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事-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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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能也不该让这个梦想断送在自己的手上，“面包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可是霍思的学费呢？”柳森额头渗出了冷汗，他一直用车到山前必有路来鼓励自己，可是山已经横在眼前了，路在哪儿呢？一分钱，真要难倒他这个英雄汉？他的救命稻草在哪儿？但愿小崔不虚此行，柳森还是把一线希望寄托在小崔身上。此时的小崔正在跟客户做着唇枪舌战。
正在指挥搬运的男主人一见小崔，脸立刻拉下来：“你怎么来了？”
小崔有点儿挑衅地：“你说呢？你以为电话不接，就再也找不到你了？”
男主人恐吓道：“你要是不走，我就报警。”
小崔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把钱给我，我立马就走。”
女主人愤愤地：“就你们装的这房子，没法住。”
“你要是不愿意住，我住，正愁着没地方住呢。”小崔可不怕她说这话，这房子还没法住，太狂了吧？除了那点儿不是毛病的毛病，已经做了四五年装修的小崔，真是觉得这套房子是他做过的最完美的一套。
“你耍无赖，是不是？”
“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小崔跟在男主人屁股后：“我说大哥，就一万元钱的事儿，您要是不给，从今天开始，您到哪儿我就到哪儿。”
“我报警。”
“报吧，我咨询过了，警察就是让咱们协商解决，或者起诉。但我肯定不起诉，干嘛把钱让律师和法院挣去呀？”
“你打算怎的？”女主人觉得这个小崔还真不好对付，他要是真走哪儿跟哪儿，还真麻烦。
“要钱。”小崔说的干脆。
“那你们耽误的工期怎么说？”男主人问。
“可以酌情扣。”
“酌情？那我的意思就是尾款不给了，一个是工期延误了，还有楼梯装的不合适。”男主人还想打赖。
“不给也行，新房让我住半年吧。”小崔说完坐在了刚刚摆好的沙发上，还做出很舒服很享受的样子。２０出头的小崔，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年龄，他只知道，干活拿钱，没什么好说的，更何况，柳森那么需要钱，他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当年要不是柳森把他从一堆民工中“拣”回去，他现在还是跟他那帮老乡一样，过着居无定所、有上顿没下顿的生活，现在柳森遇到了难处，他理当挺身而出，总跟在柳森身边，小崔知道，霍思就是柳森的命，霍思的事儿，在柳森来讲，就是天大的事儿，开学就迫在眉睫了，柳森要是筹不到这笔学费，以后还怎么在霍思面前混，小崔下定了决心，说什么也要把这笔钱要回来，不能耽误霍思上学。
《城·事》十（4）
仲夏的黄昏，有风吹过，也是热乎乎的，霍思走在绿树成荫的路上，悬垂的柳丝不时触到她的脸颊，霍思并不避开，她喜欢这种痒痒的感觉，就好像柳森温柔地捋起她的长发，发丝掠过脸颊的感觉，想到这，霍思的脸上漾着暖暖的笑意，可是一想到学费，想到柳森辛苦的奔波，笑容渐渐化做了惆怅，看着柳森每天那么辛苦，还要装做满不在乎的样子，她心疼，若不是为了她，柳森哪舍得放下自己的画笔，去干这么粗糙的活？那么有气质的森哥哥，整天跟砖瓦灰沙打交道，还要受客户的气，真是一件痛苦的事情。
霍思望着晚霞夕照，思绪有些飘忽，其实，她知道，如果她愿意，柳森完全可以不这么辛苦，她也可以不必每天走这么远的路来酒店弹琴，李明达不止一次地表示过，愿意给她任何的资助，只要她接受。想起李明达、李杉父女，霍思心里涌动着一股莫名的感伤，说不出来是一种什么滋味，有钱固然好，可钱好象没给他们父女带来什么幸福快乐。昨天晚上，李杉还在电话里跟她哭诉了半天，说什么活着没意思，霍思当时就不该救她，她现在就没有今天这么痛苦了。霍思真是不明白，人跟人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差距，难道都是钱惹的祸？她跟柳森因为没钱，日子似乎总在动荡中，可是李明达和李杉呢？他们的痛苦源于哪儿又止于哪儿呢？
