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骨-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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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生之地,孤男寡女,相邻的房间,当真是集全了所有能让人想偏的因素。
顾延舟有些不自在,似乎到现在才开始后悔自己贸然答应那一刻的头脑冲动。
自己向来是一个懂得分寸的人,怎么这次偏偏就是被金银迷晕了眼。明明知道同一个女子出行是多不妥,那一刻却不再多考虑一下,就那样草率的答应。
而到了现在,就算想走回头路也来不及了。
“林小姐,今日就先在这休息一晚,等明日我们再赶路。”顾延舟特意加上一句,“应该再需个两日,就能到杭州了。”
林梨想了一会只道:“你可确定,此处确实远离京城了?”
顾延舟点头,笑道:“可不是相隔百里了。”
“那就好。”林梨冒出一句谁也不懂的话,转身就欲进房。
“林小姐。”顾延舟赶在林梨推开房门前阻道。
“什么事?”林梨并未转身,就像她一路来的这样,形容淡漠。
“顾某有一事不明。”顾延舟缓缓道:“虽然那次只是匆匆一面,但能看出林小姐和夫人母女情深。这次林小姐单独出行,夫人可会放心?”
顾延舟似乎早就早问这个问题,可不知是因何原因,这句话好象被卡在哪里,怎么都想不起来,问不出口。
这一日的长行,风吹日晒,似乎是将他的淤塞和冲动都消化了去,疑问接连而来。
之前脑子里像是缺了一页,现在想问的有那么多。但看林梨,根本就没有半点回答的意思。
“你问的太多了。”她依然轻轻略过,忽而转身直视上他,“不该你问的事,就不需要问了。”
突如其来的阴冷让顾延舟心中一跳,他自问没有说错什么,怎惹了林梨的不悦。
一个疑顿,已听得房门重重关上的声音。
顾延舟无奈的笑了一下,自小二手上取过蜡烛,转身也进房去了。
房门轻轻落下,顾延舟一进屋就在寻床,虽然还不上高床软枕,但一见,几是两眼放光的扑了上去。
一天的舟车劳顿,数多个时辰的颠簸,顾延舟只觉得自己已经从脚到头裂成了好几半。尤其是饱受折磨的屁股。
稍做休息,加之腹中饥渴。顾延舟自桌上随手拿了个馒头啃嚼起来,但入口冷硬,又给嫌弃的放了回去。
嚼着馒头渣,猛然想起,在集市上买的干粮大多都进了自己的肚。林小姐可是一口没吃?
现在回想一下,这一路林小姐当真是连半口水,一粒米都没有碰过,甚至是话也少的可怜。整整一天的米水不进,她一个弱女子怎么受的了。
虽然之前是冷言冷语过,但顾延舟这般往深了一想,又觉得自己带了林梨出行责任重大,且对方是富家千金,总不能让她饿着累着。好歹,现在她还是他的雇主。
顾延舟瞧着桌上的冷满头冷茶水,掂了掂怀中的银两。心里头一打算盘珠拨动了半天,一个人过日子不容易,这会出行过日子更要好好算计。
唤了店小二,选了几道色香味俱全的好菜,赶着还在热气腾腾的当劲敲响了林梨的房门。
空沉沉的敲门声持续,手指敲打在黄花梨木上的沉重,直到指关节轻微泛痛,房门还是紧闭当口。仔细聆听,门那边连半点动静也不存。
顾延舟托着饭菜的那只手有些发酸,难道林小姐这么快就睡着了?
也不见房门有打开过,也不见林梨有离开过。整整一天的米水未尽,她竟能睡得着!
