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城时代-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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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有多少要多少,”年轻人笑道,“就这四种颜色,有多少要多少。”
“价格呢?”
“一斤五十块钱,不变。”
“能留个电话吗?”
“138xxxxxxxx,记住,就要这种透光的。”
水桶小心翼翼地放进后备箱,越野车摇下车窗打声招呼,慢慢开出了村子。
老板小心地用笔把电话号码记在了手上,待回到厂里,他愣了,“你们这是干什么,不干活了?”
几人工人都跨在摩托车上,看样子是要离厂而去。
“不干了,”那小伙子带头跨上摩托车,“挖石头去。”
“对,在这干,一天不到一百块钱,人家建波不到三十分钟就挣了小两千块钱。”
“回来,回来。”老板在后面喊着,但转眼间工厂里已是空无一人,“你也快去吧,”老板娘吼上了,“开着车,拿着铁锨,我也去……”
“好好的买卖不干了?一个个急火火这是干什么去呀?”村口,几个看孩子的大婶好奇地看着这群急火火的人,待打听清楚,孩子也不看了,一个个回家报信去了。
周疃村沸腾了……
相信的,怀疑的,凑热闹的,但人群还是挤满了辛河的河滩。
夜里,漫长的辛河河滩里,仍是星星点点,到处都有手电晃悠,大人的叫喊声,小孩的哭闹声,兴奋的吆喝声,尖利的铲石声,让辛河的河道里象过大年一样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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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六,你让我收这么些石头有什么用?”尼亮坐在越野车里给岳文打起了电话,“还我钱啊,我一个月工资才多少钱!还等着在秦湾买房呢!”
“四哥,我的好四哥,”岳文舒服地倚在椅子上,往后捋着头发,“宿舍里我们几个兄弟,现在就你现在身上有股壕气,象个土豪大款,你会发财的……”
“发你个大头鬼,还钱!”尼亮愤愤地挂了电话。
“书买回来了吗?”岳文看看从外面进来的蚕蛹,手里拿着一摞书,示意坐在对面的胡开岭稍安勿躁。
“买回来了,《山海经》、《淮南子》、《史记》、《本草纲目》,一本不差!”见岳文接过来认真翻阅着,蚕蛹忍不住问道,“文,你要这些书干嘛?”
“这年头,凡事要讲个名人效应,”岳文笑着从书上抬起头来,“没看新闻吗,有两个地方,为了争一名人,这个说是他的故里,那个也说是他的故乡,争得都打破头了,不就是往地方的脸上贴金吗?”
蚕蛹眨眨眼,仍不明白岳文的意思。
“胡哥,我记着你家里有把石铲是吧?带来了吗?”胡开岭从兜里掏出来,扔给岳文,“老辈传下来的,你喜欢就送给你。”岳文急忙小心地接住,“别摔碎了,这可是娇贵东西!”
这玉铲色泽凝重典雅,岳文把玩一阵,“嗯,这肯定是战国时的东西,就是战国出土的文物了。”
“你学过考古?”胡开岭找量着他。
“没有,”岳文正色道,“我看着象,那它肯定就是。”
第24章 石头缘
“上世纪六十年代,落雁山上就开始开采龙纹石,发往豫南、鄂北、之江,用于制作磷肥,龙纹石中就含芙蓉玉,可是当时没有引起重视,都当成了制作磷肥的边角料,……现在辛河里的石头都是下雨从落雁山上冲下来的……”
车子飞快地在高速路上飞奔着,很快出了平州地界,驶上秦湾高速,廖湘汀坐在车子后排,谈兴很浓,兴致勃勃。
“八十年代,当时东山矿的矿长沈玉璋,从省地质博物馆请了两位工程师,对落雁山东山矿区,就是现在的芙蓉街道一段,作了勘测,才重新发现并确认了芙蓉玉,呵呵,这个名字很好听吧。”
“沈玉璋在当时是个能人,后来又成立了平州玉雕厂,”廖湘汀的目光看着车窗外无边无际的大海,金色的阳光照在海面上,波光粼粼,“可是当时的芙蓉玉并不受重视,加上没有合适的宣传方式,芙蓉玉的销售一直不温不火……”
“当时我还在区委宣传部当干事,我记着一车芙蓉玉原石,差不多有3吨重,根据原石质量差不多能卖300多块钱吧,一只用上好芙蓉玉雕成的镯子就能卖10块钱……”
“到了九十年代,南方磷肥厂的效益不好,龙纹石的开采量就减少了,……芙蓉玉的销路没有打开,玉雕厂也在这个时期承包给个人了……到九十年代后期,玉雕厂就完全是私人企业了……”
“现在经济发展了,老百姓手里都有钱了,芙蓉玉也该改出头了,天时、地利我们都占了,就差人和了。”王晓书别转过身子,附和着廖湘汀。
“人和,其实也有了,听说最近两天,芙蓉街道、辛寨街道的老百姓都象着了魔似的,晚上打着手电到河里去找玉石。”廖湘汀的司机开着车,忍不住插嘴道。
“嗯,墙内开花墙外香,”廖湘汀道,“网上的新闻打印了吗?”
