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本荣华-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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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丰家的千恩万谢:“老奴代胜儿谢太太恩典。”
白苏涨红着脸垂得更低,霍氏担心起景秀的事,问道:“白天还好好的,有说有笑,晚上怎么病得这般严重?”略一思忖,猜道:“是不是她知道我的意思了?”
白苏想起昨晚那张虚白的脸,像是一碰就会消失,她咬重了音道:“六小姐话少,但是个心细的。”
霍氏一怔,话少的人心思重,徐恒又说她是忧思过度。
看来这孩子是明白了她的意思。
是她太操之过急了!
到了晚间,霍氏听说景秀醒来,再次来看她,见那床上的人儿严严密密裹着一幅杏子红绫被,睁着双空洞洞的眼睛盯着纱帐上的熏绒球,她劝慰道:“好孩子,有什么心事都跟母亲说了,别藏掖在心底,自己的身子最要紧。”
景秀虚弱地睁大眼睛,勉强能微笑道:“我没事……累着母亲担心我……”
霍氏听她说句话都牵动气脉,不忍道:“你好生养着罢,凡事都别多想,母亲的意思,以你的身子为重,其他事都有得商量。”
说罢,交代妇人丫鬟照料,绕出了院子。
本想跟傅正礼交代这事,外院却有婆子传话,老爷在衙门过夜,今晚不回了。
这样将将又过一日,翌日大家给霍氏请安时,听说景秀病了,都想去看她,被霍氏阻拦,别扰了她静养。
一时留大家吃毕早膳,外院传话的刘妈妈通禀,邓睿要来请安。霍氏忧心景秀的病,哪有闲工夫招待他,只说:“快到童生试了,要他在族学里用功念书,日后少来些。”
刘妈妈忙去外院打发他去了,邓睿有些挫败,但随即道:“端了两盆水仙来,你快搬进去给六表妹赏玩。”
刘妈妈一眼识得这水仙的来历,二叔婆素爱种植花草,温棚里种着数百种花卉,在外还开了一间香料铺子。这两盆单瓣水仙是二叔婆的大儿子从福建漳州买来的,稀有得很,太太曾想要,二叔婆都没给舍得。
睿表少爷一来就送两盆,还是送给六小姐,刘妈妈犹豫道:“不是送给大小姐的吗?二叔婆晓得吗?”要是偷偷送来的,二叔婆知道,再要回去岂不笑话。
“啰唆什么!”邓睿没好气喝道,“叫你抬进去就是了,记住,是送给六表妹,不是大表妹。”
刘妈妈想回去问太太话,哪知邓睿要两小厮放下水仙,转身就走了。刘妈妈只好派小丫鬟来抬进去,得给太太传话,才好处置。
那端几位小姐请安用膳后,正齐齐从远香堂走出来,转过月洞门,看到刘妈妈身后抬着的水仙花,四小姐景月走上前,奇道:“刘妈妈,咱们温棚里有单瓣的水仙了吗?”
