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里院外-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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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爸听说姜经理在办公室碰壁，顿时喜形于色，他从财务室的窗户外又听到姜经理和会计的对话，尤其是会计的回答让他感到心满意足，从中他也看出这些重要部门的人对他的绝对忠诚。晓明爸坐在办公室等着姜经理，他就像刨着蹄、迫切要冲锋的战马一样抑制不住兴奋，因为待会儿就是自己跟姜经理决战的时刻，他要在这场刺刀见红的对决中漂漂亮亮击溃自己的上司，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更是自己彻底崛起的象征。姜经理从玻璃窗看见晓明爸的刹那间心狂乱跳动起来，他意识到自己内心深处其实还是没有做好同这位周副经理较量的心理准备。晓明爸看见了姜经理，同时也看见了他并不坚定的目光，此时他正襟危坐、气定神宁地等着姜经理。
“王志勇要调走，听说是你压着不放？”姜经理说。
“不是压着不放！而是他不属于单位的人，不该办！”晓明爸说。
“咋不属于？”
“他被开除了！”
“你的决定不算！我不同意，再说，县里也没批！”
“我已经征求过大家意见，他们都同意，告诉你，不是县里没批，而是正在批。”
“不行！这事你得和我重新再议议，不能草率行事！”
“没必要！我在抓典型，来整治单位干部纪律。”
“你是在打击报复王志勇！”
“他自由散漫，工作吊儿郎当，牢骚满腹，不服从工作安排，肆意顶撞领导，在单位造成极坏的影响，他的抵触行为是对社会主义革命建设热潮的不满。”
第三十一章 经理间的较量（3）
“我郑重告诉你，你的决定无效！我是经理！”
“我也郑重告诉你，我是上级直接任命的经理，上级领导让我全面主持工作，你想学螳螂，伸臂阻挡革命列车，休想！”
姜经理败下阵来，脑子里空荡荡地走出晓明爸的办公室，从办公室到家才一百多米的距离，已使他如同翻过一座高山似的疲惫万分，他完全是靠着两只脚拖着沉重的身体向前行，这一仗他明白自己输在了什么地方，而这些地方却是他先天就缺乏而后天又无法补救的。晓明爸赢得干脆利落，不但又一次巩固了权力，更主要的是彻底击溃了姜经理以后再对抗他的信心。姜经理未能力挽狂澜，使得小王叔的希望彻底落空，整日里，心情就像是在烈日下暴晒的一条狗狂躁和不安，对任何事情都不感兴趣，对任何影响他情绪的东西都会做出歇斯底里的反应。小李阿姨也比任何时候都小心谨慎，尤其是在家里说话，她知道这时候丈夫的情绪就是一个放置在细木棍上的玻璃瓶，经不得一点儿动静，所以她大多时间都抱着孩子出去，让丈夫一个人在相对安静的环境里慢慢静下心来。小李阿姨也没有置身事外，她没有去找大忙人晓明爸，虽然和晓明家隔着一排房，可她同晓明爸的熟识程度只不过是比陌生人稍近一点儿，偶而碰面时都相互看一眼不打招呼，不过身为女人她和晓明妈却比较熟悉，这天她抱着孩子去晓明家聊天，她是第一次光临晓明家，让晓明妈深感意外的同时也猜到她来家的用意，话题自然先从小李阿姨怀里的孩子开始，两个人聊到孩子的话题快结束时，小李阿姨提出小王叔的事求她帮忙给晓明爸说说，晓明妈答应晚上同丈夫提提这事，但是她也表示晓明爸未必会听她的话。