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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部分

不灭的村庄-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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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头破血流。雪蛾被打得鼻青脸肿。最惨的还是茂林。他的脸上、脖颈子上,以及前胸后背,都被抓挠出道道血印子。而且,他的裆部受到重创,几天里走路都是一歪一扭的。然而,雪蛾还是不依不饶。她来到时任妇女主任的木琴跟前,眼泪鼻涕甩得满屋都是。她诉说夜里茂林如何如何欺负她折磨她,不把她当人待。茂生先是红了脸,后又忍不住雪蛾的眼泪横飞,就慌慌地躲进西院。进院的时候,脸上竟然布满了湿漉漉的泪痕。当时,钟儿一个人刚从东院偷偷潜进西屋,想查看京儿曾给叶儿买的那块红纱巾是不是真的像杏仔说得那样好看。所以,这一秘密,只有他知道,连杏仔也没有说过。

    此时,茂生挪动了一下身子,眼瞅着木琴,用眼神示意她赶快改变刚才的决定,以安慰这位年纪轻轻就守寡,多年来又无依无靠的可怜女人。

    木琴狠狠地瞪了茂生一眼,似乎嫌他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她仍旧不吱声。

    屋内的气氛很沉闷。满月的哽咽声重重地敲打在每个人的心坎上,又折射到每个人的脸面上。茂生一脸的无奈,木琴面无表情。杏仔则不耐烦地在凳子上扭来蹭去,不时地拿眼乜斜着满月。这种情形,竟持续了挺长时间。

    很明显,这种结果是不会再有改变的。

    满月慢慢止住了哽咽声。她用破旧的衣袖擦抹着那张沧桑不堪的老脸,万般无奈地站起身,默默地退出了屋子。其实,她并不算老,也就四十左右岁。

    木琴有些歉意地把她送到大门口,也实在找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

    这件事似乎就此结束了,只能等待木琴所说的过些天需要人手的机会来了。其实不然,没过几天,柱儿就心满意足地混进技术小组,跟屁虫似的吊在秦技术员**后,早出晚归东跑西落了。

    这怪不得木琴食言。或是终于让满月的眼泪把心给泡软和了,一时之间同情代替了理智,就把支委决定的权威性忘到了后脑勺儿上。木琴不是这样的人。有时,她的心性比石头还硬,像个冷血动物。实际的情况是,满月用眼泪把秦技术员的心浸泡得烂泥般一塌胡涂。木琴可是万万不敢得罪秦技术员的,尽管她要冒着被众人戳脊梁骨的风险。

    据京儿后来说,满月从东院走后,带着欲哭无泪的绝望心情,回到自家。柱儿当然想知道结果,就一个劲儿地追问。满月无言以对,便搂着柱儿的头一顿痛哭。这样的情景,在喜桂过世后的几年里经常上演。每次生这种情形,都是在娘俩孤立无援的时候。多数情况下,也都是柱儿安慰娘,先使娘平静下来,再琢磨些生活下去的信心和想法,去面对未来那些未知的困难和挑战。这次,柱儿的心先就凉到了底儿。他自顾自地哭着,比满月哭得还伤心,还绝望。甚至,他还挣脱了满月的手臂,要往家门外跑。这一下子,把满月吓得够呛。她死死扣住柱儿的胳膊不撒手,并机械地重复着一句话,娘想办法,娘想办法。

    柱儿不会轻易受骗的。他绝望地道,大娘不应承的事,谁还敢应哦。

    这句话,反倒提醒了满月。她近乎麻木了的大脑中突然电光石火地一闪,说道,崽儿,听娘的,快去烧火。你大娘不可怜咱,会有人可怜的。

    说完,她就去灶台边,小心翼翼地从一个土洞里摸出几块被娘俩视为宝贝的生姜。她用手轻轻擦去上面的灰土,又放回一大块去。她把剩余的生姜洗净,剁成细细的碎末,不一会儿就煮出一大碗姜汤儿来。她又去翻箱倒柜,寻出一点儿红糖,调制出甜味十足又辛辣呛鼻的姜汤儿。满月把姜汤儿盛进暖壶,把暖壶揣在怀里,径直去了木琴家的西院子。

    当时,秦技术员已经上了床,身上盖了两床厚厚的棉被。多出的那床被子,是木琴叫拿来的,想让秦技术员汗,免得受了风寒。岂不知,那是茂生的棉被。少了一床被子,茂生只能与木琴挤在一床被子里了。茂生竟一点儿怨言也没有,甚至出人意料地主动将自己的被子送到西院。他还难得地说了些好听的安慰话,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回来后,他还嘻皮笑脸地对木琴讲,城里人身子骨娇惯,经不起山里的风寒。从今往后,就让他盖两床被子吧。咱俩挤一床睡,也暖和些。木琴娇嗔地瞪了他一眼,没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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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冷的冬天(二)(4)

    (全本小说网,。)

