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灭的村庄-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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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日的虎威,不敢对自己咋样的。振富就这么一遍又一遍自欺欺人地宽慰着自己,一个晚上也没有合上眼皮。
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洋行一改往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坏毛病,极稀罕地主动给他端上一碗饭。还似有意地盯看了他一眼,阴冷的眼眶里闪射出鄙夷的目光。洋行又一声不响地低头吃自己碗里的饭菜。几口扒拉下肚后,转身出了屋子。
振富明知洋行只给自己端来饭菜,分明是不怀好意,却又弄不清他的恶意究竟藏在哪里。疑惑间,他用筷子习惯性地搅动着碗里的饭,似乎有什么东西沉在碗底。他偷偷地用筷子挑出一看,竟是一小把喂牛的草料,还用几根牛尾上的鬃毛整齐地捆绑着。他顿时明白了洋行的心思和险恶用意,浑身再次冒出一层细汗。
他不敢声张,起身走到猪圈旁,将碗里的饭菜全部倒进了猪食槽里。随之,又有几粒干硬的羊粪蛋从碗里滑落进猪食槽中。
振富似乎彻底清醒了。他不再去吃早饭,而是进了茅厕。伸手摸进裆内,攥住那堆蛋卵,狠劲儿地一扯。一阵剧痛顿时传遍全身,疼得他浑身打了个哆嗦。又使劲儿地拧扯了几下,越疼得他几乎站不稳身子。他颓然蹲坐在地上,任凭额头上的细汗凝成几颗豆大的汗珠,顺着褶皱的脸面蜿蜒淌下,滴到潮湿的地上。
就此,振富彻底罢手了。有时,在不经意间,也还有想香草的邪念钻出来。他一律按照这样的办法来惩罚自己。直到他最后被压死在银行家的墙根底下为止,这种丑事再也没有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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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远的曙光(四)()
(全本小说网,。)
挂儿与胡老师的恋情,已经展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俩人的关系已由地下秘密接触,转到了人面上的公开往来。在不算太大的杏花村里,没有不知道挂儿与令人尊重的胡老师处上对象的。人人都说,他俩是天生的一对,地造的一双。胡老师年轻持重,满肚子的学问。挂儿心灵手巧,温柔善良。他俩要是不能成亲,那才是老天爷不睁眼呐。
由此,村人越对振富一家刮目相看了。
大儿子银行娶了个如花似玉的媳妇,自己又在外面端着公家饭碗。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赛过了当年的四方。二儿子洋行也长得一表人才,今后也肯定错不了的。闺女挂儿又攀上了高枝,靠上了别人连想都不敢想的胡老师。这好事,都让振富摊上了。只能说,振富老两口子的命相好,根儿上肥壮,长出的枝叶开出的花朵也就与众不同。
振富两口子人面上始终保持着谦虚模样。回到了家里,却又整日乐得合不拢嘴。
振富虽然经历了一场劫难,差点儿把他与生俱来的自信和在家庭中树立起来的威严糟蹋得一败涂地。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和印记的淡化,并未影响到他在家中的显耀地位和不可或缺的作用。尽管洋行始终对他表露出一种蔑视的态度,却丝毫没有对他造成毁灭性地打击。他依然在家中行使着一家之长的权力,依旧主宰着家中大大小小的事务。
他的唯一变化是,脸面不再紧绷,面色不再阴沉,对豁牙子也渐渐地好了许多,不再颐指气使地拿她不当人待。他对儿女们的婚事,也是出奇地热心上紧儿。或许,他意识到了,只有儿女们强出同龄人,才能给他带来更多的益处。诸如村人的敬重、人面上的风光和言谈举止方面的影响等等。他拿洋行没法子。自己说出的话等于白讲,洋行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自己说出的话,还不如放个屁好听。他便知趣地避开洋行。明面上,对他的事情不管不问,听之任之。暗地里憋闷得紧了,就通过豁牙子间接地关心过问一下。因而,豁牙子过问洋行的所有事体,均出自振富的心思。她只不过是一个传话筒而已。
