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沧录-第2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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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发生的什么,居然是没了印象。;
易潇只记得有人扶着自己,再也记不得其他。;
仙碑世界之中,一片空旷寂静。;
小殿下被青石和魏灵衫一左一右扶到了仙碑世界之中,一左一右的搀扶忽然之间消失。;
易潇就这般兀然跌了下去。;
像是失去了所有的重量,发丝在脑后飞舞,飘溢,却不会让人觉得有丝毫异样。;
半空之中,似乎有一只无形巨手,将易潇的身子轻柔托起,速度不断减弱,最终让其柔和落在地上。;
一直合上双眼的小殿下,意识昏昏沉沉,不知过了多久,身体里的那股无力感消散的差不多,才缓缓醒转过来。;
他趴在地上,缓缓睁开双眼。;
整个世界倾斜在易潇的眼前。;
他的眼帘微微合拢,脑袋里一阵沉重,微微偏转头颅,意识清醒了一些,木然摇了摇头,眼中的天空和大地才缓慢掉转位置。;
小殿下缓缓坐起身子,手脚有些发麻,酸软。;
他怔怔看着眼前的那座碑石。;
碑石之上,原本在最上层写着为数不多的名字。;
北仙李长歌,南圣人叶十三,东君王雪斋。;
这些妖孽,无一例外都列在了碑上。;
而此刻,那座碑石迅速绽开裂纹,一个又一个名字浮现其上。;
妖孽之下的第一个名字是张游,接着第一批涌入仙碑世界的江湖草莽,此刻名字陆陆续续浮现在仙碑之上,每浮现一个,仙碑就绽裂一分。;
魏灵衫,江轻衣,任平生。;
再到简肇薪,杨羽公,齐梁北魏的阵营,最终仙碑浮现的名字,全部停住。;
密密麻麻,填满仙碑。;
原本是无字碑的留仙碑,此刻被近百的人名填满。;
这是天底下最大的一份造化,历代大世以来,却只有妖孽可以入留仙碑,来看一看,自己究竟有何不足之处,需要弥补。;
留仙碑,可以弥补“后悔”。;
这世上有后悔药。;
可有资格拿到这份后悔药的,就只有那么几个人。;
如今不一样了。;
易潇怔怔看着眼前的碑石,手指轻轻触在石碑之上,缓缓挪动,从一个又一个的人名之上掠过,不做停留。;
从头到尾。;
所有的人名,入了仙碑,都有记录。;
而唯独,没有自己的。;
“碑上的人,都背负着因果。;
一道相貌精致无暇的少年身影,缓缓从小殿下背后浮现,盘坐在仙碑世界的“虚空”之中,笑眯眯说道:“而殿下您没有,所以碑上没有您的名字。;
易潇有些悚然的回过头,看着这张不知何时与自己贴近距离,此刻最多不过尺余的少年面庞,这张少年面庞看上去如瓷器般精致,乍一看有些面生,仔细看去,眉目之间却有些说不清的眼熟。;
瓷器少年悬浮在空中,盘膝而坐,双手按着脚踝,笑眯眯道:“师尊对我说过,这世上最大的拘束就是因果,就像是欠了债要还钱,杀了人要偿命,凡事要讲个道理。;
“而因果二字,就是天底下最大的道理。;
瓷器少年缓缓伸出一根手指,按在了碑石之上。;
他很随意的按住一个名字,轻轻说道:“因果连接,轮回生花。这座碑石,便是天底下最大的因果,也是天底下最大的道理。在很多年前,无数功成名就的大修行者想入留仙碑,去挽回当年的错事,只可惜尘埃落定,即便入了留仙碑,也无法改变当年的因,去推翻此后的果。;
瓷器少年意气风发,说起话来语气轻灵:“他们不知道,即便再重新来过一万次,结局也是一样。;
“若是没有当年的那桩错事,他们就没有机会来到这里。;
“如果没有机会来到这里,就没有办法重新来过。;
“这本就是一个无解的圆,解开了圆的开头,就无法再重新系回去。;
悬浮在空中的少年轻轻振袖,笑着对易潇说道:“有人说,这世上有后悔药,留仙碑就是所谓的后悔药。;
“都是放屁。;
“这世上根本没有后悔药。;
“在留仙碑的无数次轮回之中,越是放不下,越是纠缠不休,越是轮回没有止境。;
“这世上,哪里有所谓的后悔药?”