她穿着茜红色棉纱小袄,一张红润瓜子脸,丹凤眼,眉心带着一粒美人痣,娇俏之余又多了些妩媚,看上去大方爽辣。虽然她是二房嫡女,不过从小在大房长大,又由霍氏抚养,和所有姊妹都处得融洽。
刘妈妈不敢懈怠,和四个小丫鬟赶紧给景月行礼,又给其他小姐请安。
景沫要她们起身,看了眼水仙,温婉笑道:“哪里就有了,只怕是睿表哥送来的。刘妈妈在外院忙活,咱们家的温棚在东边篱竹院里,你仔细想想,就算有水仙,也不会是刘妈妈送进来。”
“哦?原来又是送给大姐姐的。”景月恍然大悟,挤眼嬉笑道:“倒是教我看出,这睿表哥的心肝全长歪了吧?就只送给大姐姐,我们几个妹妹干瞪眼。”看那水仙开得不一般,凑去一闻,好是清香。“以前看的都是复瓣水仙,原来单瓣的花芯黄艳,无怪乎书里别名为‘金盏银台’了。”说着,挽起景沫的手腕,笑道,“大姐姐,好歹容你摆几天,再端去我屋里摆摆,也好显摆显摆。”
其他小姐听此,纷纷想轮流端回屋子赏玩。
景沫只是笑笑,景汐抢在前头把她们推开道:“别抢别抢,睿表哥送给我大姐姐的,大姐姐再送一盆给我,没有给你们摆的了。”
刘妈妈看几位小姐争着喜欢,苦着脸赔笑道:“各位姐儿们,这两盆水仙是睿表少爷送给六小姐的……”
众人俱是一愣,只有五小姐景蝶突然笑起来:“原来是‘坐对真成被花恼’。”
五小姐景蝶噙着浅笑,她穿着白绫交领短袄,外罩短袖直领对襟短袄,发如鸦青,面如春花,目如秋水,身材颀长苗条,神色清逸脱俗,犹如独自盛放在角落的一株水仙,淡然自若。
景蝶是庶出,不过她姨娘出身名门,是临武伯萧授的孙女,萧琼。临武伯府因十几年前卷入贪墨案,日益败落。虽是个没落的贵勋,但也曾是公卿之家,景蝶在府中常是清高,又自持才貌,比其他庶女更为优越。
景汐看只有她在笑,瞪着圆鼓鼓的眼睛,她最讨厌的就是五姐姐景蝶,偏偏她学问好,才情高,姨娘出身好,父亲也喜欢她,每次和她斗嘴,都讨不到好,反而被母亲责罚,她只得怒着问:“五姐姐说的话什么意思?”
景蝶神情淡然地笑道:“我近来临帖,临起黄庭坚的那首诗来,正是写水仙花的,念给你听听,‘凌波仙子生尘袜,水上轻盈步微月。是谁招此断肠魂,种作寒花寄愁绝。含香体素欲倾城,山矾是弟梅是兄。坐对真成被花恼,出门一笑大江横’。”
景汐听她笑得怪异,又不懂诗的意思,恨得牙痒痒,只望着景沫,又看了看其他人脸色都不好,插着腰道:“到底是什么意思?”
景蝶略略一掀唇,淡淡道:“十妹妹回去多看看书吧。”说着,对七小姐景璃道:“没了水仙花可赏,好歹山矾是弟梅是兄,七妹妹,我们还是去赏梅吧!”
景璃小心地看了眼景汐,被景汐瞪了眼,她忙收回目光,低声应了,对景沫躬身道:“七妹妹告退。”
两人就围着斗篷,领着各自丫鬟,朝院子外走去。
景汐冲着她们背影碎道:“两个讨厌鬼!”
景沫看刘妈妈身后的丫鬟还抬着两盆水仙,笑道:“睿表哥一番心意,快去抬给六妹妹。”
刘妈妈迟疑道:“需不需要跟太太说声?”
景沫摇摇头:“不用了,我待会跟母亲说。六妹妹身子虚,闻点花香也是好的。快去吧,仔细脚下别摔着。”
刘妈妈得了命,就要丫鬟好好抬着,去六小姐的院子。
景汐气愤不过:“睿表哥一向都是把这些送去大姐姐屋子的,凭什么要送给那姨娘生的?”
景沫看她一眼:“什么叫姨娘生的,她是你六姐姐。”
景汐吐了吐粉舌,气道:“都是睿表哥害你被五姐姐笑话,看我去踢毁了。”就要回头追上刘妈妈。
景沫忙拉着她道:“别闹,母亲正烦着,你安分点,别生事。”
景月也拉着景汐道:“十妹妹,这水仙是二叔婆珍爱,你踢坏了,你是知道她老人家脾气的。”
景汐不乐意地努努嘴,嘀咕道:“难不成送来了,二叔婆还会要回去?”