好多事情，霍思都想不明白，她索性也就不去想了，手指触摸到钢琴的那一刻，霍思会忘记尘世中的所有，任由行云流水般的乐曲，从她的十指间流泻而出，她知道，远处的李明达，正在静静地聆听她的琴声。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来听霍思的琴声，已经成了李明达生活中最不可或缺的内容，他喜欢坐在这样一个角落，要一杯柠檬水，任飘忽的琴声萦绕耳际，有时听着听着，他会有一丝恍惚，不知身在何处，有时竟会把那个纤纤细细、柔柔弱弱的女孩儿，当成――――，李明达觉得自己真是老了，老到经常要靠回忆过日子，他最近总是想起李杉的妈妈，而一想起李杉的妈妈，他就要禁不住来这里。
霍思修长的手指在钢琴的键盘上就像在跳舞一般，身体随着音乐有节奏的摆动，飘逸的长发也飘来荡去，让他看得入迷。不知不觉中，霍思已经演奏完最后一首曲子，她站起身优雅地朝听众鞠躬，微笑，她的一举手一投足，怎么就那么像李杉死去的妈妈，当他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这种想法就不可遏制地在他心中汹涌，以至女儿李杉说他看霍思的眼神不对，李明达嘴角漾起一抹微笑，觉得女儿真是抬举他，都快年到半百的人了，眼神还能会说话吗？他知道女儿的心思，尽管不希望自己管着她，但也不希望他对她的爱与别人分享，所以就不断地提醒他，揶揄他，潜台词就是别打霍思的主意，你没戏。女儿真还是孩子，并不真正懂老爸的心思，到了他这个年纪，当然知道什么有戏什么没戏。
服务生送去一大束玫瑰，接过玫瑰的霍思，###的小脸掩映在娇艳的玫瑰花中，是那般的清澈和明媚，也带着点儿淡淡的忧伤，她是不是遇到什么难处了？李明达禁不住这样想，他不止一次地叮嘱过她，有什么困难尽管来找他，千万不要客气，可是她从来没找过他，对他的叮嘱也永远是香香淡淡的两个字：“谢谢。”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孩儿？清水出芙蓉？
除了来听霍思的钢琴，李明达已经很少光顾这种灯红酒绿的地方了，他对这种地方厌了，烦了，甚至感到窒息。他现在变得更喜欢鲜花绿草、清风明月了，跟客户见面，他喜欢在高尔夫球场，或者跑马场，是那种离自然很近的地方。他甚至都不怎么想见客户，商场上的角逐，谈判的机锋相较，都令他厌倦，能回避就回避，能在电话里搞定的事情，他尽量不跟对方见面，这种状态持续了有多长时间了？他不知道。
霍思从他身边走过，一如既往地和他微笑、点头，打招呼，似一缕清风，一道风景，让他的眼神不得不追随她。他知道，迎向她的，是那个阳光帅气的大男孩，不用看，他都知道，他们会有说有笑，相互依偎地离去。他真是羡慕他们啊。
李明达神色黯然地回到家，头发染成橙色的李杉，嘴里叼着烟，倚在门框上，不满地看着李明达：“又去给霍思捧场了？”李明达看了看李杉，极其失望的表情，并不说话。李杉有些不忿地：“我说老爸，你至于吗？我告诉你，她可以做你女儿了。”李明达极度落寞地：“我要是有她这样个女儿就好了。”李杉挑衅地：“怎么？做我爸爸，你是不是感觉特没面子？”李明达一把夺过李杉手里的烟，捻灭：“你看你像什么样子？我―――我当时就不该救你。”
李杉冷笑了一下：“不救我？那你哪有机会认识霍思呀？老爸，你得感谢我才是。”
李杉说完，一扭身进了卧室。
《城·事》十一（1）
叶若黎总能从高大姐那儿获取很大的信心，高大姐可从来没像李丽师那样一听说她要做生意满脸的惊叹号，而是说，要像你这样的都开餐馆，我们就没活路了，言外之意就说她叶若黎一定行，这让叶若黎觉得开餐馆做生意也许真的没有那么难，真的像大姐说的那样，文化人不屑做小本生意，才给他们创造了生存空间。
九月的北京，没有秋的凉意，骄阳似火，只是空气中少了潮湿的味道，阳光却显得更烈了。路边冷饮摊儿的大妈舒适地倚卧在树下躺椅上打盹，悠闲着，似乎并不关心自己的生意。放眼望去，整条街上没几个人，叶若黎也不知道自己是犯了哪门子的邪，非要大中午的出来找店面。
叶若黎推着自行车，走到树阴底下，把自行车停在一边，从包里拿出一条奶白色的手绢，擦了擦额角上的汗珠，毛剑曾多次因为手绢取笑叶若黎，说都什么年代了，二十一世纪了，手绢再有几年肯定作古了，时髦的人包里放的都是面巾纸，你土不土啊？叶若黎总是低头微笑，她不知道毛剑还记不记得，他给她买的第一件礼物就是一方丝质的奶白色的手绢，是柔软飘逸的那种，叶若黎说自己因此有了手绢情结。