    京儿还没上床,正趴在八仙桌上,就着那只豁口的煤油灯,翻看着秦技术员带来的那堆书籍。

    满月的不期来访,令秦技术员尴尬万分。想穿衣,不方便。躺在床上,又不礼貌。他只能半欠起身子,与她打招呼。

    满月自觉来得不是时候。她只得就一路上想好了的一肚子恭维讨好话中,捡自以为满意的话,哆哆嗦嗦地抖搂了几句。本想再多说几句凄惶话,挤几颗眼泪出来的,终是没有成功。

    京儿不知是嫌她深更半夜地跑来打扰了自己而厌烦她,还是担心秦技术员再重茬儿着凉了,便很不耐烦地把她打走了。满月连柱儿的名字也没来得及提起,更别说提及入技术组的事了。

    这回,满月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了。或许是有关命根子柱儿的前程大事,就算是再大的难堪和屈辱,也不会摧毁她心中唯一能够支撑自己活下去的勇气和希望的。

    第二天,她假装上山拾柴,远远地跟在秦技术员率领的那帮如人中骄子鸟中凤凰般的技术小组成员后面,山上山下地奔波了一上午。终于,在中午休息的时候,满月鼓足勇气扭扭捏捏地凑上前来,与秦技术员搭话。她又腆着脸,硬是将秦技术员拉到远一点儿的地方,才不慌不忙有条有理地将昨晚上想了一宿的话统统倒出来,而且声音呜咽泪水横飞。甚至,她几次拉住秦技术员的手,要给他下跪。

    秦技术员哪见过这样的阵势。而且,身后正有群年轻的眼珠子如探照灯般来回不停地扫射着他。他的心先自软了不说,连腿也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他红着脸,慌慌地说道,大妹子,千万别这样。我去帮你说说。行不行的,一定给你个准话哦。

    说罢,他撇下还在哽咽作揖的满月,急急忙忙地奔回来,对正拿眼偷看着的京儿们道,咱们到山那面。便慌不择路地抢先逃去。

    秦技术员是信守承诺的人。当晚回来后,他就对木琴说起了满月的事。还说,这么大的杏林子,技术小组的人手也确实太少了些。

    木琴半天没吱声。

    这时,茂生忍不住也插了嘴。他也好像着凉了,鼻子囔囔的,有股清水不停地从鼻孔里淌下来。看来,昨晚他不见得有多暖和,今晚肯定会逼木琴跟秦技术员要回自己的被子的。为这事,钟儿曾暗地与杏仔打赌。钟儿赌他会要回被子。杏仔赌他不会去要,还会与娘争抢一床被子睡。赌资就是,在赌输者的额头上狠狠地打上十个爆栗儿。

    茂生说道,秦技术员说得也是。那孤儿寡母的,看着也怪可怜的。

    木琴没好气地回了一句,你要是可怜,就跟她一块过去。

    茂生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脖颈子。他不自然地站起身,像要寻找什么东西似的,随之就装模作样地出了屋子。

    木琴又把昨晚对满月说的话重复了一遍。她一再强调,今后再进一个人,就是柱儿的了,绝不会是第二个人。秦技术员的书呆子气上来了。他坚持道,最近就得让他进去。要不,这冬季剪枝的事耽误了,可要影响明年产量呢。

    木琴踌躇了好半天,最终还是妥协了。她说道,那就让他过两天再去。先当个帮忙跑腿的,不计义务工。等冬剪量上来了,再正式纳进去。

    秦技术员孩子般地笑了。他又与木琴说了些今天察看的结果和下一步冬剪的想法,准备三两天后就开始培训剪枝技术之类的活儿。说完这些,他便如释重负般轻飘飘地回到了西院里。岂不知,他轻松了,满月对他的感激之情又招惹出了多少事端。

    睡觉前,钟儿一直盼着茂生能尽早开口说话,叫娘去要回自己的被子,或是自己亲自去讨要。但是,茂生竟然没提一句关于被子的话题,依旧与木琴合盖一床被子。并且,俩人争夺了半宿被子,以致弄得那张本就陈旧腐朽的床体“咯咯吱吱”地响个不停,烦死个人。

    第二天,钟儿只得乖乖地让杏仔打了十个恶狠狠的爆栗儿,以致额头上都泛起了红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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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冷的冬天(三)()

    (全本小说网,。)

    四季和兰香两口子天边里也想不到的好事,竟在一夜之间,出人意料地降临到了自家屋顶上。

    就在秦技术员带领着技术小组和部分村人,日夜紧张地进行着杏林土肥管理和冬季剪枝的繁忙阶段,公社组织的征兵工作也已鸣锣开场。

    杏花村人对娃崽儿当兵一事,并不怎样上紧儿。并不是说村人不愿意让娃崽儿去当兵,而是从没奢望过自己娃崽儿能够当上。

    自从三十多年前**摸进深山里,抓走了包括茂生爹在内的一批精壮年汉子,当了不明不白的兵后,杏花村就从没有出息个当兵的。公社每年都搞征兵工作。但是,这样的好事怎会轮到杏花村呢。即便山外的适龄青年都走净了,恐怕也不会轮到杏花村人的。

