篡清-第30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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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机会。他如何能放过?
徐一凡肃然起立。他也不想再多解释什么。只是用力一掌拍在那地图上面:“我意已决!朝廷签署和约之日。就是我再度底定辽南之日!万千健儿的血不会白洒。我也不会让这气运从我指尖溜走!
………………跟随我!”
所有人都同样肃然起立。禁卫军的高级军官们更用力磕响脚跟敬礼:“敢不为大帅效死!”
“少川。你还担心些什么呢?今天你说这些话。很不应该。此乃逆而夺取的关键之机。大帅做了决断。我们就执行好了。对天下大势的把握。谁能超过大帅?”
督署外面。商议完毕的诸人。都纷纷乘车马离开。汽灯地光晕之下。只有卫兵静默站立。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飘下了雪花。一点点一片片。在卫兵的肩头。已经厚厚一层。
张佩纶住在督署里头。散了军议之后。他独送了唐绍仪几步。
“逆而夺取?”唐绍仪有点茫然的低声嘀咕了一句。
“取天下者。有顺取。也有逆取。顺取者。天下崩坏。有力者得之。然则生灵涂炭。白骨千里相望…………”
“逆取呢?”
“…………营造大势。按而观衅。一旦有机。则趁势而起。一举而底定天下。只是这势如何营造。却难倒了古今多少英雄…………更别说值此末世。思潮纷纷。更有西洋列强。掺杂其中。有时候我真不知道大帅是从何而来。竟然能将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没有百年。谁人能理得请眼前这团乱麻?”张佩纶的神色微微有点感慨。
唐绍仪沉默不语。半晌才道:“幼樵。你为什么独独和我说这些话?”
张佩纶微笑:“少川。你是文臣班首。此时关键时候。如果有什么想不通。就自误误人了…………其实是大帅让我给你带句话。他希望你能常保此锐气。但这个时候。不要怀疑他。只管追随他!”
唐绍仪神色有点感动。一句话不知不觉的就溜出了口中:“幼樵。你就不想做这文臣班首?你根基深厚。深悉国内情状。比我合适…………”
张佩纶淡然一笑。没接他地话。却岔到了其它地方:”少川。近来有推背图谶言流传。所谓生我者猴死我雕。正是说我们大帅。你听过没有?”唐绍仪默默点头。他是接受的完全洋式教育。这等谶言。听过便罢。也没往心里去。
张佩纶悄立雪中。神情悠远:“…………有人解之曰雕死猴活。主大帅代清而立。可是我的解法却是不同…………生我者猴死我雕。我者。此国此族也。大清所有行事。都在死此国此族。而大帅所有行事。都在活此国此族。只有这个解释!
兄弟为什么不担名义?当初我们都是雕的帮凶。马尾一战。我是罪人。此时此刻。只要看着大帅如何全活此国此族。这一生。也就够了!少川。你努力吧。我们都是过时的人了!”
合肥。
李家老宅。自然是合肥城最为贵盛宏大的宅邸。一门三督。几十年经营。虽然权位已经烟消云散。可是这李家。仍然是合肥城最为让人仰视地存在。
天井当中。已经退隐林下的李鸿章披着一件白色貂皮坎肩。呆呆的站在雪中。
大雪纷纷而落。粘在貂裘上。也落在他的胡子上。
他竟然不知道在这里站了多久。
天井外响起了脚步踏雪地声音。跟着李鸿章归隐故里的门人杨士琦慢慢走了过来。他是杨士骧地弟弟。杨士骧行四。他行五。杨士骧为什么死。北洋中人都心知肚明。李鸿章去后。杨士琦无意留在天津。当然也不能去投靠徐一凡。干脆陪着中堂归里。反正合肥离老家淮安也不远。来回都可以照应。说是坐而待时。其实已经打定主意陪老中堂老死林泉之下了。
李鸿章归里。过得是悠闲自在。和乡老闲谈。说起过去几十年。就是一句话:“过去几十年。都是在当官当混蛋。现在全忘记了。倒也干净!”
朝廷内外。天下局势。李鸿章真是一点都不关心。也有人探过他的口风。看老中堂能不能复起。制衡一下徐一凡。李鸿章只是笑骂:“回来干什么?帮朝廷。老头子和徐一凡斗就是个输。帮徐一凡。他那么能干了。要我干什么?”
今儿江宁一封长长的电报。却让老头子痴在这里。电报地码子。还是李鸿章戴着老花镜一个个翻的。
“中堂。雪大。站的时间长远了。回屋暖和一下吧。”杨士琦低低解劝。他大概也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不过也不好说出口。这些事情。岂是他能左右得了李鸿章的!
李鸿章竦然一惊。仿佛听到了这句话。才从自己的玄想当中惊醒。他回头看看。笑道:“杏城?原来生我者猴死我雕。是这么个解法儿!闹了半天。咱们都成罪人了!杏城。你说说。我是忠臣不是?”
