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不抽烟,朕烫头-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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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四月的深夜还有点冷,凉气从窗柩缝隙里透进来,吹在祁欢皙白的后颈,就跟有人在后面吹气似的邪气。
她狠狠一个哆嗦,从瞌睡里醒了过来,看一眼殿中漏刻,已经接近亥时了。身后边常魏和良言歪歪扭扭靠在桌边,睡得昏天暗地。
祁欢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外头静悄悄的,也没听见暖阁那边有什么动静。
她转着脖子从地上爬起来,软着腿走到棺椁边,踮脚往里边看了一眼。
虽然太医院用药抑制了尸身腐烂,可宣景帝那一张布满褶皱的脸已经透出了青灰的颜色,在夜半深更猛地一瞧真是吓人得很。
祁欢咽了口口水,伸手在宣景帝手臂内侧摸了半天,抽出一个包袱来,低声喃喃:“要是您老拿出当年宠丰宁那股劲的一半来对我,这烫人的皇位我没准就坐了……放心,我会把祁瑞养好,让他给你老祁家传宗接代,没准二十年后还能玩个复辟什么的……”
原本,祁欢对于宣景帝传召傅予湛回京辅政的作为很是费解,他就不怕傅予湛怀恨在心伺机报复吗?
跪了小半天突然就想明白了——靠!他腿一蹬眼一闭下去见□□了,留在这被报复的人是她啊!
祁欢自认为没有舍身为国的烈士情怀,当然要趁早溜了。
她一脚踹醒一个,领着常魏和良言偷偷摸摸绕过御林军往皇宫偏门走。
常魏一路哆嗦着:“殿、殿下,这可是死罪啊!”
祁欢照着他脑袋来了一下,露出防身的短匕:“要么跟本宫走,要么就地处决,你选一个!”
“呜呜呜呜……”
三人换了装埋头低调地走到神武门,果然被御林军拦下。
良言取出早就准备好的腰牌,凑到那小哥耳边:“殿下嘴馋,奴婢们奉旨出宫采买些民间吃食,这不是先帝初崩,这种事不好声张……”
侍卫狐疑地看了他们一眼,又盘问了几句,还是放他们出去了。心里还想着皇帝陛下也真是老糊涂了,居然挑了这么个吃货继位,国之不幸啊!
祁欢和良言对视一眼,唇角一勾,比想象中要顺利许多啊!啧啧,宫里的御林军太弱了。
两人踏着小碎步拖着常魏出了宫门,清凉的晚风拂面,吐纳间都是自由的味道。
夜幕四合,身后零零星星的宫灯渐行渐远,连同那片四方天地被抛在脑后。
祁欢按着雀跃的心口,恨不得仰天长笑两声。等过两天傅予湛回来,看到人去楼空的养心殿,看他去哪里生个储君出来!对了,祁瑞也要趁早偷出去,不能让他受傅小人的摧残……
祁欢抱着怀里细软兀自意淫着,走出一截才意识到身边两人骤然停下的脚步,皱眉:“怎么了?”
常魏和良言扑通一声坐在地上,伸出一根指头,哭丧似的说:“完了……”
祁欢心里一咯噔,回头看去,一辆青木马车踏着汉白玉宫道辘辘行来,朴素的车厢与这个皇宫格格不入。
不过须臾,马车哒哒停在三人十步开外。驾马的小厮利落地跳下车,垂头恭恭敬敬掀开了帘子。
祁欢的心都吊在了嗓子眼上。
昏暗的天色中,一抹黑影缓缓从马车上下来,身姿挺拔,长身玉立,衬得远处点点灯火璀璨非常。
四目相对,祁欢蹭地一声护住凤臀连连后退,颤着声音喊了一句:“傅傅傅老师……”
傅予湛没作声,只淡淡地盯着她看,直把祁欢看得心肝胆颤,这才不紧不慢上前两步,躬身行了一礼:“殿下万安。”
第3章
祁欢坐在马车上,黑漆漆的眼珠左右转转,时不时落在对面那人身上。
可是傅予湛愣是不动如山,拿着本诗集细细看着,安静的一方空间内只有纸张翻动的声音。
毫无悬念地,祁欢最先沉不住气出声:“学生特地出来迎接老师尊驾,呵呵。”
他头也不抬,不痛不痒地说了句“是么”,就没有下文了。
祁欢小心打量着他的脸色,好像没有秋后算账的意思。她轻轻舒了口气,这才定下心来细细打量他。
四年过去,他的眉眼竟没有多大变化,鼻梁高挺,凤眼幽深。
倘若真要找出一点不用来,恐怕就是华服玉冠换成了简单的月白布衣,倒更显得他眉目清冷。当年仅有的那么点少年意气也消弭了。
许是她的打量太过明目张胆,傅予湛放下手中书卷看了过去,无声询问。
祁欢此人就是典型的好了伤疤忘了疼,嘴角一弯,笑眯眯道:“一别四年,老师好似不复当年俊朗了。”
这是说他老了?