振富看到挂儿与胡老师打得火热,就有些担心。自己的闺女毕竟是个山村娃子,未见识过大场面,而胡老师的身份与她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万一他只是拿她戏耍,随后翻脸不认帐,到头来倒霉的还是挂儿。
振富私下对豁牙子道,是不是托个媒人,把俩人的婚事挑明了。该定实脚儿的,就赶快定下来。省得时日久了,夜长梦多,再弄出啥事体来,到时就不好收场了。
此时的豁牙子,已不再是过去那个见天儿浑浑噩噩不问世事的窝囊女人了。从振富的身上,她一下子明白了许多人事,完全懂得振富担惊的是啥事体。
她瞅着振富问道,得找哪个去说才妥当呀。
振富寻思了大半天,才道,要说最妥当的人,该是木琴。可她整日忙得脚丫子朝天,哪会有心思做这些个说媒递话的闲差事呀。我看,就让茂林家的雪娥去吧。她说句话,还能有些份量。身架上也能说得出去,毕竟是一队之长的女人嘛。
豁牙子就急急地去找雪娥,对她说了自家的心思。央求她去找胡老师谈谈,看看他是怎样的想法。
雪娥满口答应下来,还道,大婶呀,你家可是咱村里几百户人家的榜样呢。大人**得好,娃崽儿们个个出人头地,馋死了大家小户的人家呀。赶啥时候,我和娃儿他爹得跟你和大叔好好学学呢。终不然,叫棒娃和草儿窝窝囊囊地过一辈子日月,可就害苦了娃崽儿们啦。
说归说,雪娥并未直接去找胡老师。她要等着茂林回来,替自己拿拿主意再说。究竟这说媒的事,到底去说好呢,还是不去说的好。他两口子始终对老李家有一种本能的抵触情绪。这一切,都是因为当年生产队里年底结帐时对不上帐目,振富使坏往茂林身上推,弄得茂林差点儿丢掉了官帽一事惹起的。
夜里,茂林一上床,就急不可待地与雪娥翻滚在了一起。直到精泄力尽,俩人才静静地相互撕搂着,慢慢恢复着用尽的体力。
借着窗外透进的白花花月光,茂林还在不老实地用手指抚弄着雪娥坚挺的奶头,并不时地张嘴咂么上一阵。雪娥想起了白天豁牙子说的事,就奋力推开不知厌倦的茂林,把豁牙子的话讲给他听,问他是啥想法。
茂林一听,翻身坐起。他顺手摸起烟袋,点上火,一边吸着烟,一边认真地考虑着。
半晌儿,茂林把烟袋锅重重地磕向床腿,随口骂道,好事都叫这老鬼占全哩,哪儿还给别人留下一点点儿呀。又说道,这事,咱还得帮他,就像原先帮银行说亲那样,要尽心尽意地去帮。看挂儿和胡老师俩人的样子,这喜事已是板上钉钉儿的事哩。你不去说,别人也会去讲,反到把这功劳推给了别人。咱沾不到一丁点儿恩德不说,反倒让老鬼攥住了话柄,空落一身臊腥味儿。
雪娥说道,这可是你叫去的呢。别到时真说成了,老鬼的日子更风光,你再心馋眼红的,怨我外翻,帮老鬼的忙噢。
茂林道,。明早儿就去,越早越显得咱上心尽力呢。
雪娥得到了茂林的点头,自然不敢怠慢。第二天一大早,她就急急地跑到学校,避开正在手忙脚乱地忙活做饭的姚金方,把正备课的胡老师拽到大门外。她把振富家的想法通过自己的嘴巴说出来,问胡老师到底是啥意见。
胡老师知道雪娥一大早儿地跑来,是以一个媒人的身份,按照乡村古老习俗,正式向他提亲的。虽然他俩人的恋情已经到了水到渠成的地步,不需要别人再这么多此一举地插上一腿的。但是,若是缺少了这样的人物横在里面,俩人的婚事便缺失了乡俗民规的认同,就不是一个完美的婚姻,场面上也说不过去。
他赶紧向雪娥道谢,说,一切都听嫂子安排,怎样办理都行哦。
胡老师的意见,是意料之中的事。雪娥追问道,你跟家里提起过这事么。
胡老师老实地回道,还没哩。
雪娥就说,你快些回家去,跟爹娘讲明了,也好定下一些要办的事呀。
胡老师满口答应,并自信地回道,我家没啥事。自小爹娘就听我的主意,肯定会答应的。就是挂儿这边,还要大嫂帮忙办理呀。
得到胡老师的回话,雪娥马不停蹄地奔进振富的家门。她把胡老师的话添油加醋地述说了一遍,又重点强调了自己的能说会道,才让胡老师痛快地答应尽快跟家里人说明事体。看来,就算现在立马结婚,也是手拿把掐的事了。
振富两口子自是感激不尽,连声感谢雪娥。
送走雪娥后,老两口子又满心欢喜地盘算着怎样置办挂儿的嫁妆。俩人心里憋足了劲儿,都想再在村里拔个头尖儿,像当年办理银行的婚事一样,大大地风光一回。
然而,胡老师的美满想法,却遭到了家人的强烈反对。
胡家也把儿子当作人面场上的一杆风光炫耀的旗帜,整日攥在手里摇来晃去,赚来胡家村老老少少羡慕的眼光和巴结的笑脸。提亲的媒人,如流水般地进出在胡家庭院里。胡老汉始终没有表态认可。他总是说,娃崽儿大咧,又是新社会,自己的婚事该由他自己作主。老人可不敢碍手碍脚地乱搅和。
其实,他整日四处偷偷地打探哪家的闺女到了出嫁年龄,家境怎样,有无实力靠山等情况。他还多次跑到公社妇联主任老胡家,送来各种各样的米粮蔬菜等,托老胡给盯着点儿公社大院里的女娃子们。看看谁家的闺女到了提亲的年龄,是不是给自己的娃崽儿定下个家庭显赫的官户人家。老胡也痛快地答应下来,正着手办理着。
