那一套,还是放在自己身上吧,别教坏了我女儿。”
李斯也抓起了筷子,夹了一口菜放在嘴里,以柔在李诗音五岁就去世了,但李诗音这一手的厨艺,却跟以柔做出的菜一模一样。
“小音,别听你爹的,有了喜欢的人,就告诉岳叔叔,他要是识相,自然皆大欢喜,如果敢不同意,岳叔叔就把他打残了,留在你身边。”
岳凌寒说的云淡风轻,李诗音面色突然一僵,将头垂的更低了。李诗音心里明白,别看岳凌寒像是在开玩笑,但这事,岳凌寒是做得出来的。
“行了,也没看见你把梅清的腿打断呀,小音不早了,早些去歇着吧。”
李诗音看了看天色,已经临近三更天了,确实不早了,便乖巧的点了点头,拎着托盘退了下去。
走出几步来,突然想到似乎梅清还没有回来,本想问一句,要不要派人找找,但转头看见岳凌寒神伤的模样,便开不了口了,便思忖着,让李澈去找一找梅清。
李斯又陪着岳凌寒喝了大半个时辰酒,便有些撑不住了,便将岳凌寒一个人留在院子中,自己回房休息了。
没人陪了,岳凌寒索性便将酒杯跟酒壶都撇开,直接抱着酒坛子喝起来。
岳凌寒认识的朋友不多,而唯一能陪他喝个天翻地覆的,也只有赫连鸣谦,可惜赫连鸣谦如今在翰林院中瞒着科举一事,近断时间脱不开身,他不便去寻赫连鸣谦。
在梅园之中一向都是梅清陪他喝酒,但梅清酒量很差,没几杯就喝趴下了,但岳凌寒依然喜欢跟梅清喝酒,即便他趴在身边,也比他一个人好很多。
梅清从考场出来的时候,还不到日落,红彤彤的朝霞照亮了整个科考的贡院,十分的漂亮,但他的心却沉甸甸的。
出了贡院后,外面也十分的热闹,有神采飞扬信心满满的,有捶胸顿足哭天抢地的,但这些都引不起梅清的兴趣,因为他正在心中苦恼着,自己接下来该去什么地方。
他在街上逛荡了许久,直到天渐渐的暗淡下来,随后没了一点光亮,漆黑的苍穹之中,挂了一轮残月,跟稀疏的几颗星辰。
李斯哪里,是他唯一可以回去的地方,但因为哪里有岳凌寒在,他便为难起来,事已至此,他实在不知道,该用怎样的心情,去面对岳凌寒。
不知不觉中,梅清鬼使神差的到了李斯的庭院周围,视线穿过门前那一架吊桥,看到还有光亮照射出来。
一阵冷风吹过,梅清下意识的裹了裹身上的衣服,打了一个喷嚏,初春的天气,夜晚还很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