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灭的村庄-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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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早早鞋底抹油溜了,至今没了下落。
茂生娘在南京城呆不下去了。见天儿有人到她家搜家寻找证据,还审贼似的盘问个不休。茂生娘想见见茂响,又不让见。她便彻底地死了这份心肠,只想着怎样把杏仔拉扯**了再说。思前想后,只能走这唯一的一条路,就是回老家了。想来都是乡里乡亲的,老家的人也不会拿她祖孙俩咋样。至于茂生一家,茂生娘一点儿也没指望上。只要茂生两口子不翻当年的旧账,不虐待自己,也就知足了。她哪儿还有脸面指靠他们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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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远的曙光(一)(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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茂生娘哭干了眼泪,杏仔却一颗眼泪也没有。这孩子有着老宋家人明显的特征:宽眉,大眼,长条脸,豆芽菜般的体形。他的双眉始终紧凑着,像是世人都欠了他什么,让他永远难以舒眉展容似的。他的两唇紧闭,不大爱说话。给人的感觉是,这小子比同龄人甚或大点儿的娃崽儿都要有心计,但不形之于外,内敛深厚。
茂生娘进村后,直接找到大队办公室。见没人,就进了卫生所,央求姚金方去找村干部,自己和杏仔坐等着。
酸杏听说来了祖孙俩找自己,猜测到是茂生娘。他一路小跑着从家里赶过来,见茂生娘确实老了。当年,自己结婚的时辰,还是茂生娘给帮忙做的喜被。一晃十多年过去了,她已是满脸皱纹一头华,精神头儿也精减了不少,说话含混不定,心事重重,一副历尽沧桑阅尽人世的衰败景象。
酸杏道过一路上的辛苦,就问,咋没去茂生家呢。
茂生娘淡淡地回道,不用呀,找到你就行哩。一坐进这屋子里头,再见着你,我这颗起落不停的心呀,也就放下咧。
酸杏让姚金方赶快去地里喊茂生回家,自己要陪着她回家。
茂生娘茫然地问道,我哪儿还有家呀。大队能给安置个看山屋子住下,饿不死人,也就满足哩。
酸杏知道她不想去茂生家,就道,老嫂子,看你说哪儿的话。你的西院都给收拾出来了。重又修整了院落,泥了墙,板板正正的呢。木琴还把自家被褥和锅碗瓢盆这些过日子的家什都拿过去咧,茂生也把米粮和柴草都安置好了,就等你回来住呢。
茂生娘有些不相信。她道,那倒感情好,我这就掉进了福囤里咧。
酸杏不再费劲解释。他提起脚下的两个提包,领着祖孙俩来到茂生家,并指给她看。
茂生娘见到了老宅子,心下激动万分,眼角上竟挂上了泪花。路过茂生家门口时,酸杏要往里面领。茂生娘只是慌慌地朝里瞥了一眼,脚不止步地匆匆过去,直奔西院紧闭着的大门。大门鼻儿上挂着锁,仨人就站在门外候着茂生来开门。
没等茂生回来,钟儿倒先一蹦一跳地回来了。他好奇地打量了一下门外的几个人,就要往自家院里钻。
酸杏把他叫住,说,这是你奶奶,快叫哦。又对茂生娘道,这是茂生的小娃崽儿,叫钟儿。
茂生娘上前一把攥住钟儿的小手,一时千言万语涌上心头,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茂生满头大汗地赶回来,见着娘问了句,回哩。娘回一句,回哩。娘俩便没了话可说。
西院里的确像酸杏说得那样,里里外外都重新泥抹了一遍。柴米粮油及生活用具也一应俱全。虽是家具摆设简陋了些,显得屋里院内空荡荡的,但居住生活上没啥问题。
茂生娘指着杏仔对茂生道,这是你弟的娃崽儿,叫杏仔。
茂生瞥了一眼,没吭声。他忙里忙外地生火烧水,捎带着摘菜洗米,准备给一路跋涉显见饥渴了的祖孙俩做饭吃。
木琴回来了。她进到屋里,叫了声娘。茂生娘假装没听见,把头歪向了一边,不与她对脸。
木琴退出去,对茂生道,今晚儿就别在这儿生火做饭了,都到东院里吃吧。
茂生娘在屋里赶紧接道,别哩,还是我自己做饭吧。东西也都齐全着,不费劲儿呢。你们干了一天活,也累哩,赶快回家做点儿吃的,好早早歇着吧。
木琴看出了婆婆的心思,也就不再勉强。她回到东院里,烧火做饭,留下茂生在西院里忙活,顺便留出了母子间沟通交流的空当儿。
至此,茂生娘就安心地在西院里住了下来。
虽是一家人,却是各做各的饭,各过各的日子,像是井水不犯河水的样子。西院里的所有柴米油盐,都由茂生按时送过去,从未短缺过一时半刻。