“打印出来了。”王晓书笑着从公文包中拿出几张a4纸,递给廖湘汀。
《河中有玉能透光,村民连夜疯挖宝》
《芙蓉玉变身疯狂的石头,满河都是拾玉人》
……
“廖书记,你看这一篇,《山海经》都出来了,……‘又北二百五十里,曰少阳之山,其上多玉,其下多赤银,酸水出焉,’……这少阳山就是我们现在落雁山吗?”
“谁知道?我们也不是考古队的!”廖湘汀笑着,接过来仔细地看着,一块玉铲的图片很是醒目,据文章考证说是战国时代的东西,“呵呵,这连《淮南子》都引用上了,啊,女娲练五彩石以补苍天,芙蓉玉是女娲补天落下的碎石形成的?!”
王晓书也笑了,从廖湘汀的笑容中他敏感地发现,廖书记在这件事上,有想法了!
“呵呵,看来写这篇文章的人,对我们芙蓉玉真是用心了,连李时珍的《本草纲目》也引用上了,‘玉能除中热,解烦闷,润心肺,助声喉,滋毛发,养五脏,疏血脉……’看来芙蓉玉被人盯上了,这是有人在策划炒作!”
“听说芙蓉街道有天下午来了一个玉商,一出手就收购了三十斤原石,五十块钱一斤!”王晓书顺着廖湘汀的思路往下走,“会不会是芙蓉街道自己炒作?”
“不会,这不是一个街道能完成的事,”廖湘断然否决,“江平也没汇报,但这,从目前来看是件好事,……”
“对啊,现在辛河的拆迁清淤就够他们受的了,我一个同学说,街道的干部几乎都靠在拆迁上了,连续一个月没休礼拜六礼拜天了。”
“噢,”廖湘汀沉思刻,却吩咐道,“给杨部长打电话,宣传部要靠上做工作,趁着这股势头,要往高端定位,该请专家请专家,该找地方鉴定就去鉴定,该组织坐谈会组织座谈会,争取把芙蓉玉的牌子在全国打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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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湘汀看得很准,岳文也心知肚明,尼亮前来收玉,群众的热情只能持续一时,一两篇新闻稿要把芙蓉玉推到全国的藏家面前,推到全国的玉商面前,也实在勉为其难,这点他早已想过,他,在等着合适的人在合适的时候出现。
但,芙蓉街道的村民却疯狂了,看着河滩里密密码码的人群,几个人都有些傻眼。
“哥这几天看着都眼热,干脆我们自己也去捡石头好了。”黑八一脸期盼。
“高所,你来的太是时候了,”岳文看到了警车里坐着的高明,几步赶到车前,“还得高哥你帮忙啊。”
高明不悦道,“这简直是人山人海,我们就这么多警力,管也管不过来。”
“我们机关干部也都来了,阮局答应应再派些人手过来,”岳文讨好地笑道,“我们现在不是堵,是疏!”
“怎么个疏法?”
“想捡石头可以,但不能在这里捡,你看,因为捡石头打架的,这手边都有铁锨,顺手就能拿起石头,搞个头破血流就不好了……自己弄车来,连泥带石头都给我拉出河去,回家愿意怎么捡就怎么捡,我们不管。”
万建设带着几个机关干部正在给各村划定区域,可是老百姓头脑一热,机关干部的话就当耳旁风了,撵也不走,赶更不走。
“我试试吧,”高明笑着下了车,“以前怎么没听说这石头这么值钱呢?”
“现在不是全民搞收藏嘛,什么小叶紫檀、金刚星月,以前不稀罕,现在都值钱了,何况我们这是玉石!”
“行,试试吧。”高明转身布置着,警笛一响,穿着公安制服的警察就下了河滩。
阮成钢也派了几辆警车过来,打架的、不听劝的,当场就带上了警车,慢慢地,狂热的村民头脑开始降温,但也只是间隔了一会功夫,河滩里就不见了人影——有车的都回家开车去了,没车的推着小车拿着麻袋又赶了回来。
“文哥,我明白了,”宝宝笑着递过一支雪糕来,“那个玉商是不是你……”
岳文倏地转过头来,吡笑道,“保密!”
