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若离去,后会无期-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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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露的伤口边缘已经干结了血痂,突兀嶙峋地等待着疤痕降临。
这让白卓寒的心,痛到近乎冻结了搏动。
那是他弄得。一脚踩上去的时候,那些凌虐的快感还没有蜕出毛孔。
唐笙的手那么美,无论是捏试管还是握烧杯,调香时跃动的指尖就像能写出音符——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胸腔内横冲直撞着,白卓寒站起身来冲出门。
他摒着百米冲刺一样的速度逃进盥洗室,疯狂地打开水龙头。
那些狂涨的冲水噪音,足够他哭完一整个悲怆的曾经。
他突然想到,在唐笙失去孩子的那个晚上,是不是也会这样缩在洗手间的花洒下,用尽力竭和声嘶地悲痛着?
“白先生,我能进来么?”韩书烟站在外面敲了敲门。
“不能。”
韩书烟侧头停顿了一下:“医生吩咐过,您的情绪不能太激动。”
“难道医生没有说过,啰嗦也会让人很激动么!”白卓寒拉开里间的门,顶着湿透的身子立在韩书烟面前。
“您的太太还需要您,公司也是。”
韩书烟打开面前的平板电脑,手指干练地划着一帧帧资料和截图:“已经证实了,白天翼私人名下的三个账户,分别在近几日内被人汇入了十九万,十七万和十一万的异常金额。汇款名义为股利分红,对方是一个名叫林兴的私人账户。”
“林兴?”白卓寒嚼了嚼这个陌生的名字。
“说这个名字您当然不认识。但是这张名片,是我从顾海礁手里拿到的。他承认说,昨天上午当面与他签约的人递给他的就是这张名片。
挂名头衔为远东商贸集团采购部总监。”
“真的是他们做的手脚?”白卓寒靠住墙壁,湿透的衬衫渐渐洇出一个夸张的人形。
“白天翼挂靠了一个皮包公司,上个月初才完成注册。无论是公司信纸设计还是邮箱后缀,都有意模仿圣光的logo痕迹。这段时间来,已经有不少老客户向我们垂询,问这几家商贸公司到底是不是圣光集团的旗下合作商。如果我猜的不错,接下来他们会瞅准圣光空缺的材料产能,把从顾海礁手里截下的那批货,翻倍提价再出售给圣光。”
“好啊,那便让他试试。新仇旧账,一起算就是了。”
与其说白卓寒有多恨二叔家这一群大尾巴狼,不如说他更恨那个明知道谁出头谁危险,还把唐笙推到风口浪尖上的自己。
他想不通自己怎么就会在那一瞬间,认准了唐笙的背叛呢?
“是我没有考虑到唐笙的邮箱会被人窃入的情况,就先行武断了结论。白先生,这一点上的确是我失职。误导了您的判断。”
韩书烟是一名合格的秘书,能够随时看穿老板的心思。
“和你没关系。”白卓寒摇头。
别人失职,只是棋失一招。而他失职,他的妻子几乎失了性命。
更何况,事到如今的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扭曲的心态皆源于——
在主观上,他是多么希望能抓到唐笙的把柄啊!
因为他担忧有一天,时间会向他证明,自己给那个女人的一切罪名皆为误判,那将会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
“你回公司发通知,全司停产三日。将下周季审提前到明天,换掉审计公司原定入场团队。就说是我的直达命令,重点彻查库存进出明细。我不信扒不下白天翼他们姐弟一层皮!”
白卓寒想得很透彻,白天翼他们一定想不到,自己会在这么焦头烂额的时候动后院。
只要他们屁股上有屎,肯定急着跑出现金流来补漏洞。到时候,顾海礁的货在白天翼手里根本等不到捂热乎,还得低价回到自己手里。
唐笙……
敌人我可以为你惩处,那我自己呢?
韩书烟离开后,白卓寒再次回到重症监护室的门口。
他不知道冯写意在窗前站了多久,但白卓寒恨讨厌他看唐笙的那种神情。那么理所当然的觊觎,好像完全没有把自己当盘菜。
“冯先生,很谢谢你今天带我爷爷来解围。但是探病的话,麻烦等白天的时候带着鲜花来更合适。我太太现在还不能见客。”
“白先生误会了,我是专门来找你的。”
冯写意将一支优盘交给白卓寒,言语淡然如徐。
“这里面的东西,是她熬了几个晚上做出来的。三维设计是我帮她托传媒公司做的成品,但主题文案和细节都是她一点一滴的心血。
还有几个小时就是周一凌晨了,她答应你的事,不会食言。”
白卓寒接过来,却一点也不想说谢谢。
“你是不是很好奇昨天她跟我在马场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冯写意泠然一笑:“照片你都看到了吧?至于讲话的内容,呵呵,她跟我谈了一路的价钱,希望看在老朋友的份上,少收点租金,一门心思都想帮你节省点成本。
可你知道我是怎么回答的么?