茂生娘终日不好意思与木琴碰面。即便碰上了,也是低着头走自己的路,不跟她答话。有时木琴问了,她就慌慌的应答两句,赶快走掉。
茂生娘暗地里嘱咐杏仔,说,你大娘是个面冷心热的人,是个难见的好人。咱以前错怪了她,理儿屈呢。往后,你多去东院探看些。有个啥活计咧,就抢头下马地帮着干。别叫人家说咱手拙没眼力见儿。就是她打骂你几下,也是为你好,别放了心上。以后,等我没哩,你就得全指靠着她呀。
说罢,心下一酸,眼框里又涌上一层泪花子。她自己也时刻注意探听着东院里的动静。要是茂生一家人都出去了,她就坐在大门前,悄悄地替木琴看家护院。
回到老家没几天,木琴又把杏仔安排进学校,说,孩子虽是小了些,放进学校里,总能跟着学点儿东西,也有人帮着管理。要是老呆在老人身边,自己觉惯,养成了倔性子,不好管理不说,也讨得老人心烦。
茂生娘有了茂响的教训,自不敢多嘴。她也知道木琴是为了杏仔好,就高兴地答应了。
木琴还把京儿替下的书包翻出洗净了,让杏仔整日松松垮垮地背着,与钟儿一道去上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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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远的曙光(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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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小学共有两口教室。每口两间通屋子,被分成小班和大班。另一单间的屋子做了胡老师和姚金方的宿舍。里面安放着两张床,并堆满了书籍和锅碗炉灶之类日常生活用的东西。
教室里的课桌课凳全是用分解开的木板子钉成一排排的,再用木桩子牢牢地钉死在屋地上,就像是会议室里的排桌排椅那样成行成趟地排列着。小班教室里,是一至三年级的学生上课。室内的木板课桌凳排向三个方向,东、西山墙和北墙。朝向东墙的,是一年级学生用的。朝向北墙和西墙的,分别是二年级和三年级学生使用的。每面墙上均有一块黑板,供老师上课板书和学生上台默写生字演算试题用。大班教室里,是四至五年级的学生使用。也把桌凳排向东西两个方向。东向的是四年级,西向的是五年级。
全学校只有胡老师一个人连轴转地授业解惑,整日忙得脚丫子朝天。他采用复式授课法,就是在小班上半天课,大班的学生自主温习课本,外带做较大量的作业,以此来安顿这帮小祖宗们别惹祸寻事。到大班讲半天课的时候,就叫小班的娃崽儿们做同样的事。在一口教室里上课,也得分开来。要是在小班上课,胡老师跑到东墙,先给一年级的小崽子们教会几个字或阿拉伯数字。让他们记住,一遍又一遍的学写默背。他再跑到北墙上,给二年级的学生教简单的加减乘除运算法。再留下一堆题,让学生们演算。之后,再跑到西墙上,教三年级的课程。在大班上课,也是如此。
满月的独子柱儿遭学生们起群欺辱,是在一个下午放学的时候。
当时,胡老师正与姚金方在宿舍门口忙活着炖一条花鲢鱼。因为屋子小,一有个烟火烹炸之类,满屋子里都是油烟味儿。他俩便经常把煤油炉子拎到宿舍门口前做饭炒菜。
这鱼是银行夜里从供销社饭店的养鱼池里偷捞出来,专程送给姚金方的。一共偷捞了三条,一条送给了爹娘,一条拎进了自家,一条给了姚金方。他送给姚金方的心意,其实是为了表达一下自己对姚大夫一家人的感激之情。
几年来,他时常去找姚大夫看病拿药,身上的病情也略有好转。特别是今年以来,他在半夜让尿憋醒或早晨起床时,裆内的男根儿常能坚硬起来。有时用手摸弄半晌儿,竟能呼呼地射精了。他便舍不得这么白白地浪费掉了,有意使劲儿憋着。憋到个月二十天的,就赶紧跑回家里,对了香草细细述说自己身体上的细微变化及心理上的无限喜悦。并退下裤子,让香草观察自己下身的诸多变化。香草看不出来有什么变化,却含羞点头称是。这愈激了银行的自信心,下边也便乘兴鼓舞起了昂扬斗志。借了这种自信心,银行趁势而上,有几回也成功入巷了。虽然威武之势难以与他爹振富相提并论,好歹地潦草完事,却也让俩人享受到了难得的人伦之乐。尽管在银行第一次勉强进入香草身体后,床单上并没有落红留下。好在香草急急地把沾染上污物脏迹的床单揉成一团儿,塞进床下。而银行也许并不懂得落红之事对他而言,具有着怎样的现实意义。或是在成功入巷后,巨大的成就感和幸福感冲昏了他的大脑。狂晕中的他,并没有在意这落红的存在与否。总之,一切都那么自然地过去了,一切又才刚刚开始。