    每年,不管公社怎样吆喝,也不管酸杏怎样跑断腿磨破嘴皮子,杏花村人别说吃肉了,就连点儿清汤寡水也尝不到一口。公社掌握的那点儿可怜指标,还不够公社大院里那帮狼崽子们争抢的。再加上各村支书等要害人物的崽子,僧多粥少,更没了山沟沟人的份儿。

    酸杏却不费吹灰之力,一下子就弄到了两个指标。这是酸杏在台上时打死都不敢想的美事。连他自己都哭笑不得地对了自己女人道,这世道真是变哩。原先在台上挣破了头,连点儿肉腥味也闻不到一丁点儿。现今儿下了台,竟破天荒地一下子弄到了两个指标。这不是捉弄人,是啥儿吔。

    其实,酸杏所以能在下台后搞到招兵指标,并不是谁在有意捉弄他,而是人与人之间固有的情感牵扯所致。

    在听到公社又开始了一年一度的征兵工作后,酸杏心下就想,自己已经到了这般田地,往后再想安置身边的娃崽儿们已是难上加难了。不如趁自己还有着过去为下的这份老脸面,找公社领导要求去。看能不能把三娃崽儿劳动送走。二娃崽儿人民暂时被安置在技术小组里,也是很可意的事了。这里既有人民的自身优势,更主要的是木琴特意安排的结果。其中的深意,他心知肚明。

    于是,他到公社,找到沈书记。央求领导照顾照顾,把劳动送去当兵。沈书记虽是脾气大了些,不好讲话,但酸杏却是让他硬生生地给赶下台的。尽管是自己在身不由己的情况下,做出的被迫无奈之举。不管怎样说,他心里还是有种歉疚的成份在里面。于是,他大笔一挥,写了一张纸条递给酸杏,说老贺呀,别人来做说客的,求情的,都叫我一句话给撵出了屋子。唯独你来,我却要给你这个面子呢。就叫娃崽儿出去经经风雨见见世面吧。等他回来后,说不定又是第二个你呀。说得酸杏心里一热,眼眶里酸,直想掉眼泪。

    有了这张纸条,劳动的兵就算板上钉钉儿跑不掉了。至于体检政审之类,绝对没有一丁点儿的问题。劳动的身体壮实得像只小老虎,自家的祖宗三代也都是疤麻没一点儿的。

    出了沈书记的办公室,他又去找武装部长,

    在见到部长的一刹那,酸杏忽地改变了主意。他没把沈书记写的条子拿出来,而是直接央求领导看在老情面的份儿上,给自己匀一个当兵指标。部长与酸杏保持了多年亲密关系。虽说酸杏已经不在台上干了,他的下台却是另有原因的。因了心下同情酸杏,他就痛快地答应了下来,还叮嘱道,也就是你哩,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哦。

    酸杏心里大感安慰,就想,这人呀,还是宽仁厚道些好。不管自己是身在高位,还是身陷泥洼,少一点儿张扬跋扈逞强斗狠,多一点儿行善积德,总会有人感念你往日为下的好儿来的。娘的丧事和而今的境遇,都明白无误地验证了这一点。

    他回到家里,既为自己意想不到的收获而欣喜,又为如何放这多余出来的指标而大伤脑筋。若是往常,他肯定会在村干部会议上摊出来,数看一下谁家的娃崽儿最需要,再决定分给谁,绝对地大公无私。而今儿却不一样了,自己已经是个平头百姓,没有必要再胸怀村民放眼山外了。那就要多为自己的将来着想,用好手中这一宝贝指标。他原本想,干脆把余出的指标给人民算了。就让他亲弟兄俩一块当兵扛枪,一块出人头地去。但是,人民并不热心去当兵。他似乎被果林管理的事给迷住了心窍。任凭酸杏怎样劝说,人民都不为之所动。无奈中,他只能盘点村内的其他人选了。

    酸杏把村里几个大门大姓的人家数算了个遍,掂量来掂量去,觉得还是往李姓家的人窝子里靠长远些。宋家虽有茂林和木琴,但他从就没把茂林放在眼里,而木琴又与自己有了深深地裂痕。自己绝不能上赶着添她的后腚门子。不仅自己心里过不去,恐怕全杏花村的人都会嗤笑他酸杏的卑劣行径。贺家现今儿又没有够条件的娃崽儿。

    他先是想到了振富家,并把这消息透露了过去。但是,洋行也不热心去当兵,而是近乎狂热地迷上了杏林管理,见天儿影子般地跟在秦技术员的**后头搞管理。振富不敢在大白天里直接去酸杏家,怕让木琴知道了俩家走动得亲近,会有什么想法。他夜里亲自跑去道谢,无不遗憾地说道,儿大不由爷呀。死洋行鬼迷心窍地跟定了秦技术员。阳间大路他不走,偏偏要走鬼道不回头呢。空让你牵挂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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