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解贪欢-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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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部的人昨日就来过了,尚书大人携手下侍郎一齐候在德云殿外许久,可昭帝那时候正在喝酒,没空搭理这群迂腐的臣子们。
眼下,隔了没多久,大理寺卿大人也来了。
小郑子无法,只得禀报。
周御胤森森然看向小郑子,“少卿大人才走,大理寺卿就来了,这群狗东西怎么这么不长眼啊!你就不知道将他们轰出去?”
小郑子躬身应对:“内侍对朝廷命官无礼,此乃大罪,奴才不敢。”
一本奏折破空而来,堪堪擦过小郑子的脖颈。周御胤怒视。
然,小郑子依旧处变不惊,垂首躬身而立,不敢有丝毫动静。
面对这样一个始终无视你的人,你最好的办法其实就是也把他无视掉。不过周御胤显然没有领悟这等窍门,故而瞪得眼神疲劳的结果依旧是照旧,只得恨恨道:“宣!”
大理寺卿进得德云殿便后悔了,他脑子出了毛病才听了少卿的劝诫来面圣。眼前的昭帝明显是心绪不佳,这时候提及太傅之死等于是在自寻死路。
正当他犹豫不决之际,周御胤发话了,言语里满是不耐烦:“你也是来说道朝廷命官死于非命须得严查的事情的,是吧?”没等底下人回话,他又道:“有本事就去查,查清楚了来禀告朕,没本事就别老是拿这等鸡毛蒜皮的小事儿来烦朕!一个个吃皇粮的饭桶,就知道启奏启奏启奏,你们这群窝囊废还能干点儿什么别的事情?”
大理寺卿直冒冷汗,犹豫道:“大理寺管断案,至于……侦查之职还是由刑部出马比较妥当……”不是他不办案啊,大理寺的人被堵在乱怀楼门口就是进不去,刑部有人手也不来支援,朝中众臣皆对此事能避则避、能躲就躲,这案子他查不下去啊!
“哼!”重重放下手中的茶盏,周御胤半眯了眼眸,冷声道:“别以为朕不知道你和礼部尚书那点儿小心思,想合起伙儿来对付刑部尚书是吧?朕的江山什么时候轮到你们来动这些个不干不净的心眼儿了?嗯?”
大理寺卿又是浑身一震,虽说礼部尚书也有进言,可怎么就扯到了结党营私这等罪名上去了呢?这个帽子一扣,他可就永世不得翻身了啊!
“没话说了?早朝上就只看见你们这群狗东西对骂撕咬,下了朝到了德云殿还是这副勾心斗角的德行,你们吃饱了饭没事儿硬要作死吗?还是觉得朕抓不着办你们的把柄?”周御胤这一席话说得咬牙切齿,恨不能将眼前人生吞活剥。
大理寺卿也算是个安分守己的,不然也不会为了公务来这德云殿。他听了周御胤此言起先是心惊胆战、惶惶不安,然……到最后竟变得心灰意冷。他堂堂三品大员在昭帝口中不是饭桶就是狗东西,替皇家办事被说成是作死,天下还有比这更教人寒心的事情吗?
见他一副隐忍压抑的模样,周御胤越发的恼火起来,一把掀翻了九龙玉案。“没用的东西,太医院提点死的时候你们吓得屁滚尿流,京兆尹死的时候你们快活风凉看笑话,太傅大人死了,你们知道急了,就等着上位替了他的位子是吧?还嫌朕不够焦头烂额吗?”
折子铺天盖地地洒下来,伴随着一声声叫骂弄得大理寺卿头昏眼花,他嗓子里压抑着冷笑:好一个焦头烂额,好一个焦头烂额!您焦头烂额到夜夜笙歌,当真是焦头烂额啊!
“不是要办案吗?还杵在这儿干什么?还不快滚!滚!”昭帝在殿上咆哮,那疯癫的丑态不堪入目,刺得大理寺卿眼睛生疼。
“微臣告退。”有此君主,臣子不幸!