敲门不应,顾延舟只好在门外唤道:“林小姐可是睡了,腹中无米粮终究对身体不好。男女有别,顾某就将饭食放在门口,林小姐请便。”
依然是听不见有何回应,顾延舟自觉尴尬,也赶紧的抽身离去。
夜色被渲染,黑沉沉的一片压下人间。走廊上一层接着一层的黑去,店小二已经巡完了房,在哈欠中吹灭了自己的烛台,刹那间整间客栈都变得暗沉沉了。
一点红光在黑暗中房中亮起,豆大的烛火摇曳在盛满烛泪的灯芯上。门窗紧闭着,半点月光也透不进来,光看那烛火却是惨白。
林梨合衣坐在桌前,面前摆着那几道早已冷掉的饭菜。
她似在思想,又像在做着什么斗争。踌躇许久,才缓缓提筷。
两根细长的竹筷,一折即断。握在林梨手中却似千斤重一般,停至半空,又落下。
也是,即便是再美味的饭食,可等冷了凉透,同样难以下咽。
林梨面有难色,过了片刻似是终于下定了决心,竹筷伸向一盘鱼肉。
早已冷却的鱼汤凝固在盘中,成块状沾在鱼肉表面。暗红的汤色像极了她每日喝的苦药,林梨泛起了恶心。
舌尖碰上凝固的汤块,咬下鱼肉咀嚼。慢慢的,林梨的脸色越加难看,没等咽入肚中,又全数给吐了出来。
凡人所品尝的出的美味饭食,对林梨来说却是味同嚼蜡。
干涩冷硬,像在嚼棉絮,又像在啃木头渣。或者,根本就是那油蜡。
林梨在发抖,又不得强迫自己接受这事实。即使已经有了可以行走的皮和骨,蒙了凡人眼,成功了假相,她还是无法像一个正常人一样活着。
从前活在病榻上,生活的重点全是治病喝药,一大堆一大堆的不许做,不能动,不能碰,不能吃。在病魔间苟延残忍,活的像具行尸走肉,最后还叫她死不瞑目。如今,好不容易逃过了无常索命,披着一幅画来的皮,抢来的骨,勉强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活人,内里其实连个活死人都不如。
林梨下意识的把手放在了左胸,常人的那里都是活跃着一颗鲜红跳动的心脏,她的却是空空如也,冰冷异常,毫无生命的气息。
一股异样的情绪在全身流淌,消极而又悲伤的充斥。林梨用力的喘息,她有难过的感觉,更有压抑,却无论如何也表现不出来。
从前,在她艰难的活着的时候,即使什么都不能做的时候,心中不顺还可以砸碗摔碟。刚才,有一种感觉是怒从心里,拼命的想发泄,却是设么么也做不了。
没有的心脏的地方好像被植入了一个无底洞,所有的情绪才刚冒出了头,很快就转向平淡,被吸入的无影无踪。
可以离开家门,在这个世界走一走是她一直以来的期盼。也正如此她才会死不瞑目,不甘心到甚至可以反抗无常。可现在,也就那么慢慢的淡了,似乎是天地也无所谓了。
烛火“啪”的炸了一声,一点子星点爆开,林梨仿佛才回过神来,她重重起身,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烛泪长长的淌下,在木桌上晕开了一堆明显的痕迹。林梨皱眉,有些怀疑的看了看自己摊开的手。难道,是因为这副骨?
她还记得那个老翁,她取骨时,他已经是高龄。本就是半身入土,行将踏入阎王殿的人。可是因为如此,直接也影响了她?
思绪被慢慢梳理,林梨的目光渐渐清明。只不过始终是猜测,验证还是需要时间。
她熄了蜡烛,世界再次是一片沉黑。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章:萌动
曙光乍现,当顾延舟打着哈欠从房中走出时,压根没想到林梨起的比他还要早。
他本是想显个客套的去敲门应声早,店小二却是说了,住这房的姑娘天刚蒙蒙亮就出门了,到这会也没回来。
顾延舟道了声谢,颇是起疑又有些担心。一大早的,又是人生地不熟,林小姐能走到哪去。
何况,顾延舟想起昨天林小姐的催促,她应该是急着赶路的,今天却是舍得出去走走了。
顾延舟急匆匆的下楼,穿过大厅,望着客栈门外,正想着要去哪里寻她。踏着初晨的和光而来,是林梨已经回来了。
她走过古朴的青灰色长街,绿荫繁枝,酒肆阁楼,一应都被她隐在了身后。清早,人声鼎沸,那么喧闹拥挤,她仿佛不自知。风拂过,吹的长街两旁的树叶沙沙作响,带起裙角翩浮似雾。远远走来的女子,像是破空而来,在她身上似乎还有渐渐散去的清早的晨雾。她走的越近,眉目越清晰,仿佛了一幅泼墨写意的画卷,逐渐摊开。
她露出洁白的额头,柳叶的眉,纤密的睫毛。丹唇玉面,眼仁如珠,垂至腰间的发黑如墨。她撑着一把十二柄的大红色油纸伞,细白手指捏着青黄伞柄,青烟色罗裙如梦境。一举一动,都似如墨所绘,融于画中。
今早的天气也是极好,和风暖阳,金饰一片。此刻在顾延舟眼里,这个小镇仿佛飘渺着一层烟雾,薄雾如酥,模糊了他眼内的事实,他只随着这薄雾入梦而去。他不知他所看到的究竟是真是,还是只是臆想中的幻影。
他怔怔出神,眼睁睁的看着林梨走到他面前。一时之间竟不知双眼要往哪里放,下意识的只能低下头去。
他看到一双秀白的丝制软鞋,脚尖已经被露水打湿了,脚边沾了不少黑泥。
顾延舟寻着心意就说了出来,“林小姐孤身离开,一个女子,若是迷了路,着了道,要怎么是好?”
顾延舟说完,又不知该做何等表情。
他似乎闻到了竹枝的清新,或是油纸伞的墨香。顾延舟蓦然有种想屏住呼吸的冲动。在这不知名的小镇,偏远的角落,没有任何人猜的到的地方。清晨薄雾缓散,阳光透过屋檐洒落,在他面前本有大片的看不清的阴影,都因这个女子一一驱散。似梦如幻,这幻觉充斥着他二十多年来不曾填上的意识,是迟到的,又是狠狠满足。过后又像镜花水月,担心它破碎凋零。
他看向眼前的林梨,却总觉得有些看不真切。
“怎么,你是急了?”