小李阿姨听到晓明妈答应帮忙的话，立刻就在潜意识里认为小王叔不用下放了，或者可以顺利地去新单位上班，她高高兴兴告辞出来，猴急着要把好消息告诉自己的丈夫。小王叔此时的心里正是飞沙走石、波涛汹涌，见小李阿姨回来他极为不悦，脸上即刻又堆积起一大片厚厚的乌云来，他表情已变得相当阴沉，大有一触即发之势，小李阿姨故意视而不见，她暗想自己带来的好消息到时一定会让小王叔破涕为笑，她将睡熟了的女儿放在床上就要出去，小王叔不满地问她去哪里？意思是让她把小孩抱走，小李阿姨说是去厕所，她准备从厕所回来后，再将自认为已经是十拿九稳的好消息告诉小王叔。她出门后，小王叔躺倒在床上又在云山雾海般的烦恼里徘徊，偏偏这节骨眼上小孩子哇哇地大哭起来。孩子尿了，把床单浸湿了一大片，小王叔的屁股也跟着湿了一点儿，小王叔不由得火起，他坐起来吼了一声，孩子受到惊吓哭声更刺耳，等于在小王叔的无名火上又浇了一桶油，他恶狠狠地瞪着女儿，耳边回响起老亲戚的话音：“她是鬼娃，她叫霹雳鬼，她还会附身，她会让你家鸡犬不宁！”小王叔联想到一连串遭受的魔都是在她降生之后才接踵发生的，顿时怒火中烧、恶向胆边生，他抱起一床叠好的棉被顺手压在女儿的脸上，棉被将孩子的身体覆盖掉，就像被仰面朝天翻过来的乌龟，孩子四肢剧烈挣扎着，哭声微弱，小王叔冷冷地看着，直到孩子安静下来，这时小李阿姨从厕所回来，她没有注意到床上的一幕，径直走到脸盆架洗手，洗完手拿起毛巾擦手随口问了一句：“盼盼有没有醒过？”
第三十一章 经理间的较量（4）
“又睡着了！”小王叔不耐烦地回答说。小李阿姨扭过头扫了他一眼，她看见了丈夫脸上生铁一样的乌云和余光里宛如一座山似的棉被，她隐隐约约有一种不祥的感觉，可一时又摸不准它来自何方，她挂好毛巾突然想到床上的那一座山似乎有点异常，小李阿姨快步走到床边，即刻，她的心像触到冰块猛然紧缩了一下，她看见了压在山下的幼小躯体，看见了紧握的小拳头，“哎呀！”小李阿姨惊叫一声，扑到床上掀翻棉被，女儿的嘴唇乌紫，睁着双眼表情痛苦地扭着头，“谁干的！谁干的！是不是你？”小李阿姨抱着孩子向丈夫连连发问。小王叔无动于衷的表情看似是小李阿姨在大惊小怪。
“喂，是妈妈！快给妈妈笑笑看！快给妈妈笑笑！女儿！”小李阿姨轻晃着软软的女儿，嘴里急切地呼唤着，她不敢往坏处想，而是满脑子想着女儿是睁着眼睛睡着了。其实小盼盼已经被棉被捂死，可小李阿姨仍在不挺地呼唤着女儿，她尝试着用各种办法唤醒永远熟睡着的女儿。女儿的小脸、小手渐渐冰凉，她用棉被包住女儿想，小家伙今天为什么变得这么顽固，不听妈妈的召唤呢？女儿始终没有任何反应，她这时候才突然意识到女儿的厄运，她“啊啊”地惨叫一声放下女儿的尸体，便向小王叔扑去，张开的五指像鹰爪抓破了丈夫的脸、抓掉了衣扣、抓烂了衣服，她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猛地推开丈夫，抱起女儿发了疯一样地冲出房门。
小李阿姨近乎狂叫的哭声将大院里的人全吸引过来，人们都聚集在铁蛋家的院里，议论声、哀叹声响成一片，小李阿姨坐在地上怀抱着死去的女儿，她已哭干了眼泪，声带也喊破，只能一吸一顿地哭泣，她悲苦的眼神正逐渐变得呆滞，铁蛋妈几次要扶她坐起来，她身子僵硬着都不动，几次想抱走怀里的孩子，她都神经质地哭叫，让铁蛋妈不得不停下手，由她这样一直抱着。
