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沧录-第30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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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甚至不知道,他有多少张牌。
这世上,没有一个人知道,钟二究竟在想什么,钟二究竟要做什么。
即便是拥有读心相的公子小陶,这位南海智计卓越的小师妹,也被钟二摆了一套。
所有前来赴约,参加南海圣会的人,都被钟二算入了局中。
局势从混乱到清明,荒域变故之后,小殿下入了仙碑,一切似乎都变得明了起来。
如钟二自己所说。
南海的实力被削弱到了一种空前虚弱的地步。
为的就是引出那位不可言的魔头,借着这个苦心孤诣营造而出的绝好机会,制造一出“引狼入室”,最终策杀后卿。
真的是这样吗?
小殿下信了。
所以有了如今的这一幕。
然后就有了刚刚钟二对后卿所说的那番话。
他要借着后卿的手,来彻底掌控自己师尊的身子,脱困鬼门道场,一步登天。
与虎谋皮。
钟二有这个胆量,有这个气魄,也有这个资格。
他肆意玩弄着人心。
并且享受着这个过程。
用神魂感知了整座仙碑的后卿,已经明白了钟二能够与自己谈判的原因。
那吞去自己神魂的剑气,源自于仙碑最核心的裂纹。
那里有一把剑。
一把本不属于这里,却插在了碑石最中心的剑。
一把,虚幻之剑。
“控弦之术,修行起来似乎很难,但若是真正明了,那么世间万物,皆可为弦。”钟二轻声说道:“一草一木,一雨一霜,一句话,一个字,都是‘弦’。”
“这把剑是虚幻之间,插入仙碑已经有十六年了。”
“我长伴这里,也有十多年了。”
“仙碑跟我不熟,因为他比我活得久,久太多了。”
钟二笑了笑,道:“但这把剑跟我很熟,因为我跟它,差不多是一起来的。”
后卿眯起眼,打量着那柄虚幻之剑。
剑气纵横,贪婪无比,将所有触碰到仙碑的气息全都吞噬。
这样的一把剑,从仙碑之外插入,源源不断汲取着人间的浩然之气,剑意胚子已经养成。
这该是一把多么逆天的剑?
如果拔出,在紫府之内吞噬的因果,造化,再作为反哺。
后卿眼神里已经有些火热。
钟二很是适宜地笑着说道:“你挪不开仙碑,这里都是人间之气,与你不相容。”
“但我可以。”
“我可以操纵仙碑,因为我比你来得早,而这把剑,就是我手中的‘弦’。”
话音落下。
一片沉寂。
后卿深吸一口气,眯起眼,仔细打量着这个有胆量跟自己谈一笔交易的人类修行者。
傀儡师一直是自古以外极为罕见的修行体系。
这一脉,真正流传世间的大修行者,都是类似于一国之师,或者是一宗垂帘幕后的隐士身份。
傀儡控弦一脉,真正有天赋踏入修行脉络的,都是万中无一的怪才,鬼才,奇才。
这一脉,师承后卿。
在极其久远的年代,这位魔道祖师爷,拿着极高极强的神魂造诣,蛊惑了一批又一批修行者,甘愿堕入魔道,又甘愿追随自己,最后心甘情愿付出一切,被自己乖乖炼化成傀儡。
岁月如刀,无数年过去,那些傀儡的痕迹都已经被时光抹去。
后卿想过,当自己重归人间之时,要重新组建一支当年的傀儡军团,驰骋大地,纵横杀戮。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
傀儡一脉居然出现了钟二这般优秀的继承者。
控弦之术。
一草一木,一雨一霜,甚至一句话,一个字,都能成为操纵事物的“弦”。
这是一门极强的术法,被人污蔑,轻视,嘲讽,列入最不入流的下九流之中。
太多人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为何?
因为这世上,每一件事物,都有着能够受人操纵的“弦”。
大事小事,国事家事,风神雨声,哭声骂声。
事事有弦,声声有因。
这是一桩“因果”之术。
种下因,得到果。
真正修行到了顶点的傀儡师,不需要一丝一毫的弦。
因为因果之间,没有实线。
控弦之术,这本就是一门为了天才而生的术法。
钟二,就是这样的天才。
远古年代的魔道祖师爷平复呼吸,反复再三,最终压下心头波澜而起的诸般念头。
他木然望着笑意盈盈的钟二。
傀儡师有一根弦,握紧之后,谁也逃不脱,走不离。
这根弦,叫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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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一章 傀儡师之死(一)
后卿面色木然。
此时心底却与面色大有不同,千般百般念头在心底急转,曲折萦回。
这位魔道祖师爷,在鬼门道场枯坐的日子里,无数次想过,自己重临人间,究竟会遇到多少阻碍?
