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正直与白痴-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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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正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坐椅子,我告到王爷那里去。”一个奴隶怒吼着。
“阿正”满脸红肿模糊,除了眼睛几乎无法分辨是个人脸,但眼睛却熠熠生光,露出玩味的光芒,慵懒道:“你们最好告过去,就说你们看着我坐凳子都没有阻止,到时候看是你们死还是我死?还有,搬米的事,我爱搬不搬,反正死的不是我;要搬也是为了你们,不要把别人的善心当成是理所应当的事。我不休息舒坦了,是不会搬米的。”那些奴隶一凛,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阿正”根本不理他们,又将桌上的茶壶倒了两杯茶,一杯递给阿星,用温柔和蔼的语气说:“阿星,好久不见,来,我们干一杯。”
阿星惊异地看着“阿正”,感觉阿正像是换了另外一个人,口气,姿态都不一样了,他想起刚刚抱起阿正时发现他全身滚烫,便瞪大眼睛问道:“阿正哥哥,你是不是发烧把脑袋烧坏了?”
“是烧好了,你摸摸,不烫了,”说着“阿正”将额头递了过去,额头被烫得一片焦糊,阿星有些心疼地轻轻一摸,是不烫了,笑得裂开了嘴,“太好了,阿正哥哥刚刚休息了一会退烧了!”继而阿星又眨眨眼睛,端起茶杯,学起大人模样,“浓茶酬知己,我们来一干为尽!”
“阿正”用双手优美地将茶杯端起,左手端茶,右手掌护住茶杯,小指微微翘起,一杯茶便徐徐下了肚。
“阿正哥哥喝茶的姿势好标准,跟我爷爷一样!”阿星啧啧赞道。
“这茶若不好好品,岂不跟牛饮一般?失了茶天生的儒雅之气。可惜这里的茶太浊,下次定然请你极品的瑰宝茗茶,再用无暇的翡翠茶具相衬,”“阿正”慢悠悠说道,语气里透露着清高雅致的腔调。
周围的人目瞪口呆,这哪里是个奴隶,就算是达官贵人也没有这种高贵气势,难道这个奴隶被折磨傻了,开始疯言疯语?若真是疯了,那搬米的事情该怎么办?
☆、月意正浓诗兴旺
“阿正”喝完茶,又慢悠悠磨蹭了一阵子,见那些奴隶快急出汗来,才徐徐站起准备搬米。只见他慢慢半蹲下,要求奴隶往他背后放米袋,那口气,那腔调,似乎是主人在命令奴仆,偏偏那群奴隶被这种气势所震慑,不敢多言,唯有听从。
那奴隶往“阿正”背后放了一袋,“阿正”傲然命令道:“不够,再放。”那奴隶又加了一袋,“阿正”依然嫌不够,直到奴隶把米袋数量加到三袋,“阿正”才直直站起来,高高挺立着脊背,颀长清瘦的身姿宛若一座毅然矗立的宝塔。
阿星惊呆了,劝道:“阿正哥哥别一次拿那么多,身体会受不了的。”
“没事,这不算什么”“阿正”带着几分玩笑味说道,“你要是喜欢你还可以坐到米袋上来,我驮你出去赏月。”阿星听了害羞地将头摇成个拨浪鼓,又不是三两岁小孩,怎么可以骑在人家头上玩。
接下来,“阿正“便稳稳妥妥地驮着三袋米挺直着大步向前跨去。这种潇洒的身姿,豪迈的跨步,那些人在阿正身上有十多没看到了。十年前的阿正虽然也是奴隶,当时还没有牵连制度,却意气风发,带着年少的轻狂,冷笑对待暴虐折磨,无畏无惧,铁骨铮铮的一条汉子。而十年后的今天,他重新回到这副模样,莫非已经将他逼疯,所以疯傻的人已经无所畏惧,本性就显现出来了?如果阿正不怕奴隶再被株连,那他们的生活是不是更惨?
奴隶们慌了,为什么他们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他们以前想到的只是如何残酷压迫阿正让他少犯事,但现在看来,一切的决定权其实都在阿正身上,阿正能为他们搬米纯粹是因为阿正心善不想有人因他而死。实际上除此以外,他们根本没有资本和条件去逼迫阿正去做任何事情;他们对阿正太狠实际上是断了自己的后路。
初冬冷风股股,吹得阿星有些打哆嗦,“阿正”柔声道:“小孩儿,冷了就快去睡觉,别陪我了。”
“不!我要在这里保护阿正哥哥,不让这些人欺负你!”小小阿星气焰正高,鼓鼓腮帮子,一副正义之士的气相。
“阿正”高昂起头颅:“你要陪我,那就一起高歌赏月,今日月色如此之美,不唱歌怎能抒发心中情怀?”说着就高声放起来,歌声抑扬顿挫,掷地有声:“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阿星自从当了奴隶还没唱过歌,但这首歌他很熟悉,也咿咿呀呀符合唱了起来。
“阿正你疯了?半夜三更唱什么歌?”那群奴隶再也忍不住了,狠狠一鞭子甩过去,又甩了个空。
“阿正”冷冷一眼瞥过来,有着压迫式的气势,带着清慢的嘲笑:“你再打,我不搬米便是。”一句话把那奴隶噎得够呛,脸色转黑,“阿正”也不多做理睬,继续唱起来,“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就这样一路清唱,“阿正”一通宵两个时辰搬了三十袋米,阿星被那老奴隶捉回去干活,早上围观的人渐渐多了,一路上依然是怨毒的目光。阳光带来的不是温暖,而是更加的冰冷与无奈。
“已经一天了,加起来一共才四十二袋米,这个速度是不行的。而且最开始就这个速度,后面体力耗尽,走得更慢!”一个围观的奴隶估计了估计谈道。
“那么说我们中间的一百人死定了?这可怎么办啊!”