小王叔被公安局带走，报案的人是晓明爸，小王叔在局子里也承认是他用棉被杀死了自己的女儿。小李阿姨自女儿死后也变了一个人，时常可以看见她怀抱着枕头，轻唤女儿的名字在大院里转悠，有时她也会走到大街上，走进别人家里。后来小李阿姨失踪了，铁蛋妈、姜经理和我妈都一起找过，小李阿姨的家人也从遥远的老家赶来，可小李阿姨却像从人间蒸发似的，怎么都找不着，直到小李阿姨走丢近一个月后传来消息：有人从漓河打捞出一个淹死的女人。我们都跑去看了，女人的尸体放在河堤上，大人们不让我们小孩过去看，我们便站在远处观看，围在河堤上的人不停地抹眼睛，铁蛋妈的哭声悲伤凄切，我们明白了，淹死的女人就是小李阿姨，听大人们说小李阿姨的尸体捞上岸的时候，手里还抱着枕头，还说小李阿姨是不小心失足掉进漓河淹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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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漂亮的女人（1）
这一年夏天，大院里突然来了一个漂亮女人，她像一道美丽的风景让男人流连往返。她是从外地新调来的，一来便接替了我妈妈以前的办公室工作，她的毛笔字就像她的脸蛋一样漂亮，她的办公室是鲜花烂漫的春天，单位里的男人都变成了一只只蜜蜂和蝴蝶在她的花园里穿梭，晓明爸是最勤劳的一只，他很少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上午、下午他都坐在她的办公桌对面听她说话，听别人过来汇报工作。有人嫉妒起晓明爸，因为他有太多的时间和理由同这朵花儿在一起，别人则时间有限，而且还要绞尽脑汁想理由方能同她短暂地接触，晓明爸近水楼台先得月，不但独霸了这片芳香，还将怀有同样妄想的人驱赶得远远的，晓明爸光明正大地成了花朵的守护神，别看晓明爸身子骨瘦削，眼睛却像一把锥子，梅樱阿姨刚来报到时，他一眼就看出她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而梅樱阿姨在用带钩的眼神瞟他的同时，也向他传递出一个信息，她需要依靠晓明爸这座大山。
梅樱人如其名，她身上散发出的冷傲和妩媚也正符合这两种花的气质，她皮肤白皙，头发黑亮微卷，梳着两根短辫，辫梢像狗尾巴花开放着，一双眼睛就如同一潭清澈见底的池水让人心旷神怡，无论她穿什么衣服都能使人觉着眼前一亮。梅樱阿姨原本是外地公社一个文艺宣传队的队员，二十岁结婚，丈夫是老实巴交的庄稼汉，她向往城里生活。二十三岁那年，她随公社宣传队来县城里汇报演出，认识了不少干部，从那以后，她心里有了梦，梦想自己是干部的老婆，并且自己也当了干部，从而对整天下地干活的丈夫横竖都看不顺眼，后来她被借调到县一家单位的文艺队，很快成了一名文艺骨干，她开始抓紧实现自己的梦想，不久她跟农业部门的一个干部彻底好上了，再不久她跟乡下的丈夫离婚，同农业干部结婚，这时候她可以说是羽翼丰满，时间长了，她又不满足当一个普通小干部的老婆，便又将眼睛瞄向带“长”字的男人，她向看准的目标频抛媚眼，终于将一个单位的主任击倒，不曾想主任的老婆不好惹，她大骂丈夫搞破鞋，一纸揭发材料将主任拉下马，结果梅樱阿姨的名声臭了，婚也离了，那个县她呆不下去只好选择离开，后来找人帮忙将自己调到了漓县和现在这个单位。