小郑子看着大理寺卿失魂落魄地出了德云殿,眼神瞥到殿内,心下笑道:“真真是一片狼藉,太难看了,实在是难看极了!”还有什么比这更能伤忠臣的心呢?恐怕没有了吧……周御胤你口中没用的东西终有一日会变成你心头的一根刺,教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时辰也差不多了,该传午膳了,小郑子收敛了唇角的一抹笑意,忙活去了。
十天很快就过去了,朝廷命官相继离奇死去的命案依旧是毫无进展,刑部左右也是没有头绪,大理寺更是打不起精神。而此际,街头巷尾却开始有谣言四起:圣上无德,天降责罚,祸及臣子,殃及百姓。
于此同时,春雨开始落下,朝朝暮暮皆不停息,原本是润物细无声、金贵胜酥油的东西如今却变成了祸害。潮涨潮落,河水暴涨,假以时日黄河改道已成必然。
菊让越来越佩服自家公子了:春汛还没开始就这般雨水泛滥,若是到了夏季……那岂不是要水淹千里?
“公子叫你去肃杀园金麟池。”红冶在门外说话。
菊让立时跳起来去开门,本以为只能瞧见一道大红的背影,谁知红冶竟站在门外,板着脸道:“不用走地道,急。”说完才闪身而去。
菊让心里头甜滋滋的,红冶果然开始搭理自己了。自打九姑娘有救那日起,红冶就不再对他避之不及了,果然还是要公子心情好啊!
想到此处他赶紧动身,误了公子的事情可就不好了。
这才二月头上,长安的春日一向颇有大家闺秀的风采,总是姗姗来迟,故而如今的景致依旧肃杀,就算是细雨霏霏也是春寒料峭。
柳陵郁坐在金鳞池旁的八角亭内,怀里的手炉温暖窝心。
菊让撑着油纸伞急急忙忙地小跑而来,淡黄色的锦缎衣衫璀璨夺目,那在风中扬起的衣角上金菊怒放,辉煌灿烂。
“急什么?本公子教的那些规矩都忘了吗?”柳陵郁站起身来,悉心地整理着自己衣衫的前襟。
“这不是怕公子等急了嘛!”菊让笑笑,善良的眼睛里神采飞扬。
柳陵郁淡淡笑了笑,冲他招了招手。
菊让收了伞站到亭子里,欢喜道:“红冶今日多看了我一眼呢!”
柳陵郁扯了扯嘴角,戏谑道:“你那么喜欢她,怎么不和她直说?”明明比自己小不了几岁,可咱们的菊公子怎么就这么幼稚呢?
菊让扁了扁嘴,长叹一口气,道:“她这人跟呆兔子似的,别说了就一跳跑了才好!打草惊蛇不是上策啊!”
“呵呵……”柳陵郁又笑了,他侧过身子指着东边的天际:“打草惊蛇不好……那你说如今这天气适不适合引蛇出洞啊?
天幕低垂,阴霾遍布,水汽氤氲,烟雨迷蒙,这样的天气跟引蛇出洞又有什么关系?菊让看向柳陵郁,他知道公子必有下文。
“黄河改道必要修筑水坝,沉铁筑堤是不是恰好可以从中扣下生铁呢?”柳陵郁勾起的唇角显示出的温柔一如既往,然那笑意不及眼底,以致漆黑凤眸里依然凉薄如同往昔。
“公子是想要让工部的人偷工减料?”菊让觉得公子不至于为了那点儿银子去残害百姓吧?这可是要遭天谴的啊!
柳陵郁含笑摇头,“你这点儿长进可不够啊!要知道看不透内里今后可是要吃亏的。”他背过身去,迎着时不时吹来的杨柳风,那风里浓郁的湿气里似乎有一点稀薄的泥土芬芳,“治水之法在疏导不在堵截,那些手段不过是为藏铁找个由头罢了,至于地方上的人怎么整治,那还不是看他们自己有没有脑子?”