“可恶的阿正,把我们害得这么惨,我一定要修理修理他,死也死个明白!”
“阿正”走了几步,一根棒子往“阿正”腿上老虎凳上的伤口打了过去,“阿正”一时间没站稳,跪倒在地上。
一群奴隶见他倒了,便过来拳打脚踢,“阿正”只有咬牙站起来冲过人群继续抗着米走,加快了脚步。
昨夜的时候人还少,用点障眼法也没问题,现在人多了,就更不能使出法术了,否则是违反天规。“阿正”以为,吃了天上的食物,以自己的能力搬几百袋米完全没问题,但他现在毕竟还是用的人的肉身,肉体受伤他承受的痛苦和阿正是一模一样的,而肉体的体力也有限,这群愚蠢的人类再这么去打下去还不知道能不能完成任务。想到这里,“阿正”有些悲凉。
“贱奴!害死我全家,简直是地狱里的恶魔投生,来害我们来的。”一个女奴骂道。
“阿正“冷笑,我还真是地狱来的,但是真的不是来害人的。
“王爷给我们吃的穿的,这贱奴还不满足,非要造反,现在好了,害死一大片,真是害人精!”
“王爷这么伟大,不是他,哪里来的稳定和谐,就这个不知死活的还不满足!”
那些人一边打骂他,一边用怨恨的眼光仇视,冷漠,麻木,怨恨,织绘成一张网,将他牢牢捆住。见他摔了,又一盆脏水泼在他脸上。刚刚站起来,没走几步又被打倒。
原来,世上最可怕的不是仇恨,而是扭曲的世界观。以善为恶,以恶为善。“阿正”苦笑,难道他费尽心思,吃尽苦头,为的就是救这样一群人?
他一直以来坚信,饶恕和宽容是世界上最大的美德,用善良可以化解仇恨。他知道在遥远的西方有一个很伟大的神,为了承担众人的罪孽,忍受了巨大的痛苦,被人钉在十字架上死了,他告诉了千秋万世如何用善与慈悲来融化一切冤缘。
但是很多人都忘了这个伟大的故事背后,有一个悲伤的事实:从那个神受难到死亡,没有一个人愿意站出来说一句公道话,人类的正义感都到哪里去了?
所有人想到的,不过是自己的利益,而且是目光短浅的眼前利益。
难道放弃,要回家吗?回去呼风唤雨,锦衣玉食,天堂华光异彩,美景如梦。
回去又如何,他的臣民都在这里,巴望着他的救助,只有他才有心能救他们。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何需莫须有罪名
“阿正,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这个人是谁,为什么那么像是自己的声音,似乎来自心灵的敲击,阿正在重度昏迷中模模糊糊听到这样的问话。
“你还有力气抗米吗?”
还有好多袋米,永远扛不完的,每扛一袋米都要痛得死去活来,每扛一袋米都要承受无数仇恨的打骂,身体和心理都崩溃了。放过我吧,真的不想扛了,坚持不下去了,真的再也动不了了。
“还有最后一袋米,我想让你看到那些奴隶看着你完成任务时的眼神。”
阿正猛地睁开眼睛,清晨的曦阳迷住了眼睛,又加了许多伤口,全身依旧痛得不能自已,像是有千万只虫子正在撕咬自己的身体,体力似乎已经被完全榨干,大脑空空如也,除了痛字什么也想不到。他的背上扛着一袋米,许多奴隶在围观着,似乎比以前更多了,人头攒动,他们的脸上的表情……竟然从仇恨变成了钦佩,鼓励,感激,期望,像是一盏盏烛光照亮了前方的道路!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还有最后一袋米了,太好了,我们马上要得救了。”一个妇人抹着眼泪,喜极而泣。
“阿正!还有一点点路了,快啊,就到了。”
“我们全靠你了,阿正!”