对面的林梨笑问了一句,有些调侃的意思。
“怕我一走了之,还是不付你报酬!”
顾延舟语塞,他是怕这林小姐一走了之,但更多的还是担心她的安全。
不过既已证明他的担心实属多余,有些话也就不必要说了。
顾延舟掩饰去担心,转身指了指大厅,“林小姐一早定是饿了,先用去早饭吧,稍后我们再赶路。”
他偏着头,看不到林梨脸上一瞬的僵硬。
“我不想坐在楼下吃,送到我房间去。”林梨收了伞,淡淡道。
大红色的油纸伞收起,最鲜艳的颜色撤去,天地间好像只剩这一抹烟青了。
顾延舟望着林梨的背影远去,上楼,直到看不见了,他仿佛还听到房门“砰”的一声关上。
似乎是被乱了心绪,又不知具体是乱了哪里。说不清,道不明。
到底,还是没弄明白,林梨这一早是去哪里了?
顾延舟痛快的灌下两大碗浓粥,再次出发,又是匆匆。
一辆马车,两个人,顶着日头且行。
为了安全着想,顾延舟放弃了偏僻的近路,一路走的都是官道。大道宽阔,一路往前。只是人烟稀少,来来往往只听车轮轱辘转。
寻着官道一程,白日里匆忙赶路,夜间依旧宿在客栈。这一路上林梨似是见着什么都新鲜,落脚小镇,途经市集,林梨总要停下且先一游。那些溢着香气的美味吃食轮不到她,但那编制精美,做工仔细,泛着脂粉香的珠钗配环,实在让她爱不释手。
她学着小贩调弄脂粉,髻中簪子上的花纹古朴精细。一日过一日的多学一样,多看一样,侍弄得当。掩了初时的懵懂无知,对装扮一事也渐渐得心应手起来。
她流连往返,一池一湖也想看个透彻。本是不过几日的行程,被她一路的停留,足是拖了数十日之久。
顾延舟陪伴在侧,也无怨言,只随了她高兴。
又再赶路了两日,行程匆匆。眼看着终于快到杭州城,顾延舟也终于可以松口气了。
一个人拿着一支笔也可以画上一天,顾延舟本是耐得住寂寞的人,只是到了这会,却有些蠢蠢欲动了。
他不时,又是控制不住了,总想转过头看看车厢里。
“林小姐。”他试着唤了声。
“什么事?”或许是临近朝思暮想之地,林梨难得的回应了他一句。
顾延舟听她应答,心内也是一喜,忙道:“估摸着还有半日就能到杭州城了……”
他话还没说完,布帘已经被林梨一手掀起。没等到当事人的反应,林梨已经挨着他坐了下来。
“最有名的就是西湖了对不对?”林梨鲜少的含笑,满眼的期待。
看得出,她是真的在宅子里闷极了,赶路数日都极少话的她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才显得主动。更难得了,又带了笑意。
“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顾延舟吟了两句诗,故作神秘道:“林小姐不必着急,很快就能见到了。”
“我知道。”林梨挨着顾延舟坐近了些,“反正无事,你与我讲讲那个西湖的传说。”
她指的是那段缠绵悱恻,流传已久的人蛇纠葛。千百年来,它一直盘踞在西湖上空,断桥之侧,雷峰之隔。乃至连绵细雨之时,仿佛真有一位白衣素裙,清冷如月,绝美似妖的女子,手持着一把油纸伞自雨中走向西湖。
与很多人妖相识一般,绝美的女妖落到了人间,沾了凡尘之气,遇到了这世上最傻的书呆。
她找到甚至能放弃千年修行的人间情爱。放下身段,收起妖法,不惜以蛇妖之身为人产子,自愿如这世上千千万万的普通妇人一样。本以为可相守,然,美梦易碎,往事恩爱一如过眼云烟。一法钵,一和尚,心爱之人的怀疑,将她所有的镜花水月碎在雷峰塔下。
直到顾延舟说完,林梨还有些回不了神。
与她娘亲说的那些艰涩难懂的书完全不同,民俗传说,自有一番魅力在。
“是那许仙负了她。”林梨沉浸在传说中,为白素贞贞的所遇不忿。
顾延舟笑着摇了摇头,“他只是个凡夫俗子,耳根又软。得知枕畔之人竟是千年蛇妖,一时慌乱也是自然。”
话语间似有几分为那许仙开脱的意思,林梨有些不满,但转念一想,何必为了一个不存在的任务纠绕。
她望向顾延舟沉吟道:“那你呢,若你是那许仙,知道恩爱的数年的妻子实为人人得而诛之的妖物,你会怎么办?”
此话问的刁钻,顾延舟略略思索,从容答道:“我既有她有缘,就要异途同归。她若一心为我,不管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