我说只要你愿意离开白卓寒,跟我在一起。哪怕要我散尽家产,送给你前夫都行——”
“冯写意!”白卓寒全然顾不得任何风度,一把扭住冯写意的领带将他惯在墙上,“你放什么屁!你以为我会卖掉我的妻子么!我警告你,不要再打她的主意!”
“打主意这个词,实在用得太过小人。我光明正大地喜欢她,追求她,从来没有掩饰过爱慕之心。”冯写意反手翻开白卓寒的手腕,敛去眼眸中温和如水的波澜。
“我不会再给你任何接近她的机会。”白卓寒狠狠吐出一句话,威胁的力度却仿佛不怎么到位。
“机会从来不是你给的,而是我自己创造的。白先生,其实你心里比谁都明白——”错肩而过,冯写意平视的身高在白卓寒耳边轻轻掠过一句致命的重击。
“你与阿笙之间的问题,并不会因为今天的事而真正得到解决。如果你对她还有基本的仁慈,是时候该放手了。你有你的责任,但你无权审判她。”
冯写意的身影消失在电梯尽头。只留下白卓寒清冷的面色,与窗外的沧月交相辉映。
回到唐笙身边,白卓寒打开刚刚从护士站要来的药水。用棉签蘸着,一点点涂抹着唐笙右手上的擦伤。
就像个怕弄疼了洋娃娃的小孩子,明知道她根本没有意识也没有感觉,却总是担心自己下手重了。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模糊了阳光和月色的交接。
高斌过来,帮他拿了一套干净的衣服换上。然后告诉他说,白老太爷打算把赵宜楠交给警方处置。
现在全家人都在白家老宅那,她妈妈可怜得就像个要被游街的犯妇。
“白先生,您还是回去一趟吧。顾太太和大小姐他们会照顾好夫人的。”
白卓寒站起身,回头看了一眼还在昏迷的唐笙。
两天两夜过去了,他陪着她扛过了最危险的四十八小时。却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这个幸运再走一遍她的花季梦雨。
医生说已经撤了冬眠针,路过她醒过来,就可以转到普通病房了。
白卓寒决定离开,因为他根本不知道——当唐笙醒过来的时候,自己应该怎么面对她。
“你把车停过来,我洗把脸就下去。”白卓寒站起身,挪动一下麻木的双腿。侧身的时候却觉得衣襟一紧,像是被什么东西绊住一样。
低头一看,竟是唐笙的手突然攥住了自己的衣角!
她的眼睛慢慢睁开,虚弱的目光灌在幽深明澈的瞳孔里。
白卓寒盯着她的眼睛,就这么一直盯着,也不说话。
也许这一刻他还不是很明白,自己究竟想在唐笙的眼睛里找什么。
就这样对视了十几秒,唐笙终于动了动唇。可是太细太弱的声音早已淹没在白卓寒粗重的呼吸里。
单膝点地,他凑过去伏在床沿,想要听得清楚一点。
原来唐笙只说了一句话——
全本欢迎您! t1706231537
045 无论我们,还是不是夫妻
病房里白色的百叶窗永远眯着一双合不拢的窥眼,在天空大亮的一瞬间,沁出一缕朝阳。
光线落在唐笙近乎透明的脸颊上,把清浅的睫毛染成淡金。
而白卓寒在她枕边伏了足有半分钟,才把这翻来重复了好些气息的字
拼凑在一起。
浓重的药水混合着令人窒息的血腥气,他终于听得清楚了。
唐笙说的是——
“你妈妈……会不会有麻烦?”
白卓寒只觉得胸腔像是被瞬间轰开了一个洞,灌满冷飕飕的风,呜咽不止。
他之所以迫不及待地想要逃离,只因他根本无法想象——如果唐笙醒来,她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到底应该怎么应答?
他想过她会说‘离婚吧’。
那他要不要说好?
他也想过她会说‘我永远不想见到你’。
那他该不该转身走?
他甚至想过事情的发展可以更狗血一点。她失忆了,又或者她假装失忆了,进而问出‘你是谁’。
那他能不能窃窃地以为自己还有重新开始的机会?
可是白卓寒就是做梦也想不到,眼前的女人摒着重生后的第一口新鲜呼吸,吃力地向他问出了这样一句话——
唐笙,你是想逼死我么?