少年托腮望着那道碑石上的名字,已经有些名字开始黯淡下去。;
“在留仙碑耗尽他们的魂力之前,若是放不下,便是放不下。;
“留仙碑的确是这世上最好的治后悔的药,治疗的方式却不是让人重新来过。;
“而是让人放弃后悔。;
“不在乎了,或者忘了。;
悬浮在碑石前的少年,伸出一根手指,从碑石上拎出了一个名字,那个名字顿时化为一片不大不小的光幕。;
“殿下,看呐,这个女子哭得多伤心啊。;
少年轻声感慨说道:“这已经是多少世了?反正我数不清了。她可真是个古怪的人呐,进了仙碑之后,无数次轮回,即便每一次都被刺的遍体鳞伤,撕心裂肺,也不愿意选择忘记。;
易潇怔怔看着光幕里的西妖。;
他喉咙里有什么一酸。;
“其实世上还是有后悔药的。;
少年突然顿了顿。;
他咧开嘴,开心说道:“殿下,你想呐,他们都有因果,而唯独你没有。;
“你就是因果。;
“你就是这世上唯一的后悔药。;
:二更完毕,大家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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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七章 一场交易
荒域。
整片荒域,满天血气,血光充盈,膨胀如柱,直抵云霄。
无数团本来奔向小殿下诸人山头的血光,此刻有若收到命令,刹那停顿,血光内部似乎黏着无形丝线,在无形的勾扯之力下,以更加迅猛的速度冲向最高的那座魔山。
最高的那座山上。
只见那面具上描绘彩色青鬼獠牙的傀儡师,双手十指攥紧之后,似乎握紧了无形的丝线,黑袍在狂风之中猎猎作响,高处三尊攀山的傀儡刹那震颤一下,身形由极速顿入静止。
他就这般悬在了悬崖壁上,无形的丝线吊着身躯,黑袍被狂风吹得左右狂舞,自己反倒像是一个孤苦伶仃的傀儡玩具。
彩绘面具傀儡师缓缓扭动头颅,完全有悖常理的将那颗镶嵌在面具下的头颅,转动了一圈,扭头望向那座仅仅在头顶不远处的魔山山顶。
他面无表情念了两个字。
“后卿。”
冷笑了一声。
“轰——”
他缓缓向后舒展双臂,宛若无骨,将双手黏在山崖之上。
接着是双腿,双足。
整个人未曾转身,骨骼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手腕和脚踝强行转了一圈,身子依旧笼罩在宽大黑袍之中,看不出正反,就这般从背对山壁之势,变成了面对山崖。
彩绘面具人神情自若,但若是仔细看去,那一整袭黑袍在登山的过程之中,随风起了无数波纹,衣袍表面大量的风雪碎屑被狂风吹走,不断诞生不断吹散,整截身躯都承担了莫大的阻力。
像是负担极重的挑担夫,若是再加上一丁点力,这截身躯也许就不堪重负,整个由内而外地崩碎。
这座魔山的压力极大。
彩绘面具人就这么顿在山崖峭壁之上。
他静静想着自己来到南海所遇到的事情。
洞府里的那个人,居然一无所动。
就这么放着自己来到了荒域。
荒域之内,虽然没有来由的传入了一些“不速之客”,但对于自己的计划,却没有产生任何的印象。
彩绘面具人像是一只四脚蜈蚣,此刻双手双脚折叠,姿态古怪趴在悬崖山壁上,没有急着继续上攀,而是抬起头来,面无表情望向云层最高处的那座碑石。
整个魔岛,如今是仙岛?
这里的人似乎喊它仙碑?
那张面具下的面孔看不清神色。
这一路上,顺利的有些异常。
与当年自己记忆之中的不太一样,后卿的重宝即便被存放在鬼门的间隙之中,依旧有些损坏的痕迹。
彩绘面具上的青鬼缓缓变成一副木讷模样。
他面无表情,抬起一只脚,然后刹那磕下。
半面山壁刹那以他脚尖为圆点,崩裂出无数的蛛网裂纹。
远天无数道血光向着最高的山峰奔驰而来,刹那若流星一般撞入魔山的山体之中。
彩绘面具人身上的压力陡然一轻,整座魔山的强大压力被无数道“血红流星”所拖住。
他轻轻拽紧手中丝线。
三尊傀儡手脚并用,以极快的速度重新开始攀岩,彩绘面具人木然看着魔山大块山石崩塌,在自己眼前砸落。
三尊傀儡高高跃起,连带着他的身子陡然一轻,下一刻便顺利来到了这座荒域最高山的山巅之处。
彩绘面具人起身,衣袍上渗出风雪,足底蔓延青霜。
他蹲下身子,一只手缓缓按压,最终按在了这座山的山头。
“后卿,很久没见了。”
彩绘面具人声音沙哑。
山体震颤,整座魔山有不稳之势。