外面天道变了。
但行逆天之事,九死一生,若是自己不够谨慎,即便是跨越大宗师的不可言境界,一步踏错,便是十死无生。
魔道控弦之术,心思玲珑,直觉敏锐。
后卿眯起眼来,来来回回想了无数遍,依旧无法从脑海之中,拎出那条让自己心生惊悚之感的线索。
百思不得其解。
唯一的头绪,能够理清楚那个心生不安的源头,大抵就是眼前的这位傀儡师后人,从一开始,就摆出了一场台面之上的交易。
如果有办法打杀这个聒噪的卑微人类,后卿绝不会容忍他在自己眼皮底下活过第二个呼吸。
不让钟二说出第一句话。
就不会现在有这种如芒在背的怪异感觉。
背对石碑,后卿已经确定,眼前的这个瓷器少年钟二,没有一丝一毫的实战能力,之前有几拨绝好的机会,自己狠下心来,将致命之处暴露在钟二面前,空门大开的时候,这位祖师爷无数次后悔自己略显莽撞的举动,若是钟二真的出手,那么自己除了认栽别无他法。
一场无声无息的豪赌之中,两人心知肚明,最后结局寂静无音,却显得分外惊险。
后卿最后转过身子,面色故作木然,后背冷汗已经打湿,此刻望向钟二的眼神里,却多了几分不一样的意味。
像是隐晦的欣赏,又像是不可察觉的忌惮。
石碑空间之内,一位魔道祖师爷,一位人类少年天才,两个人彼此对视,一位面无表情,一位笑意盈盈,只是两人互相都清楚,从开始踏入仙碑空间之时,两人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是控弦之术无声无息的展开,碰撞,交锋,博弈。
控弦,控心。
树活千年成精,人活千年成妖。
在无数年前就已经成妖的后卿,实实在在明白“大智若愚”究竟是什么意思,所以他才能靠着扮猪吃虎那一套,坑蒙拐骗,最后借刀杀人,崩碎了那位太虚相传人的小半缕神魂。
阴谋阳谋,小算大算。
阴谋不如阳谋,钟二摆出来的那场交易,就是一场阳谋。
后卿甚至不惜露出破绽,借此希望钟二出手,将这场阳谋,化为一个阴谋。
只可惜钟家小二爷故作不知的保持悬浮姿态,双手枕在脑后,一副慵懒散漫模样,极为聪明的“不去上钩”,而是笑眯眯继续“引诱”道:“祖师爷,那把剑你也看到了,我有办法控弦拔出来,这是我谈判的筹码。我呢,想要的不多,就只是想要自家师尊的一具大宗师躯干,你想要君临人间,咱俩互不冲突,互相搭把手,之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怎么样?”
后卿缓缓阖眸。
时间在一刻,仿佛变得缓慢起来。
这位魔道祖师爷,缓缓开阖了两次眸子。
第一次阖眸。
他在想对面那人,究竟想要的是什么?
钟二的实力,的确不足以控制南海那位大宗师修为的大修行者,而他如今所做的这一切,离经叛道,欺师灭祖,大逆不道,也的确符合他提出来的要求。
他想要的,是南海棋圣的身子。
还有后续的大自由,大逍遥,大宗师境界,的确能够坐拥世间一切风流。
接着开眸。
后卿望向钟二的眸子。
钟家小二爷肆无忌惮的在笑,看起来刻意又浮夸。
一双眼睛却无比平静,如水一般不起波纹。
后卿猛然想到了一个很重要的线索。
在自己汲取的诸多神魂之中,有诸多欲念,其中最多的,就是求长生。
求长生,求不死。
世上多的是人甘堕鬼门关,拿一身修为,去换那里见不得人见不得光的日子,所求无非就是活命二字。
鬼门里的时间无穷无尽,等自己真正破开了某道门槛,再想着有朝一日重新回到人间。
长生不死,这是任何人都逃不开的一道欲念。
眼前的钟二,也是人。
后卿努力望向钟二的那双眼,他想从那双眼睛里看出什么。
活死人,将死之人。
“咔哒”一声。
后卿看到了那双眸子里,一片死灰,将要复燃。
是了。
他明白了。
无论眼前之人,所图是什么,所做又是什么,一路上蛇形曲折,诡异难料,到头来,求的无非就是活命。
他要活过来。
要活下来。
所以活下来的,是他就可以了。
这样的一个狂徒,控弦控心之人,气焰跋扈,又怎么甘心只做一个将死之人,不知何时就会随这片空间一起崩塌,最后死无踪迹,湮灭成为尘埃?