“中堂当然是忠臣。”
“忠这个朝廷呢?还是忠这个国家呢?咱们丢的。人家出手拣回来。这事儿上面帮把子气力。不算忠臣事二主吧?”
杨士琦不动声色。淡淡道:“是不是忠臣。记得中堂老师曾文正公说过。这是论心不论行的。”
李鸿章呵呵大笑。这笑声在雪地里头。显得有点瓮声瓮气:“文正公参翁家老二的那个折子?我都快忘了!来。杏城。掺我回去。论心不论行。生我者猴死我雕…………哈哈。哈哈!”
杨士琦不再说话。只是搀扶着李鸿章朝院内走去。
天井之中。只留下两行足迹。
大清光绪二十年岁正甲午。就要过去了。
第五卷 鼎之轻重 第三十章 再临
更新时间:2009…10…16 14:46:58 本章字数:9608
光绪二十年十二月二十九,旅顺。
经历了几番血火的旅顺要塞,这个时候还是一片凌乱的景象。船坞码头,到处都是大战过后留下的痕迹。港口锚地里头,还有几条倾覆的军舰桅杆露在水面上,仔细看的话,还能看到机件润滑油的油污,星星点点的在军舰残骸周围沉浮。
日本征清第二军投降的部队,已经分批遣散回国了。照理说扣着这八千俘虏,算是一个讨价还价的好筹码,可是清廷上下,直到现在负责这里的依克唐阿,都觉得这八千俘虏麻烦,养着吧,就得依克唐阿自己贴腰包儿…………吉林练军转战半年,现在报销还没办下来!
户部里头已经开了盘子,依克唐阿报的是二百三十万两的各种费用开销,有财大家发,拿两成部费出来,这就算过了帐了。你小子现在几乎就是领东北三将军的位置,还缴获了小鬼子那么多东西,还想独吞,太说不过去了吧?
既然大家都不愿意养俘虏,从徐一凡离开那会儿开始,就开始陆陆续续的遣散日军,朝廷决计对日让步的时候,那遣散速度更是加快。园子里头甚至还有秘旨传过来,看依克唐阿能不能情商留用个几千日本俘虏,换上吉林练军的号服,在南北对进,夹击北朝徐一凡那三千偏师的时候儿,不是就能派得上大用场了么?
当时依克唐阿接到这份密旨,当即就涨红了脸。他和徐一凡是不对付,他是大清忠臣,旗人老家满洲位置最高的人,和活曹操徐一凡怎么也站不到一块儿。可是吉林练军这场战事也死伤数千,打死他也不愿意指挥小鬼子来夹击徐一凡的禁卫军!
在接到密旨之后,他反而加快遣散这八千俘虏的速度,一条条各色各样的火轮船开过来,装上小鬼子开回日本。一直快接近年关这个时候,这事儿才办了个七七八八。算是了了依克唐阿的一桩心事。仗算打完了。依克唐阿也想挪挪地方,到沈阳自己正经官署散散心去。将来如何,他反正是心里一点底儿都没有,徐一凡他是共过事的。行事果决,有的时候还有一股子玩命的劲头,除了胆气之外,布置各项事情。每在机先。瞧辽南当初七万败军那一团乱麻的局势,被他果断诛杀丰升阿,转瞬间稳住军心,理出头绪。更挥军反攻,直到在旅顺打得鬼子全军覆没!这等对手。朝廷还要他去对付,将他这支部队倚为长城之靠。想到这里,也只有叹息,回沈阳呆几天。也是想抛开这事儿不想,将来如何。管他妈地吧!
不仅仅是依克唐阿如此,他麾下吉林练军所部。也是懒洋洋的。仗打完了,将来去向如何不知道。不是去朝鲜,就是要调入关内。大家伙儿家都在关外。这些日子,就不断有人请假,营官们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批了,要不是军法约束,和约还未正式落笔。大过年的,谁不乐意回家看看?