白卓寒别过脸,把眼帘和唇齿同时抿得很紧。
沉默对峙,发酵着彼此怎么也靠不拢的心跳节拍。
后来,唐笙的手慢慢脱力,从白卓寒的袖口上滑了下去。落在床沿上的时候,输液瓶反复震荡了两下。
白卓寒深吸一口气。
“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一句看似不痛不痒的承诺,承载了他所有的勇气和责任。
只是当他再次摒住决心去看唐笙反应的时候,才发现她已经阖上了双眼。
从惨白的脸腮到青紫的唇上,两滴新鲜的水渍不知什么时候掉上去的。
唐笙早就已经失血脱水到分泌不出泪水,那是谁的呢?
白卓寒用手擦了下眼睛。还好,她昏过去了,应该什么也没看见。
不敢做多余的动作吵醒她,白卓寒转身离去。
高斌已经把车开到医院门口等他了。
拉开后座的车门,白卓寒跻身一入。却看到早有一人坐在后座一侧。香水味熟悉,眉眼里笑意怯怯又迷离。
高斌从驾驶座上回了回头,有点无奈地说:“白先生,汤小姐等您好久了。”
汤蓝来找他了。穿了一件很清纯的白色连衣裙,像五月天里轻盈的纸鸢。
“下去。”
白卓寒已经两天没合眼了,此时只想静静靠着沉淀的情绪。
多余的话,他一点力气都挤不出来。
“卓寒,你……你躲了我几天了,我……”见白卓寒这般反应,汤蓝始料不及地红了眼圈。那天在酒店,白卓寒丢下挨了一耳光的自己,跟着白叶溪他们夺门而出。
之后,就再也没有联系过自己。
“我没有在躲你,我只是在照顾我的妻子。”白卓寒说。
汤蓝哭了,梨花打湿了春雨般的委屈。她像只弄坏了主人沙发的猫一样蜷在后座的角落,哽哽咽咽起来。
这个有点无赖的相对位置,让白卓寒就连拖都没法将她拖下去,要么就只能踹下去。
“高斌,你先回避一下。”白卓寒挥挥手,把空间留下。
“卓寒我不要离开你,哪怕……哪怕你留我在身边做个情人我都愿意,别赶我走好不好?这些年,我唯一喜欢过的人就是你啊!我答应你以后我……我绝对不会给你添麻烦的……求你给我继续爱你的机会!我会像以前一样——”汤蓝凑近了几分,抓着白卓寒的手,泪水潸然不已。
“阿蓝!”
白卓寒推开她不顾一切地扑就。将双臂伸长到最大的限度,将她按回相对静止的距离里。
“我很感谢你那些年,在国外时对我的照顾。可是如果我能接受你,一早就接受了。在我心里,除了唐笙,从来就没有过第二个女人。
这辈子,我就是与她无缘到死也只是我们两人之间的事。绝不会再让第三个人进入了。
阿蓝,你就当我是个混蛋吧。”
“不!我不要!卓寒,我真的不能离开你。这些年我一直规规矩矩地陪在你身边,从不跟你提任何要求。我只想就这样看着你就够了,哪怕你只把我当替身。卓寒,你别不要我……”
汤蓝深谙欲擒故纵之道,这些年来,彼此的相处亦是若即若离温温水水的。
也正是因为这样,白卓寒始终没有将她归类为那些庸俗的妖艳贱货。
可是当她知道自己在攻城略地的最后一瞬,跟死在前面那些炮灰并没有什么区别的时候。
多年积压的宣泄和不甘,让她整个人再也摒不住丑态。
“卓寒,就算你再爱她又怎样呢?她心里根本就没有你,而我不一样,我真的可以为你去死的!”
唰一声纸张裂响,汤蓝眼看着一张半巴掌宽的支票从自己眼前飘过。
白卓寒冷目如星:“拿去,数字自己填。”
“卓寒…。。。你……”
钱是一种侮辱。但有些时候,这样的侮辱就如是壮士断腕的决然。
“我说过,你就当我是个混蛋好了。除了钱,我给不了你任何补偿。”
“我不要!我不要这些!”汤蓝嘶声力竭地大喊。
唰!
白卓寒又撕了一张下来:“你再这样,我只能当你是在嫌少。”
两张冰冷的纸页被塞进汤蓝丰挺的领口下。白卓寒转过脸,只在倒视镜里抿出最无情的通牒:“下车。”
汤蓝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撕碎了支票,然后虚弱地缩成一团,依旧不肯挪动。
“我不走!我说什么都不会走的,有种你就打死我!就像你对她一样!”
她大概是算准了这个用尽暴力来徒增自己内疚的别扭男人,恐怕再也不敢有对女人动手的冲动了。
她以为白卓寒还会有最后的修养和心软。哪怕再抱抱自己,哪怕再说一句带有温度的话——
只要白卓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