菊让这才了然:让朝中有分量的人提出那沉铁筑堤的法子,再让工部督造的人从里头把生铁私扣下来,这样还真是神不知鬼不觉。
不过这跟引蛇出洞好像没什么牵连啊?想到此处,菊让开口,“公子,咱们要那么多铁做什么?不是已经屯了盐吗?今年的入账貌似有些过了啊!”
“有些东西弄来可不一定是要卖给旁人的……”柳陵郁转头,“再说了,银子多……难道不好吗?”他虽是这般说着,神色却只是淡淡,毫无欢喜。银子多了好像也没什么好的,他又不在乎这点儿东西。
菊让被弄懵了:既然好,那为何公子不高兴?他还想再问,却听得柳陵郁道:“知道得太多……不好,你怎么又不记得了呢?”
温柔如故的嗓音,清冷悦耳却让菊让一惊:是他逾越了。
沉默了一阵子,柳陵郁忽然想起了一件顶顶重要的事情,“那个舞姬怎么样了?”
菊让这才记起今日已是第十日了,忙答道:“一直都很好,兰敞照顾得很好。”
“是吗?”柳陵郁的语调立刻冷了,“本公子倒是担心他照顾得太好了!”说完他便意识到自己的口气太重了,挥了挥手,道:“你下去把藏铁的事情办了吧。让兰敞在关春院等着,本公子马上就来。”
菊让乖顺地退下了,心里却是止不住替兰敞担心起来。
九疑许多日不见柳公子了,她可是有好多话要跟柳公子商量的,可是再怎么有话要商量也没用,人家柳公子不见你,你跟谁说都没用。
她这是被圈养了,好像一只羊被圈在一块地里,只不过她待的这块地太金贵,连上边铺着的都是千年沉香木。
每日来喂食送药的是兰敞,这小子近日是越发的乖巧了,待她好得没话说,比之从前那爱理不理的模样可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可你若问他怎么转性了,他铁定白你一眼,然后絮絮叨叨道:“九姑娘的左臂怎么说也是兰敞处理不当所致,公子也吩咐了,九姑娘的伤要紧……”如此种种,愧疚之情溢于言表,说得九疑自己都不好意思起来。
现在还不是吃药的时候,兰敞却已经来了关春院。九疑瞧着他这副面色凝重的模样很不自在,“喂!服药的时候可还早,你现在来干什么?”
兰敞沉默,只低头兀自摆弄着各色金针、银针。
九疑这下奇了,掀了被子就来到他身边坐下。她是被迫躺在床上的,其实内里衣裳皆是完备,所以动作十分迅速。她盯着兰敞,疑惑道:“别告诉本姑娘你是知道本姑娘无聊特地跑来替本姑娘解闷儿的。”
“九姑娘闷了吗?”一道清冷的嗓音悠悠传来,里头满是戏谑。
九疑原本带笑的脸一下子僵住了:柳公子?怎么这个时候来啊!
柳陵郁一入关春院瞧见的是九疑瘫痪的脸,心下不禁冷哼道:“本公子是碍着你俩说笑了不成?摆出这等脸色来?”
九疑心头却是在想:“把本姑娘丢在此处十天不闻不问,眼下突然现身肯定没什么好事!”
他二人对视僵持,兰敞夹在中间十分尴尬,只得咳嗽一声,冲九疑道:“公子给你治伤来了,你愣着做什么?”
九疑这才想起自己左臂还废着,醒悟过来的九姑娘慌忙扯出一个笑脸,谄媚道:“柳公子百忙之中抽空来医治小人,小人实在是感激不尽啊!”