后卿依旧面无表情,第二次阖眸。
控弦控心之前,要看清楚人心。
须知顺势而为,要比逆道登天省时省力一万倍,也要难上一万倍。
难就难在如何将逆道登天,变为顺势而为。
后卿开始思索钟二所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个未曾经过思考,会导致真正意图暴露的那些字句,此刻被提点而出,幻化成为浩瀚魂海里的渺小星辰,围绕旋转。
小殿下的株莲相开始推演之时,紫府之中就有此等异相。
真正抵达不可言境界的超凡修行者,大多熟习推演之术,趋吉避凶,故而紫府之内时时刻刻充盈着不可言的磅礴之力,踏出那一步,即便修为有朝一日跌落谷底,至少能保证心力浩瀚,哪怕跌至下限,对外人而言,依旧玄妙无穷。
后卿在推演此后的场景。
拔剑。
控弦。
杀人。
脱困。
钟二帮自己拔剑,然后自己帮钟二控弦,接着借着南海那位大宗师的身躯来杀人,最后脱困。
四步。
后卿此刻只觉得这四步若是真正走来,名副其实的步步杀机。
但凡有一步缺了纰漏,自己便是身死道消,万劫不复。
可钟二说的不错,这位魔道祖师爷自己也心知肚明,从鬼门出来已经是件极难的事情,逆天而行,摆在眼前的,没有第二条路子。
后卿没有去推演自己该如何脱困。
他的心思如妖如蛇如蝎,一针见血。
他在推演,钟二真正的目的。
这位看起来图谋比天大的少年,真正想要的长生,究竟该从哪一步下手?
钟二。。。。。。真的是想要他师尊的身子么?
后卿缓缓开眸。
推演之术穷尽了大量的心力,第二次开眸之后,时间便重新恢复正常。
这位魔道祖师爷不经意间的转过身子,睁眼之后,正好看到了不断龟裂的石碑。
他背对钟二,心思全然放到了这块碑石之上。
后卿抿紧了嘴唇。
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描淡写:“我帮你拔剑。”
这位魔道祖师爷的心底早已经掀起轩然大波,努力抑制心湖。
他似乎猜到了钟二在图什么。
这是,的确是一场**裸的阳谋。
拔剑二字说出口的一刹那,原本推演之术已经结束,后卿却如有灵犀点拨一般,瞳孔微缩。
拔剑!
他猛然想到了这个事态最关键的一个点。
钟二对自己说了这么多话,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把步骤捋得那么清楚,又是为了什么?
画饼充饥。
望梅止渴。
钟二对自己说了那么多,无非就是想要自己拔剑。
这是关键的第一步。
也是不可避免的一步。
钟二,想要自己拔剑。
后卿冷汗淋漓。
钟家小二爷若有所思望着后卿,面色依旧带笑,徐徐眯起眼,注意到了这位魔道祖师爷此刻的心思真正全放在了石碑上,没有像之前那般,谨慎控制着自身不去提防背后。
他发现了什么?
或者是猜到了什么?
钟二摇了摇头。
距离自己刚刚开口,只不过是一个呼吸之间。
碍于修为的原因,钟二并不知道这世上的大修行者,居然还可以进行心力推演。
所以。。。。。。他并不认为这位魔道祖师爷能够猜到自己的所想所图。
即便钟二知道了后卿能够进行心力。
他也不认为这位魔道控弦始祖,能够赢得与自己这场赌局的胜利。
钟二轻声说道:“祖师爷,待会我控弦之时,剑形会显露出来,你要握住剑柄,帮我把剑。。。。。。拔一下。”
后卿没有回头,只是轻轻笑着嗯了一声。
钟二挑了挑眉,他悬浮在后卿的背后,看不见这位魔道祖师爷的神情,与他降下嗓子轻声细腻笑着嗯的模样截然不同。
满面阴鸷,蛇蝎冷漠。
后卿缓缓伸出手,几乎要触摸在石碑之上。
钟二已经开始控弦,那一柄虚幻之剑的剑形,徐徐浮现而出。
钟二嘴唇微微嗡动,似乎在轻声默念着什么。
后卿心底半是嘲讽半是戏谑,手指停留在剑柄之前,一尺有余,没有再度前伸。
他不知道身后那人,有没有听说过,傀儡师里有一句流传极广的话。
钟二笑意收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