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枝红杏纸上春-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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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许多药材之间的相生相克总是防不胜防,偶尔她还是会吃出些新的症状来。
这三日来许多引人绮思的画面实在叫人有些脸红,李崇琰倏地转向窗外,留给她一个意味深长的背影。
顾春心中大呼完蛋,料想自己昏沉中多半有些惊人之举。不过她实在没有勇气追问,只能强行认定李崇琰的沉默表示什么都没发生。
“叨扰叨扰,”顾春讪讪地眨了眨眼睛,“那我就……”
此刻已整理好心绪的李崇琰若无其事地回身,“去洗个脸,我等你吃饭。”
心虚的顾春一时不敢反驳,便强自镇定地跟着司家拨来的小丫头去梳洗。
饭厅中两人共桌而食,沉默到令人尴尬。
李崇琰替她盛了一碗汤,平静地道,“方才燕临说的话,你听到了吧。”
“只听到长公主监国,二殿下与五殿下辅政。”顾春心头一惊,想起之前李崇琰恢复记忆初初醒来那回,与隋峻说话时对自己似有避忌,生怕他以为自己听了不该听的,忙不迭地和盘托出。
她极力澄清的态度让李崇琰心中一滞,也想起了那日之事。“没要避着你的,否则我也不会让燕临到房里来说了。你好像对这事并不惊讶,早就知道了?”
见他的神情像是当真不介意,顾春咬着筷子想了想,老老实实答道:“你还记得你被司凤林用回雁阵困住的那日么?”
如今李崇琰是正式执司家家主令牌的人,团山上发生的所有事他都有权知晓。
见李崇琰疑惑地点了头,顾春道:“那日午后我在家中写稿等你时,就听到鸟语哨那群家伙叽叽喳喳在传了。”
“那时你怎么不告诉我?”李崇琰轻笑,心中暗暗提醒自己,得将团山的哨音鸟语学起来了。
“那时你还失忆呢,凤池姐也还没说要如何安顿你,我就没敢说。”顾春垂眼回避他的注视,端起手中的汤碗状似认真地吹着。
当时她听到鸟语暗哨那群混蛋幸灾乐祸地聊起来,还忍不住推开窗冲他们发了脾气;晚上在卫钊家喝酒时,又听卫钊含含糊糊地提了他尴尬的处境,就更不忍去戳他的痛处。
十年前遭逢家中巨变后,顾春历过世事无常,尝过茫然惶惑的滋味;见过人心险恶,也得过陌生人的善待,到团山后又受众人宽厚庇护,予她在这片山水之间安然长大。
所以她愿以温软的善意回报旁人,尽力体恤别人的苦楚,不忍别人难堪。
“那时若我并未失忆,只怕你也不会告诉我吧,”不知为何,李崇琰忽然就领会到了她之前守口如瓶下的温柔心意,胸臆间一阵暖流涌动,“多谢。”
他这诚心诚意的一句谢,倒叫顾春有些不好意思了。
想着自己在病中糊里糊涂时还不知做了些什么丢脸事,人家李崇琰到此刻也没多说半个字,给她留足了面子。就算扯平吧。
尴尬地将碗中的热汤一饮而尽后,顾春故作豪迈地笑道,“若真要谢我,那你明日就将令牌借给我吧!”
李崇琰又示意小丫头替她再添了小半碗肉粥,才哼笑道,“一码归一码啊。你别想诓我,司凤池什么都跟我说了,这令牌只能我随身带着,不能给你带走的。”
他心中隐有预感,若真将令牌给了她,她多半要在白石楼乐不思蜀,十天半月不见人影都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顾春一听顿时垮了肩膀,拿小勺子将那碗肉粥搅和得稀里哗啦的。“诶你这人有没有信用的?说好我把那一百斤茶青罚完了你就借我令牌的!”
“那我的杏子糖不也没踪影了?”见她瞪人,李崇琰噙笑松了口,“这样吧,你拿杏子糖来换,我就陪你上白石楼,正好我最近也要常去的。”
关于父皇那道口谕,关于团山屯兵的一切,还有许多疑问需要他在白石楼去寻找答案。并且,关于顾春的一些事……
她在病中那句不安至极的“不要丢掉我”直到此时仍让他心中泛疼,他想知道那是因何而起。
顾春不知他心中千回百转,兀自叽叽咕咕地抱怨了两句,最终也只能接受这方案了。
作者有话要说: 正在捉虫,电脑突然卡了TAT
大家好,我回来了,嘤嘤嘤~~
谢谢你们依然在。么么哒
第二十章
要说顾春真不是个娇气的姑娘,前几日还病得糊里糊涂,清醒过来的次日便就跟没事人似的了。
次日一大早她就过到凉云水榭,皮厚兮兮地同李崇琰讨价还价,央着他先带她上白石楼,之后再补杏子糖。
原本李崇琰今日也打算上白石楼一趟的,在她忍气吞声的再三哀求下心情舒畅,便满脸“就勉强给你个面子妥协这一回”的模样,带着她一同上了白石楼。
显然李崇琰执司家家主令牌一事已传达到位,今日负责守卫白石楼正门的两个年轻人只随意过一眼令牌,便放了两人入内。
见守卫如此松懈,李崇琰好笑地挑眉对顾春道:“你自小在这里长大,理当知道一些不需要令牌就能进来的邪门歪道才对吧?”