兰敞前些日子就将要剖肌续脉治伤的事情跟九疑说了,而他近日为九疑所做的一切也皆是给今天提前做好准备,只盼望高才的柳公子能够妙手回春。
柳陵郁见着九疑那副硬扯出来的笑容就不自在,瞥视了兰敞一眼便坐下来,也不啰嗦,径直就开始准备动手。
他面上冷冷淡淡,其实心下十分的不高兴:兰公子是糊涂了不成,他对九疑再怎么照料得当,顶多也就是个喂食的。而九疑那是本公子养的一条狗,什么时候轮到你这般殷勤备至了?还有这呆货,明明是本公子养的一条狗,怎么能随随便便跟旁人如此亲近却对本公子疏远?当真是连谁是主子谁是外人都分不清了!
他那冷淡的神色弄得旁人心下惶惶。磨磨蹭蹭了半天,九疑终是挪到了柳陵郁跟前。
柳陵郁看着她那副忐忑的模样就止不住心头的火气,指着一旁的椅子,生硬道:“坐下!”
九疑依言坐下。
“袖子。”柳陵郁也不多话,只拿眼神示意她自己动手。
九疑犹犹豫豫许久,脸上那硬扯出来的笑终是垮了。哭丧着脸,九疑哀求道:“柳公子,咱能不治吗?”
30不战屈人兵
轰隆隆,细雨已下了许久,这是第一声春雷,而窗外的雨势顷刻间就莫名地大了,沾衣欲湿的杏花雨终是于瞬间变成了瓢泼之势,哗啦啦的声响衬得屋内死寂一片。
柳陵郁连动作都不见半分停滞,专心致志地在选用合适的金针,眉宇之间依旧是淡淡的,长胜鸦羽的睫毛遮住了他的眼眸,看不清其中意味。
九疑以为他没听清楚,小心翼翼地朝他靠近了一步,低声央求道:“柳公子,咱别治了吧……”
柳陵郁这才抬头,面颊稍稍侧过少许,露出下巴和脖颈柔和的线条,“缘由。”
九疑低头拿手指头在衣摆处拧绞了半天,最后还是嗫嚅着开了口:“小人怕疼得厉害……”
“哦?”柳陵郁斜挑长眉,这一个字吐得意味深长。
兰敞知道坏事儿了,看着一脸对此浑然未觉的某人,他在一旁都快站不住了:九疑来得晚,不曾与公子长久相处过,不懂公子的性情,他还能不清楚?这等言语神态说明不了别的,但有一点却是极其肯定的,那就是:公子怒极。
柳陵郁这人体弱,从来都是爱惜自己的身子的。他平日里修身养性,滴酒不沾,手炉不离怀抱,说话轻声细语,看似颜面温和,实则内心寡情。
在兰敞的印象里,除夕大年那会儿是公子唯一面露愠色的时候。
如此是不是就能说明柳陵郁品性温良、脾气和美了呢?若是有人认为是,那可就大错特错了!柳陵郁不能动怒并不意味着不会动怒,怒上脸面那还好些,说明这事情还有的商量,可若是怒在心里那可就没这么简单了,此刻的情状恰好是后者。
九疑听他除了那一个“哦”字便再也无话,本不以为然,可时间久了心头也渐渐揪成了一团,十分小心地察言观色却又并未发现异常,于是斗胆继续道:“您吩咐的事情小人一定给您办妥了,只求您放过小人吧,剖肌续脉这等的举措就算是没疼死小人,也必然能要了小人半条命啊!”
“本公子会让你疼死?”柳陵郁蹙眉,面色依旧淡淡。
这下九姑娘没词儿了,这话说得……怎么这么别扭啊!
“你不治怎么去杀萧御伦?”柳陵郁将那微微侧过来的面庞调正了,一双眼眸直视九疑,眼角淡淡的飞白好似深了少许。
兰敞听了他的话心里咯噔跳了一下,连腿脚都控制不住似的后退了一步。
九疑被他问得哑口无言,嘴巴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