心里却想着,什么好东西从来都是她和大姐姐得头份,这次连大姐姐都没有,六姐姐就有,她一定要去毁了它!
第十六回 剪水仙触怒 猜心思惹怨
刘妈妈把两盆水仙抬去景秀内室,景秀正在喝药,巧娘看她强撑着喝完,心内难受。从五岁起,就开始喝药,没一日断过,有时看着药,还没入口就吐了。撑了十年,满以为回府有好的大夫,又有良药金方,她的病就能好了。万万想不到才回了几日,还咳出血来,早知如此,倒不如不回府好了。
景秀喝完药,含了两粒蜜饯在嘴里,刘妈妈才道:“六小姐,睿表少爷送了两盆水仙来,叫老奴拿给您赏玩,您看看要摆在屋子哪里好?”
白苏正在屋里给熏笼添炭,看到两盆盛放的水仙,惑道:“这不是二叔婆最爱的单瓣水仙吗?可问清楚了,是不是睿表少爷偷偷拿来的?以前太太喜欢,二叔婆都没舍得送。太太那边怎么说?”
刘妈妈脸色一白,她也担心是睿表少爷瞒着送来的,可大小姐都叫抬过来,她只好道:“老奴问过了,睿表少爷只让拿进来。太太那没问,是大小姐叫老奴抬给六小姐。”
白苏沉吟道:“既然这样,那摆着吧。”
景秀听言,透过绡帐看了眼水仙,慢慢撑起身子道:“别摆我屋里了,一股药味,反把这花香毁了,不如妈妈抬了去,送给喜欢水仙的哪位姊妹,这花也就清净了。”
刘妈妈难为道:“这不太好吧。”
景秀笑了笑:“花开得这么好,姐姐妹妹们想必都是喜欢的,劳烦妈妈大寒天的帮我多跑一趟。”说着,看了眼巧娘。
巧娘会意,从袖子里掏出十文钱,塞进刘妈妈手里:“辛苦您再跑一趟了。”
刘妈妈笑着直往袖子里塞,想起刚才几位小姐争着喜欢水仙,要再随便送给两位小姐,岂不是多得点打赏。
这样一算,刘妈妈欣然应了:“几位小姐都是爱水仙的,那老奴就抬去给其他小姐了。”
景秀含笑着:“有劳了。”又想着道:“抬一盆给大姐姐吧,前儿筵席亏得大姐姐代我敬酒。”
“好。”刘妈妈应着声,要四个小丫鬟抬出去。
白苏去送她们,巧娘看那水仙开得格外好,花又清香,多少不舍,不由得抱怨道:“要送人,也给自己留一盆,在乡下哪里见过这好东西赏玩。”
景秀轻声道:“您没听白苏刚刚说,二叔婆都不舍得送太太,我想这花要不得,免得二叔婆来找我要回去。”嘴里还觉得苦,看盘子里的蜜饯吃完了,就说:“今儿这药太苦,蜜饯都被我吃完了,您帮我去厨房再弄点来,晚上兑着药吃。”
巧娘就走出去了。
景秀约莫睡了大半个时辰,巧娘才回来,把她叫醒道:“幸好咱们没要,二叔婆果然来要水仙,还闹出事了!”
景秀眉心微动,撑起身子,坐起来问道:“怎么了?”
巧娘给她拿了引枕靠着,细细说来道:“我正从厨房拿完蜜饯回来,碰到刘妈妈,她灰头土脸地跟我说,把花抬去大小姐的梨香阁那会遇见十小姐,十小姐二话不说就把两盆水仙都给要去了。后来刘妈妈回外院当值,二叔婆风风火火赶来问花,她说漏嘴,说花在十小姐屋里。二叔婆去了十小姐的院子,结果你猜怎么着?”巧娘突然笑起来,满脸喜色道:“二叔婆一进屋,看见十小姐拿着剪刀把花都剪了,她气得一个仰倒,厥过去了。”
景秀诧道:“怎么会这样?”
