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正直与白痴-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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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怀瑾没让人拦着,白真真一会儿就没了影子。
外面雪下得很大,路人很少,寒风刺骨,卷裹着几分萧条。
白真真一路上打听,才知道阿正才城门口扫雪。她便往那个方向过去,远远地,前面一个瘦弱的身影,颤颤悠悠地杵着一根扫把,艰难地扫雪,再往前走几步,远远看着一个人,穿着一件棉衣,肩骨被刺穿一个洞,洞里穿着带血的锁链,锁链链接着一个沉重的铁球,铁球拖在地上。他一边扫雪,一边扶着流血的右腿,右腿的膝盖一片血肉,全身的力量似乎都压在扫帚上。每走一步路,就艰难地拉着锁链把铁球往前面拽一拽,才能走下一步路。
他的眼睛被蒙上一条布,布被黑色的血浸透,几乎看不出本色来。
他就这么一个人孤独地扫着大雪。天寒地冻,他一步一趋,艰难地拖着已经废掉的右腿,像是草扎的人一般,脆弱得似乎随时都可以倒下。
旁边两个侍卫,站在一旁看着检刑。他们看着阿正走得慢,并没有催促,甚至帮忙拽着铁球,见他摇摇欲坠的时候,会走上去扶上一把。
白真真没有出声,流着泪默默走过去。冰冷的雪花,模糊了泪眼,冻花了视线。不知该说什么,就算说出来,也会被澎湃的哭泣所淹没。
阿正发现前面有人,停止了扫雪,愣了愣,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双手颤抖起来。还没反应过来,一双柔软的手环抱住了自己冰冷的身体,他的头伏在她温暖的胸脯,他能感觉到上面一滴滴温软清透的泪水点点落下。
这久违的温暖,这熟悉的气味,就像那天他毁容的时候,她抱着他哭一般的温暖。好干净,好澄澈,驱赶了冬日的寒冷与冰凉。
贴着白真真的身体,阿正的嘴淡出一丝微笑:“老婆,这几天我好乖的,没有哭,没有痛,每一天都过得好开心。老婆说得对,只要我不想不开心,没有人能让我不开心,”他的头稍稍往上抬了抬,“老婆,你也不要哭了,开心一点。”
白真真从抽泣中挤出两个字来,“老公……”她心中抽搐起来,泪水依旧忍不住更汹涌流下。阿正啊阿正,你怎么可以这么听话,这么坚强?
“老婆,我这几天一点不痛,一点不苦。你无需为我伤心。那两个侍卫对我很好,他们不打我,也会给我热腾腾的食物。花叶和政怀瑾一起来看过我,送了棉衣和食物,帮我包扎了伤口,还让侍卫好好照顾我。现在下雪,没有什么路人,但是有很多路人的时候,会有人来帮我扫雪……这几天,我很开心,大家都有了同情心,当街骂起王爷来……”
阿正缓了缓继续道:“倒是阿星,我很担心,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你不用担心我,你去找找他……”
白真真缓了缓气道:“你放心,阿星没事,郑大人说他很安全。”
“那就好。”阿正缓了一口气。
说了些转移注意力的话,白真真的泪有些止住了。阿正趁机说道:“你看,我生活得很好不是?你放心,回家去吧,不用担心我。”
“没关系的老公,”白真真苦笑着道,“和你在一起,不管怎么样,都是很幸福的。和你在一起的酸甜苦辣,都是甜的……这一次,请让我陪你。我觉得能和你在一起实现你的理想,便是最大的快乐。”
阿正怎能不知自己老婆刚烈的脾气,如果拒绝,她也会不依不饶。他干脆答应,道:“这一次,我们同甘共苦。”这一次,王爷已经败下阵来,当日他剜了阿正的眼睛和右腿膝盖骨,当时王爷没事,便高兴地宣布,说鬼神是不存在的。又马上要喝酒庆祝。一杯酒下去,便立刻七窍流血倒地抽搐,口吐白沫。即使如此,他还是模模糊糊命令,要穿了阿正锁骨去扫雪。
这是他能口齿清楚下的最后一个命令了。后来阿正听政怀瑾说,赵责整个人痛得糊里糊涂,眼泪流血失明,又得了羊癫疯,连路也走不动,日夜撕心裂肺惨叫。太医来诊治,说只剩下一口气了,活不过一个月,要求准备后事。
王爷已经没有办法管阿正了,剩下的,只是下面一些固执的人硬要执行王爷的命令,让阿正扫雪。
但是,王爷的势力,的确已经削弱了不少。手下的人已经没有如此听他命令,做的尽是阳奉阴违之事。京城的空气,似乎比以往清新干净了不少……
或许,世道真的变了。
作者有话要说: 马上就要结文了,感谢所有的读者,谢谢谢谢!
