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骨-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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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梨惊惧的直往后退了两步,明明昨日,顾延舟还说她是“人面如花”,赛过那最好看的仕女图。
怎么能承认镜中的此人是她,林梨猛的打翻了铜镜,一头栽在了梳妆台上。
她不想再重演,又一次经历死亡。
万般的情绪一股脑涌来,林梨只恨,那日取骨匆忙,取了这一副即将驾鹤的残骨,只归得这最后残破的几日。
人生大起大落,连死了都是如此。老天爷作弄人,阎王也不放过她。
林梨深知如此,但就如那日一般,她不认命,不愿认命。
生死一线,凡胎肉骨都会始出恶向胆边生的想法来。林梨带怨而死,又是取了他人的命而生,支撑着的早已是一己私利。若是为了这私利,其他又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
林梨费力的起身,寻了件袍子将将披上,跌跌撞撞的往前走。白日里,也形同鬼魅。
她掩着面下楼而去,袍子硬是遮住了半身。隐于人流中难易被发现,就与端着大碗姜汤的店小二擦肩而过。直至走出客栈,也只是惹人怪异的看了两眼,并未发现有任何不对。
外头日光正浓,林梨脚下不稳。她举头无措,满目苍凉。四处望去,压根不知该往哪走。
沿着街道磕磕碰碰,林梨才刚走出一段。举目处,竟见顾延舟迎面而来,端的是焦灼满面。
林梨下意识就挡,袍子拉到脸颊处,盖了满头。
顾延舟走在前头,因着心内焦急并未注意到掩饰过的林梨。在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上了年纪的老者,背着一个沉重的乌木药箱,满头大汗的追在顾延舟后头。
看着他在自己面前急急而过,林梨知了,他这是给自己找大夫去了?
“真是书呆。”林梨苦笑了一声,她这病,又哪是寻常大夫可以治好的。
日头上升了,街上也开始熙攘起来,人潮一重高过一重,响声一声盖过一声。杭州城内很快就被喧哗和拥挤取代。
林梨藏了身去,好似已将所有贮存的力气都用完,身上是越发的冷了。
一个时辰一个时辰的挨过,从热闹到冷清,又复喧闹,好不容易等来了日落西沉,夜幕降临。
白日过了,夜晚是同样的热闹。街边开始摆起了热闹摊子,那些个张罗吃食的小贩忙东忙西的奔走,白雾一般的热气从笼屉,热锅里源源冒出。一会子的功夫,街道两边就成了雾气弥漫的美食天堂。
林梨就隐在了这层热气中,她的身影更加的模糊,叫人捉摸不定。
“大爷,可赶紧过来着吃碗汤圆。糯米团,芝麻陷。只此一家,僧多粥少啊!”
林梨被这女子的叫客声吸引了去,就离着她不远,一名年轻女子正在她的汤圆铺招呼客人。只看她柳叶眉,瓜子脸,身姿均匀,手脚麻利。又长了副好嗓子,叫的卖力,周边一溜的小食摊,就属她的位置坐的最满。
看她身边还有一个男人在帮忙,男人起锅煮着汤圆,女子负责招待。锅中的热气迷了眼,晕了发,在汗珠发出,欲落未落之时,女子用手帕为他轻轻抹去。
林梨看着眼熟,她猛然惊醒似的去看周边的环境。原来不知怎么,她绕了一个大圈,又回到客栈附近来了。
这对夫妻,可不正是她当初在客栈楼下看到的那双。
都是正当妙龄,二十上下,自给自足,活的正当精彩。林梨看着他们,生了万分的羡慕来。
此二人芳华,若能依他们而活,定还有长长久久的年月。
林梨带着向往,目不斜视,甚至开始了未雨绸缪。
她表现的太过专著,但却丝毫没有要进去吃一碗的意思。
“去去去,好好的挡在这干什么,耽误我的生意。”
那女子也注意了林梨半天,终于做了个赶人的姿势。因着林梨挡在了她的摊子门口,阻了生意。
林梨也不言语,只将这女子从头到脚看了一眼,牢牢记住了她的模样。
天边只挂了半边月轮,夜愈深,小吃摊子也从热闹的人来人往转了冷清。烛火也燃到了头,一熄灭,真就是伸手不见五指了。
小贩们陆续都收拾东西准备回家了,那对夫妻也收了锅炉器具,挑好担子。燃了灯笼,寻了路回去了。
大街上早无人烟,稀稀落落的几道人影在寒冷中很是凄凉。纸灯笼随风摇曳,好似随时都会被吹走似的。
林梨暗暗跟着那两道人影,脚步放的极轻,又似是有点踌躇。直到了一个胡同里,她才终于停了下来。
穿过这条胡同,下手就该难了。更者,林梨觉得自己也是撑不了多久了。
她被黑夜隐去了形,一点点的接近着他们。
“什么人!”