河道里一会儿功夫又变得热闹起来,石头连泥带土就被挖上了车,随着车辆来回穿梭,宽阔的河道里,淤泥、垃圾、石头开始慢慢减少。
“这样也不行啊。”看着村民仍是朝着河滩上的石头使劲,岳文有些担心。
“我去。”宝宝自告奋勇了,“把喇叭给我。”
“村民注意,村民注意了,”宝宝拉着黑八,边走边喊,“各村在各自的范围内捡石头,不能越界,不能越界……河中央石头更多,河中央石头更多……”
“我也去。”彪子也看出了门道,哪里有淤泥他就指挥着把人往那边去引。
“文哥,连土带石一起拉走,省得我们清淤了,呵,连河里的垃圾也一并运走了。”蚕蛹笑道。
岳文笑而不语,他注意到,河堤上的轿车、越野车也多了起来,有很多不是平州当地的牌子,嗯,万人河滩挖玉本就是新闻,成功逗引目标出现了,但不知接盘侠是不是也在里面。
“岳主任,你在哪呢?”手机的音乐又响起来,岳文掏出手机,小心脏地不争气地跳起来,听筒里马上传来袁疏影极富女人味的声音。
“在工作呢,袁老师有什么指示?”他突然四下瞅瞅,却没有发现那辆金鸡湖畔的红色越野车。
“到了你的地头了,中午请客吧。”袁疏影爽朗地笑着。
“没问题,”岳文四处寻找着,果然,一辆宝马车的车门打开了,接着走出了袁疏影与卢姗姗。
岳文心里一阵激动,我怎么没想到这个卢银匠家的闺女呢,好了,合适的人,来了。
“中午到望海楼订个包间,快去。”他推了一把目瞪口呆的蚕蛹,自己起身迎了上去,突然又转过身来,“偷偷地,给我们照张像。”
“不知袁老师大驾光临,学生迎驾来迟,请老师恕罪。”他笑着把手伸了出来。
袁疏影那双玉手马上被握在了手里,她看看卢姗姗,“这就是我跟你提起的秦湾大学的毕业生,现在是街道的领导了吧?”袁疏影见手迟迟没有被放开,脸色微微一红。
“欢迎卢总,欢迎莅临开发区芙蓉街道指导工作。”岳文马上反应过来,又把卢姗姗的手抓在手里,看得跟上来的蚕蛹一阵眼热。
“岳主任,听说有人高价收购这些石头?”卢姗姗一甩长长的头发,岳文的心感觉也在甩动,“这可不是普通的石头,是芙蓉玉。”
“噢,以前没听说过芙蓉玉这么值钱呢?”卢姗姗紧接着问道。
“呵呵,芙蓉玉自古就有,新闻里不是报到过了吗,战国时的玉铲在那摆着,再说,现在不都讲与时俱进吗,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好东西是埋没不了的。”
袁疏影笑道,“我家里有一块芙蓉玉的鸡血红,摆在我爷爷的书房里。”
“有鉴定证书有吗?”卢姗姗的眼睛很亮,笑起来嘴角上翘,充满魅惑。
“有啊,上世纪八十年代就鉴定过了,您想要我可以去找。”
“不用,”卢姗姗笑着拒绝了,“恕我直言啊,我怎么看象是炒作呢?”
岳文讪笑道,“炒作?这个我们还真不知道,至少我们街道不知道,不过,有这样的炒作吗?”他指指河滩里轰轰烈烈的捡宝拾玉大军,“曾经有堆玉石放在你面前,你没有珍惜,等别人都捡到到才后悔莫及。如果上天能给你再来一次的机会,你会对那些玉石说三个字:我要买……,呵呵,卢总,机会不可错过啊。”
袁疏影笑了,“得,连电影台词都出来了。”
卢姗姗也笑了,“我们不是来买的,就是来看看。”
“那袁姐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他悄悄地改了称呼,看看袁疏影,袁疏影也没有反对,“朋友来了有好酒,中午得让我尽一尽地主之谊,请请两位美女。”
卢姗姗盯一眼河里的人群,大车小车一齐出动,轰轰烈烈,很是热闹,“岳主任,我怎么觉着网上的新闻逻辑清晰,满满都是套路啊!”
岳文眨眨眼,笑着看着她。
“这篇新闻,《史记》都引用上了,历史神话都出来了,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说什么挖地一尺必有玉,全城挖宝,为玉而动,让人很难相信这是真正的目击人所写。”
蚕蛹窃笑了,那是岳文熬了一晚上的成果,他看看岳文,岳领导却仍是面不改色,云淡风轻。
卢姗姗也在注视着岳文,“一来,淘宝讲究的是闷头发大财,最好是独吞,所以,不可能是这些人所写。”她玉手一扬,一指河里的老百姓。
“二来,即便是这些挖玉的人,他们能把玉的历史讲的如此清晰?分明是引人来挖的节奏!”
“三来,这样的文笔,用词热情准确却又客观理性,逻辑也很清晰,带着满满的目的性,真是让人怀疑。”
“呵呵,不愧是海归啊,你的逻辑也很清晰,用词也很客观理性。”岳文笑着看看袁疏影,袁疏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