就算留在旅顺金州一带地万余吉林练军所部,也早没了军队的样子。
劫后余生的两地百姓纷纷返家,房子要不给打没了,要不就给军队号了。整理家业也无从谈起,这个时候先得顾上活着!你两个我三个的凑上一点本钱,到附近没遭兵火地地方进点儿香的辣的,一个个野集市也就开起来了,专做当兵的生意。没本钱的,就卖儿卖女,甚至席棚一搭,做起了半掩门子地皮肉生意。这些日子,可以过冬保暖的地窝棚雨后春笋一般的冒了出来,这些野集市点缀在这些窝棚之间,每天都是熙熙攘攘。不管当值不当值,吉林练军就算大头兵,也有点缴获的战利品,腰里还有几文赏号。整天都在这些地方流连,大吃大玩儿,一个日本地大米罐头,或者禁卫军丢下来的加拿大牛肉罐头,就能睡上一个大闺女,大过年地在这里吃风,谁还管***朝廷又要怎么折腾他们!这些日子,晚上在营地吉林练军都没有几个,不过从依克唐阿以降,谁都当是没看见。
吉林练军这些满人子弟,算是对大清江山有足够的汗马功劳了,大过年地还戍守在这里,闹翻了天也随着他们吧…………
旅顺内外。全无一点点兵城地整肃之气。到处都是乱七八糟。到处都是喝醉了大哭大闹想家地大头兵。城里头一片狼藉。
只有黄金山上。徐一凡去时设立地招魂台。无人敢上去糟蹋。那一根根白幡。仍在面着苍黑渤海。无声飘动。
正是下午地时候儿。旅顺码头外面。响起了呜呜地汽笛声音。两条客货两用地火轮船。冒着乌黑地烟气。小心翼翼地驶过才清理出来地水道。
旅顺码头是这处战地唯一整理出个样子地地方。还架设了两条长长地木头栈桥。原因无他。遣返鬼子俘虏用地。
码头栈桥上面。不过只有七八个懒洋洋或蹲或坐地旗兵。没一个人带着又笨又重地洋钱。还很有几个穿便服地。那带队看守码头栈桥地都司更是换了一身羔筒子地长衫。又暖和又压风。大家伙儿正聊得兴致勃勃。
“…………那些烂婊子不要去玩。妈地生意都做烂了。要是染了病。得用轻粉熏。闷了口不过就是倒牙。要是熏死了那才冤枉!”
“呸呸呸,大吉利市,大过年的,说这个晦气不晦气?”
“大人,标下的意思就是,反正这快活日子过不了几天,到时候,咱们说不定得进京城和姓徐的死磕,那是个善茬?不玩几个黄花大闺女,死了都冤。搭棚子的那些烂婊子,都残了的,标下倒是有好门道…………朝窝棚里头钻!总有不少家是揭不开锅的,大人要面子,不肯上集市卖,自家儿女在窝棚里头设了炕,两块徐大头,一个黄花闺女!大人,要不要标下引路?”
“你就缺德吧!咱们吃的就是刀头舔血的饭。坏了良心,枪子儿专门照着你招呼!走在路上,黑煞神挡路!老子不去,你们也少去。积点德吧,老百姓也可怜!”
正说得口沫横飞,就听见汽笛响动,接着就看见了两条火轮船的烟柱。船上明显有熟悉旅顺航道的引水员,自己就这么开进来了。守在港口入口山头上的信号灯处的旗兵们不知道在哪里钻沙子呢,两条船进了港口水域,才有灯号闪了几下,询问来船来意。船上也没回信号。入口处也就不管了。反正这些日子来来往往也有不少船了,都是接人,哪怕是鬼子地船,都老老实实的。这个时候了,天还能塌下来?
几个人被惊动。站起来看看船上旗号,一个个都皱眉。那都司骂了一句:“***,招商局的船!小鬼子在这里没剩几个了。大过年地,他们来干嘛?”
当兵的有的却兴致勃勃的:“是不是皇上太后念着咱们这些旗人子弟过年还不能回家。送犒劳来了?”
“送犒赏来,大帅能不知道?能不派队子来接?就痴心妄想吧,两江现在没了,京城八旗爷们儿地年赏还不知道凑不凑手,咱们多是索伦,什么时候才能想得到咱们?”
“索伦怎么了?现在不就是咱们还算一支兵?京城八旗倒是拉出来哇,多了不说,咱们一个能打他们八个!”
码头栈桥几个人一边胡扯着,一边也好奇的在那里张望,码头周围也被惊动,四处房子里头都涌出了不少留守的旗兵出来看热闹。不多一会儿,似乎城里头依克唐阿将军行辕也被惊动了,一个中军武官,带着一队骑兵也急匆匆的朝码头这里赶来。
船就在旗兵们好奇的目光当中缓缓驶抵码头,动作熟练地分别靠上了两座栈桥,船上不过七八个船员,一个个都穿得鼓鼓囊囊的,瞧也不瞧栈桥上面张大嘴巴的那几个旗兵,只是在那里下锚抛缆。
一个旗兵手快,接住了扔下来的大盘缆绳,仰着脸大声发问:“哥几个,哪儿来地?运小鬼子?都没人了,还用得着这两条大火轮?大过年的,为什么来了?”
船上船员探头下望,大声答话:“年节坎上,咱们是来送犒赏地!要不是奉派,谁他妈愿意跑这么一趟!快点系缆,要放跳板啦!”
一听到犒赏,大家伙儿脸上都快笑烂了,忙不迭的帮忙系缆,那都司小武官也笑道:“到了这儿,酒管够,我招待各位!皇上还念着咱们辛苦哪!”
码头这里地喊声,顿时让岸上看热闹的旗兵们发出了大声地欢呼,乱哄哄的就朝栈桥上面涌。那个带队来查看地中军武官大声喝骂,才把他们赶开。这武官在栈桥口下了马,咚咚的大步走过来,这时两条火轮船前后甲板都已经放了跳板下来。那中军武官走到跳板前面,大声喝问:“送什么犒赏来?大帅这里怎么没收到水电报?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不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