不知他们是怎么发觉的,男人猛的回过身去,捏紧了肩上的担子,随时准备拼命的模样。
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想必这对夫妻最怕不是鬼,而是歹人。
林梨被他喝的一震,又不愿放弃大好的机会。她犹豫着是不是该孤注一掷拼一把,狠了狠心要做出一点气势来,正听了那女子道:“相公先别动手,我认得她。”
她缓缓道:“你就是那……”
只是几秒的功夫,却是他们疏于防范的好时机。
林梨仅存的心思都汇聚到了手上,她身形一闪,像根细针一样窜了出去。只眨了个眼,她就已经到了面前。
那女子被林梨吓的不轻,真以为是遇到鬼了。刚想惊呼,脖子已经被她狠狠掐住,一口气掉不来,直堵在了喉咙口。
她扑腾着,向她的相公求救。林梨恶狠狠的转过了头,双眼赤红,威胁道:“信不信我吃了你。”
左右看都绝不是人的模样,虽是七尺男儿,但也被这鬼物吓破了胆。竟是狠心丢下娇妻,呼天抢地的逃了去。
担子都掉在了地上,未卖完的汤汁馅料洒了一地。
还在挣扎的女子只流露了绝望,不死心的力道竟渐渐小了下去。
林梨只怕捏断了她的脖子,掐着她转趴在地,刀锋一般的手就抵在了她的后颈下。
一动,便是血流如注。
那女子双目圆瞪,尖叫着不肯就死。林梨见了血尤是兴奋,只死死按着她,“你今日落在我手上,定是活不成了。你就当帮我,给我一副骨。我已经负上了人命,所欠你的,到了十八层地狱定一一偿还。”
说话间,五指已成刀刃,削了她颈间皮肉。白森森的骨一露出来,教林梨更疯狂的掠夺。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章:画眉
这一晚黑的可怕,半轮残月挂着,周边一颗碎星也无。整片天空就像一块黑沉沉的幕布,好象随时都会压下来似的。
看不见光的胡同里,夹杂着诡异的惨叫声渐渐熄下。无人经过这片阴寒之地,也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
半响,林梨自那一片鲜血淋漓中起身,满头满脸的血如泉涌。
她迎着残月扭了扭脖颈,骨节咔嚓作响,于这幽暗的胡同里听来万分诡异。
林梨舒展着身体,好似在适应这副新骨。唯有这时,才真真有活着的感觉,从皮到骨,从头到脚的舒适。
她定定神,才将满是血污的袍子丢下,自那女子身上扯下一块布来,动手抹去满脸的血腥。
脸上被一点点擦拭,清秀饱满的五官终于渐渐露了出来。待余血擦拭干净,林梨抚了抚自己的脸。手指按在脸上,再没有之前那种几乎要陷塌的感觉。而是很快弹起,与活人无异。
她又低头去看自己的手,十指纤纤,骨节秀美。指尖圆润丰盈,再不似刚才老态龙钟的丑态。
林梨终是满意了,握紧的手又放下。这女子不愧是正当年龄的妙华,更是越来越喜爱这具新骨。
低眉看去,她瞧了瞧地上的残尸,这是她欠下的第二条人命。
刚才的话她还记得,等将来被捉回地府,自有阎王跟她一笔笔的算。现在,她只求好好活着就是了。
只求今日欢,将来的事就留到以后再去烦心吧。
林梨轻步走出了暗黑的胡同,脚步越渐轻快起来。
她记得路,当回到客栈竟已是子时。大家早已睡去了,整座客栈已无一点子动静,彻底沉静了下来。
林梨暗想此时绝对无人,本想悄摸声息的回房去。不料才刚推刚门,第一眼瞧见的竟是顾延舟。
她屋中烛光大亮,顾延舟听见动静也是一怔,待一看去,脸上的表情显然是怔了一下,似乎是意外,但又复杂的多。
一天下来,担忧和着急紧紧缠绕成股。顾延舟已经被这股情绪折磨到了现在,好不容易见到了林梨的身影,心里的大石终于放了下来。紧接而来的,是另一股情绪。
“林梨。”顾延舟大步流行的朝她走去,惊喜,疲惫,但更多的还是愤怒。
“你到底跑到哪里去了?”顾延舟冲到她面前一把捉住她的手,力道之大,恨狠出声。
“别以为你是富家千金就可以这么任性。”他愤然道,一整天奔跑于杭州城的担忧苦闷脱口而出,“你怎么能肆意于此,你到底……”他气的说不下去,干脆甩了手,冷冷的凝望她。
相比他的气急败坏,林梨却是冷静的多,游刃有余的反驳道:“我去哪里,做什么,你何必如此在意。哪里有过画师要过问雇主的先例。”
顾延舟睁大眼,真真是被她气的说不出来话来。整整萦绕了一天的担心此刻也烟消云散。想他焦急的满城发疯一般的找人惟恐她有什么意外,但看林梨根本半点也不放在心上。到现在,也就他一个人在一头热而已。
思及此处,莫明多了两丝委屈。只是又觉得他一个大男人有这种情绪显得太过矫情。顾延舟一时无话可说,只想暂且离去。
但,却是无论如何也迈不开脚去。还是忍不住问了句,“你今早到底是怎么回事?”