盛夏本是个让人昏昏欲睡的季节，宝山爸却怎么也疲倦不起来，从梅樱阿姨出现在大院的那一刻起，他就强烈地喜欢上了她，因此，就特别在意她同别的男人说说笑笑，每当看见梅樱阿姨跟晓明爸打情骂俏，他心里就翻江倒海地存满了醋意。他忌讳晓明爸，认为他跟梅樱阿姨之间常此以往一定会发生*故事，所以他每天都处于亢奋状态，眼睛时刻不放松对晓明爸行踪的监视。梅樱阿姨住在胖胖以前的家，到了晚上别人都睡觉的时候宝山爸就像幽灵一样出现在梅樱阿姨的门前或后窗下，当听到的是种使他自己也想睡觉的酣眠声时，他心里异常平静。然而他非常忌讳的事情还是在一天晚上发生了，他看见一条黑影很快地闪进梅樱阿姨的屋里，灯亮了一下随后又马上熄灭，那一刻他浑身的血都沸腾起来，他悄悄地靠近门，侧着脑袋听见里面轻声说话就像两只苍蝇嗡嗡叫，他听出嗡嗡叫着的雄苍蝇是晓明爸，另一只嗡嗡叫着的雌苍蝇是梅樱阿姨，过了一会儿急促的喘息声穿过门缝灌进他耳朵，紧接着就听见里面的声音发生巨大的变化，屋里似乎有人在使劲锯木头，激烈的响声完全覆盖了喘气声。宝山爸的醋坛子被打碎，此刻他要坚决出手阻止屋里的动作，于是便挥起拳头朝门板用力砸了三下后旋即离开。宝山爸的目的达到了，果然，一个黑影从房里慌慌张张地溜了出来，这一夜宝山爸满脑子都是锯木头的声音。
第三十二章 漂亮的女人（2）
宝山爸表面上对晓明爸服服帖帖，可心里却恨得要命，这话要从半年前说起，本来在铁蛋爸被劳改后，姜经理就让宝山爸接替了铁蛋爸的会计位置，宝山爸自己也非常喜欢财会工作，哪曾想晓明爸上台就大权独揽将宝山爸驱出了财务室换上他自己的人，宝山爸对这件事耿耿于怀，在姜经理失势后，单位绝大部分的人都倒向了晓明爸，而此时的晓明爸也已经在单位一手遮天，他迫于晓明爸的压力，迫于生存才不得不疏远姜经理，他一直都想找机会暗地里报复晓明爸，结果那天晚上他看见晓明爸做贼似的钻进梅樱阿姨的房间，便去敲门破坏两人的好事，然后就把晓明爸与梅樱阿姨偷情的事写在纸上塞在信封里，用邮寄的方式寄给单位一个喜欢传闲话的女人，就这样利用别人的嘴将晓明爸的丑事传播了出去。
晓明爸和梅樱阿姨之间偷情的事在下面广泛传开，风言风雨传到晓明妈耳朵里，她心里像被撒了把盐一样苦涩，准备找个安静的时间向丈夫挑明。这天晚上晓明爸又要出去，可他却声称去办公室加班，晓明妈一听就怒不可遏，她问晓明爸究竟干什么去！结婚这么多年，她是第一次用这么严厉的口气质问自己的丈夫，她觉得再没有比晓明爸更恬不知耻的人了，明明是去和别的女人鬼混，还偏偏要拿冠冕堂皇的话来掩盖偷偷摸摸的丑事，她当时的感觉就像吞进一只苍蝇，心里恶心极了。
“白天都闲得无事可做，晚上哪里来的加班？八成是去做见不得光的事情！”晓明妈说。
“我做啥见不得人的事，干革命工作不分白天黑夜，时刻召唤时刻走！”晓明爸说。晓明妈一笑，“没看到有你这么脸皮厚的，大院里已经传开你跟新来的女的不三不四，你没有听到？”
“是谁在给我造谣？”
“无风不起浪，用得着造谣吗！”
“你咋也相信呢？”
“有人看见你中午偷偷进了梅樱房子。”
“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