☆、冷风冷雪冷笑话
两个检刑的侍卫其实不错,对两人客客气气。阿正说,他们的家人被王爷绑架,所以才不得不做这事。两人从来不为难阿正,总是想办法帮着。
白真真仔细看了看阿正眼睛和膝盖的伤口,表示要用血控术要为他疗伤,阿正摇摇头拒绝了。阿正记得,昨天政怀瑾来时威胁过他:“渣男,你瞎了瘸了我很同情你,我也知道你那个不要命的老婆可以用血控术帮你治好。但是你给我听清楚了,她上次为了筹钱给你打官司把血流尽,几乎丢了小命。这血控术是折寿损命之事,她已然为你割过一次,再割一次不知是何后果。你要再让她给你治,你根本就不配做个男人。”
阿正当时立刻表明态度,他说就算自己体无完肤,耳聋舌断,四肢被削去,做成人彘,放进瓮里泡着,也不会让老婆再用血控术。
白真真不知道此事,她以为阿正是硬脾气,便瘪瘪嘴道:“你别傻了,我就是流点血而已,你的眼睛和膝盖是一辈子的事。”
阿正用着强硬的口气回答:“这伤就留着,我的伤就是罪证,我要让天下人看看,王爷是怎么虐待奴隶的。”
“阿正!”白真真握住阿正的手心,心疼责怪道,“你怎么可以这样……”
“郑大人不是说,那些罪人,需要公开表态,站在奴隶这一边,做出自己的选择,才能消去罪业保得他们平安吗?如果我可以用自己做例子,劝服众人,瘸一下,瞎一下,也没关系。”
看着阿正全身被飘雪覆盖,有些瑟瑟发抖,又消瘦了不少。现在走路也走不稳,眼上蒙着的布似乎还有血色渗出,她心疼到极致:“什么叫瘸一下,瞎一下没关系?这是你自己的身体啊?阿正你到底怎么想的?”白真真激动地摇着阿正的单薄的肩膀,“你别开玩笑了,你不心疼你自己,我还心疼呢。”
阿正一脸宠溺的温柔表情,笑容若是盛开的红梅,用对一个孩子般轻柔话语安慰道:“没事啊,老婆,我真的没关系,你不要担心啊。我想我不能劝服王爷,但是我可以劝其他人。我一点都不苦,能劝服世人,让他们做出正确的选择,能让人有正义心,站出来说话,是天大的好事。我突然发现我的存在如此有价值,我从来没觉得如此幸福过……”
幸福吗?白真真看着阿正淡雅得像一幅手工画中潺潺流水般干净的笑容,心疼到流泪。一时间,泪花溅起,繁星若点,红泪落在阿正骨感手背上,泛起杳然的光色。
阿正忽而长眉轻蹙,摸索着去找白真真的脸,碰到她的脸后,像是捧着最心爱的东西般用纤长的手指柔柔拂过着她的脸,用最轻的力度为她拭去泪花:“老婆,别哭啊。你说过,老婆的存在就是让不开心的老公开心。阿正是这个世界上最开心的老公,无论外在条件如何,阿正有了你,永远都是天下最幸福的人。世界上没有一老婆能有你如此成功,你该为自己感到自豪才对,我也为你感到自豪……”
“为什么你总是要这么坚强……”
“老婆,是因为你,我才坚强起来。我自从有了你,便不觉得自己可怜,阿正是天下最幸福的人,能有一个这么懂自己的老婆,是你的存在填满了我的世界,阿正不用再去仇恨,不用再去痛苦,剩下的只有你给我的快乐。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坚韧和优越感。再反观那些在仇恨和怒气中挣扎的人,在罪恶中轮回,还茫然不知自己种下的恶果。我觉得他们可怜,所以我要去救他们,不让他们下地狱……正因为我太幸福了,所以想把自己的幸福分给他们一点,我才能收获更多的幸福……”
白真真将额头向阿正的肩膀贴得更紧:“所以,你决定不接受治疗了。”
“我不治疗没关系,因为我已经有了世上最大的幸福,现在,能救人,能让人有正义感,便是我的使命。这么多年下来,这是我心中最大的夙愿……”他的音线笃定而坚然,像是刻在石窟里的字画一般铿锵有力。
白真真知道阿正的倔强,也知道血控术如果患者不配合没有任何效果。她觉得泪水在眼眶萦绕不止,面前的阿正渐渐变得模糊,咽喉的酸涩味道带着泪水的咸腥。忽而,她觉得喉头开始打颤,想说话也立马被哭意淹没,干脆向前拥去,将自己额头轻轻靠在阿正的肩头,战战兢兢流露出呜咽声。
阿正带着一点哽咽的笑声道:“好了好了,都说别哭了。我们两个在一起,明明是很幸福的事,”一边说一边拍着白真真的背部,“哭哭啼啼的一点都不像你。你不是说女中豪杰是流血不流泪的吗?”