回想起她当时的模样,仍是心有余悸。
“别问那种扫兴的事。”林梨淡淡的略过,“不过就是小病罢了,早不是一两回了。”
说罢,好似又开心起来,她扯着顾延舟的胳膊将他拉至梳妆台边,沿着桌上摸索了一下。拿在手中,细长一支,竟是一支画眉墨。
“你来帮我画眉。”
林梨将画眉墨塞到顾延舟手中,自顾自的坐下,面上似是多了些许风情。
看她不动声色的将重点移开,顾延舟完全没料到有这一出。他手持眉墨一时怔愣,搞不懂林梨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寂静的午夜,昏黄的烛光在烛蜡上努力的燃烧,间或发出“滋滋”的燃烧声。点出一簇簇摇曳,燃了一室的暧昧。
为女子画眉且不得要领,何况,顾延舟根本不谙此道,如何使得。
林梨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犹豫,只道:“你的画作的极好,就拿出你作画的本事好了,给我描一描眉。”
说罢引了他的手,“你便把我当你笔下的画就是了。”
顾延舟越发的靠近林梨去看,眼神渐渐的对上,几乎贴上了面容。靠的这样近了,顾延舟似乎能闻到她身上的石墨香。他对笔墨敏感,闻的似乎是他常用的那种。只像是添了什么另外的的东西进去,有些诡异。
心中是有些怀疑,擦过脸,对上林梨的期待,顿是半分杂念也无了。
“美人如画。”
顾延舟发自内心的赞叹,他拿着眉墨左右比划。林梨的眉毛很是细淡,整齐素雅,微微上扬。眉头眉尾曲线分明,犹如一弯新月。高不压眼,秀不张扬,很是美丽温柔。
顾延舟眼里的林梨,眉不点而黛,唇不涂而朱。黑密如扇的睫毛在眨眼间乱绕,乌幽的缠了他的心去。
他无从下手,半响才试探着点了一点,慢慢去比划。顺着那眉纹轻浅描绘,渐渐开始,竟也抓了得心应手来。便是记住了林梨那一句:你且把我当你笔下的画就是了。
几笔寥寥,又复修饰,好似怎么都不满意。
终了,林梨对镜相看,赞道:“果然是精致。”
两眉舒长,颜色不浓不淡,这便是远山黛吧。
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不知怎地,顾延舟脑中忽然浮出这两句完全不相干的诗句。他瞧进林梨欣赏的神态,心中的期待和倾慕渐愈渐浓。他只望,终能盼到这一日。
林梨似乎很是喜爱,对镜看了一会,“好是好,只是如果以墨水来画,就更好了。”
顾延舟一时没听明白,接下来又听了林梨道:“好了,今日就先这样,你也回房去吧。”
一大股的失望溢出,顾延舟快速盘算起来,试图想找个什么借口再多呆一会。
林梨见他神思游移,也不觉怪了,“怎么,你想留下来。”
一语正将顾延舟拼命想隐藏的心思暴露了出来,他不自在的咳嗽了两声,道了声安,立是转身离去了。竟是把原本想追根究底的质问也忘的干净。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一章:雷雨
林梨本是没有睡意的,她也不需要安眠养神。只是偏偏了今夜,林梨躺在床上却分外的心神不宁,睁着眼直盯床顶的暗沉沉,心思破是偏绕。
她刚得了新骨,获了新生,本是极为高兴的。在暗胡同里如是,在画眉的时候如是。只是持续的也只是那么小段,到现在,也是沉淀了。
人心不足蛇吞象,人心贪婪,向来如此。哪怕成了鬼,亦是如此。
林梨辗转反侧,得皮寻骨,到现在,又想要人心。
这个念头才刚冒了出来,伴随着天边的一道响雷,将她才刚生出的绮思炸了个干净。
林梨仿如惊弓之鸟猛的坐起,被这几道雷响完全炸空了心神。她呆愣愣的看着窗外,半响回不过神来。
天边轰隆隆的惊雷接踵而来,一声声响雷仿佛擦着屋檐,掠着窗台而过,每一声直钻入耳,轰的人耳膜股痛。
紧随着雷响,是无数闪电劈过,直通向天际。照的窗外仿如白昼,刹那间一切尽收眼底。
狂风呼啸着,呼呼的直打在窗子上。店闪雷鸣,频频昼亮,林梨偶一抬头,闪烁间可以窥到铜镜中自己苍白的脸。
一道道闪电就像禁忌的开关,更深的恐惧由骨中渗出,林梨吓的瑟瑟发抖。她团紧了被子把自己裹在其中,一阵阵的发寒。她不敢往外看,却又有些克制不住。战战的移过目去,狂