胡老师回到家里一说,如白日晴空里打了一声霹雳,把胡老汉震得目瞪口呆。这样一个窝屈在深山老林里从未见过世面的山里闺女,就这么做了自家宝贝儿子的媳妇,胡老汉是绝不能接受的。
胡老师就与爹娘辩理,还想像往常那样,凭了自己的口才和学识,说服平日里对自己百依百顺的爹娘。他完全低估了大字不识一筐的农村老汉急时固有的倔强脾性。情急处,胡老汉掀翻了桌子,打碎了碗碟。胡家女人扯着胡老师的衣袖哭诉衷肠,弄得事情糟糕透顶。胡老师又灰溜溜地回到了学校。
但是,胡老师并未因此失去信心。他要等爹娘冷静一段时日,再慢慢地去说服他们,认可这门亲事。他对挂儿说道,你放心,这辈子你就是我的人哩。任谁再好再强,我都不稀罕,就稀罕你呀。
挂儿满脸挂泪地道,我也是,这辈子就跟定你哩。就算死了,魂儿也跟着你,下辈子还和你做亲事哦。
振富两口子也知晓了事情的原委,心下暗自着急,却也没有办法。他总不能自家动手,把胡老师硬生生地抢来做女婿吧。
胡老师又几次回家,做爹娘的工作。爹娘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坚决反对这门亲事。胡老汉以断绝父子关系为由,要挟他断了与挂儿的往来。娘更是以寻死上吊来吓唬他。几次未果,胡老师愁闷得不得了。他又不敢在挂儿面前提及,怕她着急上火。他只是说,自己正说服着,爹娘快答应了。
挂儿看出胡老师内心的苦楚,便假装相信了他的话,以宽慰他的愁苦心肠。暗地里,她却以泪洗面。恨自己命薄,担不住胡老师这么个贵人。也恨自己出生在这样一个偏僻穷困的山村里,让外人瞧不起看不上。
俩人没有丝毫办法,只能等靠着家人回心转意,再考虑今后的婚姻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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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远的曙光(四)(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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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要放暑假的时候,公社突然传来了一纸调令,把胡老师调到公社中学任教。而且,要求近日就得去报到。
胡老师立时明白,是爹娘从中捣的鬼,要把他与挂儿活生生地拆散。他顿时没了精神。自己端着公家饭碗,只能听公家的安排,胳膊拧不过大腿呀。
挂儿也现出一副绝望的神情。她对胡老师道,你去吧,别担惊我。这辈子咱俩没缘分,下辈子我还找你。做不了夫妻,我就守一辈子空房哦。
这张调令不仅让挂儿俩受煎熬,让振富一家遭到一记闷棍的致命打击,更让全村人跟着着急上火。胡老师一旦撂下挑子走人了,全村的娃崽儿们可咋办。不能刚上了几年学,识了几个字,就又没学上了呀。村人就齐了心地去找村干部。前脚出了酸杏的庭院,后脚又溜进茂林的家门,再踏进木琴家的门槛。
比村人更着急上火的,要数酸杏和木琴了。学校是他俩齐心协力搞起来的。本来挺红火的,猛然间把老师调走了,学校就得关门停办。这可是火燎眉毛的大事。
为此,酸杏主持召开了一个紧急会议,专门商讨学校面临停办的事。
初时,茂林还有些幸灾乐祸的样子。心下暗想,你振富从来都是走高埂攀高枝的主儿,这回可算是彻底掉进泥洼里,喝饱了泥水水咧,要多窝囊有多窝囊呢。脸面丢尽了不说,肚里的苦水也得自己偷偷舔净了,还得说这水水儿真好喝呢。
他满不在乎地说道,胡老师调走了,公社还不给咱再配上个老师么。咋就会停办了呢。
酸杏生气道,你是站着说话不嫌腰疼呢。当初,我和木琴跑学校的时候,公社根本就不同意咱办,说老师紧张,连人毛儿也匀不出一个来。现是木琴求爷爷告奶奶地四处喊冤叫屈,抠窟窿挖门子,才把胡老师弄来的。现今儿,胡老师这一走,谁还有本事再去挖来一个老师呀。
茂林不敢再胡讲了,心里也跟着愁着急。他家的棒娃和草儿都在学校里上学。要是学校真停办了,俩崽子上学的事可咋办呢。
因为此事直接牵扯着挂儿的婚事,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振富便不好表现得多么积极投入。但是,心内的焦急又促使他不得不趁热再烧上一把火。把火烧得旺旺的,迫使酸杏们想法子把胡老师挽留下来,借此来拯救挂儿的婚姻危机。
他试探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