白真真在阿正怀中咬着哭腔道:“……全部都是你的错,都是你把我弄哭的。”
“好好好,都是我的错,那我再讲笑话逗你笑作为补偿总行了吧?呃——”阿正停顿了一下说道,似乎很认真思考了思考答道,“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房,房里住了个仙女,仙女有个奴隶,奴隶天天给仙女讲笑话听,讲的什么笑话呢?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房,房里……”阿正一点点孜孜不倦讲着。
白真真忍无可忍,苦笑道:“老公,你编笑话的水平实在太丢人了……”
“那,还请老婆大人赐教……”
白真真终于忍住了泪水:“赐教是可以,但是以后别说你是我教出来的;就凭你这个资质,我傻愣呆的名声会被你毁掉的……”
“是,谨遵老婆命。”阿正一脸谦虚求教的态度。
白真真清了清嗓子道:“从前,有一个贤明仁慈的国王主持着自己的国家,他爱自己的人民至深。为了国民的幸福,他可以付出自己的一切包括生命。有一天,他的国家遭到战争的侵袭,他决定牺牲自己的性命去换得人民的平安。他的皇后,爱他至深,不愿让他受到伤害,便率先牺牲了自己的性命保得了国家利益。那个国王,本想追她而去,却因要守护好自己的国家,不得不负起责任,孤单地当了一千年的国王……在他将国家打理好,将王位传给下一代人后,在临死前许愿,他要在另一个世界守护好自己的人民,他要和他的皇后生生世世都做夫妻……于是他继续转生,用各种方式守护好自己的人民,守护好自己的皇后。他的心,永远如此宽大而仁慈,即使转生成奴隶,被自己的人民践踏,他也用一颗包容的心去善待他的子民和他的皇后,永远不记恨,永远能懂得宽恕,永远记得他的子民是他保护的对象。无论外表如何地位如何,他心中永存的是属于王的孤高和清正的品性,傲视人生,不屈不挠……”说到最后,白真真几乎是用哽咽的语气。
阿正感受到这故事背后的凝重,细声道:“这不是一个笑话……”
“当然不是笑话,这是世上最严肃正经的故事,”白真真贴近阿正的胸膛,“这个故事是你雄雄起跃的心跳告诉我的……”
“这个故事,是我们的故事,我记得老婆说过,我是孤高的王,可是有了你,我便再也不孤独了……”阿正紧紧将白真真搂在怀里,感受着这个故事的沉重和深意。漫天的风雪,白色的肃风,卷裹着两人紧贴的心灵。
作者有话要说:
☆、善比恶更得人心
在世人的流传中,白真真的巫婆身份越来越神秘。为此,姜白又出了续本,叫《巫婆白氏二三事》,讲述了巫婆白真真如何利用巫术让一个奴隶当状元,并迅速荣升为御史大夫。书中把白真真吹得神通广大,说她能用妖术在淮南和一百个奴隶战斗,能用妖术惩罚欺负郑直之人,能用巫蛊之术将赵责整得奄奄一息。然后法力耗尽,却依然在夫君落难之时不离不弃,陪着眼瞎腿瘸的郑直一起当街扫雪。因为这本书,白真真在民间的形象瞬间从水性杨花的潘金莲转到为爱痴狂的白素贞白娘子,并渐渐成为人津津乐道的爱情楷模。
京城大道,人来人往,夫妻俩并肩坐在路边上扫雪歇息时,白真真将这本书一字不漏读给了阿正,阿正听完捧腹大笑,说这姜白实在太能编了。白真真心中憋着一股怨气:“无论是潘金莲还是白娘子,我都不喜欢。这文人为了吸引眼球乱写,颠倒是非黑白,太缺德了。”
阿正继续嗤嗤地憋住笑,答道:“其实白娘子和白师娘就差一个字而已,性格却天差地别。你是不是因为跟白素贞同‘姓’,所以才同‘姓’相斥,对她一股怨气?”
白真真合上书用书轻轻敲了一下阿正的额头:“讨厌,开什么玩笑!竟然把我和一个蛇精相提并论。”
阿正连连认错,话语里却依然憋着一股笑意:“我知错了,老婆大人饶命。”
白真真看着阿正的绵绵的笑靥,心中气消了一半。三年来,他遵守约定,一来笑容常挂脸上,二来不随便下跪……白真真想:我的话,你从来听从,即使心中痛苦,却也从来不违反规定。你笑口常开,不愿示弱,到底是让人安心还是让人不安心?
……
这几天,本来那检刑侍卫从来不强迫,阿正却坚持拖着铁球艰难扫雪,一边扫雪一边向众人揭露王爷赵责重重罪行,现身说法,痛诉自己奴隶经历,引得路人纷纷垂泪,同时也对赵责种种恶行义愤填膺。
众人皆为他打抱不平,说世道不公,阿正却笑着说:“君子心中坦荡自然心安气顺,又有天下第一贤妻在旁,又何来哀怨之理?”
因为同情,一些路人送来吃食和衣物,而阿正只拿走一些粗糙的食物,拒绝了美食和精致衣物。他说:“大家都不容易,不用在我身上浪费财物。”
天冷的时候,阿正会把自己的外衣解下,当做被子一般将妻子和自己裹住,两人身体紧紧爱在一起取暖。在外人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