顾春见鬼似的瞥了他一眼,心情复杂地瘪了嘴轻嚷:“我又不欠揍!你光瞧着正门只有两个守卫,可没见还有个冷面门神领着一队人绕着圈在墙外巡防呢。诶,说起来你运气真不错,来两回都没碰上那尊冷面门神。”
想起自己从前的悲惨遭遇,她忍不住打了个颤,赶紧晃晃脑袋将那些可怕的往事甩开,直奔楼上而去。
莫名被丢下的李崇琰淡蹙眉头,不疾不徐地跟在她后头拾级而上。
顾春轻车熟路的上了二楼,噔噔噔自雕花回廊上一溜烟跑过去,径自推开了那间存放画像、卷轴的房间。
房中并无什么装饰,就只齐整陈列着十数排高高的书架,每一列书架的最外侧都贴了签纸,简单归类了这列架上堆着的画像、卷轴所涉及的范围。
顾春的目光一路扫过那些签纸,陆续自“团山风物”、“战将图谱”两个书架上取了几个卷轴后,一脸犯难地盯着近旁一个书架的最顶层。
四下打量一圈后,她叹了口气将怀中的卷轴先放下,撸了袖子就踮起脚,手臂伸到直得不能再直,却连顶层的边都没摸到。
于是她皱着一张俏脸,轻咬着下唇试着跳起来——
也只是指尖堪堪触及某个卷轴的边缘而已。
又接连蹦了几回,却始终够不到自己想要的那一卷。
顾春心中起了急恼,回头见李崇琰居然一脸闲适地抱着手斜倚在门边,眼睁睁看着自己宛如一只傻猴子般蹦了半晌,便迁怒一般脱口嗔道:“你说你,跟都跟来了,就不能举手之劳日行一善?”
李崇琰闻言挑眉,似是想了想,才笑着徐徐点头道:“嗯,是该日行一善。”
敞开的房门处大张旗鼓泼进来满地阳光,颀长而硕的身影披一身金灿灿的光悠然而来,自两列书架之间从容渐近。
四下极静,能听到院中隐有微弱蝉鸣,甚至……能听到有谁的心音骤然大噪。
“你要的是哪一幅?”
李崇琰皱眉,瞧着顾春自以为不着痕迹地僵着手脚退开了半步,顿时觉着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
其实他也不太明白自己为何放着紧要的事不去做,偏要跟在她身后讨人嫌。只是这些日子每每瞧着她欢蹦乱跳、顾盼神飞的模样近在眼前,他就会觉得这团山上的时光好似多了蓬勃生机。
但此刻他忽然又觉着,虽然面前这个眉眼飞扬的顾春漂亮又神气,可,还是生病时的顾春更可爱。
至少,生病时的顾春一直软软腻腻地黏着他,根本不会躲他的。
真是……生气。
顾春讪讪扬睫,抬手指向书架顶端的一处,“那个。”
从头到尾没再瞧他一眼,真是欺人太甚。
心情愈发恶劣的李崇琰无声冷哼,发狠似的长臂一展就揽了她的腰肢,在她猝不及防的低声惊呼中将她托起……稳稳放在自己右肩上坐好。
“喏,应该够得着了。”语毕,唇角莫名其妙地偷偷咧出个笑来。
惊魂未定的顾春慌张地伸出手,死死扣住书架的边缘,甜嗓微颤如垂死的蝶翼,“你这家伙……脑子怎么长的!”
她原本的意思是请他帮忙拿一下而已,这人不按套路来啊!