没有一个人再骂他贱奴,让出一条宽宽的路让他行走,像是在举行什么仪式。
阿正来了信心和勇气,这群人是如此的指望他,如此把希望放在他身上。阿正不再怪他们的愚昧和对他的折磨,他们也是可怜的被压迫的生命,他们只是糊涂啊。阿正硬咬着牙,跪行着背着米袋,一步一步往前挪动,拖出一道道鲜血,他不能让这些奴隶死,这是他作为辽国皇族后裔的责任,他要保护自己的臣民。
“阿正,快,就快到了,你做得到的。”一个奴隶在给他打气。
阿正眼前一阵模糊,他死死咬住自己下嘴唇,忽略自己的痛苦,拼命向前挪动。
“阿正哥哥,你好伟大,就差一点了,不要放弃啊。”阿星银铃般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阿正听着这干净的赤子之声,全身的血液像是爆发一般,他沉沉低吼,像一头发威的野兽,背起米袋竟站了起来,颤悠着走了好几步,终于走到粮仓,将最后一袋米放下,立刻他全身像是闪了架,脱力仰面倒下,睡在米堆上。
人群中传来一阵欢呼声,几乎是喜极而泣,相互拥抱,额手相庆,虽然不敢过来公开示好,但纷纷对阿正投以崇敬感激的目光。看着这些人的笑容,阿正忘了一切痛苦,灿烂地笑了,烧得糊烂的脸上露出一口洁白的皓齿,笑出了爽朗的声音。渐渐地,阿正觉得自己的灵魂在笑容中模糊,他沉沉晕了过去……
……
郑大人回到阎王府,看到桌上的食盒又翻了一倍,心感蔚然,招呼大家来:“有这么多美味,来来来,大家一起吃,来饱餐一顿。”
“郑大人!这是给您吃的,您这两天受累了,属下不能吃这来之不易的佳肴。”一众人低着头不敢过来,白真真尤其怯懦,连话也不敢讲。
“他们太夸张了,送这么多吃的。我一个人根本吃不下,大家吃我更开心。”郑大人大方邀请,众人见郑大人坚持,便围了过来,象征性地拿了点糕点,唯独白真真不敢动。
“白大人,这不像你的性格啊?”郑大人笑道,继而温柔安慰,“别想太多,这件事上你没错,而且米我都搬完了。”
“真的?都搬完了?”白真真喜极而泣,像个孩子,“才两天而已,全都搬完了?”
“由我出马什么事办不了的?我开始故意搬得很慢,到了第二天晚上等王爷去睡觉了,干脆来个快刀斩乱麻快速搬完,等到早晨奴隶们起来干活但王爷还没起床时,再让阿正搬那最后一袋,让他措手不及没有机会从中作梗。现在那些人对阿正都感激涕零呢,这可算是好好煽了王爷一巴掌。”
白真真虽然听不大明白是怎么回事,前因后果也不大了解,不过她从郑大人的口气中知道是阿正这方打了胜仗,心里也不知不觉为此开心,含着泪笑了出来。
“你终于肯笑了,”郑大人感到欣慰,“来,好东西咱们一起吃!”
白真真终于伸出了手,拿了一块最小的糕点,眨眨眼睛吃起来。
……
“这贱奴是怎么办到的?他前两天还要死不活的样子,竟然能提前一天完成任务,莫非闯鬼了?”王爷恼羞成怒,狠狠地拍着桌子。
管家低头说:“他前几天发高烧,听说发烧能激发人体的潜能,所以……”
“这贱奴实在可恶,”王爷气得牙痒痒,他的傲骨在沸腾,叫嚣着不认输三个字,“传令下去,就说这贱奴的脏血污染了大米,一样要抽签杀一百个奴隶。”
“是!小人遵命!”管家暗暗叹气,但表面不敢说什么,他能做的只是执行任务而已。
……
三天后阿正才从昏迷中醒来,才发现王府又多了一百冤魂,是一个奴隶告诉他的。
“为什么,我明明都做到了,王爷怎么可以……”阿正咬着牙,他哭不出来,却抑制不住心中的悲愤,什么脏血污染了大米,这算是什么罪名,还不如直接来个“莫须有”的罪名还更名正言顺些。无论他怎么做,无论他有多努力,他都是错的,都会给别人带来灾难。
为什么他要活在这个世界上,给众多人带来苦难,为什么这个世道如此不公平。
这几天他像个行尸走肉一般活着,双眼无神,失魂落魄。
赵世德看着他如此落魄丑陋的样子,来了兴趣:“阿正,别这么恶心得要死的样子,你想不想见见白美人,就是上个月把你买过去又退回来那个,笑起来很傻很天真的。小王想念她得很啊。”赵世德说的是实话,其实白真真这么一个无权无势的巫医,他可以早点通过手段把她弄到手。他以前也强抢过一些民女,但无论最开始有多甜蜜温婉,生命力茂盛,只要他一抢回来就像是枯萎的花朵,满脸怨愤,活活成了怨妇;而那些青楼的,虽然都谄媚讨好,但都是庸脂俗粉,毫无清新之气。二王子看上白真真的,就是那份不经修饰的天真乐观和清纯干净,生动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