傅予湛扫过她唇角恶意的笑,暗道果然还是少年心性。
又想她一介女子龙袍加身,帝王之路更是艰辛。
心里想了许多,面上却是不显,平平道:“□□凡胎自然如此。”
拳头打在棉花上,一点意思都没有。祁欢撇撇嘴不说话了。
马车一路驶到养心殿,祁欢掀开帘子看了一眼,恨不得立刻跳下车去。又怕他以此挑错,只好耐着性子回身行了一礼,道:“学生回去继续守灵了,老师舟车劳顿,早些休息。”
刚弯身起来,格子门咔哒一声关上。
祁欢:“……”
傅予湛修长的手指在车壁上不紧不慢地扣了两下,淡淡道:“殿下,登基在即,您要学的还有很多。”
卧槽!要黑化了!
“老师的意思是……”
“先将登基流程熟背下来。”说着敲了敲车板,直接做了决定:“去御书房。”
祁欢一屁股坐回来,欲哭无泪。
——
背书难,难于上青天。
祁欢从小就对自己的资质有清醒深刻的认识。偏偏见证了她血泪读书史的傅予湛没有这等觉悟。
四天,整整四天,祁欢的小脑袋里完全被那些天曰乎地曰乎的东西搅满了,苦不堪言!
“是么?”
祁欢噙着泪点头。
“敢问殿下,进太庙时应当走主道还是偏阶?”
祁欢:“……”
老子飞进去行不行哦!
傅予湛没说话,从袖子里抽出一把一指厚的木尺,默不作声搭在桌边。
祁欢面色一肃,正襟:“本宫再背背!再背背……”
书房外头常魏和良言对视一眼,公主吩咐要在她生不如死的时候进去解救她,现在应该差不多了吧。
良言点点头,绝对到了!她都瞧见公主暗搓搓藏在袖中的剪子了……
常魏长吸一口气,踩着小碎步进去,恭声道:“殿下,傅大人,该用晚膳了。”
祁欢热泪盈眶地握住拳头:“快上快上!没看我……我们傅大人都饿了吗!”
傅予湛扫一眼房内漏刻,虽然早了点,倒也差不多了,遂点点头,吩咐常魏摆盘上菜。
这一顿,祁欢把毕生所学的礼节通通用上,细嚼慢咽,硬是吃了一个多时辰,直到肚子实在塞不下了,才恋恋不舍地放下玉箸:“老师,咱们继续吧。”
傅予湛早就用完了,见她用罢才慢慢起身,却没有走到桌案前。
祁欢眨眨眼,不明所以。
然后就听到傅予湛轻飘飘的一句话:“明日登基时微臣会在旁指点,相关礼节殿下留个印象即可。今夜请早些休息。”
“……”
祁欢一双手颤啊颤地,一脸气急攻心的模样。她这两天头悬梁锥刺骨地都是为了什么?啊?为了什么!
傅予湛神色如常:“皇家礼节甚多,殿下此时背了,对往后拜天祭祖也大有裨益。”
祁欢一双手抖得更厉害了。
良言急忙跑到她旁边:“公主,奴婢送您回寝殿。”
她力气大,看似虚揽着,实则牢牢按住了祁欢欲动的小身板。
傅予湛恍若未察,恭恭敬敬行了礼,施施然往暖阁去了。
等他颀长身姿消失在殿外,良言才松手。祁欢立马拍案而起,撸起袖子露出那把剪刀:“妈的!老子忍他不是一两年了!今天同归于尽吧!”
良言:“……殿下,您忘了这剪子是磨钝了的啊?”连块碎花布都剪不开,还同归于尽呢!
皇后刚去那年,宣景帝浑浑噩噩的不管事,祁欢一下子没了靠山,哪里的奴才都能来怠慢着。她和祁瑞过得比浣衣局的小奴才都不如。
后来祁欢觉着不能再忍了,做了这么把小剪子,直奔宣景帝跟前寻死去了。宣景帝这才想起来后宫还有这么两个嗷嗷待哺的小崽子。
两人的日子又好过起来,但这把剪子一直随身带着,每次看见,祁欢就有了耍横的底气。
这一身的悍匪气都是这么磨出来的。
这会儿祁欢抱着她的宝贝剪子,戚戚然抹了把眼泪。
心酸苦逼怎一个惨字了得。
良言:“奴婢侍候您回宫歇着吧。”
祁欢咬牙:“歇什么歇!刚才吃撑了,扶我去御花园遛弯!”
““……是。”
登基前夜,小女皇扶着肚子在后花园转了两个时辰。
第4章
翌日晨光未起,暖阁外头就有小太监唤早。
傅予湛支着额起来,望了眼窗外天色,声音微哑:“什么时辰了?”
“回大人,刚过寅时。”
他点点头,掀了被子下榻,自己换了紫袍官服,又去了内室洗漱。
常安备好了登基大典一应文书在外头侯着。
等傅予湛一一过目之后,天边方开始露白。
常安斟酌着开口:“是否应该叫醒殿下了?”