李崇琰忍笑,绷着满脸的无辜,侧仰起头承住她恼怒的瞪视:“是你没说清楚。”
顾春心中明知这家伙是在混淆视听,却也没忘记此刻自己的安危掌握在他的手中,只能认命地伸出颤抖的手,将原本想要的那卷画轴取出来抱在怀里。
终于双脚落地后,顾春丢下一句“你要找什么就慢慢找,我去门房等你”,便头也不回地奔了出去。
李崇琰目送着她发窘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唇角止不住上扬。
那种得意到近乎恶劣的开怀,宛如一个成功捉弄了心仪小姑娘的……混账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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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寨人多,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自难免会有远近亲疏之分。不过同辈人之间便是再不亲近,终究打小一同长大,见着面时总能热络的搭上几句话。
顾春是十年前到的团山,那时她虽年纪小,却很明白自己算是外来者,因此一向广结善缘,万般行事全以“不要讨人嫌”为宗旨,如此花了小半年时间便与伙伴们混成一团,顺利地被接纳为自己人。
这些年顾春在本寨的日子可谓如鱼得水,若没有镇守白石楼的这尊冷面门神,她几乎都想不起刚来时那段可堪悲催的时光了。
当一袭白衣的司凤梧冷冷挡到面前来时,顾春顿觉手脚发僵,舌不能言,腿不能移。
“你并非屯军在编之人,不能从白石楼中带走任何东西。”
司凤梧的声线一如既往的轻、薄、寒、厉,顾春紧了紧怀中的卷轴,尽力自喉中挤出回应:“我……借殿下的令牌……”
“你拿这些卷轴是要做什么?”司凤梧狭长的丹凤眼严厉而冷漠,盯着她被笼罩在自己身影下瑟缩微颤的肩头。
“写……”顾春很没出息地哽住了,使劲清了清嗓子,才讷讷道,“写话本子用的。”
先前被李崇琰忽然抱起来放到肩头时,她也是浑身发抖的。可她自己分辨得出,先前那种抖法是惊慌中带着无措的羞窘,与此刻全然不同。
面对司凤梧,她是真的怕。她从小就怕他。
许是看出了她的惊惧,司凤梧不着痕迹地皱了眉,指了指门房内的书桌,“既你借了殿下的令牌入内,那就去里头坐着看,要记什么记下来,东西不能带走就是了。”
见他难得网开一面,顾春飞快地点了头,怂怂地缩着脖子进去坐好,将卷轴展开,老实的模样跟在严苛夫子面前的学童一般无二。
司凤梧面无表情地跟着进来,在书桌的另一侧凳上坐下,叫人拿了出入记档来翻阅。
被他无视对顾春来说本是天大的好事,可她刚展开卷轴就犯了难,不得不硬着头皮偷偷抬眼觑向对面:“能……借我一支炭笔和几张纸吗?”
她许久不敢上白石楼,一时都忘了如今是司凤梧这个煞星在这里当门神,也就没想起要带纸笔过来。
沉默半晌后,司凤梧才自记档中抬起头,冷冷道:“顾春,这是你求人帮忙的态度?”
仿佛一把淬了毒的小刀迎面飞来。
顾春吓得一个激灵,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已弹起来站到了一旁。
司凤梧见状愣怔片刻,继而冷冷一哼,目光意有所指地望向墙角的红泥小炉。
这个场面着实有些下不了台,顾春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立时有些领悟了。
赶紧过去倒了一杯水来,还先殷勤地拿手背贴着甜白瓷茶杯的外壁试了试热度,这才小心翼翼地递过去。
若非人在屋檐下,她心中真正想做的其实是——
端一杯开水给他泼过去,看能不能将他脸上那冷成冰的阴鸷神情给化开些!
怕顾春等太久要不耐烦,李崇琰匆匆找了几册自己需要的记档与书简后就赶到门房来,正巧撞见顾春正给人奉茶。
司凤梧听得门口的动静,率先回头看向门外,就见那位传说中的九殿下正冷冷盯着自己。
眼下在本寨的生面孔无非就是李崇琰一行三人,虽说这是两人第一次打照面,司凤梧却凭这人乍然凛冽的气势立刻断定这必是那位出身南军的殿下无疑。
于是他起身整了整衣衫,一丝不苟地见了礼:“殿下安好。”
虽说司凤梧面上仍是一惯的冷漠,可举止之间那份对南军的敬重与其他团山人并无二致。
“走吧。”李崇琰目光中的冷箭嗖嗖飞向司凤梧,话却是对顾春说的。
顾春犹豫地看看司凤梧,又看看李崇琰,有些为难地小声道:“据说,这些……我好像不能带走……只能在这里看……”
李崇琰从容镇定地向司凤梧亮出令牌,唇角轻扬:“我可以带走这里的任何书册,没错吧?”
司凤梧一滞:“可是,家主那边……”
李崇琰举步进去,替顾春将桌上那几卷画轴收了,与自己手上那几本书册一并抱在怀中,空腾着的左手极其自然地提溜起顾春的衣袖,牵着她向外走去。
在与司凤梧错身而过时,李崇琰神色疏离地客套浅笑,轻道:“若有什么不妥,让司凤池亲自来跟我说。”
没有疾言厉色,没有大声武气,不过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没来由地铮铮然如金玉相击。
顾春扭头偷觑着身侧的李崇琰,此刻他颀长而硕的身形半沐在阳光中,周身气势磊落悍直,举重若轻却……犹如泰山压顶。
这是相识以来,她头一回切身领略到李崇琰骨子里那股迫人的威仪。
人,果然都是有很多面的。
今日的李崇琰,威武!飘逸!好神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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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从白石楼出来行到路口,李崇琰将手中的书册与卷轴交给候在路口的燕临后,状似随意地瞟了顾春一眼。“他是什么人?”
顾春犹豫了一下,像是鼓起了极大的勇气才说出那三个字:“司凤梧。”
“梧桐的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