一群放学的学生从叶若黎身边走过，看着学生们远去的背影，叶若黎有一丝茫然和不舍，开学前她回了趟学校，陈敏很为难地告诉她，刘志伟气儿没消，一步都不让，叶若黎听出来陈敏的弦外之音，那就是她必须公开给刘志伟道歉，本也没抱什么希望的叶若黎就这样毅然办理了停薪留职手续，然后她去了教室，给她已经返校的学生们上了最后一堂课，她特意地选了徐志摩的《再别康桥》作为她的主讲内容，“轻轻地我走了，正如我轻轻地来，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在夕阳满屋的教室，学生们并不知道这是他们叶老师的最后一堂课，还跟原来一样唧唧喳喳地跟她讨论着，叶若黎那一刻的难过，让她几乎难以自制，泪水一直在她的眼眶里打转，就要离开她原本以为要伫立终生的讲台，离开朝夕相处的学生们，离开她熟悉的校园，叶若黎那一刻的悲凉是没有人能体会的。
自从有了开餐馆的想法，叶若黎其实一直都没闲着，毛剑一上班，她就溜出来找地方，李丽师办公楼附近，袁克机关边儿上，她都去看过，叶若黎这么想，反正餐馆开在一个熟人附近总比两眼一抹黑好，大不了先杀熟，但她是死活不敢把餐馆开在毛剑单位附近的，毛剑听说她要开餐馆，一百个反对，甚至说她是疯了，叶若黎说你就让我试试，我先小打小闹，毛剑立马横眉立目：“试试？那不得拿钱试吗？开个餐馆要那么容易，都开餐馆了，再说，到时候没利润，你那点积蓄再都赔了进去，怎么办？孩子上幼儿园了，这房子马上也要房改了，哪儿不需要钱啊？你拿什么开餐馆啊？”叶若黎想想也是，毛剑说的也有道理，可是她停薪留职也办了，眼下也找不到合适的工作，总不能整天呆在家里，一家四口加上小莫五口，呆下去怎么得了啊，还不是坐吃山空？听毛剑这么一说，叶若黎心凉了半截，她要想开餐馆，别想打家里钱的主意，叶若黎便嘟哝了一句：“大不了我借。”毛剑一听叶若黎这么说，更火了：“我看你是真魔怔了，借，借完你不还啊？”叶若黎不服气地说：“你就不能给我点儿信心啊？”毛剑没好气：“信心？信心值多少钱……”
不管毛剑怎么说，叶若黎一旦动了这方面的心思，还真就难改变，因为她吃定自己除了当老师，还就对做吃的有兴趣，工作如果能跟兴趣结合在一起，不是一件挺幸福的事情吗？除了高大姐那儿，叶若黎又去过不少在她看来规模不大但挺有特色的小馆子，以一个食客的方式，偷偷地做了市场调研，当然她去吃饭，多半就是要碗面条或者一个炒饭，最多再加一个小菜，可是菜单呢，她可要翻来覆去地看上五六遍，哪个菜名好，新鲜，她都悄悄地记在心里，有的餐馆的服务员见她一个人，菜单看半天，菜却一个不点，不免冷脸，或者给她推荐我们这儿的基围虾不错什么的，叶若黎只能是红着脸抱歉地笑笑，心里却是想，我要是真开成了，绝不让服务员这样给人推荐菜品和给人冷脸，要让服务员劝说顾客别把菜点多了，够吃就好，这样客人心里才舒服。遇到态度好的，叶若黎就会跟她们多聊上几句，比如见人家的餐具造型独特、精巧别致，她会由衷地说这个餐具真是漂亮，在哪儿买的？人嘛，谁不爱听好话，看叶若黎也不像竞争对手，所以一放松警惕，加上自豪，就把哪儿哪儿的餐具市场，全都告诉叶若黎了，并且怎么侃价，基本上成交价是要价的几折都告诉她。像进菜、肉、蛋、海鲜等原材料什么的，叶若黎干脆就直接去问高大姐，高大姐毫无保留地告诉她，还说你真要开是咋的？叶若黎说想试试，高大姐告诉她，这开餐馆，选对地方是最关键的，地方找对了，那就成功了一半，选址要么靠近居民区，要么靠近办公区，倒不定非要在闹市区，闹市区房租贵不说，还都是流动客人，没有回头客，你做的好不好，自己都不知道，都是一锤子买卖，没啥意思。叶若黎很愿意跟高大姐聊天，觉得高大姐说的话句句实在，没有大道理，全是自己摸爬滚打的经验，最要紧的是，叶若黎总能从高大姐那儿获取很大的信心，高大姐可从来没像李丽师那样一听说她要做生意满脸的惊叹号，而是说，要像你这样的都开餐馆，我们就没活路了，言外之意就说她叶若黎一定行，这让叶若黎觉得开餐馆做生意也许真的没有那么难，真的像大姐说的那样，文化人不屑做小本生意，才给他们创造了生存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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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事》十一（2）
其实，叶若黎找了这么多天，最中她意的是李丽师办公楼附近的一个小店，面积不大，加上后厨，不到100平方，能放个10来张四人桌，小店周围的环境也不错，左手是西饼店，右手是鲜花店，再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