“谁知道呢?”巧娘扬了扬脸,又好笑起来,“二叔婆现在还没醒,太太罚了十小姐跪地思过,也是她活该!你是不知道,我从厨房来的路上,特地去十小姐的院子看了看,那里围着不少丫鬟,都在旁笑。她这摘了心肝的十小姐,人小鬼大,净爱干些缺德事,上回送蜘蛛来欺负你,这回教她难受,看她在那哭得要死要活求饶。”
巧娘颇有些幸灾乐祸,景秀略笑道:“您这么大年纪了,怎么也爱取笑这些事。”
“我是替你不值,你怎么不想想,那水仙开得多好,哪个不喜欢的理。偏个十小姐都剪了,岂不都是冲着你。我就猜着,是怨恨没送给她,全送来了你,她是对着花,拿你出气呢。你还念着她,教我怎么说你好。”巧娘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又气又好笑,“可真是歪打正着了!”
景秀默然不再作声。
汐芳阁内,十来个丫鬟妇人战战兢兢,看景汐跪在地上哭个不停:“母亲,女儿知道错了,下回不敢了,求母亲饶了汐儿……”
景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霍氏板着脸孔问:“我再问你,为什么要把水仙剪了?你要不喜欢你送给别人去,怎么就这么不懂事?你看你把二叔婆气得现在都还没醒来,给我老老实实跪着,你们谁都不许求情!”
陈丰家的本想劝解,但看太太这回动真格了,识相地咽下话。太太平时最溺爱十小姐,舍不得打舍不得骂。十小姐是太太拼了命产下的,当年太太怀胎以为是男婴,就算胎位不正,也一意孤行要产下,活脱脱快掉了半条命,结果孩子一出生,是女婴,可也是拿命用骨血化成的儿,怎么舍得打骂呢?
景沫听说出了这折事,急忙就从梨香阁赶来,看景汐哭得撕心裂肺的模样,她忙跪下求情道:“母亲,您别动怒,十妹妹还小,不懂事也是有的,您饶她这回吧!”
“十一岁了,还小,你像她这么大的时候,从不让我操心。都说慈母多败儿,慈母多败儿,这孩子都是我惯坏了,在家里无法无天。哪个小姐像她这样!”霍氏气得直捂着心口。
陈丰家的拍着霍氏后背道:“太太当心身子,您千万要保重。”
霍氏压下几口气,强硬道:“我没事,我要是倒了,这家也就垮了!你大哥现在还病着,我整日整夜地担心,没一日过得安稳,你倒好,还来给我添堵,不指望你像你大姐姐帮我分担点家事,但你也多读点书,跟着绣娘学女红才是,偏偏什么都学不好,你存心要气死我啊!”
景汐从来没听过霍氏这么大声骂她,听了这些,吓得扯着嗓子声嘶力竭大哭起来:“我错了,我错了……”
景沫也红了眼眶,起身劝霍氏:“母亲,您别气了,等二叔婆醒来,我去求她不要怪罪十妹妹,二叔婆平时最疼我,她会原谅十妹妹的。”
霍氏听景汐哭的声音都哑了,心里也是舍不得,在众人劝说下,才消了气。
另一边的蝶心阁,五小姐景蝶和七小姐景璃去梅林折了数枝梅花,插在绣房的汝窑美人觚里,又拿了棋盘来,两人下了几局棋。
景蝶的大丫鬟朱砂急急走进来,把十小姐剪花的事告诉两人,景蝶一声笑,手中执的白棋落地,坏了整盘棋:“本是赢了的棋面,都教我毁了。”
景璃手执黑棋笑了笑,轻柔地道:“五姐姐棋艺向来好,赢了我两盘,知道再赢,我就不陪你玩了,索性故意坏了棋。”她齐齐的刘海儿遮了半张清秀小脸,拢了拢袖挽,把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