在银行的眼前,铺展出了一条金灿灿的生活大道,供自己雀然翩舞,蹈之而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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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远的曙光(二)(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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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满足自己拥有了一份令人眼红的工作,是爹与四方哥共同谋就的差事。同时,身体上的难言之隐又渐渐有了好转,是姚大夫的精湛医术,给了自己做男人的尊严和权利。他感激爹,感激四方哥,更感激给他带来第二次生命的姚大夫。因了这种自肺腑的感激,他总是不放过任何能够表达自己感激之情的机会。或是不遗余力地帮着出力干一些粗杂碎活,或是利用自己采购物品的便利条件,偷弄些食品或蔬菜送去。接受的人高兴,他心里更是高兴万分。
银行挑了条最大的鱼送来,有六斤多重。姚金方知道他的心意,就不客气地收下了,还邀他一起炖鱼吃。银行惦记着快点儿回家与香草舞弄一阵子,以此来验证一下自己的病是不是又有了新进展。他极力谢绝了姚金方的好意,匆匆地赶回家去了。
酸杏家的老大国庆也匆匆地走了。姚金方一再地拉他留下来,说,你来打个帮手,今晚儿就和我们一块吃鱼。国庆不好意思吃小姚大夫的东西。他胡乱地找个借口,急急地奔回了家。
国庆是三年前干上了大队赤脚医生的,跟在姚金方的手下边打杂边学手艺。为了能让他进卫生所,酸杏使出了吃奶的劲儿。酸杏几次三番地偷跑到公社医院去,求姚大夫帮忙出主意。姚大夫与他有些深交,一来抹不开情面,二来也被他磨叨得没了法子,就亲自出面找公社分管主任。分管主任说,这种事,你得找杜主任去。他说一句话,顶你跑仨月的腿。姚大夫就直接去找杜主任,要一个赤脚医生的指标。
开始,杜主任不答应。他说,公社大院里的娃崽子们见天儿吵嚷着要工作要饭吃,家长们也瞪红了眼珠子跟我没完没了,天天围追堵截,跟我大打人民战争。你总不能逼我把狼崽子嘴里的鲜肉夺出来,给个土笨狗填肚子吧。要是这样,叫那帮狼崽子和公狼母狼们知晓了,还不扒我的皮,啃我的肉呀。
姚大夫就编话道,你可不能这样讲哦。这行医又不是看大门,腿脚勤快了就行。更不同于干兽医,出了啥问题,顶多死了只牲口。扒皮割肉地吃了,还能增加点儿油水呢。这给人行医就不敢哩,出不得半点儿的马虎。弄不好,就是一条人命呢。当医生的人,非得有灵性有悟性才行。我好不容易看中了酸杏家的大娃子,你给也得给。不给的话,我就把他招到公社医院里打杂,私下里传给他医术。
杜主任叹道,罢,罢。我看,你也别行医看病哩。干脆,连我这个主任也一块当了算哩,就给全公社的工农业生产一齐把脉诊断吧。我连你这个神医也领导不了咧,哪儿还有脸面领导全公社人民吔。
挖苦归挖苦,杜主任最终还是答应下来。他也不敢得罪了姚大夫。姚大夫已经成了全公社的宝贝,市里县里总想把他挖走,都让杜主任耍手腕给拦下了。
有了杜主任的金口玉言,姚大夫堂而皇之地安排国庆到县里成班培训了三个月。培训班一结束,国庆便名正言顺地回到村里,做了姚金方的唯一助手。
这个时候,正是学校放学的当口儿。
姚金方立即关上卫生所的门,急急地跑到墙西边的学校里,招呼胡老师赶快摘鱼。待胡老师把鱼摘好洗净,他又把煤油炉子拎到门口,点上大火,就把一口薄薄的新铝锅坐到了炉子上。
他正要往锅里倒花生油,就听得大门外不远处的街面上传来喧闹声和柱儿杀猪般地哭喊声。俩人急忙跑出去一看,见几个崽子把柱儿紧紧围在当中,正在拳打脚踢地围攻呐。领头喊打的是茂林家的娃崽儿棒娃,帮凶是茂生家的杏仔和钟儿、酸枣家的晚生、茂山家的大路和四季家的冬至。
柱儿虽然比他们大了好几岁,毕竟好虎抵不住一群狼。而且,他们还是一群不知好歹的狼崽子呐。他便吃了大亏。身上的褂子撕裂了不说,鼻子里也流出了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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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远的曙光(二)(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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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老师大喝一声,把场面镇住了。这群张牙舞爪的狼崽子们立时跟老鼠见了猫似的,一个个噤若寒蝉,连拔腿逃走的力气也没有了。
胡老师先是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