他面无表情说道:“我可以放你出来,甚至还可以帮你拿回你的东西。”
山体震颤,一道又一道的符箓凭空浮现,像是封印。
**仙印。
彩绘面具人看着这道进易出难的仙印禁制,面色如常,大量风雪自他的黑袍之中飞出,夹杂着无影无形的太虚之力,从外部缓缓撕开了封印。
整座魔山开始崩塌。
像是有人唱出了唤醒魔王沉睡的禁咒。
彩绘面具人踩在巨大的山石之上,周围天崩地裂,他足底生根,随山石一同坠落,三尊傀儡脚底并无踩踏之物,便与那些坠落的山石没有区别,一共下坠。
三尊傀儡,一位是怀抱古老拂尘的年轻道士,一位是身穿雪白袈裟的清俊和尚,还有一位则是始符年间儒士打扮的文弱书生。
三位与真人无疑的傀儡眉目木然,任由自己下坠,最终不出所料从千丈高的云端一直跌落到荒域大地之上,落地之后砸出三个极深的凹坑。
彩绘面具人一直蹲身在石块上,那块石块本来有数丈大小,越是下坠越是土崩瓦解,到最后只剩下勉强能够双足踩踏的空间。
在坠地还有数丈高度之时,彩绘面具人抬起那只未曾按地的手,猛然攥指提线,三尊模样极为复古的傀儡人便从凹坑之中一跃而起,力度柔和架住了这袭黑袍。
一片灰尘。
巨大灰尘之中,有一片魁梧如山的巨大阴影。
灰尘不曾散去,那道如山的阴影也一直未曾走出灰尘。
灰尘内有雷光隐约浮现,**仙印并非随着山体的崩塌而消散,而是缓缓收拢,在阴影周遭旋转。
如山的阴影之中,有一道目光始终隐晦存在。
这道目光停留在**仙印的雷光上,半怒半惧,不敢伸出手触碰,更不敢挪动分毫。
“他已经死了。”彩绘面具人轻声说道:“你大可放心,这个世界,如今没人可以做到一人压劫。”
那人这才试着轻轻伸手。
触碰一下那道仙印,果不其然,在触碰的一刹那,那道仙印便土崩瓦解,区区不过百年,力量便已经脆弱到了这种地步。
阴影周遭的灰尘轰然一声扬起,被磅礴气浪排开之后,整片区域变得清晰起来。
那片如山的阴影,真的是一座小山。
小山之下,压着一个孩童般模样的少年,一手艰难举山,一手粗暴攥碎自己身边不断浮现的雷鸣符箓,**仙印。
孩童眯起眼,打量着面前的彩绘面具人:“你是‘它’?”
“是我。”
青鬼獠牙在面具上咧嘴微笑,“傀儡师”声音平静:“除了‘太虚’,还有什么力量可以做到在鬼门关内自由穿梭?”
接着他伸出一只手,无形无影的太虚之力在他身边缓缓游动,浩瀚磅礴,算是证明了自己的身份。
“被霸王的‘番天印’压了一百年,险些将神魂和凡胎**都压碎了吧?”傀儡师笑眯眯道:“远古时候掠夺的寿元,已经被尽数吸干了?现在以孩童模样示人,若是我不帮你取下这座山,你还能撑多久?”
被小山压着的孩童咬碎银牙。
“抬起头来看看。”傀儡师笑意盈盈,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头顶之上的那座仙碑:“堂堂魔道巨擘,如今法宝被人当做仙宝,供那些卑微修行者取道修行,怎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听了这番话,一手艰难支持番天印的孩童力有不逮,另外一只不断撕裂虚空符箓的小手连忙举起,两只手支撑“番天印”山体底部,这才勉强站稳。
在他放弃了撕扯**仙印的动作之后,这些数量庞大的符箓立刻开始繁衍,重新恢复了原先的阵列。
一生二二生三,三生无穷,于是无穷无尽。
后卿纵然有滔天煞气,也无法趁凶,而双手被缚,控弦也好,操元也好,任何手段都只是笑话。
他死死盯住这个当年在鬼门之中,以“太虚之力”跨越界限,不受拘束跟自己“畅所欲言”了数十年的所谓老熟人。
最终做成了一笔交易。
他背后的那三尊傀儡,是自己在鬼门之中以魔道术法炼化的始符大修行者,一入人间,随时可以踏足大宗师之境,便就是交易之中自己所付出的筹码。
整片鬼门,但凡修为越过了那道界限的存在,在一百年前,都被那个自称“西楚霸王”的男人重新封锁了起来。
后卿被镇压在南海仙岛的荒域之中,由“霸王”亲手把镇死他的钥匙交给了南海一脉的棋圣。
若是不出意外,这道遇强则强的**仙印会将他的生命力吞噬,吞去,在仙印自然崩溃的那一天,这尊本来杀不死的远古魔道巨擘,就会被霸王留下的**仙印悄无声息的拖死,最终消弭人间。
“别装了。”
彩绘面具人冷笑一声,望着看似艰难举山的孩童,“装什么委屈模样?真是恶心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