登基大典这种大事,祁欢本来早该起来梳洗准备,不过现在有傅予湛为她打点一应事宜,已经偷得了半晌好眠。
昨晚,那丫头在后花园闹腾了许久,过了子时才见养心殿熄了灯……
傅予湛沉吟片刻,道:“再等等吧。你先去将膳食衣冠再核对一遍。”
“是。”
殿门吱呀一声关上,傅予湛稍稍松懈,靠在椅背上养神。
短短四日教习,不止祁欢累,他也有些疲惫了。脑中忽的想起那日马车上祁欢调侃他老,不由觉得好笑。
只是想起今后这条豺狼四伏的帝师之路,这笑又化作了苦笑。
暗沉沉的宫殿内,明黄的烛火照在他高挺的鼻梁上,投下一片阴翳。
闭目坐了两个钟,常安迟迟没有回来,他眉心一叠,不知那边又出了何事。
正这样想着,常安已经推门进来,脚步匆匆走到跟前,低声道:“大人,殿下那边……不太好。”
果然……
无声叹一口气,傅予湛揉着眉心起身:“我去看看。”
两人穿过步履匆匆忙碌着的宫人往养心殿去,一路跪拜无数。
毕竟今日后,这一位可就是背地里的皇上了。
……
刚撩起寝宫的珠帘,傅予湛就听见了里头低低的啜泣声,还有宫女紧张的劝慰。
没有理会君臣之别、男女大防,他大步走到床边,就看见祁欢捂着肚子,脸色惨白地在被子里打滚,一张小脸汗涔涔的。
“怎么回事?”
良言噗通跪在地上:“奴婢方才进来伺候公主起身时就这样了!”
“太医呢?”
“常魏已经去传了。”
傅予湛点点头,直接在床边坐下,伸手去探她的额头,倒是不烫的。
“殿下,哪里不舒服?”
祁欢勉强睁眼看了看他,气弱:“头疼……”说着哼哼了两声,委屈巴巴道:“我就说我背不来书,这下好了,把头背坏了……”
傅予湛扫见她紧紧捂着肚子的手,唇角一沉,也不说话,就这么居高临下望着她。
冷冽的气场让祁欢一哆嗦,扁着嘴说:“不是头……是肚子。”说着,揪着被角的手一紧,带了哭腔滚起来:“真的疼!”
小时候给她上课时,装病这招她没少用,最是信手拈来。只是目下唇色惨白的模样也确实不像作伪。
傅予湛缓和了脸色,伸手隔了层锦被覆在她肚子上,沉声吩咐身后的人:“太医呢!去催!”
哗啦啦又跪倒一片。
不消片刻,一身常服的周礼背着药箱急急忙忙跑了进来,一看就是从被窝里给捞出来的。
傅予湛将床边让了出来站在一侧。
周礼取了素帕覆在祁欢的手腕,静神把脉。片刻,他眸光一变,抬头看了傅予湛一眼。
傅予湛会意,带他去了寝宫的小殿内。
祁欢错眼一瞧,一颗心拔凉拔凉的,她这屁股连龙椅的边边都没碰到呢,就要香消玉殒了!当真是命无富贵运啊!
她滚了两下,待腹中绞痛缓过一阵,喘着气和良言道:“去把十五殿下带来……我要见他。”
良言迟疑:“这会儿小殿下必定还睡着,吵醒了可就要哭闹了。”
祁欢捶床板:“他姐姐我都要去了!他闹什么闹!”
良言一听,噗通又跪了下去,眼眶都红了:“殿下莫要胡说……”
这头两人生离死别着,傅予湛在内室不知和周礼说了什么,出来时脸色不大好看,见两人如此这般,只觉得额角轻跳。
祁欢看见他,挣扎着坐起来,泪汪汪地:“老师,我是不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你别瞒我,我……”
傅予湛抬手堵住了她的话,神色颇为隐忍道:“你昨夜吃多了,积食。”
“……”
祁欢羽睫上一颗豆大的泪珠悬着,将落未落。
殿内鸦雀无声。
啥?
他说啥?
她痛得要死要活,是……积食?!
祁欢脸色一时黑一时白。
傅予湛难得没有发火,平声和她说话:“你初掌皇权,底下人心浮动,登基大典决不能耽搁,我让周礼给你扎针止疼,你且撑到礼成,明白么?”
祁欢羞愧难当,咬牙说:“不用了,只是……积食而已,我撑得住。”
傅予湛还是不放心,压着周礼给她施针。
……
龙袍金冠,裙摆迤逦。
祁欢衣饰华贵地走在躬身跪拜的群臣之间,全场肃穆。
依照国训,新帝登基要先入太庙祭拜先祖,而后接受百官朝拜,最后在护国城墙上向子民宣誓。期间礼节冗杂繁复,很是费神。
傅予湛着一身紫袍,寸步不离跟在她身侧,神色恭正看着太庙,余光却时时注意着祁欢略有些虚浮的脚步。
焚香跪拜后,祁欢绷着脸立于太庙之前,沉凝的目光扫过底下恭敬立着的群臣,嗓音清丽:“大梁香火传承百年,望众卿同朕共同治理这绵延疆土!”
下头乌压压跪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